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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大夫。
今天我捡到了一个病人。
我知道这个人命不久矣,但是直到我把他带回药庄,才发现他体内生机几乎尽数断绝,只是全靠我给他含在嘴里的参片、和他莫名的执着吊着一口气。
我把他放到药床上,用小刀割开了他的衣服,有些地方已经和血肉粘在了一起,剥离时,免不了抽筋扒皮般的疼痛。不过他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一声不吭,倒是省了我许多麻烦,只是脸色愈发苍白,几乎白到透明,下一秒就要像鲛人一样,化为泡沫消失在空气中。
这可不好。
我皱了皱眉头。
我要得是一个活着的药人,又不是一堆死了的腐肉。
两片参片入口,他脸色慢慢好转,我垂眸看向他,他衣衫已经被我除净,露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饶是我在天灾人祸大狱小罚中走了不知几遭,看到这伤口也有些皱眉。
先不提他手肘膝盖一路攀爬、摩擦到几乎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只看那身上的伤痕,就足以担得上“触目惊心”四个字。
鞭痕、刀痕、火烧的铁烙,这些还勉强算是正常。
可是这乳|环、阴环、脖上勒出血印子的颈圈、还有……
我把他小心地翻过身来,陷入沉默。
莫不是捡了个哪家的男宠回来?
按了按面具,眼看着随着移动冒出来一小节肠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无所谓他之前遭遇过什么,但是厌恶属于我的东西身上留下属于别人的痕迹。要是知道这人浑身如此,我做什么要收他做药人。
可惜已经答应了。
而且意志力强悍到如此的人,也不多见。
算了,洗洗吧。
这么想着我搭上他的手腕,才发现他全身经脉被废过,因此身体虚弱至极,再加上常年累月地夜夜“被”笙歌,几乎掏空了他的身子,否则这一路坎坷应该是奈他不何的。
毕竟他可是第一个以如此姿态进入我的药林的人。
若不是我有意拦下林中猛兽,他怎么能到我面前。
看来这人之前大概是个江湖客,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废他丹田,这倒是让我起了几分好奇。
这人到底是生了一副怎样倾国倾城的容颜,让人宁要用这样恶劣的手段,也要留他在身边?
于是我抬头看向了他的脸,那上面覆着一张面具——说是覆着也不对,应该说是锁着。一张铁制的面具将他的脸包裹地严严实实,寒蚕丝混杂着精铁做成的带子交于脑后,相交处烙上了铁片,铁片又被做成了锁扣的形式,最后在脑后挂上了一把小锁。若是旁人想取下这张面具,怕是要把他的脑袋砍成两半。
我取出药水,勾着锁放进了盆里,小心着他乱糟糟的头发一并落进去,以免用的多了。
这药水实在是不好炼制。
用了一盏茶的时间,那铁锁化在了药水里,我终于看见他的脸。
满是疤痕,被废了一只眼。
奇怪的是被毁成这样,我竟然还觉得莫名熟悉。
在哪里见过?我有些苦恼。
我的记性向来不好,小时的记忆全是模糊的。师爹说我应当去当仵作,记得住死的,却记不住活的。
我敲敲脑袋,边烧着药汤,边回忆着我少得可怜的记忆。
为医者看人,认骨不认皮,哪怕他的脸毁成了这幅样子,我依旧能看出来他本应该是何等的风华绝盛,我依旧会觉得他莫名熟悉,应当见过。
将我所见过的人一一对比,蓦然灵光一闪。
啊,想起来了。
他是准武林盟主啊。
庄乘风,老盟主的义子,二十岁武功便已入化境,嫉恶如仇,不知道多少小姑娘为他神魂颠倒,是公认的下一届武林盟主。只是在一年前莫名失踪,老盟主老泪纵横,一夜之间须发皆白,无心江湖争斗,退位给自己的儿子,孟溪。
不是没有人怀疑孟溪为盟主之位做了手脚,但是他素来与庄乘风交好,情同手足,况且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他大哥遇难的事情,因此倒不像是他做的。
一年时间,众说纷纭,没曾想,这人倒是到了我门前,还一身狼狈。
我将他身体大致清洗之后,浸到了药汤里,已经止血的伤口瞬间崩开,流淌的血先是鲜红的,然后是乌黑腥臭的,我掰开他的嘴,将汤药灌了下去,一息之后,自耳后鼓起一个包,迅速地向着伤口移动,最后从伤口处出来了一条粉红的虫子。
我用玉筷将它夹起来放到瓶子里,任它左冲右撞,最后在瓶子里缩成委屈的一团。
催|情蛊,我新制的药刚好还差这味药材,真是意外之喜。
新得到的蛊虫让庄乘风看起来顺眼了许多,让我升起了一个久违的想法。说起来,这庄乘风还很得我好感,真是难得。
虽然师爹曾说得我"青睐"是倒了大霉。
我把庄乘风放到新的浴盆里,然后扣上顶盖,只露出他的脑袋,接着就听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呜咽,最后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明明方才还是将死之人,现在的面颊却染上了异样的绯红,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若不是这浴盆与地面连为一体,恐怕早就被他掀翻。
铁打的汉子,连受了这世上最恶毒的侮辱都没有屈服,现在却吼叫地几近崩溃。我趁机往他张着吼叫的嘴里灌了一碗汤药,看着他额角迸出的青筋,突然觉得师爹说的可能真的有些道理,被我"青睐"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保住他的命说不上易如反掌,但是也没什么难度,至少不用受如此痛苦。
想到这里,我难免升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又往药罐里加了几味药材,在往浴盆里加药时,不免听见了嗓子已经嘶哑的庄乘风,更加凄厉的惨叫。
只是,把庄乘风从阎王手里拉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我的药人。
不太一样的,不过就是他特别得我好感——根骨绝佳,体质绝佳,悟性绝佳,最重要的是,毅力绝佳,让我有了试出这一药质的可能。
真是帮了大忙。
等到药性完全发挥之后放他自由,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他能活下来。
……
我的轻功很好,这大概是被庄里的药房练出来的。
师父和师爹给我留下的药房很大很高,中间没有落脚的地方,若是想拿到最顶处的药材,需要一提气登上相当于两座城墙那样高的药柜,还需要凭借内力在半空悬浮、直到选出所需药材。
药材放得越高,质量就越好,那在顶端的那十几只人参已经长成了人形,小臂长的婴孩,眉目宛然。
只是这次却不是为了这些珍品,为的不过是将将到中列的药材,朱颜花。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这味药材,是为恢复容颜而生。
不过我觉得,这朱颜花有些名不副实了,它的功效不过是除去身上留下的疤痕,让皮肤更加白嫩,又不是容颜不老,怎的称得上这句诗。
况且它功效不过是作用在皮囊,连最劣质的伤药都不如,怎么能位列药材的中游?
以前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师父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惊惧,师爹则是笑得温柔。
"你会明白的。"
只是都过了十二年了,我还是不明白。
我拿出一朵朱颜花,调制成药膏抹在庄乘风身上。
经过第一次治疗已经三个多月了,他日日泡着汤药,气色好多了,想来这几日就该苏醒了。
想到这里,我有些激动,不小心把一大坨药膏掉在了他的脸上。
“……”
我将药膏抹匀,在眉心那处疤痕顿了顿,还是像往日一样涂上了药膏。
这道疤痕很深,又十分陈旧,不是这一年之内刻上的,看起来实在是坏了这张脸——然而纵使有了这道疤痕,这人却依然令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神魂颠倒。
曾经有女侠放出豪言,嫁人当嫁庄乘风,连那道破坏了整体容颜的疤痕都那样迷人,若是一日能与他成双成对,定然在每日清晨在他眉心轻吻,双宿双栖。
这一番言论实在大胆,听得众人唏嘘,估计过上几年就能喝到两人喜酒。可惜不过半年,两人便双双失踪,难寻踪迹。
有些可惜。
显然这喜酒是喝不上了。
抹到小腿,那小腿骨之前显然是受过重击,之后却并未管理,或甚是故意让其长歪,导致这小腿长得丑陋且畸形,因此我不得不重新把它打断接上,这让我十分不满。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腿伤又要把我研制药材的进度拖延下去了。
好在经过今天的疗程,他应该就能被我调理成最顺眼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我有点开心。
我不喜欢属于我的东西上留下别人的痕迹,哪怕这东西不会永远属于我。
那刀痕鞭痕烙印,全是不知谁给他留下的痕迹,包括乳环和阴环,以及他畸形的腿骨,瞎掉的眼睛和留在体内没有清理的东西,全都是。
师父居然说,有人认为这种行为非常浪漫,我直到现在,看见时脑海里想起的,依旧是山下村子里的阿黄划地盘的样子。
……不过阿黄对地面可没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认为这些充满侮辱性的行为浪漫。
我纠结着,发现今天的药膏有些不够了。
啧,看来是之前掉到脸上的那块涂得厚了。
只好去调制新的。
毕竟是最后一个疗程,不出意外,这次的膏药洗净,他的本来面目就完全显现出来了。
正调制着,却听到放置庄乘风的屋内一声极大的声响。
"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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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药石前期对感情很迟钝,尤其是爱情,心里只有师父师爹和病人,因此看起来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炼药机器。
这是一个除了治病什么都干的大夫,一点点去理解感情,渐渐被温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