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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夷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若是细心观察，便会发现他的呼吸已然比平时急促，连心跳都清晰可闻。这样黑暗的环境中，恐惧和焦虑似乎变得更加具体。想到即将面临的东西，他有些艰难地噎了噎口水。
他将拽在掌中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阮卿卿带着鼻音的声音含糊着响起：“别怕，睡吧。”
夷则尝试着闭上眼睛。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身边的阮卿卿已经呼吸均匀地打起了小呼噜，她真奇怪，明明是个人，睡着了却像猫咪一般，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呼噜声音。
真没想到，他们时隔五年居然还会见面。
而且还是在这种奇怪的情况下。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见对方会带着恨意，或者带着纠结的情感。却不曾想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反而让他平静了许多。
他曾经对爱情的诸多美好幻想、对未来的很多假设，都随着这个人真正进入到他的生活而彻底幻灭。
这个人……
这个人……
真是可恨又可耻啊！！明明是个怂且自私的家伙，却偏偏在网络这种虚幻的地方装知心有钱的大叔，骗他们这种特殊群体的爱情，怎么会有人有这种无聊且奇怪的爱好？
他天马行空地想着，意识在药物的作用下，慢慢地模糊了起来……
门口好像有护士推着手术床远去，阮卿卿似乎被这样的声音惊动了，手指在他的手掌之中微微曲了一下。
他瞬间惊醒。
睁开眼睛，阮卿卿依然趴在他的床边沉睡，他的手有些麻了，所以夷则毫不犹疑地将那只手抽了出来，稍微地活动了一下。
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打在阮卿卿熟睡的脸上，夷则看着看着，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真是天真的人。
以为真的可以入梦，入梦了就能驱走他的噩梦，拯救他的人生。
她甚至连自己的噩梦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看了一会儿对方的睡颜，伸了个懒腰，悄悄地翻身起来。
既然睡不着，又没有游戏可以消磨时光，那不如出去走走吧。
穿上鞋子，夷则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门，出门前，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凌晨2点15分。
这个时间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熟悉，他皱了皱眉，继续往外走。
医院的长廊灯光白惨惨的，护士好像也睡着了，没有一个人，安静却渗人。
夷则看着上面挂的指示牌，往电梯方向走过去。
他有点饿，想出去吃点东西。
医院外面有一条很老旧的街道，此刻却全部关门闭户，没有一家开门的，更别提什么宵夜摊子了。
夷则有些失望。
看来今晚是吃不上宵夜了。
他只能无奈地往回走，眼角的余光却陡然瞟到拐角处的小巷子里，竟然有一个小吃车!
那种很老旧的小吃车，挂着昏黄的灯光，一个大锅煮着，冒着腾腾的热气。哪怕好远都能感觉到的香。
夷则抬脚就打算往那边走去。
“喂！！”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夷则回头，却见阮卿卿在不远处，她似乎是发现了他没有睡，赶过来的，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地：“你带钱了吗，你就打算去买小吃。”
夷则一摸口袋，那破败不堪的兜里果然一毛钱都没有。他看着阮卿卿哑然失笑：“我没有钱。”
阮卿卿朝着他走过来，他突然意识到阮卿卿其实还蛮高的，比他还高两个头。
“你带钱了吗？我好饿。”夷则眼馋地看着那个小吃摊。
阮卿卿拉住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带了，请你吃。”
真好。夷则看着那个锅，突然有些贪心：“两碗可以吗？”
阮卿卿也是豪爽：“行！”
夷则很开心。
可是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对阮卿卿哀求道：“我吃了你的东西，会很乖的。你等一下可不可以轻一点？”
阮卿卿皱起了眉毛。
夷则以为她不高兴。
她一不高兴，应该就不会给他买吃的了。
他真的好饿，在医院里打针好疼，打完针也没有吃什么，此刻已经饿到胃都疼了。
“求求你。”他拉住阮卿卿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阮卿卿抱住了他，在他脸上亲了亲：“我不打你，吃多点有什么关系。”
她真的好温柔，夷则感动地几乎想要哭泣，他揽住了她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巴印在了她的唇上，柔嫩的舌尖害羞地碰触了一下阮卿卿的舌头。然后不好意思地迅速离去。
“谢谢你。”他说。
阮卿卿僵硬了整整一分钟。
然后她抱着人去买小吃。
那是大街小巷常见的糖油果子，阮卿卿买了两碗。
然后她似乎也没有钱，那个卖糖油果子的老板很生气，非要阮卿卿将夷则留下来抵债，然后让她回去拿钱。
阮卿卿十分生气。
她抬手就将那老板暴打了一顿。
夷则目瞪口呆。
阮卿卿粗暴地将那一碗糖油果子放到他的手里道：“吃！妈的这么落后，微信付款都不行，说什么没有听过微信，非要现金，我看他就是要找茬。”
她表情狰狞，夷则不知怎么地有些怕她，虽然觉得打人不对，但也不敢吱声，只好埋头苦吃了起来。
他两碗糖油果子下肚，腹中饥饿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阮卿卿拉起他的手：“吃好了吗？吃好了我带你回去。”
夷则听到回家莫名地恐惧了起来。
夜色如鬼，唯有身后小吃摊那一盏如豆的昏黄灯光。
夷则拼命地摇着头——不，我不想回去。
阮卿卿愣了愣。
“那就不回去。”她说，然后摸摸他的头：“那你想去哪里呢？”
夷则低下了头，乖巧道：“我想找爸爸。”
找爸爸？？
阮卿卿皱起了眉毛，夷则以为她不高兴，小声道：“你带我找我爸爸，我跟我爸爸要钱给你。”
阮卿卿为难地看了他一会儿，道：“可我不知道你爸爸在哪儿啊？”
夷则说：“我知道。”
他指着一条路，从这里过去，有个娱乐室，我爸爸就在那里。
阮卿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原本一片黑暗的地方竟陡然出现了一条黑漆漆的柏油马路，马路边灯火辉煌，竟依然在营业。整条街弥漫着浓烈的烟臭酒香。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拉夷则的手：“走，我们找你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