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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稍低了头,余光瞥见坐在西王母旁边的圣尊招呼,快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殿上的神仙虽说见过她的少数,但见她年纪轻轻却已经坐在了圣尊的旁边,自然也能猜测到,眼前这位女神仙,便是圣尊的孙女了。
卿珩听到殿上一众神仙高谈阔论,虽说是在谈论修炼之法,却听不出来什么高明之见,神仙们走了过场之后,像是将这几万年来的话都攒到今日,喋喋咻咻个不停。
卿珩才听了一会,便觉得脑袋有些发涨,她使劲揉了揉自个的额角,之后不动声色的望了几眼圣尊与西王母,圣尊正拿着手中的茶盏品茶,西王母却是之前在大殿上见到的那副模样:嘴角噙着笑,但旁人却瞧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在笑。
卿珩扫了一圈周围,见殿中众人皆是各忙各的,便弯着腰,悄悄的站了起来。
侧旁伸出来一只手,将她按了回去。
卿珩顺着手望去,这才发现身旁的圣尊一只手按着她,正气定神闲的用另一只手捧着茶盏,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静静的平视着前方喝茶。
而卿珩也在此时感觉到不远处一道探究的目光却向她投过来,卿珩起身的动作一滞,缓缓的坐了下来。
卿珩微微抬了抬头,见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女神仙正笑着望她,正是前几日里见过的苿姬,出于礼数,卿珩也笑了笑,冲着苿姬点头示意。
此次法道会上,卿珩没有中途离开,还一直待到了法道会结束。
原因却并不是因为卿珩对这法道会多么有兴趣,而是,前一夜没睡好的她,伏在案上睡了好几个时辰。
圣尊见她困乏的要命,只是笑了笑,吩咐珮儿拿了一件衣裳,披在了卿珩身上。她醒来时,法道会已经结束了,珮儿却在不远处等她,见她醒了,连忙上前问道:“少主,你可睡醒了?”
卿珩揉揉眼睛,问道:“我这是在哪?”
珮儿轻声说道:“你在法道会上一直睡到现在,圣尊叫我看着你醒来再回去。”
卿珩连忙翻起来,问道:“你说什么,我在法道会上当着那么多神仙的面睡着了?”
珮儿没有说话,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
卿珩使劲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十分懊悔的说道:“我又丢人了吧?”
珮儿又点了点头。
这可是法道会,神界的神仙少说也来了一半,这下倒好,她要将脸丢到整个神界去了。
她悻悻的回了自己的住所,却在不远处瞧见了适才在法道会上与她打过招呼的苿姬。
卿珩心下紧张,心想,这苿姬这个时候怎么来这了,莫不是为了法道会上她睡着的事情来嘲笑她?
卿珩连忙抬起袖子遮住脸,打算在苿姬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的溜回自己的房间去。
“少主回来了?”
卿珩闻言,停住脚步,转身笑道:“是苿姬姑娘?好巧,你怎么在这?”
苿姬拎起手中的食盒,笑着说道:“我是来给少主送吃食的。”
卿珩这才看到苿姬的手中还拿了个食盒,有些惊异,望着苿姬问道:“苿姬姑娘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苿姬急忙说道:“少主别误会,只是听闻少主喜欢吃糕点,我适才在灶屋做了些桂花糕给少主送来。”
卿珩客套道:“苿姬姑娘也太客气了,快别站着了,进去坐坐吧。”
苿姬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
卿珩将苿姬迎了进去,又招呼她坐下,苿姬笑道:“少主不用姑娘姑娘的叫我,叫我名字就行了。”
卿珩缓缓说道:“苿姬?”
苿姬笑着点点头。
卿珩望着苿姬从食盒中拿出来的一盘桂花糕,又不动声色的瞧了她一眼,这个苿姬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她这样巴巴的送来桂花糕给卿珩吃,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辛夷?
卿珩笑道:“苿姬,我想你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你直说就好了。”
苿姬闻言愣了一下,却没想到卿珩会这样直接的问她。
她开口道:“实不相瞒,少主,我是有些事情要找你帮忙的,我想你帮我……”
卿珩见苿姬话才说到一半,便低下了头不言语,有些奇怪,转眼却瞧见了鲤赦。
鲤赦见卿珩屋中还有人,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主人,没有打扰你们吧,我有要紧的事要与你说。”
卿珩闻言,瞧了一眼苿姬,苿姬连忙说道:“少主若是有要紧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她站了起来,低着头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卿珩挠挠头,问道:“说吧,又有什么事情?”
鲤赦坐到卿珩旁边,谄媚的笑道:“主人,你可一定要帮我。”
卿珩叹道:“我就知道你一刻都不曾消停,说吧,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我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什么功夫管你闯的祸呢?”
鲤赦忙道:“主人,这件事情,只有你能管的。”
卿珩瞥一眼鲤赦,无语道:“好,你且说来听听吧。”
鲤赦连忙说道:“那个赤鷩鸟不知道从何处听来我在这昆仑山上,她也来昆仑山了,还一直缠着我,我实在是怕了她,主人,你能不能想办法,叫她回少华山上去?”
卿珩摇着头说道:“这怎么可以?”
鲤赦又道:“怎么了?”
卿珩十分认真的说道:“你想一想,这是在昆仑山上,人家赤鷩鸟也是来参加这个法道会的,我们在昆仑山上算是客人,虽说是个便宜亲戚,也不好越俎代庖,去管法道会的事情。再说,陆英又不在,我在赤鷩鸟面前就更说不上什么话了,还有,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她,直说就好了,这种事情,叫我去说也不太合适。”
鲤赦十分委屈的瞅着卿珩,撇着嘴不说话。
卿珩又道:“她缠着你是为了什么,你也应该知道,你对她既然没有那个意思,还是趁早说清楚。还有,我现在很忙,你该干嘛干嘛去。”
鲤赦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卿珩总觉得这个昆仑山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今日去了法道会,才察觉到参加法道会与圣尊以往罚她抄写东西时的感觉惊人的相似。
第二日,卿珩不情不愿的进去时,正听到一个老神仙说道:“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固,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卿珩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摇了摇头,快步走了进去。
据说这法道会要持续将近一月,卿珩若是每日来这待上几个时辰,岂不是要疯了?
只是众神仙都知道她在这昆仑山上,若是在法道会上不露面,神仙们说闲话的内容,多半又与她有些关系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神仙,这才知道原来世间竟还有如此无聊无趣的事情,这便是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法道会,这世间再无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
一连在法道会上待了五日,到第六日时,卿珩慎重的想了想,却还是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圣尊好好的谈一谈。
圣尊听着满面愁云的卿珩大早的就跑到她身边,撒着娇发了一堆牢骚之后,笑着问道:“还有吗?”
卿珩呆了一呆,随后摇了摇头。
圣尊说道:“你这几日也没给我惹什么麻烦,明日的法道会,你就不用去了。”
卿珩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高兴的跳了起来。
圣尊摸了摸她的脸,笑道:“好了,多大的人了,竟还像个孩子一样,别叫旁人瞧见了丢脸,去吧。”
卿珩行礼道:“谢谢祖母。”她冲着圣尊笑了笑,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圣尊望着她的背影说道:“真是个疯丫头。”
卿珩终于在昆仑山上切实的体会到,远离了法道会的日子,于她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幸运。她开始计划起了她在昆仑山上今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从圣尊那儿离开后,便去了秦艽与金铃子屋中。
金铃子正从屋内走出来,卿珩忙道:“你去哪?”
金铃子抬头说道:“我正要去找你,你怎么来了?”
卿珩十分轻松的笑道:“祖母准我不去参加那个什么法道会了,我今日打算去昆仑山转一转,才来找你和秦艽,秦艽又不在?”
金铃子说道:“那我在这道声恭喜,你终于脱离了苦海。”
卿珩憨笑:“多谢。”
金铃子问道:“你打算去哪?”
卿珩为难道:“我也不知道。”
金铃子低眉想了一瞬,神秘的说道:“我这两日里倒是打听到了一处地方,昨日也去看过了,保证是你在頵羝山上没见过的去处。”
卿珩欣喜道:“真的吗?”
金铃子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这就带你去。”
卿珩兴奋之余,却瞧见金铃子一直心不在焉的,忙问道:“你怎么了?”
金铃子此时正为了大祭司之前告知他的事情发愁,想着应该如何找到昆仑山上的绝谷,又想着怎么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将卿珩带去那里,一时没留意卿珩刚刚说了什么话。
卿珩见金铃子对自己刚刚说的话充耳不闻,连忙快步上前将金铃子拦住。
金铃子这才醒了神,卿珩抬头望着他,笑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金铃子心中一惊,连忙开口掩饰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之前在凡界从凡人口中听说过的一个故事。”
卿珩一听是凡界的故事,登时来了兴趣,十分认真的望着金铃子,问道:“什么故事,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快讲给我听。”
金铃子点头笑道:“也不算是故事,只是之前听别人说过,昆仑山是神界天柱所在之地,灵气必定也是十分鼎盛,却不知道这个天柱在何处,是什么样子的?”
卿珩遗憾道:“可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并不知道天柱在哪里。”
两人走到昆仑山脚的一处幽僻之所,卿珩四下瞧了几眼,却见不远处站着个男神仙,手中握着一柄大刀,看着好像不甚友好。
卿珩向前走了几步,慢慢靠近他,发现他长得很是奇怪,他长了个老虎的身子,却还有九条尾巴。
卿珩从未见过这样长相奇特的神仙,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九尾狐吗?”
男神仙闻言,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后,又将头转了过去,目光直视前方,像是没听到卿珩在说什么。
卿珩没想到,这昆仑山上竟然还有这样倨傲的神仙,他适才的态度,让卿珩很不服气。
卿珩这时便忘了她最初上前来,是为了要问眼前的神仙关于天柱的事情,却还是十分倔强的望着眼前这个既像九尾狐又像老虎的神仙,大声问道:“你是九尾狐吗?”
那神仙转过头来,这回却盯了她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你不用说两遍,我耳朵很好,听得见。”
卿珩一惊,顿觉这个神仙是不太好惹的,也不去纠结于他究竟是不是九尾狐的这件事情了。
她打算自己去找天柱所在,于是拉着金铃子立刻转身,想要离开此处往前走时,那个冷冰冰的神仙立时拔刀,闪身上前,将他们二人挡住,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不能过去。”
卿珩抬头,瞥了一眼他手中明晃晃的刀刃,说道:“你别吓我,我只是随便走走。”
神仙依旧是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卿珩顿觉十分的无语,望着他问道:“你是谁啊,为什么管我?”
“山神陆吾,奉西王母之命看守此地。”那人慢悠悠的说道。
卿珩瞥了一眼自称是山神的陆吾,念道:“陆吾?”
v“前面是昆仑山的禁地,陆吾职责所在,不能让两位过去。”陆吾义正言辞的说道。
卿珩盯着倔强的陆吾半晌,见他丝毫都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好无奈的说道:“好了好了,不过去就不过去,我们这就走。”
说完,拉了金铃子转身离去。
陆吾看着终于离开的两人,舒了一口气,又站了回去。
这里有陆吾拦着,金铃子说的地方肯定是去不成的了。
卿珩只觉十分的扫兴,只好原路返回,她袖中的缚魂索此时竟经从袖口飞了出来,直冲着他们身后飞去。
陆吾见缚魂索不受卿珩控制,携着凌厉之势朝自己飞了过来,连忙躲闪,但缚魂索绕过他,朝着他身后的山洞中飞了进去。
卿珩当了这缚魂索两千多年的主人,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当下便慌了神,只想着将它赶快拿回来,免得再出了什么乱子。
卿珩试了好几次,可召唤它的术法此时却十分不顶用,任凭她怎么样念口诀,缚魂索都不曾停下来。
卿珩见缚魂索一直往远处飞去,只好施展术法追了过去,金铃子见卿珩一直追着缚魂索,而缚魂索像是不受控制的往前飞去,眼见卿珩就要跑到陆吾说的什么禁地去了,心下一急,却没留神将自己身上冥界的术法使了出来,好在卿珩与陆吾都忙着追缚魂索,并没有察觉到。
缚魂索飞到一处山洞前,才停了下来,卿珩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去抓住它,将它握在手中,笑道:“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般不听话?”
话音刚落,卿珩便被缚魂索连拖带拽的拉到了洞中。
身后的金铃子见状,连忙伸出手去,他猛地一拉,想要将卿珩拉回来,却只扯到了一片衣角,几乎来不及思索,金铃子将手中的衣角扔在地上,飞了进去,将身后陆吾的那句:“别进去”湮灭。
洞中一片晦暗,金铃子凭着洞中微弱的声响追了过去,终于在一处溶洞前追上了卿珩。
卿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连忙转身,惊魂未定的看着金铃子,问道:“是你,你怎么也进来了?”
金铃子的神情里带着一丝紧张,只一瞬后,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望着卿珩问道:“你没事吧?”
卿珩摇摇头,拿起手中的缚魂索说道:“这缚魂索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日好像不太听话,将我带来此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外面的那个山神好像说过这是昆仑山的禁地,里面指不定有什么凶神凶兽的,我们快些出去吧。”
卿珩自上回从凡界的那个藏有血灵的山洞中出来之后,便对各处的山洞都产生了恐惧,此番若不是缚魂索将她连拉带拽的拖了进来,她自己是不愿意到这里来的。
金铃子转身瞧了几眼四周,有些忧心的说道:“我看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像是触动了这里的法阵机关,我们怕是出不去啦。”
金铃子又说道:“这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机关法阵,快将你的缚魂索给收起来。”
卿珩答声:“哦。”她依言将缚魂索收进了袖中,她抬头时注意到金铃子不慌不忙,十分的从容样子,心中生出些很奇怪的感觉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们该如何?”
金铃子低眉道:“再向前走走,说不定前方有路。”
两人走了半晌,卿珩却感觉到越来越冷,周围也渐渐多了些冰雪。
卿珩见自己御寒的术法不管用,只好停下来跺脚搓手,说道:“怎么越来越冷了,我们这是到什么地方来了?”
金铃子一愣,神界的神仙各个都如此的怕冷吗?这里虽说有些冷,可与冥界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的。
金铃子说道:“我们应该到了昆仑山底。”
卿珩跺了跺脚,跟上金铃子,问道:“你来过这吗?怎么对这好像很熟悉似的?”
金铃子心道不好,他现在只是个流落凡界的小妖,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卿珩怕是对他刚刚的言语生了疑,忙答道:“没有,这些是我在凡界的时候得来的经验。”
卿珩沉默了一瞬,见金铃子再没说什么,跟着他往前走了一会,心中却渐渐起了疑:金铃子不过是个从妖界逃到凡界的小妖而已,身上左右也就五百年的道行,但他刚刚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的神情,却实在不像是一个五百年修为的小妖所能有的。
卿珩抬头发现自己与金铃子隔得的距离有些远了,快步追上金铃子,却见金铃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前面,正在望着什么东西发愣。
卿珩忙问道:“你怎么了不走了,在看什么?”
金铃子伸手一指,说道:“你看。”
卿珩上前一看,只见一根贯穿山洞的石柱横立在前面,像是长在山洞中的一棵破天而出的树,而这里就是整个山洞的尽头,附近也没有其他的出路。
“这是什么?”卿珩抬头望着石柱子问道。
金铃子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却发现这里既无出路,也不见义父所说的什么绝谷机关。
金铃子望着眼前的石柱呆立半晌,之后望着卿珩说道:“我看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出路了,若我们原路返回,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出口,你是神仙,应该知道怎么样出去吧?”
卿珩仰头道:“我听说天柱上连天庭,下通地底,我们若能顺着它上去,应该就能出去了。”
金铃子问道:“那要如何才能上得去呢?”
卿珩说道:“这个你不要担心,方才缚魂索像是感受到天柱的召引才来此处的,你我二人困在此处也都怨它,还让它将我们带出去就是了。”
金铃子迟疑道:“这个,行吗?”
卿珩闻言,将缚魂索拿了出来,缚魂索自一离她手,便飞至石柱上空来回盘旋着。
卿珩展眉一笑,上前说道:“是了,这就是天柱了,等会你拉着我,我们想办法上去。”
金铃子答道:“好,知道了。”
洞外的陆吾这时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洞外来来去去的不知走了多少回,这山洞是禁地,没有西王母的允许,他却也不敢轻易的踏入。
许久之后,才见两人出来,陆吾连忙迎上去焦急的说道:“你们可回来了,方才真的好险,你们没事吧?”
卿珩笑着摇摇头:“我们没事,东西也找到了。”
陆吾凑近卿珩与金铃子,小声说道:“此处是昆仑山的禁地,今日你们进去是个意外,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今日发生的事情,你二人今日从未到过此处,我也没见过你们。”
卿珩心想,陆吾奉命在此看守,自己进去山洞,怕是已经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连忙识趣的答应:“我知道了,今日之事,我定不会向任何人说起的,你放心吧。”
陆吾催促道:“你们快些走吧,别让别人看见。”
卿珩与金铃子赶忙离开了山脚,各自回了住处。
出乎卿珩意料的是,那个苿姬又站在屋前等她,她扯出一个笑脸来迎上去问道:“苿姬,你怎么来了?”
苿姬闻言,转身望着卿珩说道:“少主,你回来了,你可有空闲?我找你有些事。”
卿珩笑道:“你来了多久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方才有事出去了一趟,我们进去说话吧。”
苿姬有些尴尬,两人仅有一面之缘,之前也并不甚熟络,苿姬听说卿珩也是第一次来这昆仑山,连昆仑山上的仙娥也不清楚卿珩时怎么样的一个神仙,昆仑山上也打听不到有关于卿珩的事情,她先前有些担心卿珩会很难相处,但见卿珩这样说,遂觉与她亲近了些,忙点头说道:“谢谢。”
卿珩揉了揉额角,缓步走了进去。
卿珩招呼苿姬坐下,望着她手中的提着的食盒,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个是……”
苿姬瞟了一眼食盒,说道:“哦,这是我刚刚做好的桂花糕。”
卿珩呵呵干笑了两声,没有意识的重复道:“是桂花糕。”
卿珩看着苿姬,终于说道:“你不必这么,这么的客气,其实我……”
她并不喜欢吃桂花糕。
卿珩又道:“苿姬,其实我呢,一直是一个直性子的女神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只要我能做到,你不用老是带这些东西来,太麻烦了。”
卿珩的客气很适当,苿姬闻言,忙说道:“上回我是要说这件事来着,却没想到少主有其他的事情。这回前来打搅少主,却还是因为上回的事情,苿姬是想求少主帮一个小小的忙。”
卿珩笑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就好。”
苿姬迅速的望了一眼卿珩,又低下头去,说道:“苿姬想同辛夷神君说几句话。”
卿珩闻言一愣,她望着苿姬,心想,刚刚是她听错了么?这个苿姬是想要找辛夷说话。
那就奇怪了,苿姬应该知道,这是西王母叫人为她收拾的屋子,这一来,辛夷并不住在这,二来,若是苿姬想找小师叔说话,也应该直接去找他,犯不着往她这儿送吃食,她用这么个迂回的方法,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卿珩疑惑道:“这个,苿姬,你若是要找我小师叔,直接去找他便是了,怎么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来,还有,这些吃食,你也应该直接送给他才是啊。”
苿姬满面的羞涩,脸颊绯红,她频频低头,轻声说道:“不瞒少主,自我上回见到辛夷神君之后,便再没瞧见他,也不知道要去何处找他,这才来麻烦卿珩少主,少主若是愿意帮我,苿姬感激不尽。”
卿珩闻言,顿觉自上次在昆仑山见面后,自己也是很少见到过辛夷了,愣神间,苿姬连连唤了她好几声,卿珩道:“对不住,我忽然想起些事情。”
卿珩也发现自己最近愣神的次数比以往稍微多了些,却不知是不是神识出了什么问题。
苿姬笑了笑,轻声说道:“那苿姬说的这件事情……”
卿珩见苿姬一脸的期待,忙笑道:“这个好说,不就是帮你传个话吗,你放心,只要我能见着小师叔,一定帮忙将话带到。”
苿姬闻言莞尔一笑,站起身来,微微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少主了,那苿姬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卿珩亦起身说道:“不必客气。”
看着苿姬离去,卿珩望着桌上的盘子桂花糕,皱起了眉头。
卿珩最近脑子乱乱的,记不住东西,时间一长,怕是会将这事给忘了,到时候见了苿姬,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
辛夷正在案前呆坐着,卿珩进去时,在他面前晃了晃,辛夷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卿珩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卿珩将食盒原封不动的放在了案前,将食盒打开后,指着里面的吃食说道:“这个是桂花糕,小师叔,你吃一点吧。”
辛夷微微笑了笑,说道:“好。”
说罢,他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塞在了嘴里。
才吃了一口,辛夷便连连称赞,问道:“真好吃,这是你做的吗?”
卿珩否认道:“自然不是我做的,你也知道,我自小就不会做这些东西的。”
辛夷听出她语气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卿珩望着别处,说道:“没怎么,这是苿姬送来给你的,她说找不到你,就将东西带到我那里去了。”
辛夷闻言,将手中的半块桂花糕放在了盘子边,说道:“是她?”
卿珩说道:“是,她说有话要跟你说。上次她也给我送来了些,我倒是吃了半块,味道很是不错,这个苿姬的厨艺看样子很不错。而且不咸山那么远,听说她得知你也要来昆仑山上参加法道会,提前半个月就在昆仑山上等着你了,我想你们……”
辛夷忽然说道:“别说了,你先回去吧。”
卿珩只当他听进去了,又说道:“那好,今日未时,你要记得去找她,我就先回去了。”
卿珩离去之后,辛夷在案前呆坐了大概一个时辰,秦艽才从外面回来,见案上放着个食盒,连忙上前问道:“饿死了,这是什么?”
“原来是桂花糕。”秦艽看着打开的食盒说道。
辛夷指了指食盒,说道:“你要是喜欢,都拿去吃吧。”
秦艽闻言,上前拿起食盒中的盘子,说道:“那多谢了。”
秦艽将桂花糕拿走后,辛夷一脸的轻松,也起身出去了。
次日一大早,卿珩才起来,就见着赶来送桂花糕的苿姬,卿珩望着她手中的食盒,十分的惊恐,她吞咽了下口水,艰难的说:“苿姬,你有话直接说就行了,还有,以后若是来见我,也不必提着桂花糕。”
经过这几日通过桂花糕的接触,卿珩发现,苿姬虽只是个山神的女儿,神阶虽算不上很高,却是蕙质兰心,待人温文有礼,谦和恭顺,神品是挑不出一丝的毛病来的。
她的厨艺也是没得挑,这几日里巴巴的送来的这些桂花糕,卿珩虽说只吃了半块,但她觉得桂花糕的味道,其实也是不错的。
且一个不会做吃食的神女,对别人做的吃食,本就没有什么品头论足的资格。
但世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神仙却也不能例外,再好的东西,面对的时间久了,也会腻烦。
就比如一个十分喜欢吃桂花糕的神仙,她可能隔三差五的会想着吃几块桂花糕,然后觉得它是个美味的吃食,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没准她想起了桂花糕的美味,便还会想着再吃。
但若是一个很喜欢吃桂花糕的神仙,叫她日日都吃这个桂花糕,过不了几日,她往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是不会再碰这个桂花糕的了。
卿珩不属于前者,也不隶属后者,她不喜欢吃桂花糕。
而且,昨日里苿姬刚一离开,卿珩就跑到辛夷的住处,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卿珩觉得,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再说,整个昆仑山上认识辛夷的神仙也不在少数,苿姬没必要每次都只坑她一个。
卿珩望着苿姬,十分无奈的笑道:“苿姬,你怎么这么一大清早的就来了,还带着……你昨日说的事情,我已经跟小师叔说过了。”
苿姬惊讶道:“可我在那里待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没有见着他。”
卿珩惊道:“这怎么可能,我昨日说的,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他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按说没有理由不去啊。”
苿姬闻言,失落的垂下了头,卿珩见状连忙安慰道:“你不要急,你把这个拿回去,我再去帮你问问。”
卿珩说着,将食盒拿起来,硬塞给了苿姬,急匆匆的跑出了门。
苿姬抿了抿嘴唇,拿着食盒离开了。
卿珩心想,辛夷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明明说的好好的,要去见苿姬一面。
小师叔居然让一个女神仙在外面足足等了他两个时辰,她印象中的小师叔,平日里待人温厚,好像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苿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卿珩与辛夷住的客房离得并不是很远,疾步走一会,也就到了,她满腹的疑惑,伸手叩了叩辛夷的房门,问道:“小师叔,在吗?”
里面传来一声淡淡的声音:“门开着呢,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门是虚掩着的,卿珩推门进去,辛夷低着头,手中拿着一卷书,说道:“怎么了,大清早的过来?”
卿珩酝酿了一下,说道:“小师叔,我昨日跟你说的事情,你有没有听到啊?”
辛夷答道:“听到了。”
卿珩道:“那小师叔怎么没去,苿姬可在外面等了你两个多时辰。”
辛夷淡淡说道:“我是听到了,可我没有答应。”
卿珩一怔,噎得说不出话来。
辛夷将书卷扔在案上,猛地抬头,问道:“你一大早来这找我,就为了这件事?”
卿珩点头道:“是啊,苿姬一大早就往我这来了,说你昨日根本就没去,问我是不是将话带到了。我实在是……”
实在是不厌其烦,不堪其扰。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辛夷说道。
卿珩不明所以,又道:“那小师叔,你有时间就去见她一面吧,不然她又该来找我了。”
辛夷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卿珩笑道:“多谢小师叔了,我走了。”
适才出来的时候,她好像注意到辛夷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不过,自从来昆仑山的那日起,辛夷就怪怪的,尤其是这两日卿珩来找他说苿姬的事情时,他脸上的神情,不是不耐烦,便是隐忍着怒气。这几日她见过的小师叔,与她记忆中那个如和煦春风一般的小师叔,判若两人。
若是苿姬不是三番两次的拿着桂花糕来找她,她也不愿意插手辛夷的感情之事。
神仙姻缘上有天注定,下有和合二仙撮合,与她这个没有情根的神女,没有半分的关系,她也犯不着自降神阶,来抢和合二仙的营生。
好在辛夷方才已经答应了她,一定会去赴苿姬的约,卿珩这回帮了苿姬将辛夷约出来,也算是对得起苿姬那两盘桂花糕了。
卿珩在榻上躺了半日,才想起之前要查的事情至今还没有半分的眉目,这几日也净瞎操心辛夷与苿姬两个的事情,该干的正事,却是一件也没干。
她翻身起来,收拾了一阵,朝着圣尊的住所走去。
圣尊不在自己的屋子中,听仙娥说,好像是去了西王母那里喝茶。
卿珩有些纳闷,怎么最近祖母老是去找西王母喝茶?她纠结了许久,却还是有些忐忑的往西王母的寝殿去了。
西王母寝殿附近无人把守,耳力极佳的卿珩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母亲,你为何会将卿珩许配给赤水一族的世子呢,若是将他们两个凑在一处,怕是犹如水火,势不相容。”
“这是卿珩命里的因果,我却是做不了主的,这件事情只能是这样,以后怎么样,我也是无能为力。”
侧门里走出来个仙娥,卿珩见有人来了,赶紧使了个术法,隐了身子闪躲着出来。
既然如西王母所说,她与烨麟势如水火,自然是没法成亲的,若是此事西王母与圣尊知道,那么赤水神君应该也是知道的,可他若是知道了这一点,却又为何跑到頵羝山上结亲?难道真的是为了那棵赤枣树?
秦艽难得闲下来,正与辛夷在自己屋中下棋。圣尊跟前的仙娥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面红耳赤的,进来也不说话,弯着腰忙着喘气。
秦艽笑了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仙娥深呼了一口气,说道:“卿珩少主生病了,圣尊叫医仙赶快去瞧瞧。”
秦艽闻言,与辛夷对望一眼,站起来说道:“你稍等,我这就去。”
仙娥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秦艽望着辛夷说道:“快走吧。”
辛夷跟着秦艽急匆匆的赶到卿珩的住所时,才见卿珩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秦艽见状,连忙上前为她切脉。
卿珩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艽说道:“我来为你诊病。”
卿珩无精打采的说:“我没什么病,你回去吧。”
秦艽诧异道:“你没病?那你是装病?”
卿珩翻身起来说道:“我也没说我生病了,你要是非要说我有病,也随你吧,反正我这两日也不想见人,你们也走吧。”
辛夷与秦艽面面相觑,辛夷神情复杂的望一眼秦艽,而后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卿珩在榻上躺到了黄昏,却听得她住所外面一直静悄悄的,卿珩心道有异,唤了个仙娥进来问话。
卿珩指着外面问仙娥:“今日我这里怎么这样的安静?”
小仙娥垂着头怯怯的说道:“回少主,西王母听说少主生了病,需要好好地静养几日,便吩咐了昆仑山上的神仙,没什么事情都不要来这里,不可打扰少主养病。”
卿珩低吟道:“静养?”
小仙娥回答道:“是。”
卿珩柔声说道:“这里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小仙娥闻言,退了出去。
之后的三日里,果然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她,直到第四日的黄昏,卿珩躺在榻上,有仙娥跑进来说:“少主,不咸山的苿姬姑娘来了。”
卿珩一咕噜翻起来问道:“她怎么又来了?”
仙娥抬眼答道:“她说有要事要找少主,现正在门外候着,要不要让她进来?”
卿珩思索一阵,微微抬头望着仙娥说道:“无碍,你请她进来吧。”
卿珩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绕过屏风,走到石桌前坐下。
外面闪进来一个窈窕的影子,卿珩转眼笑望着苿姬,说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过来坐。”
苿姬答话道:“听说少主生病了,可好些了?”
卿珩见苿姬坐在她身旁,却见苿姬眼睛肿的桃核似的,说道:“我好多了。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苿姬神情黯然,慢悠悠的说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
苿姬话说到一半,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无意识的向外望了一眼,垂下了脑袋。
卿珩会意,对着门外守着的仙娥说道:“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情了,你先下去吧!”
外面的仙娥闻言,说道:“是。”
一瞬之后,外面便没了声音。
卿珩转眼望着苿姬:“好了,这里也没有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尽管直说吧。”
苿姬这才凄凄切切的说道:“之前承蒙少主援手,辛夷神君今日倒是来找了我一趟。”
卿珩闻言点头:“他去见你了,那是好事啊,可我怎么瞧着你不太开心啊?”
苿姬蹙眉道:“只是……只是辛夷神君来了之后,还没等我说话,却将我之前托人送到頵羝山上的一柄玉箫给送还了回来,还说……”
苿姬说到此处,掩面哭了起来。
卿珩这几万年里,并没怎么哭过,上回见别人哭,还是在凡界渔村碰到的那个书生,可他哭是因为自己的媳妇要被人抢了,苿姬却又为什么哭?
作为一个内心十分坚强的女神仙,别人在她面前哭成这样,她显得有些许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苿姬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慰她,才不会让她像现下这么的难过。卿珩有些迟疑的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晌之后,苿姬才渐渐止住了抽泣,她望着卿珩,轻声说道:“此番我是来向卿珩少主辞行的。”
卿珩有些错愕,但她见苿姬的神情,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又问道:“你如今要离开,是否是因为小师叔?”
苿姬说道:“辛夷神君跟我说,他心中早有心仪之人。”
卿珩闻言一怔,说道:“你说小师叔早有喜欢的神仙了?”
苿姬点点头,说道:“明日我就要启程回不咸山去了,这才来向少主辞行,苿姬欠卿珩少主一个人情,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少主的。”
说完,苿姬又道:“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就先回去了,打扰少主了。”
卿珩目送苿姬离去,陷入了沉思。
苿姬走了很久之后,卿珩才发现天色渐晚,忙收拾了一阵,躺在榻上准备歇息时,忽见一个魅影从她窗外闪了过去。
卿珩一个激灵,睡意一下子尽数消失,她微微抬头望着窗棂,心中天人交战,迟疑着究竟要不要追着那道影子出去,却又想到之前在頵羝山上钟阁的那件事,这个血的教训告诉她,夜里听到什么声音,最好置之不理,还有,一个半吊子修为的女神仙,还是乖乖的待在自己的房里比较安全。
此时,外面却隐隐约约出现一阵细碎的声音,像是一阵脚步声,朝着卿珩的屋子过来了。
卿珩心一惊,怎么昆仑山这么大,麻烦却还是单独来找她?
她连忙将放在案头的夜明珠收了回来。
黑暗中一道影子闪进了她的房间,来人修为很高,进来时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卿珩装作熟睡的样子,却在眼角开了一道缝,观察着屋内的动静。
来人罩着黑色的长袍,根本就看不清楚模样,他特意将自己身上的气息隐了,卿珩也没有察觉出来,他到底是何人,但他身形看着很高大,应是个男子。
他像在找什么东西,卿珩眯着眼睛,看着他几乎将屋中所有的角落都翻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