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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家人都很震惊，但是毕竟老人有言在先。而且丧事方面，很多时候都是以死者意愿为主的。死者提出了，就算少了点什么也不用在意，赶紧下葬。那么晚辈们还是按照老人家的意愿，给他下葬了。
只是这事，总有人想不明白，特别是老人家唯一的亲儿子，也就是今天的主家男人。这个端着酒杯，一头花白头发的男人，就对我们说道：“我就是想知道，我家老头子的那腿骨去哪了？头七过后，我们一家人整理老头遗物，一样样翻。我亲自翻，翻得特别仔细。”
每个地方风俗不同，我们这的风俗里，死者的遗物，特别是私人的东西，都是直接在外面丢一堆，烧掉的。我也知道，有些地方是可以留下私人遗物当个纪念。我们这一般都不留。
有人估计要问，那钱也烧吗？钱着东西，不是私人的，是所有人的，它只是暂时在你手上呆几天，总要花出去的。
要是人是死在床上的话，那床都会整个拆了丢出去。所以在我们这边，看到路边有那种完好的床，千万不要去捡。
主家男人接着说道：“真给我翻出了个东西来。”他翻下酒杯，就把一个小黑子递了过来。黄老六马上示意我接住。
我伸手接过那小盒子，那是一个很常见的铁盒子，就是平时装什么咽喉糖的那种。盒子都已经锈迹斑斑了，有些年头了。
“小子，给你师父看看！”主家男人说着，挥挥手指指盘扣男。
我草！他是把我误会成盘扣男的小学徒了。我还就不给了，我就这么打开了那铁皮盒子，里面是一个黑布条包成的小包，很小，也就比一块钱硬币大一点而已。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很薄的纸。
这种纸我又印象，这是我爷爷那辈分用个纸张。就是那年代，信笺什么的，都是外面买不到的，能用的就是这种上面红字印刷着单位的公文签。我估计，那年代太穷了，公文签的纸都是薄得半透明的。但是还是很多人喜欢用，我爷爷就特别喜欢。因为这种公文签，就说明家里有人在干部，那年代，家里出个干部是多厉害的事。用这样的公文签，就是一种炫耀。
我先打开了那张公文签，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借据今借给罗老汉一颗玲珑球，承诺在死后，取其腿骨还。”下面是一个圆圈，圆圈上印着一个红指印。
要不是这一两年都在研究我爷爷的那些笔记，有着姐夫哥的指点，我估计看都看不懂这些字。很明显，这个圆圈应该是罗老汉画的。不会写字就画个圆圈，印指印。
我再想去拿那黑布包的时候，盘扣男已经打开了黑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小小的玲珑球。应该说是玲珑珠。我们家之前那个，一只手掌那么大个的球体。而现在这个是捏在之间的玻璃球一样的东西。
“就这个？”我惊讶着。这绝大的体积反差，让我有点惊讶。
盘扣男吐了口气，把那珠子丢回了铁皮盒子里：“工艺也不怎么样，仿制玲珑球，最里面那层。没有出窍，不算什么。也没什么年头，估计也就是十几年，二十年以内的老物件。如果是走村捡漏的话，估计能给个二十块钱吧。”
我把公文签递给他，自己捏起那玲珑球，仔细看了看，还真是。上面的刻痕是乱七八糟，就一层，甚至还有开裂的缝。只是这手感？我搓搓那珠子。
小漠凑到我面前，低声问着：“怎么样？是什么东西，居然要用人腿骨来抵债？”
“死人腿骨，不是活人的腿骨，不会影响人生前的活动。但是肢体不全下葬，在风俗上，是实在不得已的做法。这么轻易地就承诺给出自己死后的腿骨，当时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很难的难处吧。”
主家男人连连点头：“我在找到这东西之后，问了我小叔，我小叔说，估计是大洪水那年，我们家的房子都被冲倒了。一家人，什么都没有。那时候，我还在外地，封路了，我回不来。我儿子刚出生，就一个小婴儿，没奶。啧，大人能撑住，这小娃娃怎么办呢？那时候，村里还发生点事，算是连个帮我们的人都没有了。后来不知道我爸去了哪，就突然有钱了，带着一家人去镇子上吃饭，住旅馆。也正是这样，我儿子才能活下来。”
我内折那小珠子，问着：“你爸就是去跟某个人，做了个交易，用自己死后的腿骨，换来了，这个玲珑珠。没钱啊？难道那人还给了他一笔钱？”
小漠马上说道：“如果有钱的话，那借据上肯定会有记录。”
“也是，那年代，谁都不富裕，要是借钱，肯定会写上去的。那钱从哪来？”
盘扣男朝着我伸过手：“珠子再给我看看。”
我递了过去，说着：“看吧看吧，再看，也掉不出红票票来。”
盘扣男那是近的看了，远的看了，细节也看了。最后还是说道：“没什么异常。”
小漠凑到我身旁，说着：“会不会是微雕？”
我白了他一眼：“这雕刻工艺这么差，还微雕。就这水平，估计戳一下就崩裂了。”
“微雕的话，你能看得出来。”
黄老六在那边低声跟主家男人说着：“我说的吧，这个不值钱，你看市里的大师傅，他们家就是研究玲珑球的。还有着吴顾问，市里博物馆的，都说这个不值钱了。我给你们家五十，已经算不错的价了。”
大家千万不要说五十还抵不上这么一桌子饭菜钱呢。我们这地，特别是在农村，请客吃饭从来不计算值不值钱的。好客是一个原因，几千年的历史，都是这样的。东西可以算钱，但是吃饭不算。我们这少数民族，某个小镇子还有一个民族节日叫“笨x节。”就是全镇子，家家摆酒席，宴请好友。谁家来的客人越多，谁家今年越兴旺。那天，不管认不认识，你去了他们镇子上，人家都会很热情地邀请你回家吃饭。这个节日甚至作为旅游项目小范围推广过。
我再次抽出那封公文签，看了看，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这附近，除了你爸，还有哪个老人出现了这种死后，莫名丢了骨头的情况吗？”
我的问题一出，在桌上的几个主家人都皱起了眉头。要是这附近真有这种事的话，他们应该会听到点八卦的。
但是主家人都否认了。我想着这种事也不能问他们，他们知道的，最多就是这村子里的情况。这种事还是要问道师的。
我把信塞到小漠手里，拿着手机走出了院子，就在那院子里给我爸打去了电话。
“爸，你有没有听说过老人死后，莫名丢了骨头的事。”
我爸那边原来还挺吵的，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应该是他换了个地方接电话吧。他说着：“怎么问这个？”
“我们这一个师傅遇到了。”
“哦，这种事，前几年有过几起。骨头都没找回来。”
“详细地点知道吗？”
我爸那边顿了顿，才说道：“都是永南市附近的，就永南和明南交界的那几个镇子。”
“明南河下游。”
“对对！都是沿河边的那几个村子。”
那就都是洪水会淹没的村。我心里有了底，挂了我爸的电话后，我才回到桌旁，黄老六已经以五十块钱买下了那个铁皮盒子。
天黑后，各自上车回家。盘扣男却拦下我，就在车子旁，问我对那珠子的看法。我说着：“你要真想知道，你可以花八十块跟黄师傅买下来。然后在小水巷，找个问米的老太太，让她用那珠子来问米。你去问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颗能借出去给人的珠子，能问到什么？”
“也许那珠子，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呢？”
“重要能借出去给人？”
“他不是收了别人也很重要的东西了吗？等价，谁都不亏！就是具体情况，还要找人问问。”
我上了车，挥挥手，让司机小漠同志，赶紧开车。
车子上了高速，小漠才问道：“你是知道了点什么吧，要不也不会这么跟吴顾问说话。”
我点点头：“吴顾问不是我们这的人，所以他的消息源，比我少很多。要是他是我们本地的话，我们还真没什么资格跟他争。”
“你知道什么了？”小漠笑道。
我也笑着，带着得意的语气说道：“借出一颗珠子，等价的，要求人死后赔付一根腿骨。就这交易，你觉得，那珠子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玉？上等的玉？不像啊。”
我皱着眉就说着：“你怎么就往钱上想呢。想点诡异的。就往那种鬼故事方向想？”
小漠是想了好一会，才弱弱地说道：“人，骨？就那腿骨？”
我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小漠是僵硬地扭着头，看了我一眼，又僵硬地扭了回去。他一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就擦在裤子上，再换个手擦裤子。还没好气地说着：“你知道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呢？我还拿了那珠子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