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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景天很珍惜眼前片刻的宁静,在开往上海的火车上,秦景天的思绪如同窗外疾驰而过的剪影被拉回到很久以前。
上海对于秦景天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城市,自己曾在这里用鲜血书写过青春,他满怀憧憬和抱负步入象牙塔,和众多莘莘学子一样,目睹家国颓败,民众疾苦,在大时代思潮下都一腔热忱愿为民族复兴而竭尽所能。
在反抗列强暴行的游行中,秦景天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和同学挽手迎着枪口坚定不移迈进,他曾经看到了希望,只不过希望在枪声中湮灭,他在医院醒来,肩口的枪声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爱国之路。
游行和口号还有散发的传单改变不了现状,自己孱弱的身躯以支撑不起这个积弱太久的国家,自己的英勇和过人的数学天赋引起了复兴社的注意,在出院后他便加入了国民党,在登上前往德国货轮的那刻,他期待等自己回来时这个国家已经有所改变。
四年后,等他再次重回上海,四年的淬炼已褪去了脸上那抹青涩,唯一不变是那颗赤子之心,刺眼的旭日旗和那些践踏在国土上的侵略者让他义无反顾投入战斗,他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一名忠贞的爱国者。
他很庆幸自己引来了曙光,那是无数前赴后继的同仁用生命铸就的胜利,他似乎看到了民族的复兴,熄灭多年的希望终于在他内心复燃。
可命运总是让他与上海交织在一起,战败的侵略者还没有撤离这片土地,而他又重新踏上征程,但对手已从外敌变成了同胞,思绪和窗外稍纵即逝的画面一样模糊,他忽然迷茫的发现,当初选择的信仰似乎在和自己的初衷渐行渐远。
“先生,能不能麻烦让让。”
声音打断了秦景天的思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一团和气,秦景天侧身时无意间触碰到中年人的腰,眼底瞬间多了一丝异样。
“我帮你。”
秦景天起身帮忙放行礼,手不经意摸到中年人的腰际,精通各种枪械的他仅凭触感就能断定那是一把苏制托卡列夫手枪。
他能闭着眼睛将这把枪拆分并且重新组装,所以很清楚这把枪的性能,这种手枪射程短并且精度不高,不利于远距离射击,但在近距离情况下由于威力大致死率极高并且还能造成连带伤害。
封闭的车厢长度在25米,这个距离能将这把枪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庆幸的是自己并不是中年人的目标,从他落座到现在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但从中年人严阵以待的神情能推断他的目标就在这节车厢。
秦景天借故抽烟离座,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多年的经验,让走到车厢连接处的秦景天已大致有了眉目。
第六排外侧穿中山装的年轻人,紧张和兴奋就写在他脸上,长时间的精神集中让他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用布包遮挡的手上一定握着武器。
第四排靠窗的女人,举起的报纸遮掩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睛视线并没在报纸上,她忽略了开着的车窗,贯入车厢的风吹的报纸哗哗作响,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心看报。
加上之前那名中年人,这三人呈楔形分布,典型的攻击站位,第五排的其中一名乘客就是他们的目标,秦景天不清楚这些人的意图,但很显然这三人都是经验不足的新手。
秦景天试图在乘客中找出他们的目标,从第五排座位上站起一个男人,径直走到秦景天面前,手里拿着一支烟,面带微笑道:“借个火。”
秦景天递去打火机,目光还在逐一扫视乘客,忽然发现那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投向自己,立刻意识到他们关注的就是自己面前的男人。
收回目光打量男人,年龄和自己相仿,样貌硬朗英俊,身穿灰色三件套西装,剪裁得体做工精湛,一看就知价格不菲,头发和指甲都修正的干净工整以及擦拭锃亮的皮鞋,这些让秦景天对这个男人有了初步的印象,这是一个精致并且严谨的人。
秦景天若无其事问了一句:“到哪儿?”
“上海。”纨绔不羁写在男人的笑容里。
得知男人的目的地,这让秦景天很快就能推算出沿途最佳的伏击地点,漫不经心问道:“在上海高就?”
男人点头反问:“你呢?”
秦景天刚要开口,传来响亮的汽笛声,火车在一处货运小站停留,男人掐灭烟头致谢后转身下了车,秦景天回到座位上,之前关注的三人也如影随形跟着男人离开,秦景天看着窗外的站台,停靠几列废弃的火车,有不少的旅客下车活动筋骨,站台上的小贩正在忙碌着招揽生意。
秦景天试图让自己心无旁骛,他已经知道伏击将会在何时何地发生,那个浑然不知的男人应该没有机会活到上海。
这不关自己的事。
秦景天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比起身上肩负的任务,一个素不相识男人的死活完全可以无视,可秦景天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会如此纠结,交叉的双手不停转动着拇指,在以往任何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置身事外。
秦景天还是下了车,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原因,视线扫视过站台,看见从废弃火车后走出的男人停在一处摊贩前,秦景天快步走过去时,男人手里正拿着一个刚剥好的茶叶蛋,发现秦景天一言不发看着自己。
“怎么了?”
秦景天深吸一口气:“有人想杀你。”
任何人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应该是恐慌,可秦景天却在男人脸上看见了吃惊,最后在他嘴角泛起的笑容就像身后那轮艳阳一样灿烂:“是吗?”
“在车厢内你被三人包夹,可他们不敢在火车上开枪,那样的话即便得手也会在下一个站点被军警围捕,沿途最好的伏击点就是这里,这处货站只有少量警察看守,为了不引起警察的注意……”
“他们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动手,比如另一列火车进站时。”男人一脸从容打断秦景天,在他说话时,刚好一列火车从远处缓缓行驶而来,“火车的汽笛声能掩饰枪声,他们能在警察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杀掉我,并且还能全身而退。”
这和秦景天的推算不谋而合,他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这次自己显然低估了面前的男人,还是不忘善意提醒:“火车还有两分钟进站,你再不想办法离开,吃的就是枪子。”
“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茶叶蛋。”男人摊开手,掌心里握着三个弹夹。
秦景天视线立刻移向废弃的火车,男人是故意下车,并将伏击的人引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缴械,一切都在男人的掌控之中,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此一举。
“四个。”
“什么?”
“想杀你的人不是三个,而是四个。”秦景天一脸自信。
男人:“还有谁?”
“谋生的摊贩都会卖力吆喝招揽客人,从我们站到这里到现在,你有听过他有说过话吗?”秦景天偏头看向一旁的小贩,“而且他的摊位远离靠站的火车,乘客不会舍近求远来买东西,他要么无心做生意,要么就是他根本不是小贩。”
秦景天话音一落,小贩惊慌失措从摊位下掏出一支枪,枪口距离男人近在咫尺,在小贩扣动扳机的那刻,秦景天手指准确无误插入扳机同时按下卡簧,弹夹随即掉落在地,再顺势一拧已将手枪夺了过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小贩在短暂的呆滞后转身逃逸,身影消失在进站的火车后。
秦景天熟练拉动弹膛,一颗子弹跳落在他掌心,递到男人面前:“留个纪念吧。”
男人接过子弹,没有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笑意中透出一丝感激,诚恳的伸出手:“顾鹤笙。”
“秦景天。”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在明媚的阳光下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故友。
“我还想活着到上海,不能再与你同行。”顾鹤笙将子弹收入西装口袋,饶有兴致道,“你住什么地方,等回到上海再谢你的救命之恩。”
“这么多人想要你的命,我还是离你远些好。”秦景天转身走向火车,忽然停下脚步像是明白了什么,苦笑着重新看向顾鹤笙,“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第四个人。”秦景天笑着叹息一声,自己在同一天内犯了两次相同的错误,“你之所以在摊贩前停留,是因为你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顾鹤笙笑意斐然:“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识破他们?”
秦景天只留下一句后会无期便没入人流之中,顾鹤笙久久站在站台,直至目送着火车消失在自己视线,一辆黑色别尔克轿车驶进站台,从车上下来的人快步小跑到顾鹤笙面前,神色举止都极为恭敬。
看见顾鹤笙一言不发眺望远方,好奇问道:“您在看什么?”
顾鹤笙的眼神渐渐变的深邃,若有所思回答:“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