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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照射在婆婆身上,蛋黄色的阳光变得越来越透明,消散。
镜心搀扶着婆婆,婆婆对镜心苦笑着说道:“你说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
镜心沉稳地说道:“没办法,有很多事情本就是事与愿违的,有些事情本就是意料之外,我们不是神仙,做不到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我们不是达官显贵,做不到天生便有万人宠溺,我们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不让他人看扁了。”
婆婆笑道:“看你年纪轻轻,懂得还不少嘛。”
镜心也笑了,低着头发道:“婆婆啊,我不是懂得多,只是经历得多了,说到底,和你们比起来,我终究只是一个孩童。”
婆婆并没有在意婆婆这个词语,现在的她,用婆婆也算合适,可每当婆婆想起自己的容颜,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落泪,可话又说回来,哪一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呢?
镜心搀扶着婆婆走在满乡遍野的乡间小路上,太阳消失的那一瞬间,万籁俱寂,镜心远远地在黑暗中望去,隐约能看到一座靠近溪流的小木屋,镜心知此时她搀扶的婆婆便是他等下要找的婆婆。
乡间的夜晚是寂寞的,它不像镜心很久以前和花丹所在城市那样繁荣景象,它甚至不如小镇那样万家灯火,或花团锦簇,在这里,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嘈杂的闹市,没有街边小巷妇女的窃窃私语和小孩戏耍的闹事,这里,如世界尽头一般,没有一丝沉重的声音,溪边小溪的流水声,田园,森林里的昆虫声,这里更加近自然,却也可以不失人间烟火。
只不过镜心看到的那一栋小木屋,那个木屋显得既有点落寞和孤独罢了。
婆婆从镜心的搀扶中脱开,她在野花野草中走路,也在野花野草中舞蹈,那一刻,镜心站在黑暗处看着一切,没有阻止;婆婆在黑暗的大笑,在黑暗中跳起也许不知多久未动起的舞蹈,在黑暗唱起来自记忆深处的歌曲:
“草儿飞,蝴蝶飞……”
“妹妹找到哥哥了……”
“阿哥阿哥,我是妹妹啊……”
……乡间的歌谣不像大城市那样绚丽多彩,不像城市那样充满余味,但普通的歌谣里,却写着不普通的人生经历与格言。
镜心在黑暗中还能听到婆婆边唱边哭的情调,也许是命运不公,也许是运气不好,又或者从一开始,这些都是命中注定,可让镜心想不明白,明明不会在一起的两人,又为什么还要相遇呢!
婆婆的体力自然不能撑住多久,所以镜心很快还是将她带进了小屋内,可一进小屋,镜心就闻到了很重的烟熏味,镜心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婆婆将自己的外衣放在戈壁上,自嘲道:“那便是让人家破而亡的东西。”
镜心一愣,正准备挡住鼻子时,婆婆笑道:“放心,这浓度不会怎么样的,顶多就范范迷糊,不会上瘾的。”
只见婆婆将自己的桌子上放着的一盘白米饭拿起,然后踉踉跄跄地将米饭摆在一个女神像面前,婆婆跪下,毕恭毕敬地叩拜了三下,镜心疑惑问道:“婆婆,这是什么神仙?”
婆婆淡淡一笑:“这是妈祖,我们这里以前最崇拜的神。”
镜心很想脱口而出道:“神又帮不了你,祭拜她又有何用。”但看着婆婆那虞城的模样,镜心好像悟道了什么,镜心的心里想道:
“你求神”
“说明你相信神”
“神不帮你”
“说明神相信你”
其实镜心的心中也有一个神,镜心只知她喜身穿雪白花衣,祭祀时唱的歌能让天都为之动容,她寒若冰霜,却对镜心来说却是那么的不失人间烟火,对于镜心来说,也许这就是信仰,是光,就好比阿周对芳婆婆一样,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她们在合适的地点出现,她们告诉那年那时的我们,风云由他们遮挡,不要畏惧前方,那里不一定就是万丈深渊。
不过好笑的是,镜心却忘记了他的神,忘记了那一个他以前为止信仰的光。
正当婆婆将香烟插起时,外面突然响起阵阵辱骂声:
“死老太婆,赶紧把项链交给我,不然我拆了你这里。”
“还有那个小子,敢动我的人,我要你命丧于此!”
“赶紧出来,不然我等下破门而入,你们就完蛋了!”
镜心皱了皱眉头,顺手将放置旁边的木棍拿起,对着婆婆说道:“婆婆,你不要出去了,我来会会他们。”
可婆婆却站了起来,婆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角带笑道:“我想通了,这项链就给他们吧。”
说完婆婆便拿起放在衣架上的一件花外衣,上面绣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牡丹,婆婆推开大门,镜心跟在后头。
外面此时站着四五十个人,但却几乎都骨瘦如柴,没有什么精神气的感觉。
婆婆笑着说道:“阿鸭子,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也要这样吗?”
镜心顺着婆婆的目光望去,是一个身材矮小且年迈的老人,这一刻镜心有点相信婆婆可能真实情况,真的只有三十岁而已。
被婆婆说的那个人躲进了众人里,好似不好意思一般。
带头的是一个还算壮的壮汉,在这些老弱病残中,还算是一个正常人,他吼道:“你破坏规矩,已经有了家室,居然还和那个姓周的不清不楚!”
镜心直接被点燃,上前就要把他的脑袋送到野兽面前啃食;可婆婆阻止了他,婆婆也没有反驳这个上前辱骂她的人,因为她也知,他们只不过是在找一个可以动手的理由罢了,好让自己那所谓的良心过得去。
只见婆婆在那牡丹的衣裙兜里拿出一个镶着妈祖的玉石,婆婆含情脉脉地看着玉石道:“这本是周哥哥给我的定情信物。”
镜心在后面正要劝婆婆,婆婆便将玉石丢了过去,婆婆眼里含着泪道:“王大海,我可是你堂姐啊。”
那个叫王大海的却一丝害羞之意都没有,看到项链就跟看到一个绝世美女一般,拿起它便速速离开了。
众人并没有追究镜心砍断别人一只手的事,因为对他们来说,别人的事又不是自己的事,自己何必替别人出头。
正当镜心要问婆婆为何要将项链丢给他们时,只见婆婆第一个叫的“小鸭子”还在,婆婆对他含情一笑,“小鸭子”落泪盈眶,惭愧地低下来头,弯下了腰,嘴角是细碎的“对不起”声,而从始至终,婆婆都只笑而不语。
镜心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也觉得在这气氛下还是不要说话为好,在“小鸭子”不知道多少次道歉声中,月光浮现出来。
镜心目送着好似心中雾霾消除的“小鸭子”,这一次,镜心压住了心中所有的疑惑,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婆婆好笑道:“有些话不用憋着,我已经释怀了,现在几乎什么都可以说。”
镜心莞尔一笑:“还是等婆婆高兴的时候问吧。”
“可你又怎么知我现在就不高兴呢?”
“这……”情人的离开,亲人的辱骂,这些事情在同一天被告知,怎么想好像都不会是好事。
婆婆好似知镜心的想法,淡淡笑道:“我已没有什么遗憾了不是吗?”
镜心一颤,但还是点了点。
她笑得更加灿烂了,她抬起手嘱咐镜心将屋里面的烟斗拿出来,镜心很快的就照做了。
婆婆拿起烟斗,嘴角淡淡一笑,吸下一口气,便在花海中跳舞,唱歌,镜心站在门房,心知婆婆的决定,却没有阻止。
婆婆……不,应该叫芳姐了。
绚丽的牡丹在大自然中绽放,却又好似洁白如玉的昙花,她在野花中唱歌,皎洁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幅仙女下凡的场景,屋子旁的小溪拍出滔滔河水声,野花在芳姐的舞蹈上随风而起,那一刻,不远处的榕树,乐器地响起,树叶随风飘摇,远看好似佳人的道来,为她高兴鼓掌。
她大笑起来,不知喜悲。
镜心默然的站在原地,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芳姐躺在万花丛中,镜心走上去欲要扶起,但却被芳姐拒绝了,芳姐大笑地对镜心说道:
“你说有些事本就是事与愿违的,但我却认为并不是这样的。”
“为何?”
芳姐躺在万花丛中,她缓缓将右手抬起,那一刻,在她的视野里,她手抓星辰,手抓星空,连天都被她抓取,她笑道:“因为世间有美好的事物,有悲催的事物,有让人感慨的事物,甚至还有让人流连忘返的事物。”
“比如我,我之所以坚持到现在,不就是因为这世间有我喜欢的人,有我在意的亲人,可现在呢,情人虽离我而去,但我知道他在哪,我马上便能找到他,而且你想啊,在现实中我们没有牵手,他没有给我盖红头,可在地下呢?我们又有一次机会,又或者他在奈何桥等我,我又怎么能让他等的时间太长呢?”说到这,她笑着哭了。
镜心跟一个傻小子一样,脸上的惆怅和不解笼罩着他。
芳姐继续道:“双亲已死,我不必再进孝道,亲人不再需要我,我也不必负起来自家族的责任,对于现在的我,身上不在存在枷锁,不在受到束缚,甚至我死了也不会有人给我哭泣,但我活了感觉大半辈子,却只觉得此时我才算得上是自由身;在这世间,我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一生到此也没有什么可稀罕的了,只不过在我最后的生命认识了你,我很高兴。”
芳姐吐出泛黄的牙齿,道:“我一生守身如玉,你说周哥哥会不会在奈何桥等我啊。”
镜心点了点头。
芳姐扭过头,这一刻她幻想了很多,她看着镜心道:“你叫什么。”
“镜心。”很快回复道。
“镜心?好名字,就如镜子一样,没有什么坏心思。”
镜心苦笑一声。
芳姐也笑了,说道:“我很高兴在我生命最后的关头认识了你,非常感谢你,只不过可惜,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镜心摇了摇道:“不用给东西。”
芳姐继续道:“我想你肯定想问什么吧。”
镜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但还是想把问的东西告诉了芳姐。芳姐听完笑道:“你别说,我还真知刀疤脸放哪了,他啊,总是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进一个大佛像里面,这本是阿周摆酒席从刀疤脸那探出来的,只可惜阿周找了方圆百里,竟连一个佛像的身影都没有找到。”但只觉她说了废话,但却给镜心蒙头一劈,佛像?最后的终点?刀疤脸常去的地方?居然是那个破旧的寺庙!
镜心从始至终都还以为刀疤脸就没有把那里当一回事,可有转念一想,也许当时刀疤脸就是因为吸食了那东西才对花丹禽兽大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刀疤脸突然变得疯了起来,可那里被一团大火烧了啊。
正当镜心大脑飞速转动时,芳婆婆笑着摸了摸镜心的脸道:“如果我和阿周也有孩子,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年少时的他们,如风一般在田园里面打闹,芳婆婆依稀记得有那么一天,黄昏缓缓坠落,当时的阿周不过八岁,芳婆婆不过六岁,那时的他们便已形影不离,当时的阿周拉着芳婆婆的手,脸上是童年无忌的表情,稚嫩的少年在这一刻不受任何约束,少年并没有像长大时那样畏畏缩缩,反而一根筋地说道:“芳妹妹,我喜欢你,你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当时的芳妹妹一脸懵逼,她不懂这些东西,甚至不懂什么是爱,但她知道一点,和阿周哥哥在一起很快乐,她思来想去,笑道:“好啊。”
……躺在花丛中的婆婆满目苍老,本应该年少有为的她变得如同黄土上的尘埃一般,她哭哑了脖子,眼角出现泪流,她缓缓闭上双眼,脑海里的片段停留在了两人少年手拉手在黄昏的草坪上嬉笑,那一刻是幸福的。
……
镜心给芳婆婆搭建了一个较小的土坑,镜心脸色冷漠,他没有留下眼泪,也许是他觉得哭并不能挽救一切,又或者觉得为这种事哭有何用,但镜心之后却做了一个大决定,镜心的大脑如烧焦一般,只见镜心手拿一把刀剑,便在辖区内大杀四方起来,几乎所有贩毒的人都被镜心杀了,镜心默然地看着那个叫王大海的人在墙角瑟瑟发抖,镜心一刀便将他送去地狱,镜心的上半身已经被染红,镜心从一个壮汉的毒贩中拿下玉石,谁可想王大海居然将婆婆给的玉石去换毒品了,这可还真是悲凉。
镜心虽然杀了很多人,但有的人他其实并不想杀,但却想死于镜心手中,如“小鸭子”。
“小鸭子”和他的媳妇俩默然地等在门口,镜心冷漠道:“放心,我不杀你们,我今天只不过是要把这些害人的东西杀掉而已,也许婆婆觉得我这样做不对,但那又如何,哪怕死后不在轮回转世又如何,今天我便要血洗着一切!”
“小鸭子”淡淡在初起的晨光中微笑,他让镜心杀了他们夫妻两个,“小鸭子”哭笑道:“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只不过是自己害怕不敢下手而已。”
在阳光下,镜心的双眸中看到了一个在小溪边玩耍的小屁孩,他拿着一个用鸭子做成的木雕,他以为小鸭子会像现实中的小鸭子一样漂浮起来,可谁想,小鸭子随着河流飘走了,小屁孩大哭,也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摸了摸小屁孩的脑袋,安慰地说道:“小鸭子嘎嘎,两只小腿笨笨跳……”
镜心沉着头,他杀了很多人,其中有很多人和“小鸭子”一样,其实都想死,但都怕死,所以都让镜心动手了,有的不想死的,镜心也没有杀他们,就把他们当自生自灭了,而那些卖药的,镜心是见一个杀一个。
之后镜心更是厉害,一把火烧掉了在后半山腰种这药的秘密基地,更是在山腰上一把火将佛肚子里的剩余的药统统烧掉。
这件事很快有人告诉了李员外和韩公,李员外直接被气得火冒三丈,韩公则是大笑起来;但其实镜心只要把货给其中随便一个人便可解当下危机,但镜心拒绝了,也许是疯了,又或者是脑一热,但在最后脑袋清醒的那一刻,镜心在晨曦中微笑,心中却并没有后悔。
镜心将阿周的尸体买了回来,不过可笑,活着的时候命如草芥,死的时候却值白银一两,镜心将阿周建了个衣冠冢,就安葬在芳婆婆旁边,镜心将项链放在他们俩中间。
镜心低着头祈祷神明道:“愿他们能相爱相生,拜托了!”
……
在阴曹地府中,一个身穿白大框衣服的男子手拿一支牡丹图案的油伞,他赫然地站在奈何桥的枝头,地府怎么可能下雨,只不过他想让他等的人看见而已,男子不算特别英俊,但却有给人一种豪迈之情。
走在桥头的女子看到站在桥头的男子,那一刻,女子潸然泪下,女子奔跑起来,男子惊异转头,一见是要等的女子,淡淡一笑。
春花不度下柳树,奈何桥上梨花开。
世人只知命中苦,却不知三月下黄头。
……
“你好,我叫周顺,认识一下吧。”
“你……你好,我叫芳玉,我……是你的……”
“哈哈,不用紧张。”
“你……你打球好帅。”
“嗯,这我知道。”
“那我……我走了,不打扰你们练球了。”
周顺一把拉着芳玉的手,在这个世界,两人不在受到封建思想的约束。
周顺顺了顺鼻子,害羞道:“能不能当我女朋友?”
“啊……”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不是,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似在哪里见过?”
“哦,你说这个啊,当然有啊!”
“在哪?”
“我梦里啊!”周顺笑道。
芳玉脸红得跟苹果一样,但她还是答应了周顺,就像当年年少时一样。
而两人也会像前世那样,手拉着手,在挂满愿望的榕树下过完一生。
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