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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门神

天诛:民国异闻录 岳勇 19534 2022-05-04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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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年间,在绣林城界山口,有一座大宅院,两扇高大厚实的朱漆大门前,伫立着一对威武的石狮,显得气派堂皇,盛气凌人。宅子的主人姓葛,叫葛常青。

  葛常青早年曾在紫禁城当差,伺候过末代皇帝溥仪,由于他为人八面玲珑,处事精明周到,很得溥仪信任。直到溥仪被赶出北京城,后来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在东北成立傀儡政权“满洲国”,都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日本人投降后,“满洲国”随即解散,溥仪被迫逃亡,葛常青失去了依靠,只得独自回乡养老。

  葛常青平时嗜好搜罗字画藏品。当年溥仪被赶出京城时,他趁乱从皇宫中盗得不少古玩字画。“满洲国”解散时,收藏在长春“皇宫”的大量珍宝字画,只有少数被溥仪打包带走,剩下的都被侍卫随从哄抢一空,葛常青自然不甘人后,上下其手,又捞得不少宝贝。

  离开溥仪后,葛常青自忖在东北无法立足,便带上自己掠劫来的珍玩字画,悄悄回到位于湘鄂之边的老家绣林城,将从皇宫中偷盗来的珍宝兑换成银圆,购置了这所宅院,又在后院辟了一处密室,专门用来收藏自己掠夺来的珍稀字画。

  在他的众多藏品中,有一件镇宅之宝,那就是《清明上河图》。

  《清明上河图》乃北宋画家张择端所作,先是被北宋宫廷收藏,金兵南下时,此图被人趁乱从宫中盗出,流落民间。元朝建立后,《清明上河图》被收缴入宫,为皇家所有,后却被装裱匠人用临摹本调包,偷盗出宫,卖入民间。明嘉靖年间,此画为奸臣严嵩所获,严嵩罪行败露被抄家时,此画作为公物被收入宫中,但很快又被太监盗出。

  明亡清兴,《清明上河图》辗转数人几次易主后第四次入宫,藏于紫禁城延春阁内。清朝败亡时,逊帝溥仪以赏赐为名,将宫中重要珍宝字画偷运出宫,《清明上河图》就在其中。这些字画珍玩先存于天津租界里的张园内,“满洲国”成立后,又被溥仪带到长春,存于“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日本人投降前夕,溥仪为了凑足逃亡经费,有意变卖《清明上河图》,就让心腹随从葛常青去给他物色买家。葛常青几经周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最后竟没花一分钱,就把这幅传世名画据为己有了。

  如今这幅《清明上河图》,正被葛常青收藏在自己的画室里,轻易不肯示人,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偷偷展开画卷,一个人把玩欣赏。

  这天上午,葛常青正坐在书房,一边喝茶,一边玩赏着最近从绣林古玩市场淘来的一幅唐寅的《东篱赏菊图》,忽然家丁来报:“县长陈明来访,说是要瞧瞧老爷的字画。”葛常青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个陈明,不是已经来瞧过一回了吗,怎么又来了?”但人家到底是一县之长,不好拒绝,只得让家丁把陈县长请到书房相见。

  不一会儿,家丁就把陈明领了进来。葛常青一抬头,发现陈县长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人,四十来岁年纪,着西装,打领带,头戴黑色礼帽,脚蹬亮面皮鞋,一副新潮打扮。他顿时警惕起来。陈县长哈哈一笑,向他介绍说,这位是他在西南联大读书时的同窗好友,姓丁叫丁朝雄,是一位古董商人。这次因为生意上的事,走长江水道路过绣林城,顺道来看望他这位老同学。听说葛老先生手里收藏有不少精品字画,丁朝雄很感兴趣,特地登门拜访,希望能一饱眼福。

  葛常青干笑一声,冲着丁朝雄一抱拳说:“原来是行家到了,失敬失敬。请二位在此宽坐片刻,老朽这就去将字画取来,请丁先生雅鉴。”说罢出了书房,往后院走去。

  丁朝雄冲着老同学摇头一哂,道:“这老头儿真有意思,直接让咱们去他的收藏室里瞧瞧不就得了,用得着把藏品一件件取出来拿给人家看这么麻烦吗?”

  陈明笑道:“老同学,你有所不知,如今世道纷扰,人心不古,为了防止别人见画起心前来偷盗,这位葛老爷特地在他家后花园建了一处密室,专门用来收藏他的宝贝字画。密室的钥匙,整天都挂在他腰上。这间密室,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平常若有相熟的朋友想要瞧画,都是先在书房候着,再由葛常青亲自将画从密室中拿出来让人瞧。瞧完了,又立即放回原处。就连我这位县长上次来赏画,也不例外。”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葛常青已抱了一捆画轴走进来。丁朝雄随手拿起一幅画,展开一看,却是一幅郑板桥的《竹石图》,水墨纸本,图绘峭拔山石,骨力奇峭,棱角分明;石旁一丛修竹,枝干挺拔,柔韧健美,叶子疏朗有致,摇曳生姿。墨色浓淡相宜,构图简洁别致,竹石兀傲清劲的品性尽现纸上。丁朝雄不由得赞道:“好一幅《竹石图》!一丛修竹,以秃笔浓墨画成,笔墨瘦劲苍健,竹子心性高洁的气质跃然纸上,不愧是郑燮的名作啊!”再往下看,葛常青取出的十多幅古画,竟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丁朝雄看完这些画,意犹未尽道:“人言葛老爷府上的字画藏品,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称得上是湘鄂第一,怕不止这区区十余幅吧?”葛常青无奈,只得又去抱了两捆画卷出来。丁朝雄一一看完,最后略显失望地道:“听说葛老爷手里边藏有一幅《清明上河图》,为何不拿出来瞧瞧?”

  葛常青脸色一变,这才知道对方竟是冲着自己的《清明上河图》来的。他瞧了坐在旁边的陈县长一眼,不好出言拒绝,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主意,嘿嘿干笑两声,爽快地说:“好,既然丁先生远道而来,而且又是陈县长的同窗好友,老朽自然不能让你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又起身出去,拿了两卷画轴进来。

  丁朝雄缓缓展开第一幅画,那画竟有近十米长,描绘的是明朝中期苏州繁荣的景象,画面所绘内容,从乡间小路、田舍茅屋到城镇集市、深院高宅,从田间农夫到公卿贵族,三百六十行,士农工商样样齐全。卷首题有“清明上河图”五个端庄秀整的楷体字。丁朝雄笑道:“这是明代画家仇英摹绘的《清明上河图》。虽然是仇英以北宋张择端的原作为蓝本重新创作的一幅长卷,结构大体也是按宋本《清明上河图》的景物顺序布局,但从艺术水准来看,与真正的《清明上河图》相去甚远。”

  再瞧第二幅画,展开之后,却比第一幅还长,从画面上看,用色鲜丽明亮,用笔圆熟细致,界画桥梁、屋宇、人物皆细腻严谨,算得上是一幅精品之作。卷首有“清明上河图”五字,看笔迹,像是乾隆皇帝御笔亲题。

  丁朝雄哈哈一笑道:“这是由清宫画院陈枚等五位画家,在乾隆元年协作画成的清院本《清明上河图》,也只是《清明上河图》的仿作。”他目光一转,瞧着葛常青说,“葛老爷,丁某是做古董生意的,这古画的真品与仿作,还是瞧得出来的。还请葛老爷莫要藏着掖着,就将《清明上河图》的真品拿出来,让我跟陈县长开开眼界罢。”

  葛常青把脸一沉,道:“丁先生,实在抱歉,老朽收藏的《清明上河图》就是这两幅,至于真正的宋本《清明上河图》,老朽也很想见识见识呢。”说罢端起茶杯,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丁朝雄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县长用眼色止住。两人哈哈一笑,喝了口茶,起身告辞而去。

  2

  其实丁朝雄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古董商人,他的真实身份是鄂北地下党组织的一名地下党员,“古董商人”只是他从事地下革命活动的假身份。作为我党一名地下党员,他又怎么会找上葛常青的呢?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葛常青巧取豪夺,令得无数国宝级的珍稀字画尽入私囊,早已引起了国民党政府的注意。国民党政府的文物机构已经得到通知,要尽快将葛常青的私人藏品收缴国库。这一消息被我党潜入敌人内部的情报人员截获,党中央迅速对鄂北支部下了命令:《清明上河图》是国宝,绝不能落入国民党政府手里。鄂北地下党组织接到命令后,决定抢在国民党政府动手之前,派遣机灵能干的地下党员潜入绣林城,伺机夺取《清明上河图》。经过慎重考虑,这个任务最终落在了丁朝雄身上,一是因为他是“古董商人”,二是因为恰好绣林县县长陈明是他大学同窗好友,有了这一层关系,他在绣林城办事就方便多了。就这样,“古董商人”丁朝雄因为生意上的事,坐船从长江水道路过绣林,就顺便上岸“探望”陈明陈县长这位老同学来了。

  到达绣林城后,有两件事是丁朝雄要必须先搞清楚的:一是《清明上河图》是否确实在葛常青手里,二是此画现藏于何处。他与葛常青素未谋面,冒昧上门,肯定探听不到任何消息。但如果请老同学陈县长出面,情况就不同了。只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葛常青老奸巨猾,防范周密,根本不带他们去自己的藏画室,而是让他们坐在外面书房看画。这样一来,他想借此行探明对方藏画密室在什么地方的愿望,就落空了。没有亲眼瞧见《清明上河图》真品,也未免遗憾。不过从他提及《清明上河图》时,葛常青有些失态的神情反应来看,《清明上河图》在他手里,这是确凿无疑的,只是他不想拿出来见人而已。再说葛常青手里竟收藏有如此多的传世名画,即便没有《清明上河图》,这一批国之瑰宝,也绝不能落入国民党政府手中。

  赏完画,丁朝雄和陈县长从葛家大宅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陈县长请老同学到望江楼吃绣林名菜“千张肉”和“八宝海参”,饭后又叫秘书招待丁朝雄去县政府招待所好好休息。

  丁朝雄在招待所小憩了一会儿,到了下午,也不跟陈县长打招呼,就一个人溜了出来。正是大暑时节,头顶的烈日像个大火球,晒得人头皮发炸。他先顶着烈日,在大街上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人跟踪自己。确认无人注意自己之后,就直奔葛家大宅后面的绣林山。他上午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和打听过了,葛家大宅前面临街,背靠绣林山。绣林山是一座荒山,因常有野兽出没,所以山上少有人迹。

  他费了好大力气,爬上绣林山顶,往下一瞧,正好可以看见葛家大宅的后院。葛家后院是一个花园,里面曲径通幽,花木繁盛。当中是一个大水池,池中有一座假山,山上生长着一些青藤灌木,一座窄窄的石拱桥连着假山与池岸。再往后瞧,花园靠东面的墙边,建有一间青砖房,样式与普通房子相似,但墙上的窗户却开得有两人多高,远远高过一般房子的窗户。既能保持室内通风透气,又可以避人耳目,让外面的人无法瞧见屋内情形。丁朝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望远镜一瞧,果然从那窗户里隐隐能看见屋内晾挂的画轴。他猛地在旁边一棵大树上击了一掌,兴奋地想:看来这就是葛常青用来收藏字画的密室了。

  下山后,他又在葛家大宅前面的街道上转悠了两圈,见天色已经不早,正要回招待所,忽听“吱嘎”一声,葛家大宅的两扇大门应声而开。他急忙闪身躲到拐弯处的墙角后边,留心观察。只见从打开的大门里边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葛常青,另一个人却甚是年轻,三十出头年纪,穿着一件青布长衫,戴一副圆眼镜,身形颀长,面容清瘦,眼睛不大,却极有精神。

  出门之后,青衫男子回身对葛常青拱手说:“请葛老先生留步,之瀚就此告辞。”葛常青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道:“贤契请等一等,老夫险些忘了,你帮了老夫这么大的忙,老夫还没好好感谢你呢。”回身自管家手里拿过一幅画,递给他道,“老夫特地从自己的藏品中挑了一幅北宋范宽的《高山流水图》送给贤契,还请莫要嫌弃。”那青衫男子甚是高兴,欣然收下,告辞而去。葛常青也转身回屋,大门又“吱嘎”一声,紧紧关上了。

  丁朝雄从墙角后边跳出来,刚好看见葛家大宅的一处侧门打开,一个年轻伙计挑着粪桶晃悠悠走了出来。他忙迎上去,递上一支香烟,说:“兄弟,辛苦了!你认识刚刚葛老爷送出门的那个人吗?”伙计是个憨厚人,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认识啊,他是易先生,全名叫易之瀚,在碧玉街开了一家易之瀚画室,专门给人家画画来着。他是咱们家老爷的好朋友。”

  丁朝雄又问:“刚才我瞧见葛老爷给易先生送了一幅画,说是感谢他帮了一个大忙。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伙计干脆把粪桶放下,把扁担架在两只粪桶上一屁股坐下来,一边抽着香烟一边说:“我当然知道啊!不但我们家老爷感谢他,我们葛家大院上上下下都要感谢他,感谢他把天天半夜来我们葛家大宅敲门的夜鬼给镇住了,免去了大家一场无妄之灾。”

  丁朝雄再一详细打听,才知道原来自二十多天前开始,葛家负责看门的家丁就发现,每至夜半,家里的大门就被人敲得笃笃直响,可是开门一瞧,外面却连个鬼影也没有。一关上大门,那古怪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一连数日,都是如此。消息暗地里传开,众人都说这是夜鬼敲门,老天爷要来收人呢。

  这事传到葛常青耳朵里,他起初并不相信,到了夜间,亲自守在大门里边,一到深夜,果然能听见笃笃的敲门声,时缓时急,开门一看,外面漆黑一团,什么都没有。一连十几日,一到夜深人静时,那诡异的敲门声总是响个不停,一声一声,一阵一阵,直敲得葛常青胆战心惊,夜夜无眠。找了几个道士来捉鬼,香火费花了不少,那鬼非但没有被捉走,反而闹得更厉害。连惊带吓半个月时间下来,葛常青就被那诡异的敲门声折磨得人都瘦了一圈。

  易之瀚听说这件事后,就对葛常青说,自己习画之余,好读杂书,略通阴阳术数,这就给他画一对黑白门神,再配以照妖宝镜,任他再厉害的妖孽,也能镇服。葛常青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即应允。于是易之瀚就给他画了一对黑白门神,先叫人用清水将大门洗刷一遍,再将门神贴上。最后拿出两面古镜,悬于两边门神胸口,乍一看像是两个门神的护心镜。但易之瀚说,这两面古镜,一个叫澄天,一个叫靖宇,是两面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照妖镜。任何妖物,只要被它照到,无论道行多深,都会魂销魄散,化作一缕青烟。

  众人听他说得玄妙,心中将信将疑。这天晚上,葛常青带着两个家丁守在门内,果然一夜无声,再也听不见夜鬼敲门,这才相信易之瀚所言不虚。为了感谢易之瀚,葛常青特地请他到家里来品尝自己收藏的龙井茶,临别时,又送了一幅北宋大画家范宽的《高山流水图》给他。

  丁朝雄听那伙计说完,扭头往葛家大门上看去,这才发现两扇朱漆大门上果然贴着一对黑白门神。白脸的是秦琼,黑脸的是尉迟恭。两人头戴金盔,身披龙鳞铠甲,一人手执铁锏,一人手持钢鞭,胸口各悬挂着一口照妖镜,面目凶猛,气势威严。

  可是乾坤朗朗,怎么会有夜鬼敲门这回事呢?丁朝雄止不住心头疑虑,还想问几句,但远远地已经有人在叫着那伙计的名字催他快点干活儿了。那伙计答应一声,挑起粪桶急匆匆走了。

  3

  既然已经侦查到了葛常青藏画的密室所在,那接下来,就该制订行动计划,展开夺宝行动了。如果时间拖得太久,被敌人占了先机,那可就不妙了。

  丁朝雄对陈县长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在招待所里足不出户地待了两天,经过缜密考虑,最后终于制订出了一套详尽的夺宝行动计划。第三天早上,趁着临动手前难得的一会儿空闲时间,他决定到外面街上透透气。在街上转了一圈,脚步又不知不觉地朝他的行动目标——葛家大宅走去。

  还隔得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他心里一惊:莫不是葛家出了什么事吧?加快脚步走过去一瞧,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偌大的一座葛家大宅,竟然已被烧成了一片灰烬。一眼瞧去,昔日的深宅大院,画栋雕梁,如今已只剩下一堆焦黑的瓦砾,有几处地方还在冒着黑烟。几名县警察局的警察正在现场勘察。

  丁朝雄差点惊呆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葛家大宅昨天中午失火了。这一场大火,昨天烧了一下午,晚上又足足烧了一夜,直到今天早上才渐渐熄灭。正在睡午觉的葛老爷被大火封门,当场烧死,另有数人被火烧伤。

  丁朝雄一呆,忽然想到了葛常青收藏的那些古画,急忙踏着发烫的断壁残垣往后院跑去。后院的围墙早已被烧塌了,葛常青用来收藏字画的那所青砖大屋也被烧塌了一半。他一脚踹开被烧成了木炭的房门,跑进去一看,屋里到处是烧焦的轴头和一些焦黄的字画残片,竟再也找不到一幅完整的画。他简直不敢相信,葛常青收藏的数百幅珍稀字画,包括《清明上河图》在内,竟都被这一场大火无情地吞噬了。

  中午的时候,陈县长亲自到火灾现场视察。据现场勘察的警察反映,在现场没有发现人为纵火的痕迹,应该是气候炎热,天干物燥,意外失火,酿成了这场大火灾。陈县长问:“葛老爷的尸体找着没有?”警察说:“找到了,已经被易之瀚画室的易先生领去安排后事了。”陈县长叹口气说:“葛常青无儿无女,亏得有易先生这位忘年交,要不然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丁朝雄的夺宝计划彻底泡汤。他眼瞧着警察们在现场勘察完毕,匆匆结案离去,现场只剩下他和一些围观的人,心里不由得十分沮丧,暗想:看来这趟绣林之行,算是白忙活了一场。可惜了那一批古画,尤其是那幅《清明上河图》,流传了数百年,想不到最后竟葬身火海,化为灰烬。事已至此,再在绣林待下去也没多大意义了,等吃过了中午饭,就回去向组织复命吧。

  这样想着,缓步自灰烬瓦砾中走了出来。当走到两个被熏黑的石狮身边时,忽然听见脚下“咔嚓”一声轻响,似乎踩着了什么东西,弯腰一看,原来是几片玻璃碎片。他把玻璃碎片捡起来瞧了瞧,这里正是大门的方位,这些碎片应该是悬挂在大门上的照妖镜被大火烧裂后留下的。正要随手扔掉,却忽然发现这些玻璃碎片似乎与自己平常所见的玻璃碎片有点不同。再在旁边找了找,又找到了两片拇指大小的彩色纸片,看起来应该是门神被烧后留下的残余纸片。他把纸片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似乎有点奇怪的气味,绝不是一般画纸所应有的味道。

  看着手里的纸片和玻璃碎片,他的眉头倏然皱了起来。

  他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回到招待所,就把那纸片和两小块玻璃碎片用纸包了,并草草写了两句话,绑在了自己秘密携带的、用来与组织联系的一只信鸽腿上。推开窗,瞧见四下无人,才把信鸽放出去。

  傍晚时分,信鸽飞转回来,腿上缚着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上面写着:经检验,玻璃碎片为经过特殊磨制的凸透镜碎片;纸片也是经过一种溶化后的特殊松脂浸染过的。

  丁朝雄一拍脑门,蓦然醒悟过来。原来悬挂在葛宅大门上的所谓的照妖镜,并不是两块普通的镜子,而是两面经过特殊磨制的凸透镜。这种镜子,有很强的聚光作用。如果他的推断没错,事发当日,正是这两面凸透镜通过聚集正午直射的太阳光,点燃了那两张门神画。而那两张门神画的纸质,经溶化后的特殊松脂浸染过,不但极易点燃,且燃烧后火力极强,瞬间就将葛家大宅的木质大门引燃,进而引发了这一场大火。恰好当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葛宅上下人等,吃过午饭之后,都在背阳的几间屋子里午休,等到发现起火,火势已经迅猛地蔓延开来,无法扑救了。如此看来,这一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4

  葛家大宅大门上的黑白门神和照妖镜,都是出自那位开画馆的易之瀚易先生之手。照丁朝雄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场火灾,和他绝对脱不了干系。于是,他立即对这位易先生的情况以及他跟葛常青交往的始末进行了调查。他最先找到的是葛常青的管家。这位管家是个酒鬼,几杯绣林玉液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据管家透露,这位易之瀚是北京人氏,曾在京津两地开过画馆,后因北方战乱频仍,无法立足,只好孤身南下,流落江湖,以街头卖画为生,辗转数载,略有积蓄,今年年初,就在这长江之滨的绣林城里租了一爿门面,开了一间画室聊以糊口。因为他与葛常青一样,都喜欢去绣林古玩市场看字画,所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一个多月前,这位易先生差自己的徒弟小马给葛常青送来一张请柬,说近日觅得古画一帧,难辨真伪,特请方家法眼明鉴。葛常青平日没啥爱好,就是对珍奇古画感兴趣。一听有这样的事,当即带了一个随从,跟着小马来到了易之瀚画室。

  易之瀚拿出一幅长卷,缓缓展开。葛常青一瞧,竟是一幅明代仇英摹绘的《清明上河图》,说是摹绘,实是仇英以北宋张择端的原作为蓝本重新创作的一幅长卷。虽然比不上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但流传至今,也算得上是一幅价值不菲的名画了。

  易之瀚告诉他,这幅画是自己几天前在古玩市场淘得的,一共花了一百块大洋。当时几个行家看了都说是假画,但他瞧着,总觉得与平常所见的假仇英画有所不同,所以就大胆买了下来。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仇英的真迹。葛常青看后说:“如果老朽没有看走眼,此画确是仇英真迹。若按现时市价估算,此画至少也值一万五千大洋。”易之瀚听后十分高兴,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这回竟让我捡了一个大漏。”

  葛常青手抚长卷,竟有些爱不释手,把玩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说:“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内容丰富,规模宏大,结构严谨,技法娴熟,实为中华第一神品。但因宋本《清明上河图》一直传藏于深宫内府,世人只闻其名难见其容。因而在其传世的八百余年里,各种仿本层出不穷,然而真正称得上稀世名画的,除了宋本之外,只有两种仿本,一是应清朝雍正皇帝钦命,由清宫画院画师陈枚等人合作,于乾隆元年完成的一幅《清明上河图》;这第二种仿本,就是这幅明代仇英所绘的明仇本《清明上河图》。三种版本的《清明上河图》,在大清国时,皆藏于北京紫禁城,后来历经战火离乱,才流入民间。实不相瞒,宋本《清明上河图》和清院本《清明上河图》,都已为老朽所得。三宝之中,唯剩此幅明仇本《清明上河图》,老朽多方寻觅,终无所获。却未曾想到今日能在贤契处见到此画。唉,老朽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聚齐三幅《清明上河图》,藏于一室。若能得偿此愿,死亦无憾矣。”

  易之瀚当即笑道:“这有何难,此画易某得来全不费功夫,葛老先生三宝既已得其二,易某又何妨再做个顺水人情。这幅《清明上河图》葛老先生若有意收藏,尽管拿去便是。”

  葛常青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他问:“易先生可有什么条件?”易之瀚含笑道:“三宝齐聚,三幅《清明上河图》藏于一室,那可是收藏界难得之佳话。在下的条件嘛,就是改日得闲,去府上拜访葛老先生,只要葛老先生能允许易某进入您的藏画室一开眼界,见识一下三宝齐聚的盛况,易某就心满意足了。”

  “好,咱们一言为定。贤契想瞧三幅宝画,老夫绝不会让你失望。改日得闲,就请你到寒舍吃茶赏画。这幅画是你拿钱买的,老夫不能让你吃亏,本钱还是要还你的。”葛常青当即掏出一百块银圆放在桌上,卷了那幅《清明上河图》,大笑而去。

  三天后,葛常青果然差人给易之瀚送来一张请柬,说三宝聚首,特邀贤契前来雅鉴。易之瀚大喜,立即换了衣服,来到葛府。

  丁朝雄听到这里,一把抓住管家的胳膊问:“这么说来,葛老爷真的请这位易先生到自己的藏画密室里去看过画了,是不是?”

  管家打个酒嗝说:“我想应该是的,反正我看见老爷亲自带他去了后花园。因为老爷的藏画密室在后花园,所以整个后院都是咱们下人们的禁地,除了老爷自己,谁也不敢随便进去。老爷带易先生进入后院之后,具体情况如何,因为我没有亲眼瞧见,那就不得而知了。”

  丁朝雄皱皱眉头问:“易之瀚向葛老爷赠送明仇本《清明上河图》的事,你也没有亲眼瞧见,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管家笑着说:“我刚才不是说了,老爷去易先生那儿的时候,还带着一个随从吗?那个随从是我侄子,是他回来后告诉我的。”

  丁朝雄“哦”了一声,又问:“易先生到葛府赏画之后,没过几天,葛府就开始有夜鬼敲门了,是不是?”

  管家点点头说:“是呀,过了三五天吧,葛家大宅里就开始闹鬼了。如果不是易先生用照妖镜镇住鬼魂,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端来呢。”

  “好的,多谢管家。酒钱我已经结了,你就慢慢喝吧。”丁朝雄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内容,立即起身告辞。

  5

  回招待所的路上,丁朝雄把事情前后连贯起来想了一遍,发现眼下只有一个问题没有找到答案了。回去之后,他立即写了一张纸条:请查“夜鬼敲门”,是怎么回事?缚在信鸽腿上,放了出去。

  半夜时分,信鸽飞回来落在窗台上,丁朝雄从它身上取下一张纸片,只见上面写着“夜鬼敲门”秘方:蝙蝠嗜血,以鳝鱼血涂抹于门上,蝙蝠嗅之,争相啄食,笃笃有声。开门视之,蝙蝠受惊,电闪而去,难见踪影。事后,以清水洗门,则鳝鱼血尽,蝙蝠去矣。——此秘方载于清光绪年间民间戏法专著《鹅幻汇编》。

  读罢此信,丁朝雄一拍大腿,兴奋地道:“好,现在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想不到这位文质彬彬的易先生,竟是一位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若不是那几块玻璃碎片,连我也险些被他骗过去了。”

  据他以目前已掌握的证据推测,这位易先生一定是对葛常青收藏的这批价值连城的古画觊觎已久,所以才不惜血本在这绣林城中开了一家画馆,然后又费尽心机结识葛常青。他将那幅价值上万元的明仇本《清明上河图》赠送给葛常青,为的就是要博取葛常青的信任,并借机提出要参观他的藏画室,好让自己侦察到葛常青藏画密室之所在。此计得逞,便又悄悄在葛家大门上涂抹上鳝鱼血,导演了“夜鬼敲门”这场恐怖闹剧,然后他就顺理成章地将那暗藏玄机的黑白门神还有“照妖镜”,张贴和悬挂在了葛家大门上,进而引发了这场致命的火灾。

  可是一场大火下来,葛家大宅玉石俱焚,葛常青收藏的那些字画,也一同化为了灰烬,易之瀚最后不是什么也得不到吗?

  这只能有一种解释,葛常青藏画密室里真正的藏品,已在起火时被易之瀚趁乱盗走,为了掩人耳目,他又放了一些寻常字画在那屋子里,故意让火烧掉。这样一来,人们看到那屋里的字画灰烬,都以为葛常青收藏的字画全都被火烧了,绝不会想到是被人偷走了。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就是说,那一批古画,包括《清明上河图》在内,并没有被烧掉,而是在这位神秘的易先生手里。

  现在怎么办?他在房间里不停地搓着手,思考着。自己并不是警察,无权搜查易先生的住处。可是如果不去搜查他的住处,又怎么能找得到那批古画呢?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暗想:这个易之瀚,大功告成,名画到手之后,为防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绝不会在绣林城久留。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在近日内结束画馆的生意,悄然离开绣林城。他离开的时候,自然会把那批古画带在身边。也就是说,只要自己从现在开始,不分昼夜地盯着他,就一定能找到那批消失的古画。想到这里,他已暗暗下定决心:严密监视易之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将那批国宝级的字画带走!

  为了便于行动,他先向他的县长同学辞行,假装搭船离开绣林城。然后再半路折返回来,潜伏在碧玉街易之瀚画室对面的一条小巷里,日夜监视着易先生的行动。

  果然不出他所料,两天后,易之瀚画室门外便贴出了告示,说室主回乡祭祖,本画室就此关张,不便之处,敬请见谅。

  第三天晚上,半夜时分,万籁俱寂,丁朝雄正躲在对面小巷角落里迷迷糊糊打瞌睡,忽听一阵马蹄声响,睁眼一看,一辆马车自碧玉街上驶来,停在了易之瀚画室门口。借着满天星光,丁朝雄看见赶车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认得正是易之瀚的徒弟小马。

  小马刚停好车,画室的门就打开了。小马跳下车,跟师父易之瀚一起,从屋里抬出四口镶满铜钉的樟木大箱,码放在马车上。就在这师徒二人锁好屋门,跳上马车,正要驾车离去的时候,丁朝雄突然自黑暗中跳了出来,拦在了马车前面。

  易之瀚师徒二人吓了一跳,同声问:“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丁朝雄急中生智,掏出一个黑色的证件朝二人晃了一下,粗声大气地说:“老子是县警察局的便衣侦探。你们两个,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他拍拍那四口箱子,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是不是你们偷来的东西?老子要开箱检查。”

  小马人年轻,火气大,当即就跳了起来:“你凭什么说咱们是小偷?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咱们自己的。”

  丁朝雄越发觉得这四口箱子有鬼,葛常青那数百幅字画,应该刚好装满四口箱子吧?而且这是樟木箱子,樟木有防虫防蛀的作用,正是用来存放字画藏品的专用木箱。他威严地扫了对方一眼,道:“是不是你们的东西,开箱检验一下就知道了。”

  易之瀚倒是沉得住气,瞧了他一眼,对徒弟说:“小马,既然这位探长要开箱查验,你就把箱子打开让他瞧瞧吧。别在这儿耽搁太久了,咱们还要趁夜里凉快赶路呢。”小马嘟嘟嘴,只得拿出钥匙,打开箱子。

  丁朝雄没料到易之瀚竟会如此爽快地打开箱子让他检查,低头一看,前面三只箱子里装的都是些衣物行李,后面一只箱子倒是装了些字画,展开一看,却都是易之瀚自己画的寻常画儿,没有一幅是他要找的古画。他怀疑那箱子有夹层,又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他直瞅着箱子发愣,小马早就不耐烦了,问:“探长先生,你检查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丁朝雄信心满满地在小巷里蹲守了三天三夜,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结果。难道是自己估计错了,这事根本与易之瀚无关,还是……他瞧了对方师徒二人一眼,沮丧地摆摆手说:“行了,是我看错了,你们可以走了。”

  易之瀚冲他一拱手,说:“辛苦了。”上了马车。小马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车载着师徒二人,碾过街道,飞快地走了。

  6

  等到马车驶出了碧玉街,后面再也瞧不见丁朝雄那黑乎乎的影子了,易之瀚才对小马说:“向左拐,去葛家大宅。”

  小马一愣,说:“师父,葛家大宅不是被烧了吗,咱们去那儿干什么?”

  易之瀚说:“不要多问,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在无人的街道上拐了几个弯,很快就到了界山口葛家大宅门前。那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在这寂静的夜里看来,不但苍凉,而且恐怖。

  易之瀚跳下马车,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粗大的铜钥匙。小马识得,这把铜钥匙,是师父从葛常青那烧焦的尸体上取下来的。

  师徒二人踏着仍然散发着焦臭味的瓦砾,来到葛家大宅后院。后院的花木早已被烧死,只剩下一座光秃秃的假山,突兀地耸立在水池中央。易之瀚领着小马走过窄窄的石拱桥,来到假山下,熟练地移开一块磨盘大石,石头下面露出一个圆圆的锁孔。易之瀚把手里的铜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扭,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一块平滑的大石头像一道门似的应声而开,现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来。

  小马吐了吐舌头,如果不是师父带路,凭谁也想不到这看似平常的假山,竟还暗藏着如此玄机。进得洞去,易之瀚划燃火柴,点着一根蜡烛。借着一闪一闪的烛光,小马发现里面竟是一间极其宽敞的石屋,四面墙壁利用假山石缝,巧妙地留有四个窗孔。如果是白天,屋里不但光线充足,而且通风良好,一点儿也不会觉得闷气。

  四面石墙上,晾挂着数十幅古画。小马一眼看过去,发现这些画竟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画中珍品。墙角处还放着两口樟木大箱,打开一看,里面装的也是一些名画。另外还有一个略小的小木箱,里面单独装着三幅长卷。

  小马止不住心中好奇,打开一看,原来是三种不同版本的《清明上河图》。其中一幅展开后约有五米长,画卷右端起首是春意方浓的汴梁郊外,中间是汴河河道和夹岸街市,河中舢舻相接,街上车马喧闹。画幅末端是城门内的市区街道,车骑轿辇,担驮推拉,虽然人流熙来攘往,却显得井然有序,活泼舒展。卷首有宋徽宗用“瘦金体”题写的“清明上河图”五个字,并钤有双龙小印。正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

  小马正看得发呆,易之瀚拍拍他的肩膀道:“把这些字画全搬出去,把咱们马车上的箱子清空,将这些字画装进去。”

  小马总算明白了一点什么,一边搬画一边说:“师父,葛家大宅起火后,人家都说葛家后院那间青砖大屋就是葛常青的藏画室,里面的画全都被火烧了。原来他真正的藏画密室,竟然藏在这座假山的肚子里。师父,您是怎么知道这其中的玄机的?”

  易之瀚道:“因为葛常青曾经带为师来过这间密室。他还告诉我,说外面那间青砖大屋,里面装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字画赝品。他故意把那间大屋装修成密室的样子,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让别人以为那就是他的藏画密室。”

  小马搔搔后脑勺说:“哦,原来如此。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了,以葛常青之精明,他设计的藏画密室,肯定既能防盗,也能防火。密室里面的画,哪会那么容易被外面的大火引燃烧掉呢?师父替葛常青那老家伙收尸,原来就是为了拿到他整天挂在腰间的那把铜钥匙。这个密室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师父你知道,只要你有钥匙在手,咱们要想拿走这些画,那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易之瀚点点头说:“是呀,如果葛家起火之后,咱们立即把这些画取走,反而容易引人怀疑。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就让这批画存放在这瓦砾下的密室里,等到咱们将要出城的时候,再来取走,反而更安全。”

  说话间,师徒俩已将密室里的古画悉数搬尽。易之瀚回身将密室的门锁上,用石头压住锁孔,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之后,才坐上马车,趁着夜色,悄然出城而去。

  7

  绣林城处在长江之滨,湘鄂两省交界处。由南门出城,再向南行不远,就到了湖南地界。小马赶着马车,快马加鞭,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已趁着星月之光,在无人的大道上,奔出了十来里远。

  师徒二人正要停下来喘口气,忽听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瞬之间,一匹快马,就已闪电般从后面追赶上来。马上之人“吁”的一声,勒住奔马,拦在了他们马车前。师徒二人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先前在碧玉街上没事找事搜查过他们箱子的人。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只道他真是一名警探,顿时紧张起来。

  丁朝雄从马背上跳下来,冲着易之瀚一抱拳:“易先生,你们跑得可真快呀,要不是我这马快,还真追不上你们呢。”

  易之瀚倏然明白过来,盯着他道:“你、你跟踪我们?”

  丁朝雄冷笑道:“我若不跟踪你们,又怎么能找到葛老爷留下来的那批古画呢?”

  易之瀚眼里掠过一丝惊慌之色,但旋即宁定,跳下马车瞧着他问:“你想如何?”

  丁朝雄偏着头,瞧瞧马车上的四口樟木大箱,微微一哂,道:“马车上的四口箱子给我留下,我就让你们师徒二人平安离去。”

  小马跳了起来,怒道:“你想黑吃黑?”

  易之瀚盯着他冷笑道:“如果易某不肯呢?”

  丁朝雄伸手往腰间一探,手里已多了一把黑乎乎的手枪,枪口对准着易之瀚胸口:“我劝易先生最好还是答应在下的要求,要不然来年的今天,就是你师徒二人的祭日。”

  易之瀚师徒二人脸色一变,同时僵在那里。

  丁朝雄抬抬枪口,正要有所行动,忽觉后腰两侧同时被两个硬邦邦的东西重重顶了一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也劝你赶快把枪放下,否则来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丁朝雄一愣,他做梦也没想到身后的草丛中,竟然还隐藏着易之瀚的帮手。他用眼角余光向后一扫,身后两侧,果然立着两名铁塔似的壮汉。凭他的经验判断,对方顶住自己后腰的,绝不是木棍之类的假家伙,而是两把真正的手枪。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两颗子弹就会同时穿透自己的身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手指,把手枪丢在地上。

  身后一人大声问:“易先生,咱们接应来迟,让您受惊了。您没事吧?”

  易之瀚淡淡一笑,道:“还好,来得不算太迟。东西都在马车上的箱子里装着,包括三种版本的《清明上河图》在内,一共是三百八十八幅,请二位点一点吧……”

  便在这时,丁朝雄趁身后二人跟易之瀚说话分心之际,忽地将身一矮,闪过二人枪口,同时向后一个扫堂腿。左后侧的大个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手枪被摔出老远。丁朝雄就势一个前滚翻,伸手就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枪。指尖刚触及枪柄,就觉太阳穴一凉,另一个人的手枪已闪电般顶住了他的头。他顿时僵在那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家伙,你还真敢动手哇!”被他打倒的大个子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迎面就是一拳,往他脸上打来。然而,就在他的拳头距离丁朝雄鼻尖不足半寸时,却硬生生停住了。

  “老丁,怎么是你?”那人突然叫起来。

  丁朝雄抬头一看,也笑起来:“哎哟,老周,原来是你呀。难怪我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那人姓周,是中共湘南地委的一名负责人,因为在一起开过几次会,所以熟识。

  老周说:“这位易先生日前联络我们,说是有一批国宝级的珍稀字画要捐给咱们,组织上派我带人来接收。谁知刚到接头地点,就发现易先生被人持枪拦劫,咱们还以为遇上了敌人呢。我可没想到会是你这家伙。”

  丁朝雄哈哈笑道:“咱们这回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就把自己受上级委派,前来绣林伺机夺取葛常青侵占的珍稀字画的事说了。

  老周显然与易之瀚早已相识,冲着易之瀚一拱手道:“易先生,别来无恙否?先生无须担心,这位老丁,是咱们自己人。”

  易之瀚这才松口气,冲着丁朝雄一抱拳:“失礼了。”

  丁朝雄急忙抱拳回礼:“先生高风亮节,令人感佩。只是……”

  “只是什么?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只是那葛常青虽然为人贪婪,巧取豪夺,侵占国宝,但也并非万恶不赦,罪不至死。您这一把大火,未免……”

  易之瀚不待他说完,忽然哈哈一笑,冲着老周一拱手道:“周先生,这四箱古画,还有这辆马车,就留给你了。咱们后会有期!”带着徒弟小马,挽了一包行李,迎着习习晚风,飘然而去。

  老周目送他远去之后,才对丁朝雄说:“老丁,你错怪易先生了。你知道那幅宋本《清明上河图》,是怎么落到葛常青手里的吗?当年溥仪为了凑足逃亡经费,有意变卖此画,叫葛常青去给他物色有实力的买家。经葛常青从中周旋,最后天津大画家流云逸士以高价购得此画。但流云逸士拿着这幅画还没走出长春城,就被葛常青下毒害死,这幅《清明上河图》也由此落入了葛常青手中。流云逸士本姓易,这位易之瀚先生,正是流云逸士的后人。”

  丁朝雄听了,不由得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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