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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背后是一道深邃的天井，狭小的空间内塞满了散发着荧光的冷却管和电子管，包裹着绝缘漆的电线东一道西一道，像是一条条粗大的蟒蛇。
“小心一点哦。”
池歆嘴上这么说着，却在这艰险模糊的地方如履平地，敏捷地在仅有的落脚点之间跳来跳去。
吕文跟在她背后，直到步履轻快的女子跃上对面墙壁的安全梯。
“来，上来啊。”
她伸出手来，帮助自己比起运动更擅长思考的男友稳住身体。
“这梯子还蛮高的，你可别掉下去哦。”
女子笑着往上方攀爬，灵活的身体很快消失在最顶端的平台上。
她果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法律顾问看着她轻车熟路的动作，手指碰到口袋中的手机，却终究没有按下那个快捷拨号键。
算了。
他紧跟着爬上平台，有些吃力地喘着气。
平台上方是一根高大的圆柱，金属质地的表面光滑冰冷。
“你到底带我来看什么？”
吕文不解地皱起眉头。
他更介意的是：作为法律顾问的自己都没有权限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为什么她却对这里了如指掌？
池歆神秘兮兮地笑着，抬手用力拍在金属外壁上。
“当然是这个啦！”手腕处的电子芯片再次亮起。仿佛她整个人就是接触防御的钥匙一般，蓝色的电流顺着她的手掌向外延伸，一瞬间布满了金属管表面。
漆黑的金属发生变化，渐渐转换为完全透明的高强度玻璃。管子内，一架高大的超级计算机整个浸泡在蓝莹莹的冷却剂里，上面无数的数据指示灯飞快地扇动着。
“这、这是！”
“这是主脑六个核心处理器中的一个。”
女子的手依旧贴在管壁上，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维持这些特殊玻璃的透明度。
“你看，很惊人吧？”
吕文将视线从大得惊人的处理器上收回来，死死盯着她的手腕。
皮肤下方的电路板正在稳定地闪着光。
“你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
她举起手腕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是进入这里的钥匙啊。设定安全系统的人大概没想到我还会回来这里吧，要嘛就是他们的权限接触不到那么机密的东西。总之，他们并没有取消这块电路板的权限——真是帮大忙了呢。”
你是在装糊涂么？
吕文眯起眼，逼近笑嘻嘻的女子。
“你应该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明明平时老说我是蠢女人来着。”池歆的视线闪烁，干笑着扯开话题。
法律顾问冷冷地想她走去，直到逼得她整个人几乎贴在玻璃管壁上。
“你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的眼神冷得像是大海深处的岩石，没有一丝光彩。
见状，女子所有未说出口的搪塞之语化作一声叹息。
“你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啊！真是的……急成那个样子干嘛？先说正事啦。”
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右手指头勾了勾，示意他仔细看冷却剂内浸泡着的处理器。
吕文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他这个听的人都没有说要做心理准备，她这个主导着一切的人却反而慌起来了？有些时候，她可爱得像个小孩子。
“死面瘫，你配合一点好不好？”
池歆单手叉腰，无奈地用脚尖踢了他一下。
然后，她用手指在玻璃上比划出一个圈：“喏，你从这里往里面看。对对，那两大个数据存储器的缝隙里面。可以看得到有一个好像用立体拼图拼出来的球体吧？”
果然，在那些复杂的部件中间，有一块凹陷的空隙。大概是利用磁场的排斥作用，其中有一枚布满亮蓝色纹路的球体在一沉一浮。
“那就是核心。我之前给你的那些资料你都看过了，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说着，池歆将脸贴在冷冰冰的玻璃上，舒服地闭起了双眼。
“嗯，果然只是备份核心，虽然逻辑很完整，但是冷冰冰的。”
仿佛通过玻璃上的轻微震动就可以解读主脑核心的思维一般，女子慢慢地说着。
“啊啦，原来的那个核心数据崩溃的时候，好像把所有的记录都抹消了。呵呵，这孩子正觉得很困扰呢，嗯？”
她睁开眼，微微一笑：“啊啦，被察觉到了。”
“你能够听懂主脑说话？”
这个问题刚刚出口，吕文顿时觉得自己最近遇到的毁三观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脑子都出问题了。
这种连扬声器都没有的处理器，怎么可能会说话？
池歆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一侧的小酒窝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我手上的这块电路板，可以直接接受主处理器的信号波，然后转化成言语；相反的，也可以将我的脑波转为数字波传递给主脑。也就是说，我们是可以交流的。”
“交流？”
“这就是我今天想给你看的的东西。”女子的笑容被严肃的表情所取代，“吕文，你一直都觉得程序始终和人类不同，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危险。长此以往，你很可能会成为人工智能的牺牲品。看好。”
她说着，拿开按在玻璃罩上的手。
可以调节亮度的玻璃立刻恢复了先前金属一般毫不透光的颜色，地上的电缆和晶体管中忽然凌乱地暴起光点。
“没关系的。”
池歆淡然地站在平台上，看着墙壁和下方由于突然间加快运转而发出低低轰鸣的处理器外部配件。
“看到了吧？它在害怕。”
她向吕文解释道。
尽管拿开了手，但因为皮下电路板还处在被激活的状态，池歆依旧能够接收到备份核心那恐惧的情绪。
重新将手按在玻璃上，在光亮恢复的那一刻，暴走的仪器一下子安静下来。
女子叹息了一声，道：“吕文，人工智能是有感情的。艾德维森也好、铃铛也好，都是活生生的存在、有着自己独立的人格。只要运营方这边一日不切断程序的能源供给，他们就能存在一日，并且不断地累积大量的知识。”
“而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灵国运营方，绝对不会切断能源的供给。甚至于必要时刻，如果你威胁到了他们，上面的人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你。”
她的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雨前的天空，让人透不过起来。
吕文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女友。
“你早就知道。”
虽然是个问句，却是满满的陈述语气。
池歆甜甜一笑，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明知故问可不像你。你知道么？幕后的某个人只要想，可以随时随地通过这块芯片停止我的心跳。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只需要一道小小的点击，就会立刻陷入休克。”
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仿佛在说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至于我们现在说的话——你应该庆幸对方没有那个闲心来一一监控我们这些持有者的举动。”
女子仿佛接收到了来自核心的信息，忽然停顿下来。
接着，她不知道在玻璃板上做了些什么，再挪开手时，可变玻璃并没有重新将光线阻断。
“那孩子，求我不要夺走他的光线。”
她皱起眉头，深深叹了口气：“因为他是为了某些目的被制造出来的备份呢。作为配角，绝大多数时候都被遗忘在黑暗的角落里。”
“如果没有用的话……随时会被扔掉呢。”
她看着自己的手，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