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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的脸色讪讪的，感觉是被骂了也不打算反驳的。一旁跟着的那个带着重孝的，应该就是主家了。那人也就呵呵笑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进来的中式盘扣男人那是斜着眼，打量了四周，然后说，他要算上一卦，就有人领着他往一旁的房间里走去。
我这才凑到我爸面前，低声问道：“爸，你怎么接这里的业务了？”
我爸看到我，眨眨眼睛，挥着手，示意我跟他出去再说。我们就在距离主家不到二十米的一棵老龙眼树下，说了话。
我爸说，他也是被这家人请过来的。只是死者的儿子女儿太多，一共六个，还都有矛盾，没商量好。
一开始是叫了他们本村的道师，但是做不来，本来昨天就应该抬上山的棺材，现在还在那客厅里放着呢。那道师就推荐了我爸来当顾问。就是不当他的队伍，就我爸一个人过来。我爸来了，到了地方才发现，对方另一个儿子，也叫来了一个道师。只是那人看到我爸先进的门，跟主家人要了一包烟，就回去了。也没什么冲突。
我爸把这里的事，按流程走了一圈，还是没能把人送上山。主家一个女儿，就把刚才那盘扣的找来了。说是市里请来的先生，总比我们这些农村的道师厉害吧。
“怎么就送不上山？”我问着。
我爸看看那边，凑近我，压低着声音说道：“五鬼压棺！”
我抓抓耳朵，皱着眉头，努力去回想着，五鬼压棺是哪来的术语？好像是我爷爷的那本书里有过，具体的我没注意看。我对道师这行业的技术学习，大部分来源于从小看到大的各种不同形式的道场。一小部分来源于爷爷的那些书。不过自从我回来老家，正式上香，宣告祖宗，我要继承家业的时候，我就没好好看过几天书。这才导致了我爸说“五鬼压棺”的时候，我那发懵的样子。
我爸啧啧嘴：“不知道？这个都记不住？哼！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爸给我解释了一遍，就是今天早上十一点，他宣布起棺之后，八个大男人，还就是这边村里的专业丧葬队的八个大男人，十几年的抬八轿经验，愣是被给抬起来！
怪了！
我爸用眼神示意我看向那边主家门口蹲着的几个大男人：“就他们几个。我问过了，说棺材比以前抬的要重很多，根本抬不起来。”
“就是重？”我反问着。
“对！就是重，很重。”
“爸，我跟说，我前段时间，就在小漠家那小区，就他家邻居，一个两三百斤的胖子，猝死在地上，我一张背尸符，就把他给背下楼了。同样是重，要不我们给他也贴一张？”
我爸一巴掌就朝着我呼过来。我是赶紧低头避开。
“瞎说什么？让人听到就知道你不是专业的。背尸可以用背尸符，那是棺材！准备下账的棺材！总不可能开了棺，贴个符，给你背到那山上，再把空棺材也抬上去，到了坑里再放棺材里吧。”
我缩缩脖子：“干嘛是我背啊？这又不是你的队伍。”
我爸送我一个白眼，完全就是看不起我怕背尸的样子。
“爸，那你叫我来帮什么忙？”
“看那边的情况吧。那个穿盘扣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看看他那边有什么办法。要是他真的让这棺顺顺利利地上了山，我们也就怪自己学艺不精吧。”
“那为什么会五鬼压棺？”
我爸看看我，点点头，算是给我的肯定了：“还算问到点子上了。”道师主持白事，都是要从死因上分析，布置好后事的安排，确保死者顺顺利利离开的。
“你看啊，人死了，他就有魂。我们这边做道场呢，就是让他的魂能好好离开。但是有些人，他们已经死了，已经成了鬼了。他们却不愿意去那边，而是在这里等着，等着他们心里的那个人，等他一起走！确保正在那边也能找到这个人。”
“为什么？”
“有可能是有仇，要监督他下葬，确定他死了。还有一种可能，跟这个不太符合。那就是有恩，大恩。怕去了那边，没人照顾，就来报恩的。”
“这也叫报恩？他们当他们是白娘子呢？”
“别乱说话！”我爸低吼着。“如果是第二种。那就不是五鬼压棺，而是四鬼抬棺了。那抬八轿的人，就会觉得棺材很轻。”
我就想不明白了，那意思就是说，棺材里现在有一个死者，然后还有四个跟死者有仇的人，都在棺材里盯着他，要确认他已经死了，下葬了。
照着道师做事的思路，不是应该烧上一把香，再说什么，给你们钱花，你们走吧。你们的恩恩怨怨也都被风吹散了。不乖乖离开，还给我捣乱的，那就找死吧。
对！就是这种调调！不过看我爸那表情，估计这办法根本就没戏。
“爸，今天都这个点了，估计也不能抬上山了吧。明天？我要做什么？”面对我爸，还是他最擅长的丧葬，我还是不要发表意见的好。
“你当开路童子！”说完了，他就往主家那边走去。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就又折了回来：“零子！你还是个童子身吧？”
听听，这亲爸说的什么话？“爸，那他们的开路童子呢？”
“被他妈叫回去了。”
我有点懵！丧葬一条龙服务队的重要岗位，童男童女，竟然也会有被妈妈叫回去的一天。反正，从我记事开始，我们这些丧葬一条龙的人，在干活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被影响的。例如我爸妈，我爸在干活的时候，我妈是绝对不会叫他回家的。开路童子，一般都是村子的孤儿，就算不是孤儿那也是超级贫困的贫困家庭的孩子，只有这样的背景，家长才会让孩子跟着道师干活。
“女孩总在吧。我一个人，我也跑不下来啊。”
“童女六岁，年纪小了点，你干活时，注意点她。”
我看看已经开始昏暗下来的天空，这村里的丧葬队搞不定这事，还要请外援，我估计就是这人员配备问题啊。
既然我爸已经知道是“五鬼压棺”了，相必处理方法也已经有了。只是时间还不到，不适合抬上山，才会再留一天的。
回到那主家，就看到盘扣男扶着一个孝子的肩膀往外带，在经过我们身旁时，我隐约听到了那盘扣男说：“这活有点困难，但是还成吧。十六万八。要不，你们就只能在那客厅里架着柴火，直接烧了。把自己家当焚化炉，烧成灰了，用骨灰下葬。那肯定就没这么重了。”
后面的，我也没听到，就听了这么两句。十六万八啊，人家的钱怎么就这么好赚呢？
我爸进去，跟一旁蔫不拉几的几个敲鼓的人说着什么。年代不同了，以前我爷爷那会，敲锣打鼓的人，那都是一天一夜的不带休息的。一场道场下来，那都没个人样了。
但是现在呢，都是人多了，才会敲几下。没人来的时候，都用村里跳广场舞的音响，播放那音乐就行了。我们过去的时候，正是音响里放着那声音呢，叮叮咚咚的。
我双手往裤子口袋一插，听着我爸跟他们说着明天的事。
我爸还没交代完呢，院子门外就走进了那盘扣男。盘扣男对跟在他身后的主家人说道：“看看看看，你请的是什么人啊！这种事，你就该请我这样专业的人。他们也就是......装装样子，骗骗人吧。”
我开口道“做道场，抬八轿，本来就是道师的专业。师傅你才是专业不对口的吧。”
“你，你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我们这从古到今，谁家死人出殡，不都是请道师的吗？你哪位？”
盘扣男狠狠瞪着我，厉声说道：“你是哪来的？会不会说话啊？”
“我记得，你刚才一进门，就说要先算上一卦。你不会是算命的吧。”
“你，你才算命的！”
“那弄就是连算命都不是了？”
“哼！不跟你这小孩子计较！”盘扣男甩手走向了我爸，仰着头，叫着：“师傅！让你的人整理一下，准备出门了。”
“不对，不对！”我爸拦住了他：“就算你是主家人请来的。但是这十二点以后不出殡，可是老祖宗的规矩。”
“哼！还真的没见识！我主持过那么多白事，可都是下午出殡的。”
“入乡随俗！我们这的风俗就是......”
“我不管，反正你们现在没完成白事，我来接手帮你们解决难题不的挺好吗？”
我爸别开了脸，往那院子的台阶上一坐，说着：“随便你吧。反正，我的队伍，绝对不会在今天就抬上山的。”
“你们什么意思？不帮忙？那就不要辛苦钱了！哼！”看着他往那客厅里走去，我心里还想着，他怎么就这么笃定。难道他其实也是道师？他有自己的队伍，这是在想办法挤走人家原本的队伍？
我也凑了过去，跟着他走向了那棺材。我也是才刚来没一会的，死者为大，给人家上柱香也很正常。
只是那走在我前面的盘扣男，就给死者上个香，都以手诀执香，还一阵手指翻飞，才插好香的。他？表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