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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合州密信

合州乱 穿西装的皮怪 10092 2022-05-05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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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中,一黑一白的两匹骏马疾驰而过,扬起尘土。马背上,宋景乐打着酒嗝,面颊上的酒晕褪了不少。

  沈苍梧始终沉默着,偶尔出声催促宋景乐快些。看到他晕乎乎地样子,无奈摇头,恨不得提着他的衣领,把他给丢回去。

  两人行了这一路,宋景乐酒已彻底醒了,方才在钟府并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五脏六腑闹腾,咕咕咕叫个不停。

  “黑脸,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宋景乐追上沈苍梧,喊了一声。

  沈苍梧听到宋景乐喊自己黑脸,猛地勒住马缰绳,阴恻恻向宋景乐看了过去,“有胆你再叫一遍!”

  宋景乐撇嘴,颇委屈地说道:“那还不是你跑得太快,我要不这样,你会停下来?”

  沈苍梧心里一阵骂娘,这孩子也不知跟谁学的,小时候还老老实实地听大人的喊自己哥哥,长大一些了到了江湖上,自己在他口里的称呼就一直在变,什么面瘫、冰块脸、黑面神之类的,他换着叫,这会就成了黑脸。

  宋景乐见他面色不悦,猜到他一定在思索自己对他称呼的变化,暗道不妙。沈苍梧虽然宠自己,可上次自己喊他面瘫的时候,还不是被他追了三条街,打的他在床上待了三日。

  沈苍梧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愠色,“你再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把你绑回建州,看爹娘怎么收拾你!”

  宋景乐心下一松,忙作乖巧状,仰着脸,眼睛里亮亮的,“哥,我饿了。”

  沈苍梧挠了挠耳朵,“再叫一遍。”

  宋景乐催马靠近他一些,甜腻腻地连着唤了几声“哥”,听得沈苍梧那叫一个舒心。

  沈苍梧也不为难他了,怕他喝酒没垫肚子伤着胃,便指了指前方,温声道:“前方一里有驿站。”

  宋景乐眉宇间绽出笑意,他就知道沈苍梧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饿着。

  两人打马前去,一会的功夫便已到了驿站前。许是因为战事的缘故,驿站内此刻还亮着灯。

  沈苍梧把马交给驿站的人,让他们喂些草料,给宋景乐要了碗清粥和清淡的食物。

  吃饭的空档,沈苍梧问起钟家的事,言辞间有些怪责。两人走的急,宋景乐又说的含含糊糊,要是那钟硕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府衙抓错人怎么办?

  宋景乐一口热汤下肚,整个人都缓了过来,听沈苍梧这样说自己,辩解道:“钟硕傻,府衙的人又不傻。更何况,我先前对林芝言出手,福伯是个睿智的人,定然知道其中有问题。林芝言盗了翠玉玦,我看出她的破绽,她肯定要想办法脱身,府衙的人只要盯住钟府,把从钟府跑出的林芝言捉住就行了。唔……这驿站的面不错啊,哥,你要不要吃一口?”

  沈苍梧看了眼见底的碗,揉着眉心。

  “喔,你不要啊。”说着,宋景乐端起碗,喝掉了碗中最后一口汤。

  驿站的人听得直摇头,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

  沈苍梧早就习惯了宋景乐这样子,有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宋家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宋景乐除了那张脸长得像其父一些,其他地方哪儿像宋家的人。

  他见宋景乐吃完,低声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宋景乐笑呵呵地点头,“嗯!”

  沈苍梧替他又叫了一碗面,想到刚才他说的话,觉得其中还有些问题没搞明白,便问道:“你怎么看出盗玉的是林芝言,而不是管家或者香绯?”

  宋景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嬉笑道:“福伯自小长在钟家,这种监守自盗的事他不会做,更何况他也不懂迷香那些东西。林芝言以为自己把药渣埋在了海棠树下就不会被发现,可是她不知道,我这鼻子啊……灵着呢。一进西院,我就闻出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香绯身世可怜,但于钟家老夫人有恩,她父亲病重的事,老夫人早就打点人去处理了。香绯之所以慌乱,是她拿不定林芝言昨夜出去是不是去盗玉。林芝言嘛,那隔空掌练不到三层,啧啧啧……也不知谁给她的勇气,让她成了专门骗人钱财的女贼。”

  沈苍梧听到隔空掌,眉头皱了皱。

  隔空掌是天山派绝学,宋初时锦毛鼠白玉堂就是凭借这这一套掌法和云中刀江湖成名。传闻天山派收弟子极其严格,没道理会收这么林芝言这么一个人。

  沈苍梧不说话,宋景乐却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戳了戳沈苍梧,“想那些干嘛,我们还要赶路呢。”

  沈苍梧低头,宋景乐眼前的碗早已空了,这会正拿着帕子擦嘴。

  他淡淡说了句,“走吧。”

  宋景乐应了声,两人牵过马匹,再次踏着月色向前方奔去。

  两人入了泸州,牵着马直奔烟雨楼。

  春归楼因为其的特殊性,在各地几乎都有分部,以青楼、酒肆作为掩饰。泸州的烟雨楼,却是间琴馆。

  沈苍梧路上告诉宋景乐,薛晨这次比武地点选在了凉山,因此璟春归早就由金陵到了蜀地。

  进了楼去,遥遥便听得珠落玉盘之声。

  宋景乐掏了掏耳朵,蹙眉道:“这云雅的琴技怎么退步了,该不会是因为璟春归没时间管,就偷懒了?”

  “呵!就你耳刁,楼主刚还说我这首《广陵散》弹得不错,颇有当年嵇先生之神韵。”宋景乐话音刚落,女子清丽的声音便从纱幔后传了出来。

  宋景乐捂嘴,笑道:“哎呀,楼主那是捧你呢,她又没听过嵇康弹琴,怎么听出来你弹得有嵇康的韵味?这《广陵散》曲谱本就是残卷,但有一点,这曲调子慷慨激昂,具有杀伐之气,你这弹得软绵绵的,跟没骨头一样,竟然也说好……”

  他话还没说完,纱幔后便有一物飞了出来,直朝他额上本来。

  云崖恼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宋景乐!你会不会说话!”

  宋景乐接住她扔过来的茶碗,跳脚,朝楼上奔去,“我嘴笨啊……”

  云雅这脾气向来如此,宋景乐最喜欢逗她,结果每次云雅都上当,两个人一见面总闹得烟雨楼鸡飞狗跳。

  沈苍梧摇头,一个箭步冲上楼梯,捏住宋景乐的衣领,跟拎小鸡一样,把他提着上了楼。

  宋景乐挣脱不开,气得直嚷嚷,怪沈苍梧不帮自己。

  沈苍梧一脸黑线。

  上了二楼,沈苍梧放开宋景乐,指了指旁边的机关。

  宋景乐嘟囔道:“哥啊,算我求求你成不,下次别这么折我面子,我这一世英名,可全毁在你们手上了。”

  沈苍梧眼皮子抽了抽——你有英明?

  宋景乐拿出块木雕,往桌子下面一拍,狠狠踢了一脚桌腿。就听耳畔机括响动的声音,屋檐下缓缓伸出长梯,搭在了烟雨楼后方一座小院的墙上。

  宋景乐一边走一边愤愤道:“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住的地方搞那么多机关,也不怕自己不小心碰到。”

  沈苍梧提醒他声音小点,别一会被璟春归丢出来。

  到了小院中,就见璟春归卧在贵妃榻上,面色微白,似乎睡着了。

  宋景乐想走近把把脉,看看她伤的怎么样,岂料刚往前一步,就见璟春归睁眼盯着他。

  “你说机关太难?”她声音软软地,眉目间涌起一丝不悦。

  宋景乐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楼主聪明绝顶,设计这些机关是为了保护楼里的人,难一些好。嗯,难一些好……”

  春归楼所有的分部设计都差不多,前方是青楼或者酒肆,后方是楼中人的住所,都是用这样的梯子连接。照理说,依他们的功夫完全可以跃过去,但璟春归在这下方埋下了机关,并布了阵,只要有人从上面掠过,必然会引发机关。因此,不论是谁,都得走这阶梯,当然,不是谁都有开启梯子的钥匙。

  璟春归朝亭中正在煮茶的丫鬟招了招手,“去,把信拿过来。”

  宋景乐见璟春归没追究自己刚才乱说话的事,就势在璟春归旁边坐了下去,顺手握住了她的腕子,“别动啊,让本神医看看。”

  璟春归懒得和他计较,示意一旁的沈苍梧落座。

  那丫鬟很快便回来了,手中捧着个盒子,递给了宋景乐,而后低首立于一旁。

  璟春归此时很是疲惫,刚才躺了这一会,虽然精神好了些,可还需要静养。她嘱咐了宋景乐几句,让他尽快把积压下来的事务处理完,便由丫鬟搀扶着回了屋中。

  盒子是青铜所制,雕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宋景乐手在麒麟头上一按,转了三圈,而后向上一挑,就听“啪”的一声响,盒子应声而开。

  看到信封上的字,便笑了,信还真是璟春归的老相好刘景秀送来的。

  盒中除了信之外还放着一颗翠玉珠,那颗珠子是当初在金陵,璟春归和宋景乐为刘景秀践行时,璟春归留给刘景秀的。

  宋景乐皱着眉头,拆了信。

  素谦安,吾近日突遇怪事,府中众人恐有危难,望尔念昔日旧情,于合州一行。

  这封信之所以能直接到璟春归这里,是因那颗翠玉珠。春归楼中,重大事件需直接呈达璟春归或宋景乐,需有翠玉珠为凭,这也是当初璟春归交给刘景秀珠子的原因。

  信很是简短,字迹略有些潦草,似是仓促所书。内容含糊其辞,看的宋景乐那叫一个头疼。

  宋景乐把信递给了沈苍梧,心中思忖道:刘景秀身为四川粮道转运使,兼钓鱼城粮草调配之事。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南北之战处于胶着状态,蒙古军南下,一路烧杀掠夺,但后方并无多少粮草供给。他此时来信,难道是和粮草有关?

  宋景乐抬头,沈苍梧也正好看完了信。

  四目相对,两人想法出奇的一致。

  良久,宋景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不觉得薛晨这次找璟春归比武的时间有点奇怪吗?”

  沈苍梧点头,“是啊,之前他们比武都是在冬至,且每次都是平分秋色。这次不光时间提前了,薛晨功夫似乎也有所长进。”

  宋景乐撑着下巴,嘀咕道:“唔……或许是璟春归自己没练呢。”

  沈苍梧扶额,这张嘴太欠了。

  宋景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眨了眨,凑到沈苍梧耳畔,声音极低,“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有阴谋啊。”

  沈苍梧竟然点了点头,回道:“璟楼主和刘大人青梅竹马,虽未能携手,但到底情分在,或许有人借此大做文章也说不定。我看这事,恐怕得你跑一趟合州……”

  宋景乐深有所悟,别看沈苍梧平时话少,这说出来的话啊,一针见血,正中要害。

  他忽然拍了拍手,朝沈苍梧竖起了大拇指,点头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人。嗳,黑脸,要不你做我徒弟?”

  沈苍梧喝茶的手略一抖,瞬即笑了起来,“你想当我师父?”

  他说话时,笑容里带着一丝少有的温煦,又夹着丝邪气,让人移不开眼。

  宋景乐纯净地眸子里泛起浓浓笑意,朝他勾了勾手指,“为师在这呢,来,叫声师父听听。”

  沈苍梧浅饮了口茶水,淡淡道:“先前在建州家里的后山,有偶遇道一只通人性的猴子,我打算回去后收它为门下,以后你可就是那猴儿的师祖,万不可亏待了它。”

  “噗!”

  宋景乐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瞪着眼睛瞧着沈苍梧——这人铁定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些毛茸茸的东西,还这样讲。

  他擦着唇角落下的茶汁,气呼呼地白了沈苍梧一眼。从小到大,两人拌嘴总是他吃瘪,这次又是……

  唉……谁让我打不过他呢。

  宋景乐想到这,跟个孩子似的扁着嘴,把眼前空了的茶盏递了过去。

  原本躺下的璟春归,听到院中还有动静,又走了出来,倚在门上,说道:“你还不走?”

  宋景乐和沈苍梧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向璟春归说那密信是刘景秀送来的。

  璟春归见两人神色不对,眸子一沉,“你们有事瞒我?”

  宋景乐眉头一动——她果然没看信么?

  沈苍梧点头——确实没看。

  宋景乐五官皱到了一起,挠着额头,“那个……你没看信么?”

  站在门口的小丫鬟直摇头,示意他别惹璟春归。

  璟春归白了宋景乐一眼,“你们到时我才出关,哪有时间看信?”说完这话,瞬即狐疑道:“莫不是信有问题?”

  “那你还是别看了吧,免得烦心。”宋景乐一把从沈苍梧手里夺过信,塞到了怀里。

  “嗯?你出去一趟翅膀硬了啊?”璟春归声音微微一扬。

  不等宋景乐反应,只见眼前身影一闪,怀中一空,再抬眼,璟春归就站在他一侧,手中握着那封信,素手一抖,信便展开了。

  宋景乐目瞪口呆地看着璟春归,半晌道:“你不是受了重伤,怎么速度还这么快!”

  沈苍梧直呼宋景乐是个傻子,她受伤了,不代表她的功夫退步啊。

  璟春归看完信,默然了。

  宋景乐见她看完了信,唉声叹气道:“不是,我们的楼主大人,信看完了,你给点意见。去还是不去,你去还是我去,总得有个说法嘛。”

  沈苍梧拽了下他的衣袖——安静点。

  宋景乐识相闭嘴,向沈苍梧身边移了移,伸出手,戳了戳沈苍梧的腰——你说她会不会自己杀到合州去?

  沈苍梧摇头,指了指璟春归的脸色——怎么可能,你看她一张脸惨白,明显受伤不轻。

  宋景乐也摇了摇头,做了个抹泪的动作——怎么感觉她好像要哭啊,哥,我最怕女人哭了,我可以先溜吗?

  沈苍梧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瞪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要走也是我先走,别忘了你是春归楼的人。

  宋景乐再次吃瘪,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满眼的疑惑。怎么感觉沈苍梧更像春归楼的人,而且越看越像。

  许久之后,璟春归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你代我走一趟合州吧,他若无事,你暗中照看着。若他身亡,那也是他命运不济……苍梧,照顾好他。”

  说罢,将信反手塞到一脸错愕的宋景乐怀中,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宋景乐没想到璟春归看完信,竟没多说其他,就让自己去合州。要知道,平日里,她最烦自己到处跑,恨不得用根绳子把自己绑在春归楼,之前安岳那次,还是自己趁着她有事不在,偷跑出去的。

  “嗳……这就完了?”

  “他可是你的老相好,什么叫他要是死了,那是他命运不济……”

  屋内传出一声暴喝:“你再多说一句,这月零花钱减半!”

  “嚯!减半而已!我还要说,母老虎,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给你绑回来!”宋景乐撩着袖子,跳的老高笑嘻嘻朝屋内喊道。

  “有种!下月零花钱也没了!”璟春归淡淡说了句。

  “没了就没了,哼!小爷我不稀罕!”宋景乐一摆手,转身向沈苍梧道:“哥,咱们走,合州去!”

  沈苍梧跟看白痴一样望着宋景乐,“你肯定是假的。”

  宋景乐一把拽住他,施展轻功朝院墙上奔去,边走边嘟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在用激将法啊,切……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沈苍梧向他竖起了大拇指,“有种!”

  两人走远了,璟春归推窗,低声道:“他是个谨慎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求助于他人,这次,恐怕是真的有大祸。”

  身后的小丫鬟给她披了件衣衫在身上,轻声道:“楼主明知宋公子会去,为何还用激将法?”

  璟春归摇头,苦笑道:“他是会去,可他如果去时刘景秀已死,他未必会查案。我既然说了命数,他为了和我赌气,自然会插手案子。”

  小丫鬟若有所悟,原来楼主是这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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