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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雍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碰到老宋,心里稍微有些不安,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保持着略微激动的神色。
老宋立场难测,杨进此前交代过,尽量不能和老宋单独待在一起。
可现在突然撞上,总不能直接跑路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的老宋虽然比较狼狈,但他毕竟是登楼境,若他突然出手偷袭,杜雍怕是很难顶住,所以随时提防着是必不可少的,最起码不能给他偷袭的机会。
这么想着,杜雍不动声色地和老宋拉开了少许距离,装作看骨架,还有模有样的用棍子翻动地上的衣服。
老宋好奇地问道:“杜公子,若是没记错的话,咱们那晚在河边被大黑蛇追杀的时候,你和杨兄都是跳进了水里的吧?”
“是呀!”
杜雍很自然地点点头,并补充:“我们不仅跳到了水中,还游到了对岸。当时非常累,我们决定稍作休息再回来帮你们,哪知道游过来之后,你们全跑没了踪影。”
老宋苦笑:“不跑不行啊,那两条大黑蛇死命的追,我们又不敢跳水里,也不敢进沼泽,只能沿着河岸往前跑,还好有一座木桥过河,否则……”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顿了顿,老宋继续道:“当时突然有个非常厉害的高手来帮我们,你知不知道?”
“高手?”
杜雍装作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们只听到了火器爆炸的声音。”
赵三太爷的事情还是先瞒着。
老宋沉声道:“火器就是那个高手点的。”
杜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这样,当时我很奇怪,还以为是那帮劫匪点的呢。话说那个高手到底是谁呀?”
老宋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要我猜的话,应该也是进山发财的人,恰巧撞上的,他看到那两条大黑蛇之后想分一杯羹,就点了火器,结果没什么用,所以他扔完火器之后就没再出手,不知道当时有没有跟在我们后面。”
杜雍摇头:“应该没有跟,因为我和杨进一路追过来,并没有发现所谓的高手,只看到了小吕子和劫匪的尸体,死的是真惨。”
老宋叹道:“当时太危险,梁河只能扔下小吕子,否则他自己都撑不住。”
杜雍点点头,表示理解。
接着老宋又问了一些问题,杜雍大概回答,该说说,该瞒瞒。
老宋没有生疑,看了看天色:“咱们是继续去找人?还是直接出山?”
杜雍冷静道:“我记得咱们当时商量过的,若是走散,那就找三天,找不到就出山。现在应该算第二天吧?”
老宋苦笑:“确实是第二天,但这山里实在太危险,我觉得还是早点出去的好。说句实话,想起那群猴子,我的裆部就隐隐作痛。”
说到这里,他伸手扶了扶裆,显然是尤有余悸。
杜雍继续翻着地上的衣服,随口道:“你说的当然有道理,但问题是,怎么才能出山呀?我是不认路的,因为这里怎么看都像个大迷宫。”
老宋颇有自信地道:“这个不难,咱们只需要找一条水流,顺着走,肯定会走到山下。”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水往低处流。
杜雍想了想:“若是在途中看到了标记,那就去寻人,如何?”
老宋点头同意,又看了看那条大黑蛇的骨架,脸上尽是可惜之色:“暴殄天物呀,这么补的东西竟然被蚂蚁啃了个干净。”
杜雍笑着建议:“要不带几截骨头回去?泡酒该有点效果吧?虎骨不也泡酒吗?”
老宋颇为意动,最终还有摇头:“都被蚂蚁啃成了这个鬼样子,里面的精华应该所剩无几,还是算了吧。”
衣服都翻了一遍,翻出些碎银子、暗器、小纸包、匕首之类。
“咦?”
老宋眼神突然一亮,走了几步,弯腰拾起一块铜牌,用衣袖抹干净泥巴。
杜雍看过去。
这块铜牌的料子很纯,做工非常细腻,绝不是小作坊能制作出来的。
正面刻着四个字:乾州分舵。
背面刻着一个道骨仙风的中年男人,双目炯炯有神,头戴高冠,盘腿打坐,服饰比较奇怪,好像神棍的道袍。
老宋啧啧称奇:“应该是个大帮派,乾州都有分舵呢。”
杜雍暗忖当然是大帮派,灭魂宗呢。
老宋仔细扫了扫,没有发现其他铜牌,疑惑道:“这么多人,怎么只有一块腰牌?”
杜雍回忆了位置,应该是那个首领的,就道:“说明有资格佩戴这种牌子的比较少,而这个人应该帮派中的小头目。”
老宋点头同意:“那即是说,这牌子比较珍贵,你要不要?”
杜雍愕然:“我拿来干什么?”
老宋笑道:“你是大理寺的嘛,可以交上去,让懂行的人看看。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牌子,通常都是刻动物或者兵器,鲜有刻人物的。”
杜雍随手接过来,放入衣襟内。
“走吧!”
老宋刚要抬脚前进,身体晃动了一下,差点摔倒。
杜雍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住:“怎么了这是?”
老宋苦笑:“饿的,进山之后就没吃过东西,水也不敢乱喝,早上在树叶上抖了点露水喝。现在是头昏脑涨,双脚好像夹了铜块。要不你在前面带路吧,我在后面跟着。”
“行!”
杜雍不动声色,松开手,选择了昨晚逃跑的路线。
踩踏的痕迹还在,顺着走就行。
老宋啧啧道:“这是有人抛弃队友跑路了呀,看来这个大帮派的帮众并不团结,不过碰到这种大黑蛇跑路也是正常的。”
杜雍没有搭话,聚精会神,边走边看大树,希望能看到杨进和赵三太爷的标记。
走了没多久,果然看到了标记,看痕迹是剑刻出来的,应该是杨进。
杜雍精神大振,转过身来喜滋滋地道:“你看那个标记,好像是新刻的,咱们走快点,或许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队友呀。”
老宋顺着看过去,只是随便瞄了瞄,淡淡道:“那当然最好。”
杜雍愕然道:“你不高兴吗?”
老宋勉强笑了笑:“高兴,只是没什么力气,继续走吧。”
杜雍关切地道:“要不然,咱们先去找点吃的?果子啊,小动物什么的,其实我也很饿,现在是强行撑着呢。”
老宋摆摆手:“赶紧找到队友才是正经,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咱们都要仔细看着点,千万别漏了标记。”
“行吧!”
杜雍不再纠结,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阵子,老宋的声音响起:“你看那颗大树,好像是标记吧?”
杜雍转身,顺着老宋的手指看过去,发现他所指的那颗大树并无标记:“没有啊!”
老宋认真道:“你走近点看,就在树皮的缝隙间,看方向是哪边。”
杜雍走过去,擦了擦眼睛,身体往前倾,做出仔细观看的样子……然后猛地往前翻滚。
砰!
地上出现一个大坑,碎石四溅。老宋伸着右掌,站姿稳健,眼神凛冽,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他的脸色阴沉之极,显然没想到杜雍能避过他的偷袭。
杜雍站起来,冷笑道:“终于忍不住了吗?”
老宋死死盯着杜雍,冷哼一声:“倒是小瞧了你这小子,早防着我呀!”
杜雍淡淡道:“你明明很精神,却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难道不该防着吗?”
老宋竖起大拇指,长笑道:“你接二连三躲过蒙济杀手的偷袭,我还以为你只是运气好,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
杜雍哼道:“梁河呢?是不是他指使你的?”
老宋拉开架势,漫不经心地道:“想知道?把我打趴下。”
杜雍咧嘴一笑,仿佛丝毫没把当下的困境放在眼中:“说话算话哦!”
老宋见他信心如此强大,心中暗凛,冷然道:“年轻人狂一点没什么,但是狂过头的话,最终只会闹笑话。你的内伤未愈,又在山中吃了那么多苦,现在还饿着,手上也没刀,没法使用你杜家的落叶刀法,凭什么和我打?不怕告诉你,本人并非登楼二重,而是登楼四重。”
他行走江湖多年,经历过很多次大战,经验老道。
他说这番话,当然是攻心,明明白白的列出自己的优势和杜雍的劣势,让人无法反驳,意在削弱杜雍的斗志。
只要杜雍的精神稍有松懈,他立马就会出手,必收奇效。
杜雍鼓掌:“看来你心中很有数,不过有一样说错了。”
老宋也不着急,摆出一副吃定了杜雍的模样,淡淡道:“哪样说错了?”
杜雍故意打了个嗝,轻笑道:“我并不饿,刚才吃了一只肥鸟,精神着呢。”
老宋踏前几步,和杜雍保持两丈距离,将真气发散出去,形成一个包围圈,哂道:“就算不饿又如何呢,多撑几招而已。”
杜雍立刻感觉压力激增,暗暗提气对抗,淡淡笑道:“你一出京城就开始做标记,但是帮手却没有跟上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怎么知道我做了标记?”
老宋心神大震,隐隐感觉到不妥,压制的状态不自觉就弱了几分。
就在这一瞬间,杜雍狂喝一声,隔空一拳击出。
纯寒劲的裂地拳!
蓝芒暴涨。
拳劲犹如尖锥一般,干脆利落地凿开了老宋的真气圈子,直击其面门。
老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明白杜雍为何能用出这种冰寒刺骨的真气,更不明白杜雍的拳劲为何会如此猛烈,完全不像受伤之人。
砰!
老宋虽然很努力在疾退,但还是被拳劲击中了面部,只觉天旋地转,寒气迅速蔓延至全身,如坠冰窖。
杜雍施展穿云步,欺身而上,旋身一脚,扫在老宋的腰间。
此时的老宋正在化解入体的寒劲,没法格挡,只得抽身再退,可惜一步迟步步迟,又被杜雍扫了个结实。
哐当!
身材无比壮硕的老宋直接被扫飞,倒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狼狈不堪。
老宋强压心中的怒火,在滚动的过程中猛提真气,忽的蹦起来,双手交叉,架住杜雍再度猛踢过来的右脚。
劲气交击。
两人都身体剧震,往后退了十几步。
老宋喷出一口血,站稳身体之后,擦掉嘴角的血迹,大笑道:“原来你不仅内伤痊愈,而且功力尤甚从前,宋某人今趟不得不说个服字。”
杜雍右脚发麻,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心中暗呼厉害。
刚才那一拳和一脚,他都用出了全力,然而老宋只是小吐一口血就完事,足见他的实力,实在杨进之上。
老宋上下打量着杜雍,似是要把他牢牢记在心里,沉声道:“自宋某人步入登楼境以来,你杜雍是头一个甫出手便让我吐血受伤的人,虽然有取巧之嫌,但武斗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接下来我会把你当成同等级的对手,你可要小心。”
杜雍知道对方接下来的攻击必定会如狂风暴雨般猛烈,不过他并不在乎,淡淡道:“我从来都是很小心的,倒是你,可要当心我的寒劲,我看你好像有点冷呀。”
老宋确实有点冷,因为寒劲还没有彻底驱散,他很好奇:“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杜家的虎阳真气应该是热劲吧?”
杜雍轻轻笑了笑,哂道:“亏你还是老江湖,岂不闻热到极致便是寒的道理。”
老宋神色一怔,他从来没听过这种理论,不过管他呢,接下来把杜雍干趴下便是。
“看招!”
杜雍大喝一声,快速闪到老宋的左边,再度主动出击。
拳影重重,声势骇人之极。
“有种!”
以老宋的骄傲,仍不得不佩服杜雍的悍勇。
以他的估计,杜雍的境界当在刻印四重到五重之间,虽然很不俗,但毕竟只是刻印境,在不耍阴招的情况下,如此不留余地攻击登楼境高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对老宋来说,此时只需硬碰硬即可。
这么想着,他直接转过身体,双掌同时推出,直轰拳影的最中心,此着是全力出手,他有十成把把握将杜雍打出内伤。
杜雍嘴角溢出一丝笑容,往斜后方猛退,将右手伸入衣襟内。
“这不可能!”
老宋头皮发麻,杜雍明明在挥拳,突然止住的同时,还能抽身疾退,没有丝毫凝滞之感。
这是一心二用,经验无比丰富老江湖才能掌握的绝技,杜雍连二十岁都没有,凭什么呀。
老宋有种直觉,杜雍接下来还有绝招。
他的直觉没错,杜雍从衣襟内摸出了那块铜牌,随手一挥。
破音!
铜牌以闪电般的速度激射而来,仍然是那种冰寒刺骨的劲气。
老宋瞳孔放大,避无可避。
嚓!
铜牌插入老宋的右肩,鲜血刚流出来便被冻住,整条右臂变的麻痹不堪。
杜雍没有错失良机,猛的冲上去,压低右肩,顶上铁山靠,顶在老宋的胸口。
老宋感觉又被尖铁凿子狠凿了一记,倒飞的过程中,再度喷出一口血,心中憋屈之极。
他的境界明明稳压杜雍,然而自交手以来,他完全处在下风,仿佛杜雍才是老鸟,而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后生可畏!
不过老宋终是登楼四重高手,他自信杜雍绝压不了他整场,他只需稳住阵脚,抓机会和杜雍正面硬碰几次,哪怕只是一次,他就能拿回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