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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天公不作美

　　手中的铁铲已经落到了地上，我想到这个有些熟悉的面孔是谁了，就是那五年前周秀才刚娶过门就已经死去的妻子。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想不到我又会在这里遇到她，是真的阴魂不散，还是那无定河边无人收取的尸骨。

　　我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可是她却从没有消失过，我开始慢慢的后退，心口也是跳得十分的厉害，就好像无数只老鼠在里面奔跑一样，想停也停不下来。那个女人竟然又像五年前一样，从脸上的那些器官流下了黄浆来，最后她整个人从头顶到脚面都变成了一瘫黄泥，瞬间跌落回了水中。

　　我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但是脚下却被自己刚刚掉在地上的铁铲绊倒，整个人就向前栽去，我下意识的伸出了双手，想扶住地面，但谁知道当手掌刚刚接触到这片土地的时候，却发现这地下竟然是虚的，很快的地面随着我的身体一起向下陷去，脑袋就完全的扎进了泥土之中，身子倒插而落，不少的沙石都滚进了我的口中。

　　身子停下，我挣扎着翻过身坐下，清理着自己身上的泥土，耳朵里，鼻孔里都被塞满了小小颗粒状的东西，衣服里也全是，十分的难受。然而就在这时，我听到身下响起了啪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动静，我赶快清理起了身下沙土，就在那些沙土随着我的手掌不时向一边移去的时候，一截棺盖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原来我一直坐在一口棺材上面，身下那木头压裂的声音又一次的响起，我赶快向后蹭了过去，离开了棺材所在的位置，当我靠住了墙壁，才发现，自己掉下来的地方，竟然就是一处坟坑，和其它人的坟地一样，都是上宽下窄的格局，同样那口棺材也是嵌在下面一层只露出棺盖的。我慢慢的站起身来，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才明白，这处坟地就是当年我给周秀才指点，用来埋那个新娘子用的地方。

　　从出事到现在，正好是五年的时间，可是为什么我就偏偏忘记了盗她的‘鬼骨’呢？而刚刚我看到的一切，会不会就是她未散的亡魂给我做的提示呢？

　　周秀才回村的时候总是很匆忙，待不上一天就会离开，而且也从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也从没有提过关于她老婆‘鬼骨’的任何事。所以，再加上我全部的心思都在之前的生意上，所以就将这事给淡忘了，想不到却在今天今时，被她提醒。

　　看着那被沙土覆盖的棺材，瞑瞑之中，似乎早有注定，盗了那么多次的骨，今天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了这么多的怪事，莫非这和那新娘子死得蹊跷有关吗？鬼留恋人间，现身而见的时候，大多都是有未了心愿的时候，难道这新娘子真的是被冤死的吗？难道是那周秀才贪图她手中的金条，才会起了杀意？但这人都嫁给你了，金条不也就等于是你的了吗？何必下此毒手杀人呢？越想，我越觉得当年的事有些不对劲。

　　就在我思考未果的时候，那沙土中的棺材，却突然传出了一阵响声，我吓得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紧接着我看到，这整个棺身抖动了起来，频率并不是很大，但是那盖在棺盖上的沙土，却在此时一点一点的向旁边的缝隙落去，同时我又看到那棺盖的边缘在一点一点的向上翘起，就好像是里面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将它顶起来似的。

　　一阵摩擦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这声音就是从棺材的内部传出来的，吱啦，吱啦，每一声的间隔特别的长，就好像是有人正在用自己长长的指甲，在这棺壁上抓着一样。很快的，那棺盖的一头已经完全的翘了起来，都可以看到那根长长的棺钉，钉子上还有一些类似液体的东西流了下来。突然间，一只毛茸茸的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那根钉子。

　　我已经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可怕的长毛手，却忘记了移动。其实我试过，但是却发现自己的的腿完全就不听使唤了，后背都冒出了一层白毛汗，紧紧的粘着里面穿的背心，呼吸也由慢变快，几乎可以看到那扩张的鼻翼。

　　抓挠棺壁的声音消失了，四周顿时安静了下，但突然，棺材咣当一声响起，只见那只长毛大手将这棺盖整个的掀飞，同时就向我的面前砸了过来，我吓得赶快捂住脑袋，只感觉到一阵劲风刮过头顶，片刻之后我睁开眼睛，却发现那棺盖还好好的盖上棺材上面。

　　突然间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于是我赶快就起身向坑外爬去，但是刚把腿放到坟坑的边缘，我却看到一双红鞋就这么飘到了我的眼前，鞋上还绑着一个红绣球，脚上穿着白色的袜。这是村里的规矩，结婚的新娘都要穿这样的红鞋白袜子。我慢慢把头抬了起来，目光也从这双脚移动到了那个人的脸上，依旧是那个死去的新娘子，她正用一种木纳的表情盯着我，右手却慢慢的抬起，我以为她要怎么对付我呢，但是我却看到她的手指绕过了我的头顶，指向了我身后的那口棺材。紧接着，我手上一松，人又掉回到了坑内。

　　几次三番的吓唬我，却不取我性命，难道说她在等着我帮她盗鬼骨吗？想到这里我又不禁向那棺材看了过去，嗓子里却是干得难受，慢慢的我爬那到了棺材旁边，凭借着当初的记忆，我找到了那鬼骨所标记的位置所在，举起了左手猛的就打了过去，棺盖被打穿，一个小小的洞出现在我的面前。

　　再次举起我这只不知道盗过多少鬼骨的左手，此时却无法落下半分，那黑漆漆的洞口，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回过了头，刚刚站在坟边的新娘子却见不到人了。同时又从这棺盖上的洞里，传来了一阵呜呜的声响，似乎是在催促着我尽快行动。犹豫片刻之后，我一咬牙，还是把手伸了进去。”

　　“可是当我把整条手臂都伸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新娘子的尸体竟然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就连她身上穿的衣服都还有质感。加大了一些力度，她的肉却还是十有弹性，几乎是连蛆虫都没有生过。完全不像是死去五年的样子。正在疑惑时，我却想到，当时我给这新娘子看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找到她的鬼骨所在。又多看了几遍后，我完全就可以断定，她没有鬼骨。

　　人死却没有鬼骨，这事并不稀奇，因为只有鬼骨村的人才会死后生有鬼骨的。而这新娘子虽然进了村子，如果说她没有和村里的人同房，同样也不会有鬼骨产生。如此一来，这事就更奇怪的了，就算是周秀才想图财害命，美色当前，又是新婚之夜，他没有理由不享受一番的，未同房就杀人，在这其间定然是发生了其它的什么事。而也怪在盗骨师的规矩，不许问死因，另一边周秀才又不断的催促，我只好随便的就定了一处鬼骨的位置。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有这么多的怪事发生吗？然而不容多想，只是在我准备把手抽出来的时候，突然间，我的左手就被两道奇怪的东西缠住，有点像是树藤，又好像是一条蛇，又似乎是一双充满倒刺的人手，总之那东西给我的感觉很怪异，不等我有所反应，一股强烈的拉扯感将我抽到一半的手，又拽了回去，同时整条手臂就好像是被千万把钢针刺穿一般的疼痛，整个大脑都跟着一起发紧了。

　　我心中害怕，便想赶快把把手抽出来，可是那棺材里的力量不但不减少，反而更大了几分，手臂被缠得越来越紧，疼痛感就越来越强，那种强大的束缚力，让我完全没有办法抵抗，紧接着，手臂上就有了一种破裂的感觉，层层的皮肉开始被那力量所剥离，我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肉被撕开时，那顺流而下的血的温度。突然之间，我流血的地方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一口咬住，我发现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快速的向同一个地方流去，亦在被那个东西尽数的吸吮着，紧接着，手臂上破裂的地方越来越多，我都听到自己手骨被折断的声音，还有那更进一步的拉扯。如此下去，我就算不被疼死，也会被那东西吸光了全身的血而亡的。

　　棺盖也开始慢慢的产生裂纹，都可以听到木头因为承受不住我身体的压力，而裂开的响声，我知道自己的这只左手是保不住了，再这么僵持下去，必死无疑。抬头看去，只见之前被我踩到的那柄铁铲正露出坑边，而那个红影却从这铲上一闪而过。我咬紧了牙关，硬是把自己的左手给提起来了一段，紧接着伸出了自己的右脚向那铲头踢了过去。

　　铁铲就这样落在了我的面前，右手紧紧的抓住了铲柄，缓缓的将它对向了自己的左手部位，额头上的汗已经不断的流了下来，除了因为手臂在这棺材里钻心的疼，还有面对着铁铲时，那种矛盾的心里。

　　身体再一次的被拉扯了下去，我知道不能再犹豫了，眼睛一闭，就对着自己的左臂插了过去，当时我只感觉到头顶‘嗡’了一下，这种疼痛感，简直比棺材里的那种要强上数部。我低下了头，看到血已经从肩膀处流了下来，手臂上的皮肉都向外翻去，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还附着几根神经线，以及那没有断掉的血管。

　　棺材里的东西好像知道了我的举动，立时也是紧张了起来，对于我手臂的控制更加的紧缚，皮肉被撕裂得更快，但这种疼痛我已经完全的感觉不到了。就在我举起铁铲准备来第二下，彻底弄断这条胳膊的时候，棺材里的东西却突然的下坠，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未断掉的手臂，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扯进了棺材里去。

　　我感觉到肩膀一松，马上就收回了身子，靠在了坑壁上，左边的肩膀有些冷，扭头看去，手臂已经没有了，那露出的断骨还在向下滴着血。此时我一阵头晕，也顾不上其它的事情，强撑着爬到了坑上，整个人躺在地面上喘着粗气，左边的肩膀处，那垂在一边的筋肉，还在随着心脏的频律跳动着。呼吸已经越来越慢，眼皮都有一些睁不开了。我知道自己不能睡觉，便赶快脱下了上衣堵在了伤口处，用着最后的力气跑出了坟地，我知道自己如果就这么躺着的话，一定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的。”

　　“盗骨师的规矩，在盗骨的时候，是不允许有别人在场的，所以当时也不会有人帮我的，我只好一个人强咬着牙，跌跌撞撞的走了五里路回到村子，血已经流了一地。当我看到村口那条河的时候，整个人的意识就模糊了起来，终于是头一沉，栽倒在地。就在我用微弱的声音叫着救命的时候，却看到一个身穿红衣服的女人慢慢的蹲在我的身边，她的脸却已经看不清了，手上却拿着一只正在滴血的胳膊。

　　等我再醒过来，就已经是躺在医院里，身边是劲儿他奶奶还有他爹哭泣的样子，而后我就又昏了过去。也不知道躺了几天，等我出院之后，再回到那片坟地，却发现那一天盗骨的坟地都被人填平了，也都起了坟头和立了碑，地上我当初留下的血迹也都被覆盖，只是那个新娘子的坟却再也找不到了。

　　失去了左手，就等于失去了盗骨师的资格，我也就变成了一个废人，后来我想到会不会就是因为我破坏了盗骨师的规矩，拿了那根金条才得到如此的报应呢。从那以后我就把剩下的半根金条藏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发誓以后再也不动了。

　　又过了几年，终于是给劲儿他爹说了一门亲，生下了柳劲，而他妈却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掉了，没有几年他爹也病死了，只剩下我和他奶奶带着他，可是当她奶奶又病死之后，我就真的可以肯定，这一定就是当初我鬼迷心窍的结果。然而这一切的报应，为什么不全报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呢。”

　　柳爷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桌上剩的酒也被喝了个精光，柳爷已是老泪纵横，而酒桌上，能坚持听完他这个故事的，只有殷临和柳劲了，黄有湖因为中间吐了几次，酒也醒了不少，一并听完。

　　艾洛他们已经提前回去睡觉了，黄有湖却想要听完故事，并没有和小曼一起走。八王和老肥早就抱着酒瓶子躺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做着什么春梦。

　　殷临本想帮手收拾的，可是这一站起来，头就沉得厉害，连路都没有办法。柳爷便留他们在睡在这里，院里的狼藉等天亮再说了。于是殷临他们三个便将八王和老肥强行的拖进了屋子里，他们随便拣了一间客房，就把他们两个扔到了床上。

　　“想不到你爷爷也经历了这么奇怪的事，可是那棺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那些第二天去填坟的人难道就没有看到后来的情景吗？还有这个新娘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殷临躺在柳劲的床上问道。

　　“嗯，睡吧，明天再说了。”柳劲也没有什么力气听他说话，倒头便睡了。

　　第二天，殷临被雨声吵醒，窗外的天灰蒙蒙的，还有那倒挂下来几乎是连成线状的雨滴，都预示着这一整天的天气。已经是中午的时间，头还是有一点的晕，嘴巴里也干得厉害，起身后就只想找水大喝一通。

　　大家都陆续的醒了过来，聚集到了前厅。黄有湖说刚刚小曼打电话，因为雨太大，根本出不了门，他们暂时就不走了。等雨停了再说。

　　殷临此时却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这真的是天意的吗？想躲都躲不掉。柳劲此时也醒了过来，看到这么大的雨，拿着把伞就跑了出去，说是看看纸扎铺里还有晒谷场上的那些纸人，会不会被这雨淋坏。

　　不一会儿，阿傀陪着殷临的奶奶拿着几把伞过来接他们，殷临和柳爷告别出门。村里的路并不像城市里的路面好走。黄土地上，一下雨就会变得泥场，随便一脚就会踩进泥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