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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事,城中之人都只剩半条命,你将一魂一魄归还他们,让他们在这里能自然生活吧……也不枉我费心一场。”明晓星深深皱眉。
巫姑似乎对他很纵容,长叹一口气道:“好好好……有个爱护子民的王,是他们之福……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我瞪眼看向明晓星。
他回我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对神巫摇头道:“以后再议。”
巫姑似乎对明晓星比较宽容,或许是将明晓星当做自己人,而我们始终是外人。
远处天边的乌云狂乱,蜃龙落败,隐没了身形,嘘气成楼阁,我们远远看到了一座仙山出现在半空,撑住了乌云遍布的天空和阴气弥漫的大地。
山间隐隐有龙形,整个天幕下仿佛巨大的幕景,如梦如幻,分不清阴阳,看不到城廓。
一派混沌的景象。
青鸟背上,大龟驮着坐榻,松枝挂着帷幔。帷幔中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巫姑的手很细,戴着层层叠叠的古朴宝石,她虚虚的握了握手,长长的指甲如同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
她纤长的手指打开,掌中一个白色的光球开始聚拢周围的风。
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下降,我身上开始不自觉的发抖,皮肤被寒意侵袭,眼睛却看向巫姑的方向,目光仿佛被擭住,移不开半分。
明晓星立刻将我拢入怀中,他微凉的皮肤传递过来温度。
有一点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我脸上。
天空居然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巫姑的手指突然收拢,用力“捏”破了手中的光球。
空气滞了一滞,随即开始片片雪花纷飞。
不止是我们所在的山崖,目光所及的所有天与地,都飘起了雪花。
刚才还日暮晚霞,万里霞光的天色,突然就变成纷纷扬扬雪落漫野的景象。
远处的蜃龙喷出的气息遭遇了气温的剧变,飞快的消散。
是了,在我印象中,科学给出的解释,蜃景是一种光学折射现象,与天候气象息息相关,大多数时候出现在夏季、雨季,而且沿海地带更容易出现。
这大概就是蜃龙会落在此处的原因之一,跟季节和地点有相关,再加上有生人之气的吸引……
巫姑或许压根儿不了解我们后世的“科学解释”,但她很清楚改变天候气象,就能让蜃景消失,让蜃龙老实蛰伏,连带着这一片的气候剧变,蜃龙不得不另寻适宜的停留地点。
这里的天地就是她的天地,这里的城池就是她的城池,这里的国家就是她的国家。
我们在这里与她闹僵了,毫无好处。
仙家点化胜景,大多是用于自身居住修行,或者对弟子讲道布传。
可灵山十巫点化的不是胜景,他们要的是大荒寰宇。
要九州、要四海。
要奇花异草珍禽异兽,要千国子民万类生灵。
世所不容的异类,不能证道的旁门,在这里都被包容。
这就是他们治理的世界。覆雪纷纷,鬼域遁形。
明晓星牵着我走在荒凉的城池中。
城外来了一只军队,那是北堂熙看到天象异变,带着人过来查看。
我们将城内之人委托与他,他欣然应允。
没有别的原因,在神巫治下,攻伐杀戮没有意义,抢夺地盘也没有意义,生存危机已经被神巫压缩到最小,这里的一切终归都为神巫所掌控。
我亲眼看到巫姑的手杖中,飞出幽幽荧荧星芒,化入风雪之中不知去向。
她垂眸看向明晓星,脸上的面纱在寒风之中遮着面容,隐约能看到姣好的轮廓。
巫族的大人物都不喜欢露出脸,上古时期大概是为了保持神秘,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习惯。
面具掩盖很多情绪,也能让自己逃避很多情绪。明晓星就是这样。
“……很冷吗?怎么感觉你都变得呆呆的了?”明晓星抬手,拂去我头发上沾着的雪花。
“现在怎么办?”我不知道该不该催促明晓星跟我走。
看情况是不好走了。
“……她归还了魂魄,我也该信守承诺,我们就去仙山一趟吧,拜祭元祖对你也有好处……”明晓星低声的安慰我。
“有什么好处?”我撇了撇嘴:“我只求你我,还有孩子能平平安安,远离这些纷扰,我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他勾唇笑了笑,捏了捏我的脸:“会的,等纷扰归于平静,终归是我们相伴相携,平淡度日。”
巫姑远远的朝我们转过脸来,我回头看了看有些无措的小童子,低声商量道:“要不我们先去仙山?她答应治好计都星君身上的阴晦迷瘴之气,然后我们再伺机溜走。”
小童子咂咂嘴道:“……能治好自然更好,免得计都星君这个样子回去上界,还要被盘查处罚,但是……会不会去了仙山就走不脱了?”
我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压根儿逃不过巫姑的耳朵,她冷笑一声道:“我留你们在仙山做什么?我可没有多余的宫殿来养着你们这些散仙上神,这位计都星君多少也帮了我一点儿忙,治好他也算两不相欠,走罢,有什么话,到了仙山再说。”
帮了忙?周围很多使者围着我们,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们坐着的白鸟背脊。
那只九尾狐妖有些着急,我小声的问明晓星道:“能带上她一起去吗?刚才多亏她的尾巴护了我一下……”
明晓星微微蹙眉,想了一下,点头道:“带吧,你身边也要有个使唤的人。”
巫姑对这种小事根本不关心,她乘坐的青鸟已经调转了身子,身边簇拥他的人也纷纷上了白鸟的背。
我们跟在后头,一行人仿佛坐在云端。
仙山并不在“天上”,而是一座接天连地,绵延无尽的大山。
如同天柱、又像屏障,半山腰就云雾弥漫,山峦之上吞云吐雾。
触目所及都是香花芳草、参天古树。
云雾从脸庞拂过,这里也下雪了。
改变了的天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明晓星小声告诉我,这种天气可能还要持续两三日,如果冷,他就再去揪九尾狐的尾巴给我保暖。
“别别别……那是人家的尾巴!”我无语的说道:“揪掉了一根我都心里有愧了……”
“不是捡回来了吗,过些时日他就能自己接上了,活了这么多年的狐妖,还担心尾巴?就算捡不回来也能长出新的。”明晓星不当回事。
……那也不能说揪就揪啊。
明晓星不喜欢这九尾狐妖,但是九尾狐妖喜欢跟着他啊,一半是因为给神巫当眼线,一半……大概是因为喜欢明晓星吧。
我摸了摸下巴,看上我家大巫王,还是很有眼光的,这男人就是个隐藏的珠玉宝石啊,不显山不露水,但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又暖又温柔,还特别正经,没有招蜂惹蝶的性子……
我心里有点儿飘了,美滋滋。
此刻坐在白鸟的背上,明晓星坐在我身后将我牢牢笼住,我也不慌乱了,忍不住问道:“神巫到底要你答应什么?”
“嗯?”明晓星微微低头,嘴唇擦过我的额角,“……她啊,希望我能饮下仙酿,在这里管理鬼域阴之极,顺便多娶几个侧妃延续血脉。”
我……靠!!
其他的要求都还可以理解,最后一个多娶几个侧妃延续血脉是几个意思?!
“开什么玩笑!我不答应!”我咬着牙努力把声音憋到最小。
明晓星已经抬手盖住我的嘴唇了。
“我也不答应。”他说得轻描淡写。
我抬手拉着他的手腕,努力表达意见道:“……刚还得意我家男人不招蜂惹蝶,现在就打脸了!你要是敢出轨,我就给你孩子找个后爹!你怕不怕!”
他轻笑几声,点头道:“怕……别闹。”
“这不是闹,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你们或许觉得姬妾成群没什么毛病,但是我可接受不了!我们都是一夫一妻!多一个都要打架闹离婚的,何况还多几个?!”
他微微垂眸,将我的下巴抬高,让我仰头望着他。
“……你觉得我会答应?这些要求,我一个都没答应。”
“可是现在要去她的地盘……”
“那也无所谓,我可以让步,但不会顺从。”明晓星目光沉沉的看向我。
“她说过,之所以历代大巫王都有魂灯,就是因为鬼域阴之极是留给大巫王治理的,大巫王可以是鬼域中唯一的活人,沟通阴阳,平衡两极。”
“但是因为大巫王带着遗族生活在世间,遗族人数繁杂而众多,神巫能看到星象日月,却无法推断出人心善变,他们也不确定未来的人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知道是否还有巫族的容身之地,所以留下退回的法门给族人,也让族人继续在世间生活。”
“这一呆就是两千多年……他们在世间留下的众多法门一个个发生效果,也有些再无音讯,直到我们的到来,他们才确定世间已经不再适宜巫族的子民生存了。”
“老怪物想要成为鬼域的统治者,但他不是天选之人,他看到了法门,知道了一些秘密,逃了出来,想要等到最后巫族打开法门的时候再进入,他不想过早的被魂墟吞噬,变成普通的幽魂。”
“他冲入这里的时候,甚至还想占据我的身体,被计都星君所阻,在我尽力保全子民的时候,多亏了计都星君缠斗住他,他大概想要寻找阴气足的地方存身,结果赶上了蜃气吞吐,他被鬼城吸入,计都星君追了进去,那之后就被蜃龙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