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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谦据实回答：“您说的是曾主管吧。”
羽灵心道，老子又不认识，还不是你说是谁就是谁。
“他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陈谦奇怪地瞥她一眼：“您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陈谦踟蹰片刻，没回答，只道：“我还有事，我先回总裁办了。”
羽灵双手插兜看着他离开，倒也没再开口说什么。
午休时分，倪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餐厅吃饭。
羽灵刚到公司人生地不熟，随口说了句：“好啊。”
倪振便带着她坐电梯下楼，她刚刚踏入电梯一步，两侧的门突然不知为什么要阖上。
羽灵一惊，身旁年轻的男人已经伸手将门格开。
电梯门重新朝两侧退去，倪振才松了口气：“没伤到你吧？”
“没。”碰都没碰着，不过她看倪振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欣赏：“你这小伙子人不错。”
倪振哭笑不得：“你才多大，怎么总管比你大的人叫小伙子？”
羽灵透过电梯的落地窗望向外面不停飞逝的景象，像是累了一般懒散地靠在墙壁上：“习惯了。”
倪振深深觉得，这女人看起来百无禁忌的，实际上很不好相处，这活生生就是个话题终结者，每个他有心挑起的话题都能被她一两个字堵到死胡同里。
“那别人怎么称呼你？”
羽灵打了个哈欠：“老祖宗。”
倪振：“……”
那他是不是要叫她圣母皇太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电梯停下，羽灵甩手就走了下去，倪振在后面跟了好半天才忍不住道：“祖宗，你怎么不等等我！”
羽灵一怔。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她眯着眼睛道：“忘了。”
倪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你真是我祖宗。
陈谦端着托盘回到座位上时，不期然看到自家老板的目光正望着食堂入口的方向，沉着眸光，若有所思。
他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大群人。
陈谦只当他是嫌人多，将饭菜放下，看了眼男人身旁的高总工程师，又看了看男人轮廓中散发着阴翳的俊脸，提议道：“金公子，食堂太吵了，不如我给您和高老订点东西，咱回楼上吃吧。”
金轩这才回过头来，抿了抿唇角，脸色稍霁：“偶尔一次，无妨。高老选的地方，我自然作陪。”
高总工程师“哈哈”一笑，倒也不跟他客气：“金公子都这么说了，那这顿我请吧。”
陈谦哭丧着脸：“那金公子亏大了，好不容易蹭上高老一顿饭，还吃的是食堂。”
金轩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高老笑声更爽朗：“等我退休的时候，再好好请一请金公子。”
早些年，他也只当金轩是个仰仗家里财富的纨绔子弟，后来渐渐相处中才明白了什么叫后生可畏。
金轩手段高杆，行事果决，不仅在专业知识上远胜他一筹，更晓得如何当好一个上位者，这些年来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将他这一把老骨头都驯得服服帖帖。
不止如此，金轩手里握着的大公司无数，每一个都比这个网络公司要盈利得多，他却始终亲自坐镇在这个网络公司里，而很少去总部。
这让他又是惊艳仰望，又是不解。
他也知，金轩今天肯陪他吃这一顿饭，只是因为抽不出时间好好谈谈项目的事。
如今杀毒软件的补丁研发迫在眉睫，而他身为总裁，每天堆起来的公文能填满半张办公桌，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
“高老，如果可能的话，麻烦您把手边其他任务暂时先放一放，安排几个工程部的主力参与研发。”陈谦道：“金公子前两天出了点意外，右臂没办法活动，恐怕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高老面露难色：“金公子，我听说您今天去工程部发了一通脾气……这工程部的情况，恐怕您也看见了。有能力有本事的几位中流砥柱都被派到其他项目里了，现在临时撤回来，可能性不大，最多也不过是我亲自盯着杀毒软件的事。”
金轩闻言，好不容易缓和些许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目光里思虑的颜色很浓。
陈谦灵机一动：“或许还有一人可用。”
“谁？”高老刚问完，就听到身后有人轻呼了一声：“慢点，老祖宗！”
三人同时皱眉，可下一秒，有一道慵懒妩媚的女声开了口：“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总喜欢透支自己的身体，为什么那么多程序猿啊、攻城狮啊都死那么早？这都是前车之鉴，不好好学着点，天天就知道加班。加班有媳妇娶吗？加班有儿子生吗？程序猿本来就是女性绝缘体，你再不努把力，以后怎么给你爹妈抱孙子？”
陈谦在第一时间看到对面金轩远山般淡漠的眉宇间，沟壑更深了。
那一双湛黑的眼眸冷冰冰地扫过去，如同割风利刃，将空气都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也不见得吧。”倪振在她的强势洗脑下试图反抗：“谁说程序员娶不到老婆了？我们金公子就结过婚。”
被称作“老祖宗”的羽灵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那姿态简直不要太嚣张，腿都要搭到另一张椅子上了：“听故事不要只听一半，你怎么不看看他后来怎么样了？”
陈谦打了个冷颤，都不敢看金轩的表情了。
谁不知道金公子那段婚姻就是块烂疮。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整个海城都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金老爷子震怒，气得差点直接脑溢血过去了。
“金公子那件事，也不是因为他是个程序员吧。”倪振用叉子戳着碗里的菜，弱弱反驳。
羽灵喝水的动作停了一秒，看着他：“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方家大小姐她自己不检点，非要做出……”
“在公众场合议论上司的私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高老是最先听不下去的，一拍桌子就回过头。
倪振登时吓得叉子都掉了，从椅子上起身：“总、总工程师好。”
相较而言，羽灵就淡定很多。
她背对着那桌，没起身也没回头，只淡淡对倪振道：“坐下吃饭，不说就是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她喜欢聊的话题。
结果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道低沉冷淡的嗓音，薄薄的笑意如覆着冷冰冰的霜雪：“依你高见，金某婚姻破裂，只是因为我的前妻看不上我的职位？”
这声音熟悉得让羽灵当时就握紧了筷子。
她起身，怏怏地想，果然不能背后说人是非，说自己的都不行，看，报应来了吧。
“金公子好。”她的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
金轩的黑眸中慢慢结出冰霜，铺满整个眼底：“我不好。”
羽灵一怔，挤出笑：“那……”
“回答我的问题。”金轩仿佛对那个问题特别执着，嘴角弯着似有若无的一丝弧度：“你觉得我的前妻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因为她不喜欢程序员？”
在他的目光下，羽灵的皮肤都有些发麻，这种麻意顺着血管渗透到心里：“我不知道。”
“呵。”金轩淡淡笑了声：“那你大概也不知道，她说她一开始之所以喜欢我，就是因为我是个程序员。而她又自称是个一天如此、一辈子都如此的人，你说，她这两句话里，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陈谦和高总工程师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金公子突然抓住了一个人的小辫子就开始没完没了地问一些稀奇古怪、别有深意的问题。
而高老是看到羽灵的脸才忽然想起，这不是前几天那个两分钟破译了花神病毒代码的女人吗？
她和金公子……是什么关系？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投来目光，陈谦干咳了一声，打了个圆场：“金公子，咱们该回去了。”
金轩收回目光前的最后一秒，看到她垂着眼帘，一副万分受惊样子，哪还有方才半点嚣张。
可他对她的脾性了若指掌，自然清楚，她脸上无论是惊慌失措还是乖巧恬然，都是装出来的。
就像几年前，她追着他满世界跑的时候
羽灵是出了名的街霸王，一是家里无人约束，二是身边天天跟着慕辰江凌之流，她也学不着什么好。
后来为了追他，硬是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到西餐厅，温声细语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转脸就小声骂了句：“格老子的，这双鞋再穿两天老子就离不开轮椅了。”
很长时间里，金轩都在想，最后导致她离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明明是她主动跑过来，蛮不讲理地把她所谓的爱情全都塞给他。
他沉默也好，抗拒也罢，她始终锲而不舍地往他心里钻。
当他终于放下冥小舞，全身心的肯接纳她时，她又一阵风似的刮走了，毫不留恋。
于是他心上只剩下一个被她亲手凿出来的洞。为什么？
是因为她对他的喜欢，一开始就建立在伪装和做作之上吗？
天知道他有多咬牙切齿地想掏出她的心脏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过道之隔的另一张桌子上，她嘻嘻哈哈地对别人说：“听故事不要只听一半，你怎么不看看金轩后来怎么样了？”
挖空他的心不够，却还要当成笑柄般展示给旁人看。她很得意吧，她很开心吧？
“金公子。”陈谦又小声提示催促了一句。
金轩这才迈开步子往外走。阴影从羽灵的头顶撤开，那股压力却久久不散。
“你怎么哭了？”身边有人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