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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绝带领众人疾行了八十多里山路,终于到了平坦处,算是走出了囚牛山,随行的只有两百来人了,这几日四处奔袭,凡是受伤的,客绝便打发阿明领着他们回客家村修养了,想那官府去宋家庄督收的队伍,不会是大队人马,两百人足以应付。
囚牛山麓,土地肥沃,水源充沛,本有数十个村庄,堪称鱼米之乡,应国粮仓,无奈现在民不聊生,山贼、官府轮番来压榨,村民死的死,逃的逃,有的干脆进山也成了山贼。但还有一些村庄留了下来,这些村庄丁口较多,能自发的组织民兵保卫村庄,一般小股山贼根本打不进村,官府对这些村庄的管辖也颇为无力,虽然是以十税七,可村里还是能偷偷藏些粮食,像是宋家庄,整个村子基本都姓宋,壮丁数百,本不惧山贼和郡县的官兵,这次求救,怕是形势严峻。
众人马不停蹄,直走到深夜才到达宋家庄,远远地便被村口石桥把守的民兵发现,客绝上前报了姓名,民兵喊来村里主事的长老,确认了客绝身份,才放他们进村,秦渊看了下宋家庄的布局,一条大河把宋家庄半围,河水甚急,入村必须经过一座二十多丈长的石桥,村后靠着山,数百亩良田沿着河岸,月光下稻穗沉甸甸的,眼看就要成熟了。
村里的长老先吩咐村民给客家子弟安排到空屋休息安顿,然后领着客绝、秦渊、商容、客寻愁等人到村里的议事堂,远远便见议事堂灯火通明,看来形势不佳,主事的都没睡。
走进议事堂,客绝便看到父亲客吟游已经先一步到达,上前见礼,客吟游想诸人介绍宋家庄的庄主宋道,一个四五十来岁的黄黑汉子。
“父亲,现下是什么情况,督收队今年为何如此蛮不讲理?”客绝问道。
“我来说吧,”宋道示意诸人坐定,娓娓道来:“楚国内乱,战事吃紧,向应国要五十万石粮草,王上竟然答应了!”
客绝皱眉道:“他楚国内乱,关我们应国什么事,往年要个二十万石,已经让应国民不聊生,今年竟然变本加厉,岂不是要逼死我应国百姓。”
“谁说不是呢,”宋道无奈道:“王上将这五十万石粮食,随随便便的就分给了各个州城,不知道哪个奸佞建言,要刚舍就征收二十万石。前天从刚舍得到消息,直接跳过郡县,由刚舍直接向各镇各村派遣督收队,下令督收队到之前,所有村落不许收割粮食,督收队到了之后直接收割带走,只留下秸秆……”
“欺人太甚!”客绝一巴掌拍在桌上,气愤不已,秦渊也眉头紧锁,心下道:“恐怕要激起民变了!”
客吟游道:“宋兄还请尽快决断,若想保住宋家血脉,是时候奋起反抗了!”
宋道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如不反抗,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可刚舍刺史已发公文,如有抗供,格杀勿论,刚舍有两万多兵力,不是我等可以相抗啊!”
客吟游道:“不如迁入山中,我客家村自当维护宋家,昨日李家庄已经与我联络,明日就开始收拾细软进山躲避了。”
宋道沉默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一拼,只不过李家庄、魏村他们更为偏僻,我宋家庄首当其冲,快的话明天督收队就要来了,庄稼还要三四天才能收割,怕是来不及躲避啊!”
客吟游道:“这个好办,宋兄明日一边安排老弱收拾行装,一边安排准备抢收,再派民兵随我客家子弟一起,直接去官道设伏,见到官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前些时日刚舍官府派人游说马贼山匪,围攻我客家村,就是要杀灭我客家村的战力,避免秋收之时反抗督收,既然官府不仁,我们不如就此反了,待我派人去周边村落,征召兵士,未必不能和刚舍的官兵一战!”
诸人群情激奋,又商量了些细节不提。
次日,宋道从村民中点了一百人,配上竹枪木盾,交给了客绝统率,客绝大手一挥,带着客家子弟与宋家村的民兵,朝着官道而去。
客寻愁小声问客绝道:“督收队能有多少人,我们两百人还不够么?”
客绝看了眼跟在队伍后面的宋家民兵道:“父亲说,得让宋家人亲自去动手杀官,不然他们要是反水,我客家村就成了冤大头了。”
客寻愁恍然大悟,不住点头,秦渊听了,不由叹了口气,知道客吟游心有大志,宋家从此以后只有跟着他造反才有一线生机了。
客绝照例派出几个腿脚快的作为探马先行一步,自己带人到了从最近的边仓城出来的官道分叉处,众人寻了个林子休憩,这中秋的烈日依然厉害,官道上也行人寥寥,不见车马。官道边的农田大多是荒废的,官府眼皮子底下哪有村民藏得住粮食呢,秦渊再次叹了口气。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已有探子回报,已有督收队人马从边仓城出来了,不知是要去宋家庄还是其他村庄。
客绝和客寻愁、商容等人稍加布置,人马便埋伏到了官道两边。秦渊心内有些矛盾,也许是还是觉得造反会死伤更多百姓吧,也许只是妇人之仁,还是提醒客绝道:“大师兄,要不还是向官府确认一下,今年是不是真的要全收走吧。”
客绝看了看秦渊,知道他心软,朝他点点头。
不多时,一队人马从官道行来,应有一百多人,前军是五六十个骑兵,后面跟着百来名步兵,还赶着十多个空牛车,行进颇慢。
客绝让人马埋伏,自己一个人抱着长剑站在官道正中。
领头的兵将老远便看见了客绝,见他一副剑客打扮,以为是哪家权贵的门客,微微皱眉,派一名骑兵上前驱赶。
骑兵驾马上前,行至客绝身前高声道:“刚舍刺史府亲派督收营公干,现在人等闪一边去!”
客绝歪了歪头,没把骑士看在眼里,高声问道:“听闻今年刺史府要把百姓的粮食全收了,不知可有此事?”
那骑兵见他不让还振振有词,顿时大怒,抽出一把长鞭便向客绝抽去,拿鞭子比寻常马鞭长了很多,可见骑士经常拿它去抽打路人。
客绝伸手一抓,顿时把鞭子抓在手上,顺手一拉,那骑士哪有客绝力大,顿时被拉下马来,摔得七荤八素。
领头的兵将见客绝竟然动手,率领五六十个骑兵围了上来,拔剑抽枪,对准了客绝。
那兵将年岁不大,油头无须,不像官兵倒像官家的少爷,甚是倨傲道:“我乃刚舍李中郎帐下校尉,汝乃何人,竟然阻挡督收营公干?”中郎指的是中郎将,比一般有名号的将军略低一级,应国的官职比较混乱,像刚舍这样的州府,刺史麾下一般有一两个名号将军,四五个中郎将作为副手。
客绝哪管他什么刚舍中郎将是何许人也,只是接着问道:“刺史府不知道往年以十税七,村村都要饿死人吗?今年竟扬言不留余粮,这是要普天百姓都饿死吗?”
那兵将大怒道:“普天之下尽皆王土,为王上分忧乃是百姓的本分,没有粮食吃不知道去山里打猎摘野果吃吗?来人,给我废了这狂徒!”
客绝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们死不足惜,动手!”
随着客绝这一声高呼,埋伏的众人哪还会耽搁,纷纷从路边草丛中爬了起来,弯弓就射,只有客寻愁在不住高喊:“别射马!别射马!”
秦渊听了那兵将说的没粮食就去打猎的言论,顿感荒谬绝伦,原来官府从上到下都是这么想的,古时有昏君道何不食肉糜,没想到就连个小小的校尉,都这么看待百姓,确实死不足惜,跟着客寻愁等冲将出来,与官兵战成一团。
秦渊只有短剑,冲上前来,迎面的却是骑兵的长枪,幸而骑兵们还要躲避箭矢,秦渊冲到一匹马前一把抓住缰绳,把马头拉向一边,自己贴着马腹,一剑扎在骑兵的小腹上,那骑兵只穿了简易的皮甲,长枪又太长反而够不到秦渊,活生生被他扎伤,拖下马来。
成华比秦渊力大许多,又有长剑之利,一剑荡开一名骑兵的长枪,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直接拽下了马,一剑结果了他。
再看被众骑兵包围的客绝,只见他大喝一声,已飞身而起,直接一脚踢飞一名骑兵,抢了他的马匹,又一把抢过一只长枪,抓住长枪的尾端,把长枪当做鞭子一般见人就抡,说不上什么章法,但混战之中,他力大无穷,长枪扫过,七八个骑兵尽被震飞,那领头的校尉大惊失色,怪叫着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跑,便被客绝活捉,高叫好汉饶命。
整个战斗风卷残云,客家子弟未折一人,宋家民兵伤了几个,便将这一百多官兵全数诛杀,只留了那校尉一个活口,还缴获了数十马匹牛车,客寻愁一盘算,竟然比打下一个山贼营寨的收获还多,顿时喜笑颜开。
客绝把那校尉丢到宋家民兵面前,问道:“你此行可是要去宋家庄?”
那校尉不敢撒谎,一边求饶一边道:“好汉饶命,中郎大人有命,边仓周围的村庄都是小人去督收,今日确实是去宋家庄。”
宋家民兵一听,哪还忍得住,一拥而上,乱枪乱棍就要把那校尉就地正法,那校尉知道今日必死无疑,惨叫道:“尔等乱民竟敢杀官造反,刺史大人早有准备,看吧,不出十日……必有大军……啊!”还没说完,已然一命呜呼了。
秦渊知道已无回旋的余地,官逼民反已成定局,不如支持客家造反,说不定还能保护更多的应国百姓。
客绝找来客家的探马道:“带足干粮,挑匹好马,速去刚舍查探,是不是真有大军准备镇压民变!”那探马领命而去。
众人把官兵的尸首堆在官道中间,以示宣战威慑,收拾了牛车马匹,回宋家庄而去。
回村向客吟游禀报,客吟游沉吟半晌道:“刚舍驻军足有两万,就算只来一半,我们也很难抵挡,更别说还要护住周围的村落了!”
秦渊道:“如今已不是客家村宋家庄两个村子的事了,大军前来,势必要征走整个应国南方郡县的粮食,囚牛山上下,没有村子山寨可以幸免,当务之急,就是游说周围所有村庄、山寨,只有整合所有的村寨力量,才有可能与大军一战!如不合兵,各村寨散布各处,必被各个击破!”
客吟游点头道:“小渊言之有理,这么说来,周边村落,山里的山民部落,就连盘蛇山和乌云山的山寨,也要游说了。”
他传令如飞,不多时以安排了数十人前往周边的村寨,客绝、客寻愁、成化三人自告奋勇,前往盘蛇山、乌云山。
秦渊却看了看天色道:“近日应有秋雨,既有碍秋收,也能阻碍大军,时间上应该来得及,我对农务比较拿手,就留在宋家庄帮忙吧,也能给客大叔出谋划策。”
众人各司其职,分散而去,秦渊看着客吟游果断自如的发出号令,不禁又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