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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兰那些话,确实无法让人相信杀人凶手不是宋景乐,但王坚并不是个傻子。
宋景乐如果真是凶手,在杀人之后他应该第一时间逃走,而不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前来。
王坚转身向身后的一个捕快低语了几句。
那捕快一头雾水地看向宋景乐,低声道:“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王坚伸手,在他肩上狠狠一拍,“你敢怀疑我看人的能力?”
捕头忙摆手,呵呵笑道:“不不不,小的不敢怀疑,大人看人准着呢。”说罢,就往刘府外跑去。
宋景乐是练武之人,自然耳聪目明,王坚同那捕快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是让那人去催巡检司的人了。
王坚转身向宋景乐,说道:“宋公子,你进入书房时是何情形,能否细说一遍?”
宋景乐知道刘景秀身为粮道转运使,身份太过特殊。王坚身为兴元都统,主持钓鱼城防务,刘景秀与他的关系就好比秤砣与秤,相辅相成,刘景秀一死,粮草调配的事必然会出问题。
王坚是个谨慎的人,这件事自然不能马虎。
宋景乐想了想,答道:“刘管家带我至院门,说刘大人不喜被人打扰,让我自行进去。我推门进去时,就见刘大人伏在案几上,已没了气息。”
王坚点点头,这宋景乐说话不卑不亢,条理清楚。如果他真是凶手,那还真是让人害怕。
宋景乐狐疑,这王大人恐怕又想多了,便道:“大人如果不信,可进房中一瞧。”
王坚不解,但还是跟着宋景乐进了书房。
宋景乐指了指书房的窗户,“大人这边看。”
王坚顺着他的手指瞧了过去,窗台上赫然有一双脚印。
宋景乐在旁说道:“这脚印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王坚仔细瞧了瞧那脚印,有些出神。这脚印颇大,一看便知是男子的,但这窗户又太小。
王坚摇了摇头,“宋公子,本官有一事不明。”
宋景乐笑了笑,接话道:“王大人是想问我为何脚印大,却能从这么大的窗户里逃出去吧?其实很简单,因为凶手会缩骨功。”
王坚年少时也曾行走江湖,对于江湖上那些趣闻也听过不少,缩骨功他自然听过。
他再仔细看了眼那窗台上的脚印,不经意间低头,打量了眼宋景乐的靴子。
王坚摇头,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他心中已初步排除了宋景乐行凶的可能性,但凶手为何选择了这个时间?难道这中间有牵连?
想到这,王坚的视线再次投在了宋景乐身上。
宋景乐见他面上神情变化,知道他对自己是凶手这件事已产生了怀疑,便适时说道:“大人,我是个江湖人,来合州不过是赴刘大人之约,可在我来时,他身死,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大人是个明白人,不知能否让我来查找凶手,证明自己的清白?”
王坚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宋景乐提出的要求实在有些过分。
他抬眼,“宋公子观察入微,实在令人叹服。但,刘大人之死事关重大,宋公子是江湖人,且自身嫌疑还未洗脱,这事情恐本官不能答应。”
宋景乐那叫个心塞啊,王坚一个武将,带兵颇有一套,但查案那一套他怎么可能懂得,这案子要真交给他去查,自己只怕真要去牢里坐坐了。
王坚心中偷笑,这少年实在有趣。
一旁的戚如意见宋景乐在王坚面前吃了憋,一脸地喜色,暗道: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恶人自有人收拾。
戚如意地小算盘,自然被宋景乐猜了个透。这女人还真是无情,自己夫君才死,这笑的没心没肺的。
宋景乐见王坚不答应自己查案的请求,便退而求其次,道:“王大人考虑周全,是我操之过急了。那么,不知大人可否尽快摘取我头上这嫌疑的帽子?”
王坚道:“这事,还需仵作验尸之后,才可有定论。宋公子请先出去,不要干扰本官查案。”
宋景乐嘴角狠很一抽,这人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什么叫自己干扰查案?亏自己先前对他一直怀有敬仰之心,敢情这王坚是个神经病啊。
要不是考虑到眼前这位是多次挡住蒙古南侵的将领,宋景乐恐怕早就把长亭剑拍对方脸上了。
王坚向自己带来的人招了招手,立刻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走了出来,他拱手,“大人,有何吩咐?”
王坚道:“崔放呢?还没到吗?”
他话音才落,立刻就听到有个人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嚷道:“大人,小的在这呢!”
来的是合州府衙的仵作崔放,四十来岁,穿着身黑色衣衫,跑得满头大汗,向王坚施礼后,便站在那边不停地擦汗,呼气。
宋景乐看到这人,直皱眉头。他走遍大江南北,还没见过哪个府的仵作像崔放这样,不把知州放在眼里的。
哼,我倒要看看,你这合州府的仵作有几斤几两。
宋景乐往一侧挪了挪,但始终没有离开房门口。
石桌下坐着的戚如意,朝宋景乐丢来一个嘲讽的笑容。那神情明显是在嘲笑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宋景乐回了她一个白眼,倚着栏杆坐下,用衣袖扇着风。
崔放进入书房后,首先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长亭剑,也是一惊,“世上竟有如此重器。”
宋景乐接话道:“崔仵作,你可小心些搬,那剑重三十三斤呢。”
王坚一听,笑了起来。
崔放却一愣,这人话中有话啊。
崔放来的路上,那人已告诉了他案情,粮道转运使身份特殊,这事自然马虎不得,但宋景乐这声提醒,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宋公子这话说的,既然是凶器,府衙一定会妥善保管的。”崔放说着,从身后的年轻人手里拿过了一个箱子。
宋景乐望天,翻了个白眼。
崔放打开箱子,取出银针、白布等物件,整齐的排列在书案上,伸手就要去动刘景秀的尸体。
宋景乐皱眉,“崔仵作,那书案上有血迹,你这样放置东西会擦掉血迹,等于毁掉了线索,另外,验尸,是需要带手套的。”
“呃!”
崔放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面色有些尴尬。
王坚并不知道宋景乐的家族渊源,此刻见他说的头头是道,遂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崔放神色缓了些,在王坚地注视下,在书房空处的地上扑上白布,这才让人搬动刘景秀的尸体,将他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了白布上。
验尸是仵作的职责所在,虽然刚才有所疏漏,但此刻一接触尸体,他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
宋景乐轻轻点头,这人还算靠谱。
刘府众人见崔放准备开始验尸,便想要靠近书房,看个清楚,却被宋景乐狠狠瞪了回去。倒是那戚如意,凭借着自己是女子这一条,挤到了书房门口。
宋景乐微微挑了挑眉,在思索自己要不要动手把她扔远一点。
不等他动手,素兰一伸胳膊,将半只脚踏进书房的戚如意给挡了回来。
书房内,崔放解开刘景秀的衣衫,而后拿出对细长的镊子,一丝不苟地夹起沾在伤口边缘的衣物碎渣,放在一旁干净的铁盒中。
做完这些,便有人递了清水过去。
崔放用白纱沾了些许水,在伤口处轻轻擦拭,拭去边缘的血迹。为了不破坏伤口,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慢。
许久后,他停下了动作。
刘景秀胸口处一道伤痕,可见森森肋骨。伤口与常见利器所为大不相同,伤口呈扁平状,且又宽又长。
崔放起身,让人拿过躺在一侧的长亭剑,和刘景秀身上的伤口比对。
忽然,他抬头向王坚看了过去,两人目光交汇,互相点头。
宋景乐见屋内静悄悄一片,无聊之下吟道:“遇有死者,必根究其所以致死;人命之案,须查获凶器;凶手定罪,须查获尸体;尸体检验,须查验到致命伤,否则不易结案,便为疑案。人证、物证齐全,才可以结案。”
这段话,正是宋慈《洗冤集录》中的一段,宋景乐对这一段开篇序早已烂熟于心,随口就说了出来。
屋内的王坚神色一顿,倒是崔放听到这话,有些奇怪。
宋景乐拍了拍手,向里面询问道:“崔仵作既已验完尸,不知可有结论?”
崔放气不打一处来,自从自己进入书房,这少年就阴阳怪气的,真是让人恼火。
他指着刘景秀的尸体,咬牙切齿道:“大人,根据小的勘验,刘大人致命伤在胸口,失血过多而亡。而伤他的便是一把宽刃的利器,与这把长剑相吻合,因此,这把长剑便是凶器。”
“哦?你确定?”王坚面露异色。
崔放点头,“小的确定!”
这两人声音不小,崔放是有意提高了音调,因而院中的人都听到了。
戚如意冷笑,大声叱道:“杀人凶手!”
“畜生!”
“杀人凶手!”
刘府众人怒意难平,要不是碍于王坚在此,恐怕早扑上来了。
王坚没有给宋景乐任何辩驳的机会,向屋外的衙役道:“来人,将疑犯拿下!”
宋景乐直呼屋漏偏逢雨,这可算是倒霉到家了。
王坚脸色冷了下来,“你们愣着做什么!当本官的话是放屁么!”
宋景乐直接冲进了书房中,他一脸无奈向王坚说道:“王大人,你这仵作验尸有疏漏。”
崔放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哦,你有高见?”
宋景乐笑着摇头,一字一句道:“高见不敢,我想问问崔仵作,你是如何断定我的佩剑就是凶器的?”
崔放转身,双手提起长亭剑,道:“你自己看,剑尖上有血的部分,刚好和刘大人伤口的深度吻合,而剑刃宽度与伤口长度吻合,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宋景乐指着刘景秀的尸体,“我的佩剑剑刃宽三寸三,剑尖有血的部分深三寸,刘大人身上的伤口长顶多三寸,你是哪只眼睛确定我的长亭剑是凶器的?”
崔放面色一寒,“你敢质疑我?”
宋景乐身形一闪,手搭在崔放的肩上,温声细语道:“我不是质疑,而是你根本不配做仵作,那些经由你验尸的案子,恐怕也多有冤案!”
崔放气的身体发抖,自己做仵作十余年,还从未有人这样说过自己。
他怒冲冲拂去宋景乐的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得什么叫验尸吗!就在这里大言不惭!”
宋景乐鼻间冷哼一声,也不想与他再多费口舌,转身向王坚说道:“王大人,我虽是江湖人,可也听过大人的威名,相信大人绝不会随意冤枉他人。此事,请大人做主。”
宋景乐虽口中这样讲,心里却早把那崔放骂了千遍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