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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县衙门口虽然仍然有捕快守卫,却已不似前几日那般戒备森严。想来大批公差捕快都被调到城隍庙周围,衙门中的官员也都不在,是以这些捕快便也松懈了下来。厉秋风不欲在此地多留,便即加快了脚步,片刻之后便从县衙前走了过去。
厉秋风回想起方才梁欢的做派,又看到县衙门口几个捕快懒懒散散的模样,心下暗想,就凭着这些官员和公差,如何能与柳生一族对抗?虽然刘先生等人一心要消灭倭寇,但是柳生宗岩等人始终没有露面。这些倭寇的阴谋越是引而不发,当其发动之时,图谋之事便越发严重。若要挫败倭寇阴谋,只怕不是容易的事情。
厉秋风一边思忖一边向前走去。大街上空荡荡的,极少见到行人。想来知道有大官要到城隍庙进香,城内的百姓都赶往城东看热闹去了。
待他沿着县衙门前的大路向西走出三里多地,远远已经能够看到西城城门上的箭楼。厉秋风抬头向空中望去,看天色已是下午时分。他心想梁欢到城隍庙中进香,无非是因为修武县城隍庙名声极大,这才到庙中观看一番。像他这等正三品的大官,每日里锦衣玉食,贪图享受,天寒地冻之时,只会窝在屋中享福,在外面不会耽搁太久。自己离开城隍庙已经有半个多时辰,想来这些官员也该离开城隍庙,倒不如折返回去。
厉秋风念及此处,正要转身向回走去,忽听得马蹄声响,似乎有马队正向城西而来。厉秋风愕然回头,却见百余步外有数骑奔了过来。厉秋风急忙向路边退让。他刚刚退到路边,四匹马已奔了过来。只见马上乘客都是捕快打扮,个个神情紧张,不住挥鞭催促坐骑狂奔。
这几骑马眨眼之间便从厉秋风面前掠过,直向西城城门而去。厉秋风站在路边,心下暗想,这几名捕快虽然叫不上姓名,不过瞧着面目倒有些熟悉,想来是知县衙门的捕快。这几日修武县城内龙蛇混杂,知县衙门和洛阳知府衙门的公差捕快虽然加在一起有四五百人,兀自有些人手不足。可是这几名捕快竟然骑马出城,看样子一定有什么要紧事情发生。
他心下惊疑不定,思忖了片刻,这才转身向城东走去。只是走出不远,又有五骑奔了过来,马上乘客都是知县衙门的捕快。厉秋风见这些人行色匆匆,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当下加快了脚步,只用了半柱香工夫,便已回到了县衙门前。
此时县衙门前聚集了不少人,都是衙门里的公差捕快,几乎每个人都牵着马。这些人聚在一起,似乎有人正在和他们说话。只不过那人被公差捕快和马匹围在中间,厉秋风瞧不见说话的人是谁。他心下暗想,难道梁欢到了之后,察觉城内人手不足,这才要知县衙门派人向周边府县求援不成?
厉秋风一边思忖一边向东走去,眼看就要走过县衙门前,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叫道:“是厉兄弟吗?”
厉秋风心下一怔,转头望去,却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这人头戴黑纱官帽,身穿绿色官服,正是修武县县丞于帆。
厉秋风心中对于帆颇为厌恶,不想与此人打什么交道。若是换了其它地方,厉秋风自然转身就走,不再理会此人。不过此时在众人面前,却也不好公然不给于帆面子。是以他停下了脚步,冲着于帆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于帆转头对身后的公差捕快说道:“你们就按本官说得办,今日须得将消息送到各处,不得延误。另外告诉他们,若是不在期限内备好一应物事,以后就不要想着进城办事了!”
公差捕快们纷纷躬身施礼,这才翻身上马,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纵马狂奔而去。
于帆快步走到厉秋风面前,笑道:“厉兄弟,今日真是凑巧了。我方才又想去找你,只不过不知道你是在城北还是在城隍庙中,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想不到你恰好又从这里经过,倒省了不少事情。”
厉秋风道:“确实是太过凑巧。早间厉某在城北,于大人也到城北。午时厉某出来闲逛,又被于大人撞上。若说不是老天爷有意安排,只怕说出去无人相信。”
于帆也是心生九窍之辈,如何听不出来厉秋风语含讥讽之意?只是他涵养功夫真是了得,竟然面不改色,笑道:“要不说你我有缘嘛。否则洛阳城那么大,却也让我与厉兄弟撞到了一处。”
厉秋风不欲与他多作纠缠,口中说道:“大人有事情尽管吩咐,若是没有事情,厉某还要赶回城隍庙中睡上一觉。”
于帆一怔,道:“臬司大人就在城隍庙进香,城隍庙内外已经戒严,只怕厉兄弟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吧。”
厉秋风冷笑了一声,道:“是啊。这位梁大人好大的官威。不只坐了八抬大轿,还派人净了街,将庙里的香客尽数驱赶了出去。若是京城的各位御史大人风闻奏事,只怕梁大人麻烦可不小。”
于帆没有想到厉秋风竟然知道朝廷官员出行的规矩,倒也吃了一惊。他勉强笑了笑,道:“梁大人是陈阁老的门生,听说和张璁张大人也有同年之谊。张大人正受当今重用,就算御史知道了此事,只怕也不敢写折子自讨没趣。”
厉秋风“噫”了一声,对于帆说道:“如此说来,于大人对梁大人颇有回护之意,难道得了梁大人什么好处不成?”
若是换了旁人,如此与于帆说话,只怕他立时便会勃然大怒。只不过于帆却知道厉秋风是一个有大本领的人,自己还要倚重于他,此时万万不能与他翻脸。是以于帆只是微微一笑,道:“厉兄弟想多了。我是从福建调来的小官儿,就算想攀附梁大人,又到哪里找门路去?愚兄只是劝厉兄弟一句,官场之中一向是拉帮结伙,党同伐异。这位梁大人就算是一个混蛋,若是朝中无人,你也扳不倒他。何必为这些人生气,白白伤了自己的身子?”
厉秋风知道于帆这话说得不错,倒也无法驳斥,只得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于帆道:“梁大人的事情咱们不必管他。只不过他方才在城隍庙中,听说大年初一修武县城按惯例要办花灯节,他倒是颇为留意。进完香后,他在庙中召见了韩知府和黄知县,说五日后是黄道吉日,倒不如把花灯节提前办了,岂不是好?”
厉秋风心下一怔,暗想这位梁大人当真是狂妄之极,竟然连民间的节日都想管。他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厉某听庙祝说过,花灯节起源自唐朝末年,至今已近千年。如此源远流长的一个民间节日,梁大人说改便要改,只怕修武县的百姓不会答应罢?”
于帆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厉兄弟,你错了。修武县的百姓当然会答应。”
厉秋风有些奇怪,看了于帆一眼,道:“愿闻其详。”
于帆道:“厉兄弟可曾想过,这花灯节到底是什么人办的?”
厉秋风道:“听说是修武县全城百姓参与,每家每户都要制作花灯,到了节日那一天,将花灯摆放在全城各处。被选中为花魁者,赏银百两。”
于帆笑道:“厉兄弟说得不错。可是你知道这一百两银子是谁出的吗?”
厉秋风一怔,他只是听庙祝说过花灯节之事,至于赏银是谁出的,庙祝没有说,他也没有问。此时听于帆问起,他自然不知道。是以思忖了片刻之后,他有些犹豫地说道:“想来是由衙门拿出这笔赏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