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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双亲健在的消息,杨继祖登时心中一喜,随即看了看杨莲亭,一时间不由沉默了下来。
他会惦记着父母亲,但与杨莲亭却是没什么感情可言。相反,他一直对杨莲亭存有偏见。只不过这几年的磨砺,已让他洗尽铅华,心性变得成熟。刚才杨莲亭又出手相助,令他的妻子平安生产,此刻他也不好给他脸色看。
倒是任盈盈惊愕道:“杨大哥,你们是兄弟?”
杨莲亭轻轻一点头,便看向那个曾经对他心怀不轨,如今成了杨继祖妻子的女人。
任盈盈道:“这……真是太巧了。木……杨大哥是我师姐的丈夫。青霞师姐是我爹的徒弟。”
在武林之中,从来就没听说过任我行有什么徒弟。
不过,当年在黑木崖下,任我行自己却是曾亲口说过要让他的女徒弟与宁中则和定逸师太等人一决胜负。
那女子见杨莲亭看来,登时一怔。她也已经想起了杨莲亭。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男人竟然会是杨莲亭的弟弟。
杨莲亭笑道:“仇家变亲家么?”说着,看了看那女人,又看了看她抱着的孩子,道:“刚生完孩子不能受风,擦拭之后给你妹妹换套干净的衣裳。”说完转过身,瞥了任我行一眼,便走到唐伯虎身旁坐了下来。
落尘却是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依旧手握剑柄,时刻戒备着。
早在杨莲亭对任我行出手之前,落尘便已经得到了他的吩咐:保护唐伯虎和杨继祖等人。
可惜,杨莲亭没想到当年牛13哄哄,敢于一人迎战五岳剑派各大高手,不可一世的任我行,如今却变得如此谨慎、隐忍。
若是换了当年那个狂妄自大的任我行,杨莲亭方才偷袭的一击可能就得手了。
可没想到任我行由始至终都保持着警惕,虽是偷袭,但正面出手却还是被他发觉到了。而且任我行虽然暴怒,却没有失去理智出手反击扑杀上来。不论是杨莲亭冷嘲热讽,还是故意露出破绽,任我行都没有上当。
杨莲亭站在庙内正中央,一击不中没有再趁势追击,不是他不想,而是心存顾忌。因为任我行就堵在庙门口前。
杨莲亭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对庙中任何一人出手,也能对任何一人做出援手。倘若方才任我行见势不对,退出庙外,杨莲亭立时就会冲上前先解决掉向问天,再转而对付任我行。
但任我行却偏偏堵在门口,而在杨莲亭身后的任盈盈和那个名叫青霞的女子,不敢保证她们会不会出手。
单论武功也就罢了!落尘身上还带着几颗手榴弹。可若是任我行几人身上也有霹雳弹,毒药、毒粉这类东西使将出来,杨莲亭再厉害也无法裹着小庙中所有人一块逃。
见杨莲亭坐了下来,任我行却还是心有余悸,不敢放松警惕。
这时,杨莲亭道:“有件事杨某一直不明白,以任教主当年的身份,为何会与当时还只是宁王庶子的朱宸濠合谋,做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任我行面无表情,却是任盈盈替他回道:“杨大哥,朱宸濠的生母是我师姐,我爹的师侄。”
闻言,杨莲亭才解了心中这个疑惑。
听得两个孩子的哭声,杨莲亭当即伸出手从包裹中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
打开之后,便见盒子平放着三截指形玉石,长一寸二分,上齐下折,高下不等,三面俱平,一面稍高,色白如雨稍青。
这时,杨莲亭手中已多了一柄小刀,拿起其中一截玉石,在其上刻字。
任盈盈轻咦一声,认不出这物,不由好奇道:“杨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杨莲亭刻着字,头也没抬,随口回道:“如来佛祖的佛指舍利。”
闻言,任盈盈一愣。
“什么?”
唰!!
忽然,坐在杨莲亭身旁的唐伯虎惊呼一声,随即猛然扑向杨莲亭,向着杨莲亭手中的指形玉石。
“啪!!”
杨莲亭一指点住了唐伯虎的穴道。
杨莲亭茫然道:“唐兄,你这是作甚?”
唐伯虎激动道:“佛指舍利!那是佛祖的佛指舍利!你怎么能亵渎神物?”
囧!!
杨莲亭倒是忘了唐伯虎竟也是个信佛之人。
杨莲亭道:“唐兄别激动。这是假的!并非是佛祖的真身舍利。”
唐伯虎愕然道:“假的?”
杨莲亭道:“这是影骨,因为‘三武一宗’的灭佛之祸,为了避免佛指舍利遭到损毁,当时的不少僧尼仿佛祖真身灵骨制造的附属品。与真正的佛指舍利一同埋在了法门寺的地宫之中几百年。真身灵骨被我收藏在家呢!”
唐伯虎道:“这影骨乃灵骨之影应、应现。与灵骨是不一不异的关系。虽非佛祖真身灵骨,亦是无上圣物,不可毁坏亵渎!”
杨莲亭道:“杨某非是毁坏,只是想刻上赠语,送给两个侄儿当礼物。”
唐伯虎差点吐血,道:“这是圣物啊!你怎么能在上面刻字,你这是亵渎神灵,亵渎佛祖啊!”
杨莲亭道:“唐兄着相了!肉身不过是臭皮囊,就算是佛祖的真身灵骨又如何?说来也不过是一块死人骨头罢了!那一截真身舍利,杨某都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是释迦摩尼的指骨。更别说这三截只是唐人仿制的影骨。”
唐伯虎道:“你……你……”
杨莲亭摇了摇头,唰唰唰几声在两截影骨上刻好了字,走到杨继祖面前,递了过去,道:“乔装出门,身无长物,这影骨本是想拿去少林寺与方证交换《易筋经》的。但佛家讲缘,既然在此相遇,便是有缘,这两块影骨就送给两个孩子。”
知道了这影骨舍利的来历,杨继祖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份礼物。
杨莲亭笑道:“佛爱众生,大慈大悲,既能割肉喂鹰,这区区影骨佛祖又岂会在乎?收下吧!就算佛祖不保佑,还有我保佑。”
闻言,杨继祖一怔。
他的妻子青霞走上来,躬身谢道:“多谢!”说着便接过了影骨。
杨莲亭走到唐伯虎面前,解了他的穴道,拿起还放着一块影骨舍利的盒子,道:“这块就赠与唐兄了。”
唐伯虎双手伸出,神色郑重的接了过来,随即又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杨莲亭。
杨莲亭向庙外看去,自语道:“雨势将尽了。”说完便弯下身将地上的竹箫捡起,抵还给任盈盈,道:“方才未经你许可就擅自借用,失礼了。”
任盈盈道:“杨大哥言重了。若非如此,盈盈怎能聆听如此美妙的曲子。”一顿,又问道:“杨大哥,不知道此曲之名是?”
杨莲亭道:“方才我就说了,《天地孤影任我行》。此曲非我所作,曲名亦非我所取,并非戏言。只不过方才所奏之曲不全,而且只是原作十五首曲子之中的序曲。”说着一顿,叹道:“天地孤影任我行,世事苍茫成云烟。”
任盈盈重复念道:“天地孤影任我行,世事苍茫成云烟。”而后微微躬身道:“多谢杨大哥解惑。”一顿,脸色微红,道:“不知杨大哥能否将完整的曲谱借与盈盈一览么?”
杨莲亭一摊手,道:“我并无曲谱在身,此处可有纸笔?”
任盈盈连忙道:“没关系,若是日后有机会杨大哥再借与盈盈。”
“哈哈……”
忽然,却见任我行大笑一声,看着杨莲亭,道:“老夫当年见你年幼,一念之仁对你手下留情。当时老夫便知你资质不凡,却没想到你能青出于蓝,练出一身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
杨莲亭笑道:“任教主当年的手下留情,杨某至今不敢或忘。”
任盈盈走到任我行身边,道:“爹,当年娘被左冷禅擒去,还是杨大哥偷偷放了娘离开的。”说着拿出那手镯,道:“这是娘当时赠给杨大哥的。”
任我行一愣。看着那手镯,微微有些失神,随即哈哈大笑。半响,对着杨莲亭正色道:“杨莲亭,若你肯加入我日月神教,老夫愿与你结拜为兄弟,让你做日月神教的副教主。”一顿,又一瞥任盈盈,道:“甚至老夫还可以将盈盈许配给你。”
闻言,众人俱是一愣。
杨莲亭不由好笑,看了看任我行,又看了看任盈盈。
一向冷酷的落尘此刻脸色也不由与其他人一样变得有些古怪。
任我行被关了十余年,日前才刚刚逃出生天,根本就还不知道这十余年间发生了多少事情,更不知道杨莲亭如今的身份。
可任盈盈、向问天、还有杨继祖等人俱是知道杨莲亭如今的身份。
昔日的逍遥侯,如今的大秦天帝,岂是区区副教主之位能收买的?
更别说如今的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就是杨莲亭的妻子。
此刻,任盈盈心中亦是羞愤不已。
她聪明伶俐,心思玲珑剔透。
杨莲亭的笑意和眼神,这会她都全读懂了。
既可笑又可怜。
他在可怜她!
可怜她为了救出父亲费尽了心思,可任我行却为了笼络他,不惜将她这个亲生女儿当成物品一般送给他。连她愿意与否都不事先问上一问。
而自己这个无知的父亲还异想天开的想用区区副教主之位去收买他这个天帝。
任盈盈又羞又怒,身心一颤,低下了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杨莲亭笑问道:“任教主不是在开玩笑吧?”
任我行见杨莲亭与女儿‘眉来眼去’之后,女儿像小女儿家般扭捏害羞,心中已是一喜,道:“老夫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杨莲亭道:“是吗?可杨某当年跟任教主在黑木崖下可是有过赌约,至今任教主还为兑现呢!”
赌约?
闻言,任我行不由眉头一挑,神情有些疑惑。
任盈盈忍无可忍,插口道:“爹!别再说了。”又看着杨莲亭,有些幽怨道:“杨大哥,请别再戏弄我爹了。”
杨莲亭对任盈盈拱手作了一辑,又对任我行道:“在下如今也已是一教之主,这副教主之位却是无福消受了。任教主美意,在下心领了。”
任我行皱眉道:“你不是岳不群的弟子么?什么时候又成了一教之主?天下又有哪一教比得我日月神教?”
杨莲亭笑道:“天地教,立教至今也不过区区几个年头,任教主怕是听都没听过。”说着又一瞥任盈盈,道:“而且杨某已有妻儿,任教主还是另择佳婿吧!”
闻言,任我行脸色顿时阴沉似水。
杨莲亭对着二人微微一躬身,便转身对杨继祖道:“雨停了,该离开了。世道不太平,还是跟我走。”
唰!!
就在这时,任我行陡然出手,毫无征兆的一掌拍向杨莲亭后脑,掌力雄劲无比,足以开山裂石。
“爹!”
“小心!!”
任盈盈和落尘俱是惊呼道。
“啪!!”
募然间,众人都未曾看清楚,杨莲亭已转过身来,回身一掌迎向任我行。
二人双掌一触,顿时激起一阵罡风。
察觉到任我行手掌处的巨大吸力,杨莲亭一声冷笑。任我行忽然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竟然吸取不到杨莲亭的一丝内力。
只见杨莲亭聚掌成爪一抓。
“咯咯!!”
硬生生捏碎了任我行的手骨,徒手撕下了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啊!!”
任我行不禁一声痛呼,向后暴退。
趁他病要他命!
杨莲亭左手飞刀已在手中,正欲掷出,除去任我行。
忽然,任盈盈横身挡在任我行身前,挡住了杨莲亭,惊道:“不要!!”
杨莲亭眉头一皱,这一顿,反应过来的向问天已经冲上前,一把抓过任我行。
这时,落尘唰的一声挺剑对着向问天刺去。
却见向问天对着落尘扔出一颗霹雳弹。
杨莲亭脸色一变,周身紫气一盛,猛然凌空一掌拍出,霹雳弹受掌风所迫,轨迹一偏。
“砰!!”
一声炸响,伴随着一阵尘雾扬起。
见众人俱是无恙,杨莲亭才松了一口气。
待尘雾散去,任我行和向问天早已没有踪影。
眼睁睁看着二人在自己手下逃走,杨莲亭叹息一声,又看向任盈盈,正色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朱宸濠作恶多端,我绝不可能放过他的。你爹若是继续与他狼狈为奸,迟早还是会死在我手上的。”
任盈盈默然,知晓杨莲亭是在作最后的忠告。对着杨莲亭深深作了一辑,随后便转身离开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