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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夜色笼罩着向榕无所适从的内心,他似经历了森林大火的参天大树,任是你曾经多么坚韧,多么挺拔,火燃尽之后,也只剩下一堆灰烬,信念,回忆同付之一炬。
身旁一动不动的人儿,被魔鬼撕成了两截,曾经的笑与愤怒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生命竟是这般脆弱,没有重来,没有再一次,就这一次,不管你是否珍惜过。
向榕的右手筋与左脚筋被割断了,那银线不知是何种武器,更不知面具人用的是哪派武功,他只知道凭他现在的本领根本招架不住,毫无还手之力,就像一只蚂蚱面对大象,狭路相逢,要么逃命,要么祈祷。
夜越来越深,空气中的寒气愈发浓郁,他倒在地上只感觉浑身冰冷,手脚也在慢慢失去知觉,此时他的眼前闪过曾经还在乞讨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和现在一样,孤苦伶仃,任由寒意侵袭,瑟瑟发抖。
眼前再一次失了阳光,失了温暖,他无助的扭过头,翻了一个身,背躺在夜空下,林立的树木笔直向上,与地面遥遥相望,尽管与天空相距甚远,但却可以感受到它们与天相接的欲望,是那么强烈。
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是什么?向榕哭红了眼睛,或许只是为了一顿饱饭,一处栖身之所,然而现在他都得到了,他的梦想又是什么,他不曾想过,拥有一个家吗,一个善解人意,体贴自己的她吗?或许也不是,那自己在追求什么呢?
内心越来越来,身上越来越冷,腕上的伤口已经凝结成一块血痂,或许他不会死了。
向榕嘴唇苍白干裂,口渴难忍,他试着站起来,不断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单脚站了起来,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像是叫着“姑姑”,又像有人在拉二胡,一个长音之后接着点缀几个断音。
他来到赵捕头身前,无力的跪了下来,不甘心的痛哭着,黑夜下,赵捕头流出的血液犹如一潭死水,泛着静谧幽黑的光,向榕抓起赵捕头已经失了温度的手,抽泣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消散的灵魂不会重聚,向榕泪流满面的瞥向赵捕头滚落在一旁的头颅,朦胧的夜色下,那面孔像是在安慰他一般,慈祥友爱。
向榕轻轻地放下赵捕头的手,噎回抽泣,他恨那个面具人,那面具人是魔鬼,是地狱里的恶鬼,他要让他付出代价,不再让他杀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他要阻止他,不惜搭上性命。
向榕只能用一只脚艰难的向县城里蹦,他忍着痛,压制着忧伤,摇着牙在前行,因口干舌燥,进了县城后,便直奔一户农户家,希望能找到一些水。
回来的路上,他发觉本该躺着尸体的地方,却不见一具尸体,空空如也,只有血迹还留在原地,是面具人将它们带走了,那赵捕头的尸体......
向榕咽咽口水,忧心的回过头,看向那漆黑的森林,他没有办法将赵捕头的尸体带回,而且更令人胆寒的是,面具人可能还在附近。
他推开一户农家,里面空荡荡的,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的十几户人家都被面具人杀了,尸体也被带走了。
面具人倒地有何居心,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还带走尸体,就不怕官府全力追查吗?
向榕发现门后有一根长棍,正好可以用来当拐棍,一手拿过,一瘸一拐的来到水缸边,探头往里看,竟发现缸中无水,他眉头一皱,只好再去其他人家寻水。
待到了另一农户家,他猛地推开房门,借着微弱的月光不断摸索,终于找到了一口水缸,他急不可耐的掀开盖子,缸内灌满了新鲜的井水,几近外溢。
向榕喉咙一紧,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将头探下去大口喝起水来,待他灌了一肚子水后,才心满意足的掉过头。
当他回到进城的路上时,见到不远处有一人影蹲在地上,好似在寻找着什么,他猛地向后退了半步,还以为那是尸傀的身影,可是再仔细一看,发觉那身影柔和自然,不像尸傀那么僵硬。
向榕一瘸一拐的慢慢倒退,尽量不弄出声响,不管那人是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蹲在不远处的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极其自然的转过头,看向向榕的方向,向榕屏住了呼吸,一动未动,他不知那人是否发现他了,他该怎么办?
不远处的那个身影站了起来,可以大致看清他的轮廓,并不是很高,大约不到一米六的样子,体态微微有些雍浮。
只是看这体态就可知,应该不是尸傀,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于此,出现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向榕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的目的是何。
那身影迈着潇洒自如的步伐,奔向榕而来,向榕发觉自己已经暴露了,只好立在原地,随时准备扔掉拐杖,拔出腰刀。
待那身影走近后,向榕吃了一惊,眼前竟是一约三十岁的女子,她面容姣好,体态微微显胖,两只精巧杏眼半眯成月牙状,一双红唇性感妩媚,鼻头小巧玲珑,可爱至极,整张脸恰有巴掌大小,再看那迷人的笑纯真质朴。
“你是谁......”向榕张了张嘴,不敢相信一女子处在一片狼藉,血腥四溅的地方还能露出如此迷人的笑意。
“你又是谁?”那女子笑意不减,反问道。
“我......”
向榕拄着拐,手脚还剧烈疼痛着,他呲牙咧嘴的做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女子收了笑意,杏眼张开,仔细盯瞧着眼前的向榕,“你受伤了?”
“我......”向榕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别急,让我看看你伤在哪了?”女子耐心的弯腰仔细检查着向榕的身体。
向榕伸出手腕给那女子看,女子一双绣眉微微皱起,又瞥向他的左脚,面上露出忧虑,并伸出一只白嫩光滑的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他的右手,关心的问道:“你的手筋和脚筋都断了?”
向榕顿时感到一股暖流从心田流出,目光闪闪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只感觉此时自己是遇到了仙女,情绪激动,热泪悄然夺框而出,“嗯。”
女子直起身,看着他突然热泪盈眶,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露出纯真的笑意说道:“这么疼吗?”
向榕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狠狠闭了闭眼,挤掉眼角的泪水,长舒一口气道:“不,不疼了。”
女子掩嘴窃笑了一下,问道:“不疼了就好,这里离最近的医馆还有一段距离,要不要我扶你过去?”
向榕看着她的鹅蛋一般的脸颊,咬咬嘴唇,忽感脸上燥热,娇羞的不敢再直视她,他犹豫了一下,害怕麻烦人家,便说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女子扬起头望了他一眼,性感的嘴唇紧闭着,又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腕,说道:“那好吧,不过你要小心一点。”
向榕从未与陌生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而且虽互为陌生人,却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生人的气息,待在她身边感到暖洋洋的,浑身的疼痛都被化解了一般,好生奇特。
女子对他会心一笑转过身,准备离开,一股清香在她转头的一刻沁入向榕心脾,他忽然觉得他们好像已经相识很久,而她总是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份感觉他从未有过,浑身开始不自然瘙痒,口有些干渴,心脏乱蹦个不停,他这是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向榕突然回头,对还未走远的女子说道。
女子停下脚步,礼貌而又俏皮的笑道:“白茉莉。”
向榕看着她迷人的侧颜,心思涣散,整个人如痴如醉,犹如口吃,喃喃自语道:“白茉莉......”
女子善意一笑,扭回头离开了。
他一个人发呆了许久,才回过神,一瘸一拐的向县城走去,此时已至戌时,天色彻底昏暗,远远可见县城里灯笼四起,烛光火光依次跳跃。
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个路过的百姓认出拄拐之人是向榕,惊呼道:“你这是怎么了?”
向榕强挤一抹笑道:“没事,没事,我这就去医馆看看。”
路人绕着向榕转了一圈,上下打量,满脸狐疑道:“你这不像没事啊,快,我扶你去医馆吧。”
向榕也没再推脱,搭着路人肩膀,一蹦一跳向医馆走去,还未到医馆,他便看见路上有几十个衙门差役举着火把,拉成一条长长的火龙,匆匆而来。
他们个个神色慌张,走到近处,众人看到向榕,停了下来,为首的县丞惊道:“向榕?”
向榕被路人搀扶着,无法行礼,尴尬一笑道:“县丞大人您来了。”
县丞面色凝重,向向榕身后望去,沉重的说道:“其他人呢?”
“其他人......”向榕吞吞吐吐的没有说话。
县丞使个眼色,命令一个衙役接过瘸着腿的向榕,路人走后,向榕神情黯淡,悲伤的回道:“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其他人都死了。”
县丞脸色骤变,阴暗惊恐,其他差役也是大惊失色。
几十个人如站在裂纹的薄冰上,恐惧与紧张不断在蔓延,无一人出声,只有紊乱的鼻息声绕在左右。
“杀人凶手还在吗?”县丞阴暗的脸色越发浓郁,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脚下像长了钉子,迈不动步子。
“不在......了。”向榕也不知道面具人和尸傀还在不在,他们或许无处不在,他只是想回去将赵捕头的尸体带回,虽然希望渺茫。
县丞在犹豫,他听出了向榕模棱两可的语气,这个案子非同小可,死了这么多人,还包括这么多差役,对方到底是谁,到底什么来头,是否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他通通不知,贸然前进,怕只会再丢掉无辜的性命。
因为那十几户农户居住在城东的偏僻角落,县丞思量一番,决定安排几个人先将这里把守住,以免不知情的百姓误入那里,至于查案,还是白天再来,而且人已死,去了除了收尸,还能做什么呢?
向榕被安排在高郎中那里治疗,县丞则是一路一言未发,一回衙门,直奔衙门后,知县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