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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无痕收起了从星轨图里摸出的启明星，走向前用灵力触碰轮回珠。

　　下一刻，晏无痕神色复杂地看了鹤子墨一眼，重新拿出收起来的启明星，展示给众人看。

　　启明星保持着之前明耀如火的模样，内里的金色火焰燃烧出凤凰展翅的形状。

　　代表晏无痕个人天机命数的珠子没有因此次一梦梦心魔而黯淡，反而因此明亮不少，让许多知情人出声恭贺。

　　晏无痕的谷主身份在经历了这些仪式后已然是板上钉钉。

　　岳平峰肃然的脸上缓和了些，他朝晏无痕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晏无痕这个谷主。

　　“轮回珠在此，诸位请。”

　　岳平峰说完后退了几步，将空间让给想要借此渡过心魔劫的人。

　　许多人起身离开席位，一个个去用灵力触碰轮回珠，几息之间的梦中，各人的神色不一，甚至大部分脸上闪过了狰狞恐惧之色。

　　顾明等了会，也起身了，因他修为高深，他特意等岳平峰服用了丹药回复灵力后，才去引动轮回珠。

　　鹤子墨注意到他的眼神从忐忑不安变得怅然若失，甚至还有深深的懊恼与后悔之色。

　　不过立场不一，生死相拼，何至于此？

　　注意到鹤子墨的视线，顾明看向平淡沉静的他，敛了几分情绪，低声问道：“道人难道不想渡心魔吗？”

　　鹤子墨摇了摇头，“吾无心魔，就算有，也无须去渡。”

　　他清楚地知道他飞升不了，就跟用了邪术的宿雪一样，七情六欲能随意掌控，无视心魔的同时，也断绝了飞升之路。

　　顾明不解，在心魔的摧残下，他意识略有些不清，直接问道：“为何？难不成你也修了……”

　　邪术二字他下意识的没有说出来，等发现鹤子墨的视线更为冷淡起来后，意识骤然回拢，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好在众人的注意力皆在轮回珠上，无人留意这边的事情。

　　顾明行了一礼，“抱歉，贫道一时语快，还请道人见谅。”

　　“无妨。”

　　顾明同手同脚地坐回席位上，猛然灌了一杯果酒，压下了心底的骇然。

　　鹤道人刚刚的眼神明明跟平常一样，却让他感觉到了比死亡还可怕的危险，仿佛被无形的线牵着一般，身心俱不由自己所控制。

　　等他回过神来再看，只能感觉到鹤道人对世事的漠然，哪怕这件事针对他自己。

　　是他感觉错了吗？

　　应当是错觉，同为大乘期，鹤道人不可能给他如此巨大的危机感。

　　——极有可能是与他相关的人，要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顾明微怔了下。

　　与他相关的人早已在六百年前死绝了，家师以身殉道，亲朋好友皆因夜回事变而死，他哪还有什么人能出事？

　　“鹤前辈，岳长老看起来快要撑不住了，前辈难道不上去试一试吗？”

　　宿雪经过鹤子墨时，不由疑惑地问了句。

　　几乎所有赴约而来者，都是为了求这一次窥探心魔的机会——

　　尽管岳平峰是大乘期修士，有大阵加持，也不能毫无顾忌地让所有人都去一观心魔。

　　人人都想要渡过心魔劫飞升成仙，为何这个人却一脸漠然？

　　鹤子墨循声看去。

　　对方一身雪白，身上散发着一种宁静悠远的冰雪气息。

　　哦，是昨日渡分神期劫雷的宿雪丹师。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随口道：“越想着渡过心魔劫，不越是一种心魔吗？”

　　宿雪恍然大悟，“多谢前辈指点。”

　　顾明眸色微沉，“道人的见解非凡。”

　　呵，一个根本不惧心魔劫的人说着多谢指点，一个自愿深陷其中的人说着见解非凡，真是奇怪。

　　不过更让人奇怪的是——七夜谷即将继任的谷主晏无痕，竟也是个半妖。

　　——

　　当晏无痕用灵力激活轮回珠的那一刻，掺杂了鹤子墨灵力气息的启明星也被波及。

　　不过，鹤子墨没有心魔，所以，他看到了晏无痕的心魔。

　　那是一座被雷劈得焦黑的山头，山头上有年幼的晏无痕，有诸多修士，还有一头腹部流血，背部焦黑的碧眼烈火豹，列火豹的嘴边有不甚明显的血迹与肉沫，被在场的修士认为它吃了人。

　　人修与妖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定下了的铁律中最核心的是——人修不得猎杀开了灵智的兽，妖修也不得猎杀人类。

　　其中，‘猎杀’二字的评判标准，一向模糊不清，全由强者的喜恶，大众的评价为准。

　　完完全全的，弱肉强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一纸合约解决不了的。

　　人修为修炼必然要拿灵兽开刀，妖修想要活命也必然要反击利益熏心的人修，人修与妖修之间的平衡早已摇摇欲坠，若不是有魔渊鬼蜮在暗处蠢蠢欲动，两族之间早已展开一场大战。

　　一名玄色祭服的男子站了出来，看他衣着与今日继任大典上的晏无痕相似，想来便是第十六代七夜谷谷主，叶荀。

　　“本座不欲乘人之危，但本座师弟于此处失踪，你需要给本座一个交代。”

　　碧眼烈火豹张口吐出了一口黑血，奄奄一息道：“我没有杀你师弟。”

　　“叶谷主，此妖物重伤了我等，它的话不可信！”

　　烈火豹喷出一鼻子火气，强提起一口气嗤笑道：“尔等欲杀我，难不成我还不能还手了？”

　　“我呸！满口妖言惑众，我等修为高出你一截，若无防备，我等怎会被你所重伤？”

　　“实力不济也敢反咬一口，脸皮子怕是比我的皮还厚吧？”

　　一人一兽互怼，叶荀因烈火豹的回话沉思着，其他修士默默地将碧眼烈火豹围起来，等待他们当中名望与修为最高的七夜谷谷主发话。

　　唯独晏无痕愣愣地看着碧眼烈火豹，无声地张口，“爹。”

　　因为心魔场景的载体是晏无痕，鹤子墨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的身上，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究竟是在喊烈火豹，还是在喊叶荀口中失踪的人？

　　“你身上有本座师弟的气息。”

　　叶荀的话让重伤的那干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烈火豹触犯了人修与妖修签订下来的合约。

　　碧眼烈火豹又吐了口血，似乎没有力气跟他们争执了，只是用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碧眼看着叶荀，希望对方能够相信它。

　　叶荀道：“此妖修与本座师弟有关，本座要将其带回七夜谷。”

　　“我等因其妖修重伤，难道就这样算了嘛！”

　　叶荀板着一张脸，“你等随本座一同回七夜谷，待越皑查明实情，只会给予补偿，带走！”

　　数位七夜谷弟子立刻上前，意欲用灵气拖载烈火豹的躯体。

　　明明叶荀信任它的话，碧眼烈火豹却在挣扎着，不让七夜谷弟子碰他，这一挣扎，就让本就渗血的伤口涌出了汩汩黑血。

　　晏无痕瞪大了眼睛，攥紧了手中的白玉珏，眼中下意识流露出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悲伤与痛苦。

　　嗯？妖修的伤加重，他却又如此大的反应，难不成他的心魔就在这碧眼烈火豹上吗？

　　想到晏无痕无声念着的那个字，鹤子墨视线落在对方如火的眼眸上，认真地看着。

　　细看之下，他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

　　晏无痕的右眼中有一个火焰纹路的封印，是封印血脉的印记，他，也是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