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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氏正骨

天诛:民国异闻录 岳勇 11108 2022-05-04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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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城绣林,一条老街穿城而过。街上开着两家中医诊所,一家叫仁和堂,另一家是邹氏正骨。两爿门面,隔街相望,面对面开着。仁和堂的坐堂大夫,姓赵名廷枢,本地人氏,曾师从武昌名医许鹤龄,从医二十余年,医术精湛,善治各种疑难杂症,在湘鄂一带颇有名声。邹氏正骨的正骨医生,名叫邹济,河北人氏,一年多前带着妻子和刚满三岁的儿子逃难到此,仗着自己有一手祖传的正骨术,就在这长江边的小城落了脚,沿街租了一爿门面,开了一家骨科诊所。

  绣林人素来排外,邹氏正骨开业之初,由于人地生疏,难以得到人们信任,上门求诊的患者并不多。

  有一回,仁和堂赵廷枢赵大夫的女儿,正在绣林女子中学读书的小叶,跟同学去爬山,不慎从山坡上摔下,以至左腿骨折,痛苦不堪。赵大夫亲自瞧了,断定女儿小腿处,至少有两寸长的一段胫骨粉碎性骨折,以自己的医术,要清除碎骨,治愈创伤,自是不难,只是女儿左腿伤愈后要比右腿短两寸,一个如花少女,从此就成了一个瘸子。思虑再三,最后带着女儿来到了对门邹氏骨科。

  邹济瞧了小叶的腿,说:“请放心,我以柳枝续骨,应能痊愈。”

  他先以针灸法,将小叶左腿麻醉,再用甘草水洗净患肢,切开皮肉,取出碎骨,然后将一段剥了皮的新鲜柳条切成断骨长短,打通呈骨腔状,以甘草水浸泡洗尽,在柳枝两端和断骨切面涂上生鸡血,再将柳枝放在断骨中间,代替被切除的骨头,然后将有生肌长骨之功效的“石青散”撒在伤口,用线缝合好创口,四周外敷京华接骨丹软膏。最后放上杉木夹板,再缠以布带固定。

  半月后,伤口愈合。两月后,接骨成功,小叶左腿已能着地走路,并无异常。

  赵廷枢识得这就是骨科医术中最神奇的绝技——柳枝接骨,感谢之余,更是大为叹服。消息传开,众人方知这位其貌不扬的骨科大夫还真有点绝活儿,谁要有个扭伤挫伤、脱臼骨折什么的,便都找到邹济这里来。邹氏正骨的生意,这才渐渐好起来。

  从此后,赵廷枢再不敢以名医自居,每每接到骨伤病人,就诚恳地说自己不善骨科,请患者移步去对门邹氏骨科找邹大夫。邹济心存感激,闲暇时常邀赵廷枢去望江楼喝茶聊天,一来二去,两人竟成莫逆之交。

  一转眼,邹济落户绣林已近两年。眼见又一个春节来临,他却高兴不起来。为啥?因为他最近遇上了一件烦恼事儿。

  且说这绣林城里,有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名字叫作荀二郎,本是绣林米铺老板荀长富的儿子,因为整日里游手好闲,为祸乡里,乡人见之如遇瘟神,背地里都叫他“荀二狼”。荀老板见他屡教不改,嫌他败坏门风,遂登报声明,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没了父亲管教,荀二狼愈发无法无天,仗着自己练过几天武功,会点拳脚功夫,整天惹是生非,偷鸡摸狗,敲诈勒索,无所不为,绣林老街数十家店铺,几乎没有一家不曾向他交过“保护费”。稍有怨言,便凶相毕露,拳脚相加。

  不知是眼红邹济医馆生意好,还是欺侮他是外地人,荀二狼最近盯上了这位邹大夫,三天两头跑到医馆里来讹诈钱财,稍有不从,立即掀桌子踢板凳,吓得前来看病的患者四散惊逃。光这一个腊月,他就四次登门,搅得医馆几乎难以正常营业。邹济虽然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天,在望江楼喝茶时,他跟赵廷枢说了这件烦恼事儿,想请他帮自己想个法子摆脱荀二狼的纠缠。赵廷枢想了一下,说:“要不咱们报警吧。”邹济一想,也只有如此了,就到县警察局报了案。

  警察局很快就有了动作,两天后,荀二狼再次来到邹氏骨科勒索钱财时,被几名蹲守的警察抓个正着。可是没过几天,这个瘟神又大摇大摆从警察局走了出来。原来警察局的一名侦缉组长跟他是拜把子兄弟,他被抓进去之后,给这位把兄弟塞了一把银圆,就顺顺当当地被放了出来。

  一日深夜,邹济正在熟睡之中,诊所大门忽然被人砰砰拍响,他以为来了急诊病人,急忙披衣下床,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人,瓦刀脸,瘦高个,两眼通红,一脸凶相,正是荀二狼。

  邹济心头一沉,问:“干什么?”

  荀二狼嘻嘻笑道:“老子跟人推牌九,输光了家底,想找你借点银圆赶本。”

  邹济沉下脸来道:“邹某的家底,早被你讹诈光了,哪里还有钱?”

  荀二狼眉头一拧,目放凶光,忽然掏出一把牛角尖刀,抵住他的脖子道:“姓邹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去警察局告老子的黑状,害得老子蹲了好几天大牢,这笔账老子还没跟你算。今天这笔钱,你若是不肯拿出来,老子就叫你血溅当场。”

  刀锋及颈,邹济反而冷静下来,目光两边一扫,已是午夜,寒风凛冽,天地间飘起雪花,大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他呵出一团白气,心中已拿定主意,冷声道:“荀二狼,你别欺人太甚!”

  荀二狼一声干笑:“老子就是要欺侮你这个外地佬,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莫怪邹某不客气!”

  邹济话音未落,忽然双掌一翻,往荀二狼手肘上轻轻一托,只听“咔嚓”两声,荀二狼的两只肘关节应声脱臼,尖刀拿捏不稳,掉在地上。没待他恍过神来,两只膝盖又被邹济踹到,一阵剧痛传来,膝关节也脱了位,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邹济只是冷笑,邹某既会接骨,自然也会卸骨。

  荀二狼痛得脸孔抽搐,挣扎着想要爬起,无奈手足关节齐断,哪里使得出半分力气?惊恐地盯着他道:“你、你……”

  邹济道:“实话对你讲,邹某本是沧州人氏,祖上世代习武,只因在家乡打抱不平,闹出了人命,这才携妻带子背井离乡,来到这绣林城。委曲求全,只为混口饭吃,你又何苦逼人太甚?”

  荀二狼这才知道遇上了深藏不露的高手,急忙叫道:“我荀二狼有眼不识泰山,好汉饶命……”

  邹济眼中杀机闪动,咬牙道:“你既已知邹某底细,焉能让你活命?”足尖一抬,挑起地上的牛角尖刀,抄在手里,刀光一闪,已扎进荀二狼胸口。

  寒风刺骨,雪沙沙地下着,天地间越发显得静谧冷清。

  荀二狼的尸体,很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邹济打个寒战,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单衣。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抬头看时,只见对面仁和堂的大门不知何时已打开一条缝,许是赵廷枢夜半听到了什么可疑的响动,正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察看街上情形。

  邹济不由得一呆。

  仁和堂的大门“吱嘎”一声,很快又合上了。

  邹济不敢多作停留,急忙将荀二狼的尸体背到老街后面的绣林山上,丢在了一个山洞里。

  风雪正紧,不大一会儿,就将地上的痕迹完全掩盖。

  邹济回到屋里,才觉出浑身已经湿透,换了衣服,早已没了睡意,就生了一炉炭火,坐在屋里,将临街的窗户打开半边,一面烤火,一面盯着对面仁和堂的大门。刚才的杀人场景,显然已被赵廷枢看了去。他素知赵大夫是个谨慎惧事之人,遇上这样的事,必定会去报警。心中十分忐忑,监视了一夜,并未见赵大夫出门。

  第二天,他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面诊治病人,一面拿眼睛瞄着对门赵大夫的动静,看见赵大夫一整天都在坐堂,并未外出,这才略略放心。

  两天后,荀二狼的尸体被人发现。虽然绣林米铺荀老板已登报声明与其断绝父子关系,但毕竟血浓于水,不忍看见儿子枉死,就协助警方发榜悬赏通缉凶手,凡有提供线索抓获凶手者,赏银圆一千块。悬赏告示贴得满城皆是。闹了一个礼拜,并无半点儿线索。邹济心下稍安。

  这一天,邹济约赵大夫到望江楼喝茶。绣林地处湘鄂交界,人们自古就有喝芝麻豆子茶的习惯。何谓芝麻豆子茶?乃以芝麻、黄豆、姜丝、茶叶为佐料,加上少许白盐,以沸水冲泡而成。闻之浓香扑鼻,心旷神怡,饮之咸淡适中,清香可口。据传此茶有健脾胃,驱风寒,去腻强身之效,在洞庭湖区流传甚广。平常人家若来贵客,必以此茶招待,喝光之后又再添加,一碗接一碗的芝麻豆子茶喝下去,保管你中午都不想吃饭。邹济和赵廷枢坐着一个靠窗的位置,一面喝着滚烫滚烫的芝麻豆子茶,一面看着窗外的江景闲聊。

  邹济心中有事,不知道赵大夫那晚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动手杀人,见赵廷枢一脸平常,与平时无异,便想一探究竟,故作漫不经心地问:“赵兄,听说荀二狼那个泼皮遇上了狠手,被人给杀了。”

  赵廷枢“嗯”了一声,说:“这事已闹得满城皆知了。”

  邹济又说:“听说荀家将赏银从一千元提到了两千元,仍然找不到半点儿线索。这一回,只怕是真难抓到凶手了。”

  赵廷枢喝了口茶,忽然笑一声说:“这事倒不好说。荀家世代经商,家里有的是银圆,悬赏两千块找不到线索,定会将赏钱增加到三千、四千、五千,甚至一万。说不定真有那掌握线索之人,正是吃透了这一层,正坐等荀家出高价呢。”

  邹济听得心头一惊,暗想原来他打的竟是这主意。瞧了赵廷枢一眼,牙根暗咬:你既不仁,休怪邹某不义。他心里动了杀机。

  是夜,月黑风高。邹济喝了一点烧酒,拎着一把尖刀,翻墙跳入仁和堂,直往赵廷枢寝室摸去。刚至门边,黑暗中忽然蹿出一只大黑狗,对着他一阵狂吠。邹济一惊,刀就掉到地上。

  屋里的赵廷枢尚未熟睡,听见动静就翻身起床,喝道:“是谁?”

  邹济心知不妙,只得罢手,从原路退回,爬上一棵大树,翻到墙外。

  赵廷枢披衣出房,走了两步,感觉脚下有异,低头看时,竟是踩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人就怔住了。

  一击不成,邹济心中杀机更浓。

  又过得几日,已是逼近年关。大家都收拾着准备过新年,看病的人少了,诊所生意日渐清淡。

  这一日,邹济正坐在屋里看《正体类要》,忽然瞧见赵廷枢撑着一把油布伞,冒着寒风细雨,急匆匆出了门。邹济见他孤身一人,心中一动,随手将平日用来削夹板的一把短刀揣在怀中,连伞也来不及取,就冒雨跟上去。

  赵廷枢沿着老街,一路往南行去。

  雨像蛛丝似的下,风也不大,却出奇地冷。

  赵廷枢走得匆忙,并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尾巴”。不多时,已走出老街,来到长江边。

  江边有一片沙洲,洲上有几棵枯树。虽是极冷的天气,江水却并不结冰,依旧缓缓向下游流淌。

  走上沙洲,赵廷枢忽然止住脚步。邹济不敢跟得太紧,急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边。

  赵廷枢目光四下一扫,忽然收了雨伞朗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缩尾?”

  邹济一惊,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正欲现身,却听得一阵嘿嘿冷笑,忽然从不远处的一棵枯杨树后边跳出一人,四十来岁年纪,人长得瘦精精的,两只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极是灵活。冲着赵廷枢一抱拳,说:“赵先生,您可真准时啊!”

  赵廷枢却不还礼,冷冷地瞧他一眼,问:“卢三,你到底想如何?”

  那叫卢三的汉子说:“我约赵先生到此,别无他意,只是最近手头紧,想再找先生借点钱花。”

  赵廷枢怒道:“卢三,你别得寸进尺。”

  卢三嘻嘻一笑:“如果赵先生不肯破财消灾,那卢某就只好去报警,将你年轻时在省城学医时酒后乱性,奸杀少女的事抖出来,让全绣林城的人看看咱们的绣林名医赵廷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廷枢变了脸色,盯了卢三一眼,沉吟半晌才无奈地说:“好吧,我这里还有一百块大洋,你且拿去。”伸手入怀,做出掏钱的样子。

  卢三以为勒索成功,就嘻嘻笑着,伸手来接。

  谁知赵廷枢从怀里掏出的并不是银圆,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卢三脸色一变,不及反应,寒光闪过,匕首已被当胸扎入。他“啊”地发出一声惨叫,人就仰面跌倒,掉落江中,扑腾几下,很快沉入江底。

  邹济在树后瞧见,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一向斯文儒雅的绣林名医,杀起人来,竟是这般利索。想了一想,旋即醒悟,将手里的短刀一丢,暗忖:事到如今,何须我再动手杀他,只要将他这江边杀人的把柄牢牢抓在手中,他自然也不敢将我半夜行凶的事透露出去。于是轻咳一声,大步从树后走出。

  赵廷枢转身瞧见他,吃了一惊,忙问:“寒风冷雨,邹先生何故到此?”

  邹济不答反问:“赵先生又何故到此?”

  赵廷枢犹疑片刻,说:“闲来无事,到江边走走。”

  邹济道:“我也如此。”

  赵廷枢自知刚才的事,定然已被他瞧了去,脸上就有些不自然。

  两人各怀心事,心照不宣,相视一笑,肩并肩,沿着江岸走去。

  春节过后,荀二狼的案子,因为实在找不到线索,也就不了了之。

  邹济学会了用瓦罐烧开水,用铁皮小铲炒出香喷喷的黄豆芝麻,也学会了泡滚烫的芝麻豆子茶,便常邀赵大夫过来饮茶下棋。不忙的时候,两人一碗茶,一盘棋,一坐就是半天。

  论棋艺,两人不相上下。但邹济下棋,却是个慢性子,一枚棋子捏在手里,抖抖索索老半天,就是落不下来。有时五个手指竟捏不住一枚棋子,“当”的一声,掉在棋盘上。赵廷枢就盯着他的手问:“怎么了?”

  邹济摇头一笑,说:“没什么,想得太入神了。”心里却知道,这是杀人后留下的后遗症。每每想起那雪夜杀人的场景,想起荀二狼临死前的狰狞面目,他的两只手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赵廷枢见罢,眉头却微微皱起。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这年五月。

  这一天,刚吃过晚饭,天就黑了。邹济端着棋盘,到仁和堂找赵大夫下棋。却看见赵大夫半躺在床上,头上裹着纱布,半个脑袋都肿了起来。邹济吃了一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廷枢苦笑着告诉他,自己昨天上山去采一株九里香,不小心摔了一跤,头刚好碰到一块石头,当时就晕过去了。所幸身边带了个小徒弟,徒弟给他掐了半天人中,才缓过神来。回来之后,就觉得头痛欲裂,头上也隆起一个大血包。好在自己是医生,自觉只是摔破头皮,并无大碍,就将肿包划破,把脓血放出,再敷上些金创止血散。本以为没什么事了,谁知中午血肿加剧,半个头都肿起来,看来还得划破肿包,放出一次脓血才行。

  邹济凑到床前,仔细瞧了,只见他头骨突起,积瘀不散,眉骨以上,高肿寸许,以手按之,绵软胀痛,心中就是一惊。已知这伤并非赵廷枢自己诊断的那么简单,应是跌断了颅骨,以至瘀血凝滞,血肿难消,绝非放出脓血,敷上一点止血散就能治好的。如果不及时以特殊手法将颅骨复位,瘀血将会越凝越多,头脸也会越肿越大,不出半月,就会肿至肩项。一旦血凝至肩,则大限已至,神仙也救不得了。

  正要向赵廷枢言明,话到嘴边,却又止住。

  在他心里,始终有一块心病。荀二狼的命案,虽然不了了之,但荀家仍不死心,还在提高赏金,到处打探线索。万一赵廷枢贪图赏金,并不顾忌自己捏着他在江边杀人的把柄,而去向荀家告密,那岂不……要想彻底消除这块心病,只有……念及此,心中已打定主意。不敢再找赵廷枢下棋,好言安慰几句,就告辞而去。

  第二天,就在邹氏骨科的大门上挂出歇业半月的牌子,挽了一个包袱,外出云游散心去了。

  他是骨科圣手,料定赵廷枢若治疗不当,半月之内,必定呕血身亡。他怕赵廷枢会察觉到自己的伤情,而找他诊治。到那时,他若不治,则名声大损,若是出手相救,则错失铲除心病的大好良机。思之再三,只有外出暂避,方是上策。

  半月之后,邹济外出归来,未进家门,便见仁和堂外白幡一片,哭声哀绝,一打听,方知赵廷枢果然脑伤发作,已于日前不治而亡。心中虽有不忍,却也长舒口气。

  回到家,换了身素服,就去仁和堂吊唁。赵廷枢平日宅心仁厚,医人无数,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曾有被他救过性命的人,更是伏地大恸,大放悲声。邹济刚到赵大夫灵前上了一炷香,就看见人群中,有一名精瘦汉子,腰里系着一块白布,正在代替家属招呼客人。

  邹济听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往他脸上瞧,顿时惊得呆住。此人不是别个,居然就是当日赵廷枢在江边杀死的卢三。

  卢三也瞧见了他,冲他一抱拳:“邹先生,别来无恙啊!”

  “你、你是卢三?你、你不是已经……”

  邹济如同撞鬼,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卢三苦笑一声,将他拉到一边,说:“邹先生,其实我不叫卢三,我姓赵,叫赵志海,是赵大夫的堂弟。”

  邹济一头雾水,说:“可是你……”

  “我一直在省城武昌工作。前次我回绣林老家探亲,我堂兄说他最近遇上了一件麻烦事,想请我帮他一个忙。”

  “赵兄叫你帮他什么忙?”

  “堂兄告诉我说,他有一位志趣相投的好朋友,不巧的是,他最近无意中撞见了这位好朋友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位好朋友疑心他会去报官领赏,竟对他动了杀机。堂兄不想卖友求赏,亦不想不明不白死于友人刀下,最后想出一计,请我扮作一个叫卢三的人来勒索他,然后将这位好朋友引出来,当着他的面,将我‘杀’死。如此一来,他与这位好朋友双方都握有对方把柄,彼此心存顾虑,谁也不会贸然报警。这位好朋友对他,也可以放心了。其实扎进我胸口的,只是一把能伸缩的魔术表演刀,我水性也不错,只在江底蹲了一会儿,就游上岸了。不过那样的寒冬腊月,还是让我感冒了好几天……”

  邹济顿时呆住。

  赵志海又拿出一封信,交给他说,邹先生,这是堂兄临终前写下的一封信,托我务必亲手交给你。

  邹济双手接过,展信细读,只见信上是这样写的:

  邹济吾弟:

  你外出多日,为兄病榻之上,久盼不归,自知伤病难治,时日无多,万般皆休,唯有一事,放心不下。

  经过为兄近来细心观察,发现你手足时常无故抖颤,午眠时口流涎沫,因不痛不痒,无寒无热,无碍饮食起居,你并未多加重视,但为兄却知,此实乃中风前兆,弟有半身不遂之虞也。弟正值壮年,为何会现中风之兆?恐与上代遗传有关。

  此症如何治法,甚是为难。半身不遂,病本一体,诸家立论,竟不相同。

  《灵枢经》曰:虚邪偏客于身半,其入深者,内居荣卫,荣卫衰则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偏枯者,半身不遂也。《素问》曰:风中五脏六腑之俞,所中则为偏风。张仲景曰:夫风之为病,当令人半身不遂。三书立论,本源皆专主于风。

  而为兄思之,半身不达,亏损元气,是其本源,夫元气藏于气管之内,分布周身,左右各得其半,人行坐动转,全仗元气。若元气足,则有力;元气衰,则无力;元气绝,则死矣。若十分元气,亏二成剩八成,每半身仍有四成,则无病;若亏五成剩五成,每半身只剩二成半,此时虽未病至半身不遂,却已有气亏之症,因不疼不痒,人自不觉。若元气一亏,经络自然空虚,有空虚之隙,难免其气向一边归并。如右半身二成半,归并放左,则右半身无气;左半身二成半,归并放右,则左半身无气。无气则不能功,不能动,名曰半身不遂。

  思之再三,得一可以预防病发之良方,药方随信附上。其中有一味九里香,乃有毒性,需亲手采之,再精心炮制,去除毒性,方可入药……

  邹济记得,赵廷枢就是为了上山采集九里香这味药,才摔成重伤的呀。顿觉一阵天旋地转,手一抖,信就掉到地上。

  他扑到赵廷枢灵位前,叫一声“赵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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