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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则跟在她的身边，朝着那条街走过去，随着她脚步一动，那唯一散发着亮光的小吃摊顿时不见了，她们的身后是浓烈的黑色，如鬼域，似地底。
一只血色的大手趁着黑暗静悄悄地从地下伸了出来，慢慢地爬上了夷则的小腿。
几乎是一瞬间夷则就感受到了那冰冷粘腻的感觉，他头皮发炸，尖叫声被他闷在了喉咙里，那只手顺着小腿往上，几乎要落到他的私密处。
夷则僵直了身躯，他甚至不敢发抖。身边的阮卿卿似乎毫无所觉，依然牵着他往前走去。
“怎么了？”阮卿卿问。
夷则的眼眶里有了眼泪。
阮卿卿目光向下，看到了那攀附在他身上的无数血色的手。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嘴里骂了一句极脏的话。然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极钝的柴刀，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些手劈过去——
那刀很钝，劈到那些血色的大手上，手的主人在黑暗中发出惨叫声，迅速缩了回去。
阮卿卿一只手拎起夷则，另一只手挥舞不停，她力气极大，将那把钝刀挥得虎虎生威，那些血手需要剁上好几刀才能彻底砍断，她也不心急，一刀一刀，在那惨叫声中埋头苦砍。
夷则抱着她的脖子，眼睛瞪得极大，身子发着抖，却从没有如此安心过。
待到血色的手都成血沫融入泥土，阮卿卿收了刀转头问他：“你爸在哪里？”
夷则一指前面一个小院：“爸爸在那里工作。”
随着他的手指看去，一个布帘子遮着的棋牌室就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烟味更浓了，阮卿卿呛得咳了起来。她脾气很不好，于是于是毫不犹豫地摸出了刀。
那棋牌室很大，应该算是这个十八线小县城最大的娱乐场所了。
外面破破烂烂，里面确是很豪华的，而且人非常多，吵得很。阮卿卿提着柴刀进去，竟然无人敢理。
“你爸爸在哪里？”阮卿卿看着面前这些人，完全不能分辨哪个是哪个。
可夷则却精准地指着大厅角落里某个牌桌上的男人道：“那是我爸爸。”
阮卿卿抱着他走过去。
那男人沉迷打牌，完全没有看到两人的靠近，阮卿卿这个暴脾气一上来，就准备提刀。夷则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我爸爸打牌的时候不能被打扰的。”
？？？
多大脸？
阮卿卿生生咽下了这句质疑。
牌桌上的男人似乎运气不太好，阮卿卿只等了三把，就看到他彻底输光，然后被人毫不客气地推下了牌桌，骂骂咧咧地开始找烟抽。
然后阮卿卿摸出了一根烟递过去。
那男人接过烟的同时去看阮卿卿，不可避免地，他也看到了阮卿卿揽着的夷则。
“你怎么来了？”他把那烟点燃，没好气地问。
夷则往后缩了缩脖子。
“我带他来的。”阮卿卿回道。
“你是青山福利院的？”那男人吐了一口烟圈，摸了摸后脑勺道：“租的日子还没到啊，你就来给我送租金了？”
“什么租金？”阮卿卿问。
那男人一指夷则：“租他的租金啊！你是新来的？？”他拍了拍阮卿卿的肩膀：“钱给我吧，人你继续领回去。”
阮卿卿看了一眼夷则，他泪盈于睫，怯怯地喊了一声：“爸爸。”
男人在口袋里摸了一下，似乎是想找点零食出来，可是摸了半天也空空如也。他看到牌桌上有其他人未吃完的一包槟榔，摸出一颗硬塞到了夷则的嘴里：“跟老师回去，乖啊！爸爸赢了钱就来接你。”
夷则摇了摇头：“爸爸，我想回家。”
那男人讪笑着：“儿子！家里哪有福利院里好呀！”
夷则想到那福利院的生活，脸上写满了恐惧：“不，爸爸，家里好。”
男人急了，一巴掌挥了过来：“小兔崽子，你敢回家试试？你……啊！”
他杀猪般地尖叫了起来，那一巴掌挥下来的瞬间，阮卿卿提刀迎了上去，他一巴掌挥在了刀刃上，刀刃很钝，但是他的手却断了三根手指。
他惨号着，却不敢扑上来。
“你看。”阮卿卿捡起那几根手指，摆到他的面前：“你的手指断了，打不了牌了。”
那个男人恐惧地后退。
阮卿卿口气温和无比：“所以现在能带儿子回家了吗？”
男人拼命点头。
阮卿卿满意地笑了。
夷则慢慢地走过去，握住了男人的衣角。男人不敢再多说一句，拉着夷则快步走出了棋牌室。
阮卿卿环顾了一圈，最终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也走出了门去。
棋牌室在她走出门去的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幼小的夷则的身影。
她站在一片黑暗中沉默。
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好像明白了当初十五岁的夷则给她发那些她想看的照片时候的心情了。那隐忍的表情并不是她以为的给爱人展示自己时候的害羞。
而是恐惧。
被黑暗和地狱吞噬的恐惧。
阮卿卿醒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古怪。
她趴了一夜，半边身体都麻木了，动一下脖子就咔咔作响，夷则就是在她松开握住他的手，然后活动身体的咔咔声中，睁开了眼睛。
虽然长久以来不良的生活磨灭了他身上那少年时期的惊艳，但那纤长的睫毛，和刚刚睡醒时候朦胧迷茫的眼神，却一如当年一般清丽。
阮卿卿几乎再一次被他迷住，忍不住伸手对着他的脸抚去。
夷则看向那只手，目光渐渐清醒。
阮卿卿的手被那清醒的目光冻在半空，在那空中僵立了半晌，然后尴尬地划拉一下，搞笑地挥了挥：“你醒啦？”
夷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便跟那只手一样，僵住了。
“你怎么做到的？”他问。
“什么？”阮卿卿道。
“我的梦里面，是你吧？”他声音平板地开口：“你怎么做到的？”
“你是怪物吗？或者是妖怪？”
“巫婆？？”
“通灵者？”
阮卿卿在他一个接一个的段落中慢慢地摆出个疑惑的表情，然后伸手去摸对方的脑袋：“你没事吧？？”
她回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也不烧啊！！！怎么说起了胡话？？”
夷则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在她的尖叫声中猛然将她拽向自己：“别装模作样了！是你！！我梦里面见到的那个女人就是你？？？”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