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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堆被弃如敝履的白色意识在浓黑的虚无上安静了许久之后，猛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这场面实在太过骇人，以至于饶是见多识广的向英华也忍不住惊得退了好几步。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堆“东西”慢慢地旋转、聚拢，最后形成一个熟悉的人形。
“陶……曼晴。”他后退了一步，喊出了这几十年来对他而言，宛如噩梦一般的名字。
对方并没有回应，只静静地在原处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反而是她身后的那个冰蓝色的城堡的大门，在看到她凝聚成型的时候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宛如
陶曼晴的眼神慢慢地活了过来，她面色冰冷无情，像是重生的审判女王，一步一步朝着向英华走了过来。
向英华惊惧到几乎无法维持意识的聚拢。
只猛然退了两步便对着天空大喊：“婷婷！快吸附！！她出来了！！快吸附她！！”
向汝婷的回复很快，但是却是：“爸爸，你确定所有的意识都排除了吗？？”
那冰蓝色的门停止了颤抖，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陶曼晴速度极快，随着她越走越近，她在向英华眼中的形象就越清晰，越具体，越能唤起他内心深处，在陶家卑微的记忆，以及后来商场上被这个女人无情碾压的恐惧。
他惊恐地几乎要惨叫起来。
此刻若是有人能看到这一幕，便能清晰地描述出冰冷高贵的美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步步朝着萎靡在地的老人走过去。
随着她的逼近，地上的人渐渐地涣散，身体里弥漫起丝丝缕缕的白光，那白光挣脱开向英华的身体，朝着陶曼晴飞过去。
到最后，向英华几乎是声嘶力竭：“别过来！！”
陶曼晴的身影戛然而止。
就在这间隙，向英华对着天空大喊：“婷婷！”
向汝婷没有回话，但向英华身上的白光却已经渐渐停止。
待得最后一缕白光从他身体解析出来，向汝婷这才出声道：“可以了！”
随着这句话一落，那冰蓝色的大门几乎是以旋风一般的速度冲到了两人面前，然后以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姿势——
伸出两只冰蓝色的手臂将面前的陶曼晴抱在了怀里，然后以风卷残云一般的速度跑路了……
向英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蓝色的大门在黑色的虚无里跑成一道幻影，最后消失成天边的一颗冰蓝色的星星，这才犹如劫后余生一般松了口气。
“爸爸，可以了。”向汝婷的声音响起：“我开始启动清醒程序了，爸爸做好准备。”
向英华应了一声。
密密麻麻的刺痛从全身传过来，他恍惚间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和思想融合，然后清醒了过来。
……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色已经浓黑，而向承泽和向汝婷还有齐秘书和夷息齐齐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
见他睁开眼睛，便陆续喊他。
向英华应了一声，利索地坐起身来，笑道：“手术很成功！！婷婷，你做得很好！爸爸现在感觉很舒适。”
这熟悉的语气顿时让一屋子的人都露出了笑意。夷息闻言也站起身来：“那既然人都醒了，就一起下去吃晚饭吧，等到现在，饭菜都摆好久了！”
她率先下去，而向英华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对着床边的两个儿女张开了怀抱。
那两个人扭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他笑着道：“怎么，小时候一直想让爸爸抱的人，现在害羞了？”
这才一左一右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年轻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儿女双全的感觉令他欣慰且自豪，不得不说，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很好。
让他几乎要热泪盈眶。
但很快，成年人拥抱的尴尬让孩子们觉得肉麻似得，很快挣脱了开来。他也毫不在意，朗声笑着下了楼。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向承泽迟疑了片刻，放下了夷息递过来的水果，坐正了身体。
这是他有什么事想说的前兆。
果不其然地，向英华注意到了他，对着他含笑着示意：“阿泽，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他心情好，语气就慈祥温和的很。
可向承泽慢慢地低下了头道：“爸爸，小慎……去了。”
向英华愣了足足两秒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尸体呢？”他身体微微前倾。
“今天，据说送去医院抢救不到半小时就去了。然后按照医院的规矩，送去了火化场。”向汝婷补充道。
“派人去过了吗？”向英华眯了眯眼睛。
“齐诺看着火化的。”向承泽道。
向英华沉吟了下来。
向承泽歪了歪头，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地问道：“父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否要回国办葬礼？”
向英华抬起一只手摆了摆。
“我想想。”
他本人其实并不能立刻离开美国。虽然摘除了身体里夹杂着的意识，但是他的复健时间还剩下两个月，而且国内的东西一时半刻还没有摸底，很多产业都是陶曼晴留下的人在经营打理，就算自己顶着向慎的身份，但若是表现出不符合原身的一些迹象，也许会有人生疑。
所以暂且不宜贸然回去，打草惊蛇。
“承泽，想办法拖住舆论。”
“婷婷，你私下给我名下所有公司核心领导层发送指令，让他们到美国来开会。”
“老齐，迅速办理各类遗产交接手续，务必让我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接班。”
……
三人点了点头，各自离去。
向承泽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头：“爸爸。”
向英华抬起头：“还有什么事？”
向承泽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整个人单薄又消瘦，唯有那一双眼睛黑漆漆地，直直地望过来，很是悲伤的模样，他张开嘴，轻轻地问道：“爸爸，你难过吗？”
？？
向英华不明所以。
那站在不远处的人于是再一次问道：“向慎死了，你难过吗？”
向英华明白了过来。
他这个大儿子，和向慎从小长大，一直是有感情的，心又随他妈妈，软得很。不然也不会在加入计划初期跟他闹过不少别扭。
如今这么问，怕是真有些难过。
于是他站了起来，大步走过去，将人抱住：“爸爸知道你难过。可是生老病死总是难免的。你要节哀。”
他才是他的父亲。
可他却对着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说让他节哀……
向承泽闭了闭眼睛，压下眼底的黑暗。
他终于可以彻底对父亲这两个字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