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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便听到楚奕说道,“黄小兰是何关同志的未婚妻,她是护士。”
哎呦呦。
谷保国一听,嘴都咧歪了,“欢迎,欢迎,欢迎黄护士加入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
说着,热切的眼眸看向老楚。
看一眼老楚,又看向剩下那名同志,一脸期待的样子。
“秦迪同志,高中生,宣传骨干。”楚奕说道,“秦迪同志的任务是帮助游击区开展民运工作。。”
“欢迎,欢迎秦迪同志。”谷保国哈哈笑着,和秦迪握手,视线从三个年轻人身上扫过,不住点头,简直是满意极了。
……
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
雪还在下。
看着那鹅毛般的、洁白的雪花,慢慢地飘落在树枝上,飘落在屋顶上,飘落在大地上。
他伸出左手,雪花落入他的掌心,很快融化。
右手从竹篮里捏了一枚炸果放入口中,艰难的咽下肚子,打了个饱嗝儿。
竹篮里的炸果已经被他一个人吃完了。
不是他贪嘴吃邵妈给小宝的临别礼物,他岂能不知道这些炸果是邵妈对小宝的疼爱之意。
但是,这些炸果不能给小宝。
给了孩子,孩子一吃便知道是邵妈做得味道。
知道他今天见过邵妈(彭与鸥)。
这是一个极容易忽略的细节纰漏。
……
如果在之前,他可以带着小宝去彭与鸥家中找邵妈要炸果吃, 但是, 现在邵妈跟随彭与鸥一起突然消失了,日本方面必然要调查。
这个时候再和彭与鸥以及邵妈扯上关系,必然会引起怀疑。
且最重要的一点,不能让小宝知道邵妈离开上海的消息。
程千帆和家人不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最起码此时此刻不应该知道。
小孩子的一句无心之言, 往往可能会被敌人捕捉到重要信息,带来灭顶之灾。
拧开随身携带的银质小酒壶, 程千帆咕咚咕咚喝下去小半壶, 随后才小口小口的喝着。
距离薛华立路还有两三华里距离的时候,他收起小酒壶, 点燃一支香烟, 微醺的眼眸看着沿途的风景,沿途的人。
……
甫一回到捕厅。
“巡长,你不在捕厅的时候,有一个黄老板打来电话找你。”鲁玖翻便汇报说道。
程千帆换下便装。
一身笔挺的巡捕制服。
擦得铮亮的马靴踏在木质楼梯上, 酒楼东家殷勤的引领着, 说着恭维、凑趣的话。
‘小程巡长’微熏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笑容很淡,嘴角上扬, 厌恶他的人会更加有要揍他的冲动。
“程巡长, 到了, 黄老板在里面等您。”
程千帆打了个哈欠, 挥了挥手, 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挥走’了酒店东家, 自己推门进入。
……
荒木播磨站在窗台边, 掀起窗帘的一角, 观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黄老板,看什么呢?”背后, 想起了程千帆的声音。
“程先生来了。”荒木播磨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待门外的脚步声远去, 荒木播磨才继续说道,“法租界太繁华了,这里不应该属于法国人。”
说着,他问程千帆, “宫崎君,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亡国奴!
我看到了不屈和抗争!
程千帆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心里说道。
几个年轻人在街上宣传抗日,被鲁玖翻带着巡捕追的鸡飞狗跳, 聪明的市民故意阻挡了巡捕,制造混乱,帮助被追捕者逃脱。
“愚蠢而麻木的支那人,偶有几只蹦跶的兔子。”程千帆冷笑说道,他揉了揉太阳穴,坐在椅子上,摸出烟盒, 弹了弹,嘴巴咬住一支烟,丢掉烟盒。
点燃香烟, 猛地抽了一大口, 右手夹着香烟,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 令自己清醒一点。
“喝酒了?”荒木播磨闻到了酒味, 问道。
“唔。”程千帆点点头,叹口气,“生意难做啊,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荒木播磨微微皱眉。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非常看不惯宫崎健太郎如此行事和态度,看不上宫崎这个人。
现在则还好,虽然依然还是有些看不惯,不过却是对事不对人,对于宫崎这个家伙,荒木播磨愿意接受这个朋友。
“宫崎君,要是被课长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会不高兴的。”荒木播磨说道。
“是啊,我知道。”程千帆笑着说道,“所以,由此可见,我是这般相信荒木君。”
荒木播磨皱着眉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已经成为朋友,不过,有些时候,以他的性格,还是暂时无法完全适应自己的这位朋友。
……
“实在是抱歉,上午被皮特喊着去货仓了。”
“荒木君找我所谓何事?”程千帆拎起茶壶,给自己和荒木播磨分别倒了茶水,“没有耽误荒木君的事情吧。”
上午没有找到程千帆,生生等了几个小时,荒木播磨心中难免还是有几分怒气的。
不过,程千帆一句话便让荒木播磨无奈摇头,无话可说。
皮特是政治处查缉班的副班长,同时也是宫崎这个家伙黑市生意的货源渠道,皮特相邀,宫崎健太郎自然是只能听命。
“是课长令我找你的。”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君。”程千帆脸色一变,露出紧张的神情,“出了什么事?”
“课长的意思是,安排你去接近郑卫龙。”荒木播磨说道。
“接近郑文龙?”程千帆露出不解的神情。
“卢兴戈去见你,其目的极可能是想要从你这里打探郑卫龙的消息,甚至是想要通过你营救郑卫龙。”荒木播磨说道。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程千帆皱眉思索片刻,点点头,说着,他看向荒木播磨,“已经确认此人正是上海站的卢兴戈了?”
“询问过阮至渊,基本可以确定你描述的那个人正是上海站行动大队第五行动组组长卢兴戈。”荒木播磨点点头,“阮至渊对此人评价极高,称此人是上海站行动大队头号行动高手。”
程千帆闻听此言,露出后怕的表情,看到荒木播磨正看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荒木播磨明白宫崎健太郎为何会有这般表情,内心里摇摇头,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所以,课长的意思是安排我假作是受到卢兴戈所托,暗中和郑卫龙接触,争取取得郑卫龙的信任。”程千帆思忖说道。
“是的。”荒木播磨看着程千帆,“宫崎君,这个任务很重要,若是能骗取了郑卫龙的信任,对于我们将上海战一网打尽十分关键。”
荒木播磨语气振奋,“宫崎君,如此重要的任务,是课长对你的信重。”
“若能通过这个计划将特务处上海站一网打尽,宫崎君,你我将立下大功……”
然后,他便看到了宫崎健太郎有些神情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眉头也皱起来,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对他的注视,宫崎才赶紧变了神情,露出笑容。
这个笑容有些勉强。
荒木播磨有些生气,同时也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他便想明白宫崎健太郎为何会有如此表情了。
宫崎这个家伙并不想执行这个任务!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最关心的是他的生意。
甚至于,军功对于宫崎的吸引力也并不大。
对于宫崎而言,个人安全和钱财才是最重要的。
很明显,这个行动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以宫崎的性格,自然是不愿意参与进来。
“宫崎君,这是课长的命令。”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我明白。”程千帆一本正经说道,“课长旦有命令,宫崎必然听命。”
停顿一下,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此事极为重要,我只是担心自己难以胜任,坏了课长的大事,影响到荒木君的军功章。”
荒木播磨眉头紧锁,宫崎的言行表现在他看来,就是在找借口推诿。
“宫崎君,课长既然制定了这个计划,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的。”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君——”程千帆张了张嘴巴。
“宫崎君,请听我把话说完!”担心宫崎健太郎再有借口,荒木播磨打断宫崎健太郎要说的话,说道,“有什么不解之处,或者是需要我来协助之处,可以向我提出,我会全面配合你。”
“我——”程千帆皱眉,似乎还要再找理由,停顿了两秒钟才说道,“我对郑卫龙这个人完全不熟悉,冒然接近,必然会引起此人的怀疑和警觉,岂不是坏了课长的大事。”
“放心,我会安排阮至渊来协助你。”荒木播磨说道,“阮至渊是郑卫龙的助理,对郑卫龙非常了解,有他在,郑卫龙的一些个人习惯、生活喜好,脾性,你都能够掌握。”
“卢兴戈和程千帆到底是什么关系?”程千帆想了想,问道,“如果搞不清楚这个关系,很容易露馅。”
“根据我们的推测,程千帆和卢兴戈应该是好友,或者说,很大可能是结拜兄弟关系。”荒木播磨说道。
“郑卫龙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吗?”程千帆问道。
“不清楚。”荒木播磨摇摇头,“我询问了阮至渊,阮至渊并不清楚卢兴戈和程千帆的私人关系,他认为郑卫龙极可能也不知道。”
“程千帆生前是特务处的人?”程千帆问道。
“应该不是。”荒木播磨摇摇头,他忍不住皱眉,反问,“宫崎君,这件事你应该最清楚了,如果程千帆另外有隐蔽身份,你假扮程千帆一年半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联系你?”
“万一,万一程千帆是某一方的沉睡者呢,我冒然行动,接近特务处,岂不是……”
“宫崎君!”荒木播磨终于忍无可忍,冷声说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课长的命令,你必须听命。”
“荒木君,不要激动。”程千帆讪讪一笑,递上一支烟,凑上去给荒木播磨点上,“我只是想的比较多,做事情比较仔细罢了。”
荒木播磨的身上有较为浓郁的血腥味。
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烟,心中判断,这是最新鲜的血腥味,说明荒木播磨在来和他会面之前,正呆在刑讯室,且极可能正在审讯郑卫龙。
荒木播磨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你那是做事情谨慎?
明明是贪生怕死,推诿任务的挖空心思的借口。
“宫崎君,成功接近郑卫龙,骗取此人信任,争取将上海站一网打尽,立下此赫赫战功,你在特高课内部的职务必然会提升。”荒木播磨边说边思考,绞尽脑汁想着‘激励’宫崎健太郎的话,“支那有一句古话,升官自然发财。”
话音未落,荒木播磨就看到宫崎健太郎眼中一亮。
“荒木君。”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请说。”
“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应该是非常有分量之人吧。”程千帆表情振奋说道。
“这是当然,上海站是特务处甲等……”荒木播磨说着说着,闭上了嘴巴,宫崎这个家伙刚才将‘有分量’三个字咬的很重。
考虑到宫崎健太郎的秉性,荒木播磨立刻明白了宫崎口中的‘有分量’是什么意思。
“郑卫龙应该是一个颇为有分量的重要人物。”荒木播磨沉吟片刻,说道。
“请荒木君回复课长,宫崎定当不畏牺牲、以效忠添皇之无尚意志要求自己,竭诚办好这件事。”程千帆郑重说道,眼眸仿佛在发光。
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果然,一提到钱财,宫崎君的态度便大不同了。
……
“我该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接近郑卫龙?”程千帆问道。
“下午等我的消息吧。”荒木播磨思忖片刻说道,“中午我会对郑卫龙用电刑,如若此人开口了,那么,计划将会相应作出调整。”
“电刑?”程千帆的眼眸露出一抹奇异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古怪的弧度,“早就听说了这个刑罚,据说是非常有效果,没有人能够在电刑之下还不开口的,若是能亲眼目睹,定然是好风景。”
“这次不行,你若是去观刑,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帝国的人了。”荒木播磨说道,“电刑之下,犯人开口的几率极大,不过,也不是没有能够熬过电刑的死硬分子。”
“怎么可能?”程千帆惊讶不已。
“有些中国人比石头还要坚硬。”荒木播磨说道,“我在北平的朋友来信提到过一件事,他们抓住了一个红党,用尽各种刑罚,包括电刑在内,都没有能够让这个人开口。”
“对待这种死硬分子,必须从肉体上毁灭。”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同时,他的内心仿佛在滴血一般,他能够想象到北平的这位同志遭受了何等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
“这个人已经从北平押来上海了,宫崎君若是有兴趣,可以在此人身上练练手。”荒木播磨说道。
“押来上海?”程千帆惊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