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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东西去，茫茫万古尘。
关河无尽处，风雪有行人。
险极山通蜀，平多地入秦。
营营名利者，来往岂辞频。
——
“前面把我放下就好！兄弟。”慕添宇飘忽的神绪收了回来，偏过头对韩瀚说道。
韩瀚满是质疑地确认一遍又一遍，“真的是前面?”
据他所知，前方是臭名远扬的钟城。
它常年对外贸易是钟表和家具，经济水平与周城不相上下，可能会更好点。
第一次听到钟城的人，潜意识中以为它会是充满忠义之地，不消想太多。
它不似周城，能包容所有人，使你有一席之地存活下去。
钟城，贸易聚集地。
“是的，牌匾那放我下来就可。”慕添宇指着远处的一道牌匾，上面铿锵有力两个字——钟城。
“确定？”韩瀚惊讶不已，不理解慕添宇要来这干什么。
他满是担忧神色道“去我那，帮我干点活，看店卖菜。”
猜想慕添宇是无处可去，韩瀚才说这话。
自小至今为止，钟城只存在光怪陆离村人的想象中，没人去过。
隔壁村子的人说什么，他们尽管听，然后像大喇叭一样说出来就好。
有人拜访过也不一定，只是没透露而已而已。
“呵！”慕添宇突然扯着嘴角，出现的弧度直接爬到眉梢，明明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可他即将奔四的人，楞是把眼角的鱼尾纹加深了一层又一层。
幸好不枉沉默，愣是在三字头的尾巴出狱，比四十岁早两年。
“喏，你看看我，能帮你看店吗？”他用手倒指着自己苍白的刀削脸，然后把双手伸到韩瀚跟前晃了晃几下。
双手粗糙不已，干巴巴的，如久旱未逢甘霖的土地。
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并不认为能帮到韩瀚。
门面生意，本来有几分看人成分。
“好。”韩瀚重重叹了口气，不再强求。生来多么注重形象的一个人，现在尊重心该是受挫了。
下车。
韩瀚也跟着下来，啪的一声关了车门。他走到慕添宇的跟前，手搭在他肩膀上，力度刚好地拍了几下。
叮嘱道“兄弟，有困难尽管开口。我虽然以前没能帮上你忙，以后的日子我铁定会罩着你。”
慕添宇握紧了他的手，面色如常地说“别说了，你已经帮我太多。”
韩瀚听着，鼻子莫名一酸，直至喉咙，忽而牵动了整个人的情绪。
他故意咳咳了两声，清一下自己的嗓子，鼻音依然很重地说“好。保重。”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无论有什么不甘和委屈，适当忍着，才有机会翻身。”
慕添宇笑了，笑容苦涩。
倘若不是为了活着出来，自己怎么会在鱼龙混杂的监狱里忍着。
“走了！”慕添宇晃了晃手里的资料，冲韩瀚说道。
他手拿资料，朝着钟城的方向走去。几步之遥时，回头冲韩瀚招了招手，而后又打了一个叫他赶紧回去的手势。
转身，渐渐消失在人头涌动的钟城巷子尽头。
韩瀚像望夫石般，站在不动。视线随着慕添宇的方向，静静看了很久很久。
等他魂回来，后知后觉没有跟慕添宇要地址，日后好联系。
“抓住他……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气喘吁吁的声调飘散在冬日暖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倒是能八九分猜想出主人的状态。
韩瀚转身之间，嗖的一阵风般的身影横冲直撞，与他擦身而过，胳膊被撞疼也不自知。
不由回望后头追的人，对方双手强撑着微曲的膝盖，时而低头喘气，时而抬头瞅一眼对方跑到哪了。
咒骂了一声，起身接着开启你追我赶的模式。
韩瀚仔细地盯住跑前头的人，背影的似曾相识感忽而袭击他的脑子。
他抬手按了几下突突跳的太阳穴，顺着又揉了揉，自己紧蹙的眉心，才缓下疲劳的劲。
人，大多都出演猫捉老鼠的故事。
……
“辛苦你了，辛苦。”村长朱林紧握那人的双手，一副热忱样子。他们肯定不是第一天认识。
韩瀚自认为眼睛有发花的一刻，他刚刚想抬出去的脚，依然迈了出去。走近点，才可能看清。
“别!别这样说。举手之劳而已，沈夫人安排的事情，我义不容辞会办好。”对方反握村长朱林的手，顺道轻轻拍了几下，满脸堆笑道。
“他是罪有应得。我使了几分力而已，说不定日后沈家和我许彪，都要借你的光。”
村长朱林眼角微微上扬，嘴角勾起了小弧度的笑。
不笑则已，一笑就阴森森。
韩瀚对待村长朱林这笑面虎，没什么好感。他破天荒的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疑虑开始爬满心头。
许彪，他们昨晚远远见过。在周城的某个大酒店的门口，两个人也是擦身而过。
随后出来，是他姐夫钱伟。姐夫钱伟扬了扬下巴，示意韩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喏，你哥们的关系，打理好了。”
“谁来着？”
“一个擦屁股的人。”姐夫钱伟早先摸出来的烟，已点燃叼在嘴上。
双指夹着取下来，长呼一下，烟雾一圈一圈散开，缭绕身旁。他眯着眼睛道“那人，的上头是大人物。属于周城是有头有脸的人，他来疏通关系，把握很大。”
韩瀚，特意多看两眼，直至对方坐进车里，开走。
“朱叔。”韩瀚佯装毕恭毕敬的晚辈，跟村长朱林打了声招呼。他和朱林的儿子朱盼弟，年纪相仿。
“额，小韩，你也过来啊!”朱林像是莫大的好奇，韩瀚会在现场。
“刚好过来，顺道看看。”
“我就说嘛。”朱林自顾自的舒了口气，“别学他。”
韩瀚自会知道，“他”所指的是谁。他站在不动，脸上的神色自若，淡漠的目光停留在许彪的身上，无法移开。
“他，他是嘉奇爸爸的特助，许彪。”村长朱林明白韩瀚的好奇，人之常情嘛。
故解释道。“你们打声招呼，韩瀚。”说话间，朱林站在韩许两人之间的侧面。
“兴许以后会经常碰见。”
“是吗？”韩瀚故意提高了反问的音调，随即温和，学着社会的一套说“幸会幸会。”
起承转合，恰如其分。
……
嘟嘟嘟……
“慕添宇，今天出狱?”一道沧桑却不失威严力度的声音，穿透手机，传进韩瀚的耳朵里。蓦然，有一丝丝的强人所难。
“是。”他干脆利落地认真回答道。
“带他回村?”对方的语气，好似探究又似关心，韩瀚他无法分辨。
他敛声屏气半响，回应道“暂时不。”
“他人在哪?”对方穷追不舍地问。颇有不知答案不肯罢休的意思存在。
“外面。”韩瀚连忙接着说“到时候再说。”不等对方回答，立马挂断电话。
嘟嘟嘟……
刚挂断的电话，又像催命符一样响起，毫不考虑接电话的人。
他瞥了一眼，接起。
“喂，听说他出来了。”声音铿锵有力，这是陈述句。
韩瀚心情刹那跌落谷底，顿时眉头一皱。他怎么也知道，慕添宇今天出狱？
“是。”韩瀚面无表情，冰凉凉的回答道。
电话的另一端，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什么时候回来？”
问的是慕添宇?
亦是他韩瀚?
韩瀚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足以让对方关心他自己的行踪。他淡淡地说道“未知。”
“我……。”
“今非昔比，相信你会拿捏好分寸的。”对方不等韩瀚的话说完，便打断。“你会看着办吧！”
听起来像是商量的口吻，却又绵里藏针。韩瀚的脸不由冷下来，他一只手揉了揉皱着的眉心，失笑道“他说，你们小心点。”
韩瀚语落。
对方紧张地追问起来，“他还说什么?”
“还说什么?呵！你可是明白人。”韩瀚鼻间溢出一声冷嗤。
双方都不说话，半响过后，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说明对方已挂断电话。
韩瀚面色慢慢舒展开来，眉目间闪烁着一丝丝的侥幸。似乎在无形的战争中，自己掰回一局。
他回望了眼钟城的大门，车水马龙的街道……转身，开车走了。
……
韩瀚的车一走，隐藏在巷子一端的人，悄悄探出头来。人来人往，若不稍加注意，定不会发现他躲在离韩瀚的不远处。
那人，是慕添宇。
他的目光随着韩瀚车子的而离去，进而收回。
钟城是座古老的城市，发达地段不停地往外扩张，唯独它的关卡处有纪念意义，属于老城区的一大风景区。
老城区最为有特色的，是它四通八达的小巷子。如条条大路通罗马般，若熟悉它的人，穿梭自如不在话下。
慕添宇曾经在钟城呆过一段时间，无人知晓。
光怪陆离村的人，怕传闻，怕死。
但却又偏偏喜欢盯着一亩三分地，争夺不已。
转眼间，慕添宇掌心贴住自己的脸颊，揉了几下。脚尖的方向一变，身影蹿进来来往往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