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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在这样的一个年代里,容易让人忘记年月,那时候岁月足够长,时间足够慢,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情可以足够认真,认真到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情。父亲是一个老实人,我见到他的时候不多。父亲说祖祖辈辈都知道一件事情:没有踏出过家门,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卑微,生活是讨来的,老天给饭吃才能生存,对一切万物都应该心存敬畏。
伤痕累累地走过岁月,即便血肉模糊,依然能够坦然地微笑面对。成就我们的不是那些光鲜亮丽的身份,而往往是那些抹不去的伤口。用我祖母的话说,生活就是麦场,苞米地,玉米糊糊和热炕头。
我叫陈尘,我的祖母是十里八村著名的湿婆子,小到孩子出生起名,给孩子叫魂儿、治病,大到红白喜事,小到调解夫妻矛盾、兄弟斗殴,无处不见她的身影。我出生就没有见过我的爷爷,父亲母亲不愿意继承祖母的衣钵,违背了老陈家的祖训,那时候父亲认为巫师为蛊,故为巫蛊,蛊惑人心的事儿属于装神弄鬼、招摇撞骗,为此与祖母争吵了很多年,最后父亲离家出走,跟一个戏班子闯江湖。父亲走后,祖母便强迫我背诵一些拗口的词句,辨识祖上传下来的一本龙图,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一个鲜为人知的词汇:巫者。
年幼的时候,总有小伙伴在林场地里尾随祖母并呼喊着“老巫婆”或者是“湿婆子”这些我不能更熟悉的称呼。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它的含义。
巫者贯穿了上下五千年的历史。
祖母去世的第二年,父亲回来了。父亲对祖母的仇恨没有得到缓解,父亲一把火烧了家里与巫术相关的祖母的所有遗物,包括祖上传下来的那几卷龙图。那天父亲看着火光,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从此那些陪伴了我十多年的称呼随着祖母的离世,一去不复返,它在我的印象里平凡得像所有的职业一样,在我的生命中存在过。但受父亲的影响,招摇撞骗四个字深深地烙在了我童年的阴影中,不可触碰,父亲在阳面,祖母便在阴面,她努力地把真相藏匿在黑暗之中。祖母活着的时候经常念叨,藏起秘密的代价就是要忍受孤独,不会有人理解众目睽睽之下的那种孤寂与落寞,错就错在它牵引出了一个令人疯狂的秘密。
我们降生在时间的洪流中,不快,不慢,不早,不迟。正如时间本身,我们无法改变它,只能义无反顾地前进。死亡是生命的终结,在历史的长河中,形形色色的人匆匆走过,每个人都在走向同一个终点,走向最终的死亡,而我在这条路上迷失了。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带着枷锁,它根深蒂固地植入于血液、基因,即便逃脱了家门,逃脱了村庄,逃脱了阶级,逃脱了世俗,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命运。
祖母去世没几年,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隔着窗子看着身边的玩伴戏耍,我能够感觉到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我整天咳嗽不止,有时候会咳出血来,父亲说这只是先天性的肺炎,母亲杀了鸡,取了新鲜的苦胆汁儿让我一口喝下,那种苦涩难以想象,然后母亲拿颗糖果塞进我嘴里,抱着我哄我睡觉,说一会儿就好了,睡醒了就没事儿了。
父亲把这一切归咎到祖母身上:就不该再碰那些东西,造了孽就要还,现世现报在孙子身上。后来我才知道爷爷的死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我一直不知道父亲在逃避什么。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所有的成长是从远离故乡开始,我从小体弱多病,脉象怪异,六岁时依然口不能言。我小的时候生活在狭窄、潮湿、孤寂的沉默中,郎中断言我十二岁之后还活着一定就是奇迹!父母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带着我四处寻访名医,中药、西药都吃了个遍依然无济于事,药石无医。后来祖母的一个朋友有天找来,他是一位私塾里的老者,据说他曾翻阅过的一本古书中恰有记载,在川蜀、滇南一带曾经流传过一些古老的禁术——祈禳古法。这偶然的一个决定,让我触碰到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文明禁忌,这个世界上很多禁忌是生命不可触碰的,即便这些禁忌可以带来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却被我父亲牢记于心,尝试着逾越禁忌的界线,而奇迹对我而言显得太陌生、太遥远。这个奇迹来得无声无息,过于漫长,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何时来临的,却又于何时陷我于另外一个永无止境的厄运中。而这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甚至忘记了时间的界限。
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或许对它从来都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光怪陆离的事情。同样的一条街道,同样一群人,同样一张面孔,可是每个人看到的未必一样。同样的一些事情,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故事中扮演着同样的角色,它们藏匿在历史的背后操纵着一切。真相往往藏在你最容易忽略的盲点中,那些你经常挂在嘴边却永远不会相信的传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