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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旋转起来的时候，向英华先是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头痛，这种痛来的太快太猛烈，几乎像是一记闷棍直接敲在他的大脑上，让他几乎连惨叫一声都没有变瞬间陷入了昏迷。
意识落入一片黑暗的时候，他听到向汝婷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爸爸，爸爸你怎么样？”
伴随着肉体的疼痛远去，他的眼前慢慢地出现了一片翻卷的黑暗，向英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虚无的黑暗，这简直像玄幻小说里描述的识海，但与小说里描述的五光十色风起云涌不同，这里是一个封闭的昏暗的无限的空间，但是脚下是翻卷的虚无的黑色，像雾气又像是浓墨。他的双脚踏在上面，就像是黑土地里长出的朽木。
但感觉是很好的，他仿佛从来没有如此思路清晰过。
比起最后那缠绵病榻三年的浑浑噩噩，比起呆在向慎身体里时不时的精神恍惚，到了这里之后，他陡然感觉自己的思想一下就自由了起来。
于是他尝试着回应道：“我很好。这是哪里？”
机械的声音通过链接着仪器的电脑传出来的时候，坐在凳子上等到的齐秘书惊讶地猛然站了起来，但是他不敢说话，只激动地对向汝婷比划道：“仪器改进了？？”
向汝婷和坐在电脑前的向慎交换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齐秘书实在高兴，但也知道此刻不宜发泄任何声音，于是对着齐诺招了招手，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叔叔，我们不用在那里守着了吗？”齐诺不解的问？
“不用了。”齐秘书摇了摇头。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回到地下一层，好好地跟齐诺对一下永生计划，若是他预计的没有错，今日过后的不久，也许他也能……
而且大小姐和大少爷一直是老先生最信任的人，守在那里凭白得罪两个未来的掌权者。
他带着齐诺走出小洋楼，一路开车来到试验主楼，摁下秘密实验室负十八楼电梯的时候，齐秘书心情实在激动，看着电梯里印出来的自己的影子，眼睛竟然就忍不住模糊了起来。吓了齐诺一大跳。
“没事没事，我高兴的。”他摆了摆手。
浑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小洋楼二楼复健室的门就被人轻轻打开，眼神乱飞的夷息推着一张轮椅惊慌失措地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既紧张又仓皇，跨进门的时候，甚至还绊了一下脚。
向承泽大步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轮椅，小声安抚道：“没你的事了，去睡一觉吧。”
夷息站在门口，眼眶微红哀求地看着向汝婷：“大小姐，给我一片安眠药吧，我怕我睡不着。”
向汝婷点了点头，从手上摘下一个手环来递给她：“去找秦医生。”
夷息拿着手环离去，向承泽看着她的背影：“跟在父亲身边，竟然还这么胆小。”
向汝婷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父亲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吗？菟丝花。”
向承泽不赞同地道：“我黎姨可不是菟丝花，她只是温柔而已。”
可这世界上可没有第二个黎墨影。
向汝婷心下讥诮，手下却不停，只迅速和向承泽一起将轮椅推了过来，靠在治疗仓的旁边，同时将一个脑部测试仪器戴在了轮椅上的向英华身体上。
“这个仪器……不是没了吗？”向承泽问。
“国内不是有吗？给曾经的你洗脑的那个，我连夜让人送过来了。改造成了能连接在治疗仓上的接通器。”向汝婷头也不抬地道。
向承泽呼吸一窒：“你倒是会旧物利用。”
“这个头套造价七千多万美元呢。”向汝婷为对方插上最后一根探测针，并打开开关，这才爱怜地摸了摸那个仪器：“你要是以后不用了，就把它送给我。”
向承泽不置可否。
向汝婷弄好这一切后，再一次回到了控制间。
而此时虚无之境的向英华已经彻底适应了下来，他再一次听到了向汝婷的声音：“爸爸，这里是向慎的脑域，我通过电击让你的意识回笼了起来，所以你一开始感受到了疼痛。”
一般人是无法带着现实里的记忆进入自己的脑域的，哪怕是做梦的时候，人也只是感觉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所以人在梦里很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很难记起全部的现实记忆，但其实这就是意识回笼到脑域的表现。
而这个治疗仓却可以通过用有序的微量电离子刺激脑细胞的活性，从而让自己“看见”并“进入”自己的脑域。
“知道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向英华问。
“接下来我们会开放一个吸附区域，待得您自己将您意识里面的那个排异体释放出来之后，我们会利用那个吸附区域将它吸走。”向汝婷道。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慢慢地推了一下轮椅上的向英华的身体，握住他枯瘦的手，在他掌心里重重地一捏，然后写了个“可”字。
由于向英华原身这个身体过于虚弱，在他身体里的真正的向承泽其实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别人说话了，他只能凭借着身体的感知，才知道事情进入了哪一步。就在向汝婷捏他一下的时候，他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
而后，慢慢地僵冷了下去。
实验室里顿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那是人离世前大小便失禁的味道。
向承泽闻着味道过来，看了一眼问到：“他怎么了？”
向汝婷低声道：“大哥的意识进入了向慎的身体，所以……这个身体空了。”
意识一空，人就死了。
很多人在临死前远方的亲人能感觉得到，就是因为他的意识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不能控制这脑电波了，便通过种种波段传达到亲人身上，告诉他们，我不行了，快点回来。而这散开了的意识由于无法凭空再次融入身体，所以只能撑到回光返照。
而此时就是如此。
向承泽闻言愣了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只呆呆地问了一句：“那向承泽呢？他死了？”
向汝婷摇了摇头：“他尚在。”
向承泽还想问些什么，可向汝婷已经打断了他：“快将父亲的身体运回去。我们要继续手术了。”
向承泽闭上了嘴巴，掏出手机给等候已久的顾瑾发了一条信息：“速来。”
自从那日之后，顾沉是进不来光谷生物的，但顾瑾可以。
事实上，他在向英华手术的时间定下来之后，就早已回到光谷了。
所以此时的顾瑾赶来的很快，只是在看到轮椅上散发着异味的枯瘦老人的时候，忍不住嫌弃地捂了捂鼻子。
他对着向汝婷点了点头，看也不看那糟心的顶着向承泽皮囊的向慎一眼，就将人推走了。
到了地下车库，他连人带轮椅地将人扛上了后车厢。然后一路开着车径直送到了圣诺亚哥最大的医院。
半小时后，向英华的身体被转送上了殡仪车，一路呜咽着开向了火化场。
当然，这一些真正的向英华是不知道的。
他只跟随者向汝婷的引导，试图将那一直停留在他意识中的，陶曼晴的意识挤压出来。
这个过程很长，而一座冰蓝色的城堡一直静静地停留在他的面前，向英华想，也许这就是向汝婷所说的吸附器。
于是更加努力地尝试放松自己，然后一丝一丝地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拉扯出来。
等到最后一缕记忆拉扯完毕，如同破败的口袋一样散落在漆黑的虚无的地上，向英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