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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扣男笑了笑：“之后，你爷爷是突发疾病，死在市里的。来给你爷爷收尸的是你爸。但是最先到达现场的道师，是老宋。他跟人说，你爷爷到死的时候，手里都还拿着那个大信封。”
“我爸给我讲的这件事里，并没有出现过任何大信封。”
“你啊！还太小，家里人想要保护你罢了。零子啊，这行水深着呢。”
“吴顾问，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细节的？”
“好好打听，总能打听得到。”
“你愿意告诉我？”
他的手拂过笔记本：“你给了我可以交换的东西。还有就是，”他凑过来，低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唯一一个，希望你成长起来，希望你能找到岑家最后幸存者的那个人。只有我，是真正站在你这边的。”
接着就是喝酒聊天，瞎扯皮。
以前总觉得，我爸他们那些老道师喜欢夸大吹牛，说自己有多么多么厉害。没想到这个外地来的先生也一样这么爱吹牛。
小漠给他说了之前那外地先生设计自己的老婆，弄出来胎儿，用来种生基的事。吴顾问的评价是：“这种事常见，不算稀奇。明南啊，还只是一个小城市，你们这些本土的道师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这么大惊小怪的。我说过，这行水深着呢。”
晚上十点，把U盘给了盘扣男。我还伸出手说道：“我只答应给那本书来交换。我这都免费给你翻译了一遍了，你是不是能给我报销一下U盘的钱。这个u盘二十四块，是我姐在某宝上批发的。新的，没都用过就给你了。”
小漠在我身后，扶着我的肩膀，抿着唇，肩膀一抽一抽的，很努力地忍着不笑出来。
盘扣男那金边眼镜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表情都控制不住了。“你，你，你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小道师了。”
他塞过了五十块，起身就走，我挥着钱说着：“吴老板，下次想要什么，直接找我。有好故事，我继续跟你换。”
盘扣男一走出酒吧，小漠就扑在我身上，笑得喘不过气来。好一会，缓过来了才说道：“就二十几块钱，我开的这瓶酒的十分之一，那我是不是也找你报销一下？”
“行了！喝吧，一会找代驾开回去。”我拿着酒杯，碰碰他的杯子，“怎么才能查到，寄图纸给我爷爷的人是谁呢？”
“用你爷爷的身份证号，在所有的快递公司的网页上，都查一遍，就能找到了。这个不难。而且你爷爷有快递的机会也不会很多，这活交给我。”
“哟！漠少爷这是报名当我的私人秘书了？”
“滚一边去吧！我当你秘书，我怕你请不起我。”
我这刚从老家跟我爸吵架过来没几天，让我现在就回老家翻找爷爷的身份证号，也不太合适。至少也要等我爸气消了再回去。估计着，就是清明节前。那时候，因为迁坟的，清明的，我爸也忙我也忙，回去他没时间骂我。更没时间去关注，我在家里拿了什么。
距离清明前的忙碌，至少还有两个星期呢。我打电话跟老宋证实了，盘扣男说得没有错。我爷爷在明南走访的时候，确实拿着一个大信封。也有人见过里面的图纸。至于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是因为这事，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对于别人来说，根本不算是个事。要是没人这么提醒一句，也没人在乎他到底拿了什么。
我还没有等到回家偷户口本的机会呢，就等到了那酒店的老板阿米的酒局。这酒局里，我以为我就是一个陪衬。毕竟在一群朋友里，都是跟小漠一样的二代。本来是说，我当司机，就在车上玩游戏，等着小漠喝爽了带他回家就好。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阿米亲自过来给我开了车门，说今晚上就是请我喝酒的。
我有点受宠若惊。在小漠的圈子里，我一直都是一个边缘人物。他的那些朋友不愿意带着我玩。但是平时我有什么事，小漠总是没有任何理由地陪着我，所以我也乐意给他当司机。这正儿八经地被请上桌，还是第一次。
席间，阿米还很郑重地给我敬酒，让我更加疑惑了。上次我们的谈话，好像是不欢而散的。
终于，酒过三巡，一圈朋友走得差不多了，我和小漠被他单独留了下来。
我开口问着：“阿米，你今天是特意找我，有事的吧。”
他带着微醺，给我倒了酒。“你看出来了？”
“要不平时你们可没这么热情。你那女朋友出事了？”
小漠已经有些醉了，靠在我身上，问着：“他都没说，你就知道？”
“民俗的一些做法，都是有到底的。不好好遵守，很容易出事。”
接着阿米跟我说了他这几天的经历。他女朋友在盘扣男约见我们的第二天就走了。他守在女朋友身旁，牵着她的手，看着她痛苦的离开。癌症死亡前所承受的痛，只能靠药物缓解。到最后，是连药物都没用的。
他觉得，这一切都结束了，作为曾经爱过的人，他这么守着她离开，已经算是完美爱人，无可挑剔了。女友最后，甚至是他和女友亲哥哥一起，送到的殡仪馆，盖上火化箱的盖子，最后捧着骨灰，埋在了他们村一片荒地上。
“我以为都结束了，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阿米神情有点慌乱了。
他说，从那天之后，他每天晚上睡觉，都会梦到女朋友。一开始是重复着他和女友哥哥去埋骨灰的事，有时候是骨灰盒找不到了。有时候是埋下去了，又出现一个骨灰盒。有时候是他们一起埋骨灰盒，一抬头，就看到是他女友在捧着骨灰盒。
他以为是刚出的事，心里一时放不下。就在酒吧里喝醉了，什么也不去想，继续睡觉。可是就算喝酒了，他也能清楚地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在梦里，她女朋友捧着骨灰盒问他，为什么就不能娶她呢？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在连续几天都没办法睡好觉之后，在一次梦里，他对女友说：“为什么你还不死。我太累了，我守不了。”
女友对他说：“原来，你一直都希望的早点死的。原来，这就是你不愿意跟我结婚的原因。”
之后，他的梦就变了，变成了，他成了他女朋友。他躺在床上，忍受着痛苦。说不清的痛苦，就是很痛很痛，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有时候，梦里会变成，他躺在火化箱里，看着女友给他盖上盖子。
小漠带着酒气呵呵笑着：“这前后才几天？你能做这么多梦？吹牛吧！”
“呵！”我一声冷笑，推了推小漠，他有倒我身上了，“那是因为他这么几天的时间，一直处在一种，睡觉和清醒两种状态之间。今天他能约我们这么一群人出来，估计也是吃了药的吧。”
阿米连忙点头，说道：“吃冰块。我今天下午过来之后，就一直在吃冰块。我现在，我很怕，一会睡过去了，又是那画面。我很难受，那种睡不着，醒过来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嗯，”我应着，“以前对犯人有种刑罚，类似于熬鹰，就是不给犯人睡，大灯这么对着眼睛照，不停不停问问题。换着人来问，几天不给睡。最后人崩溃了。就跟你现在差不多情况。”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零子！帮帮我！帮帮我！”
“知道我们这的习俗，为什么会在人快死的时候，安排在家里，又家人陪伴，你这样不肯给她婚姻名分的男朋友，不要陪在她身边吗？”
“可是我爱她，我才愿意陪她最后一程的。”
“都说过了，你的爱，在民俗面前，就是个屁！”我没好气地说着，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这模样。“要让人好好离开，特别是这种有准备的，就让她在最后那半天一天，尽量满足她的愿望，让她的魂魄慢慢沉寂下来，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这样死了，一场道场下来，就算是好好走了。但是你一直陪在她身旁，却一次次拒绝了他们家的要求。从登记结婚，到只拜祖宗，甚至给你钱，只要这么一个名分，甚至是风俗上的名分，法律都管不了的那种。你都不肯给！就这，你觉得，她的魂魄会慢慢沉寂，会好好离开吗？她死得不甘心，有执念，她很难受，不是病痛的难受，而是你到最后都没有让她了了心愿的难受。才会一次次出现在你的梦里，提醒着你。”
“我！我就是想好好陪陪她。”
“一开始，你不愿意给她一个名分，不愿意让她有个坟，那你就应该在最后几天，离她远远的，让她清楚明白，她得不到你，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让她沉寂下来，接受这样的现实而离开。那就没这么多屁事了！”
“我牵着她的手，看着她闭眼，这不是很浪漫吗？”
“死人要个屁的浪漫！矫情！”我别开脸，看看靠在我肩膀上的小漠。同样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小漠可没这么矫情的时候。“你觉得浪漫，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难受。她的魂魄很难受，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