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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哥你别生气

信即自由 洱深 6455 2022-05-07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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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村不大,村口有狗,可能是年纪太老了,见有生人进村,居然慢悠悠站起来晃了晃尾巴,又原地卧倒不动了。

  生人本来就打眼,车辆必然更甚,蔚池乔也没把车往里面开,就停在了村口的树林子里。

  “冷不冷?”蔚池乔锁了车门问。

  花旗打了个哈欠,粉底也盖不住颧骨两坨嫣红,伸个懒腰伸到一半又被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郊外的温度比市区里头还要更低一些。

  远处已经能看见模糊巍峨的山廓,村子里正是该冒着炊烟的时分,静耳细听,能朦胧辨别出呜呜咽咽的吹弹声和哭嚎声。

  蔚池乔是追着追踪器的定位来的。

  花旗还是熊孩子本性不改,如何问就是不肯说自己是怎么找到熊杰,还往人身上偷塞了追踪器的。

  等蔚池乔用手机查看的时候,只看到那屏幕上的小蓝点,一路闪烁着往屋村的方向而来。

  他紧随其后,下车前还确认了一下,熊杰就在这里,没动。

  花旗转头看看,把蔚池乔的滑雪帽往下拉拉系严实了,又把黑口罩往上拽拽,直到只堪堪露出一双眼睛才满意。

  他自己反正改头换面了,倒是不太在意,拿假发套当帽子凑合,就是一双耳朵冻得通红。

  蔚池乔用掌心扣着给他捂了捂,他嫌累赘,甩头说不用。

  往村里走也没个路灯,只有个别屋舍院前亮着的灯泡隐约能照见路,蔚池乔按照追踪器的位置向前,越走越能听到各种杂音哀乐不绝于耳。

  村中部一间大院子里,此时正在办丧事。

  乡里乡亲的,人情比城市里头要浓。

  此时差不多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这里帮衬,至少也是凑个热闹捧个人场。

  月亮青里透着些褐色,亮的惨淡而扎眼。

  院子外围秃树底下有几撮闲来无事的人,三五成群的正唠闲嗑。

  旁边还停了两辆银色的半旧面包车,后车门整个敞着,里头满满的堆积着各种东西,有两个小伙子正在其中一辆车斗里抱了花圈和纸扎的花篮花车等物,交替着往院子里送。

  蔚池乔没怎么经历过如此乡土的情景,正要往前走,叫花旗一旁拽住了袖子,自己猫着腰垫着脚做贼似的窜出去,从另一辆面包车后头小山似的衣服垛子里拽出两件脏旧的军大衣来,自己裹了一件,下摆几乎快要盖到脚踝,又抬头看蔚池乔挣巴着穿上一件,却跟箍在身上的形体衣似的紧巴。

  蔚池乔低头看看自己,还真是人靠衣装,不过一件外套,就瞬间让他泯然于众生,在这环境里完全显不出突兀了。

  “怎么样?”花旗笑着觑他。

  “感觉智商不会高于六十。”蔚池乔艰难的活动了一下自己快要不能回弯的胳膊,又严肃的嘱咐,“一会儿进去,咱俩分开走,你就在院子门边上,机灵点,不管发生什么,赶紧撤,别傻乎乎的往上冲,小胳膊小细腿的帮不上忙还吃亏。”他顺手把车钥匙塞进花旗的兜里。

  花旗点点头,把大衣领子立起来,盖住下颌一圈,缩着肩膀往里面去,让蔚池乔扽着领子甩在了自己身后。

  院门里边还坐着个人,看起来是专门安排在这儿守着,防着房主家办丧事人多手杂,别顺手牵羊往外顺东西的。

  蔚池乔只是瞧着智商降下来了,身高并没有。

  那老头看他往里走,机警的竖直了肩膀,“你谁啊?”

  蔚池乔弓着些腰,让自己的气质尽量显得更猥琐些,“叫来帮忙的。”说完又要往里走。

  “诶!”老头急的站起来,薅住他的袖子不撒手,声音有渐大的趋势,“你不是我们村的,谁叫你来的?”

  他边说眼神边在蔚池乔身上来回逡巡,余光一偏,又看到了蔚池乔身后的花旗,狐疑的往他脑袋顶上的发髻处钉住,“你是......那个什么观里的道长?”

  “对。”花旗两手合十作了个揖,不伦不类也不知道是哪一门派的规矩。

  “不说不请了嘛,怎么又......”老头瞥蔚池乔,“你俩一起的?这一场给了多少钱啊?”

  “商业秘密,不能透露。”蔚池乔坚决摇头。

  老头“切”的不屑一声,又回去凳子上歪斜的坐了,连话也懒得说。

  进了院子才发现前院没太多人,都是急匆匆步履不停的,留下花旗反而危险。

  后面老头看他俩一直踟蹰不前,还喊了一嗓子,“后头,都在后头呢。”

  顺着房根往后院去,光线瞬间醒目起来,入目一座厚苫布搭得灵棚子,里头停着棺材,挂着往生的照片,是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女人。

  棺前放着个脏蒲团,一个披麻戴孝的妇女正伏地哭嚎,边哭边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感觉还带着自成体系的腔调,抑扬顿挫的,就是嗓子有些沙哑,又裹着风,听不真切内容。

  灵棚外头几个塑料凳,有几个年老的男人各执乐器,正在吹弹。

  整个后院空地随处摆放着各种灵幔纸宝,随着朔风剌剌作响,有几分瘆人。

  追踪器显示目标就在这里。

  “有吗哥?”花旗显然也让这惨淡的氛围弄得头皮发麻,脸上也没了笑,单细的背脊微弓着,感觉毛都要炸起来了。

  蔚池乔举目四望,这里闲杂人等虽然繁多,可他毕竟受过专业训练,目光依次扫过,却没有看见一个体态身型符合熊杰外形条件的。

  他稍微有些怀疑会不会是花旗稀里糊涂搞错了对象,把两人误导来了这里。

  这可能是几年以来的思维惯性——在追踪人这方面花旗从未出错过,让他倒忘了对方不过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小屁孩儿。

  这么想着有点沮丧,但来都来了又有些不甘心。

  花旗像是能看懂他在想什么似的,鼓着两腮,往他身后躲了躲,踮起脚悄声说:“哥,你别生气,我真把追踪器放那人身上了,真没看错人!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屋里看看,看见了我出来叫你。”

  “别瞎闹,你老实待着,我去!”蔚池乔哪能让这孩子去涉险。

  花旗却挪开他的手,“哥,我在这儿真比你安全,你太显眼了,再说屋子就那么大,你又在院里守着,谁还能逮了我不放不成?你等等啊,我进去绕一圈,几分钟就出来。”

  他说得也是实话。

  蔚池乔快速的想了想,觉得似乎可行,于是又往一侧的树影里挪了挪,占据了更隐蔽的位置,又嘱咐他几句小心,不管看没看见熊杰,扫一圈就赶快出来。

  花旗应了,溜边儿悄悄随着一个老人后头进了屋。

  院子另一边有几个妇女抬着两个脸盆出来,盆里热气喧腾的垒满了刚出锅的包子,路过时谁想吃了就顺手拿一个。

  到弹唱的几人面前,拉胡琴的先住了手,站起来抖抖手腕子,和老伙计几个说:“还得三天呢,先吃饱了再玩活儿,不然这大风大雪,肚里没食扛不住。”

  那几个虽没有他饿,也就从善如流的停了手,有吃包子的,有拎着腰带去找茅房的。

  “大姐,你也吃点不?你这活儿费嗓子。”

  披麻戴孝的女人哑着嗓子摆摆手,嘶哑的说:“没事儿,不吃了,嗓子难受,我喝点水。”

  端包子的女人点点头,走了几步,在人看不到的角度里朝“哭孝”的女人招了招手,随即又扬着声音说:“来这边厨房里,我给你倒点热水喝,你也腾出地方,让闺女她舅帮着把那些字儿烧了。”

  两个女人背身一前一后的往厨房去。

  换了个干瘦的男人捧着个筐,在蒲团上坐了,就着火盆,一页一页的烧着些暗黄的本子。

  蔚池乔不太懂这些乡下的风俗,瞧着也不像凭吊的纸钱什么的,不禁蹲下身,给旁边刚过来休息的哥们递了根烟,自己也含了一根,含混着不在意的问:“你们这儿办事讲究真多,这烧的是啥?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啊。”

  那哥们儿深深吸了一口烟,也没当回事,“也不是啥,就是个小风俗,生前呢自己亲笔写的字儿,这烧过去希望在那头别忘了这一世的光景啊亲人啊,嗨,也没太多人信这个,其实也就是个念想......”

  蔚池乔脑子里“啪”的闪过一个火花,快得他自己都有些抓不住。

  那哥们儿再说什么都好像被他屏蔽了,眼睛直直的望着火盆发呆,脑子里却有轮轴不停的翻转。

  烧字儿......留个念想......

  他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来,打开网页搜索罗美娟的照片,翻出她几张官方的工作照仔细的看过去......

  是了,那些照片中,无论是出席活动,述职培训,还是在录音棚里直播,她总是习惯在工作中随身携带笔记本,不时写记几笔。

  且不说她是否有记日记的习惯,就算是工作记录,在她失踪后,无论家里还是单位,调查人员都没有找到一个笔记本。

  娄瑞当时有个疑问,说是否是绑架者搜罗了她的笔记记录,统一销毁了。

  可蔚池乔当时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要同时能进出罗美娟家里和工作场所,开门盗锁还完全不留痕迹不被发现,操作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完全不留痕迹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可如果,这些带着自己笔迹的纸张都是她自己提前烧掉的呢?

  提前烧掉......她想留着念想?想记住这一世的亲人?随便什么动机或目的,那么都只能说明她在失踪前就已经预知了自己即将遭遇的境况?

  易千里说霍小雅全程配合着和绑架者走了。

  那罗美娟当年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失踪现场,如果是在她本人的配合下,会否更容易达成呢?

  熟人作案,熟人作案......

  先绑架罗美娟,再带走她的女儿,会是同一个人吗?

  蔚池乔打了个冷颤,觉得从脚底下的冻土中弥漫上一股寒凉。

  他动作有些迟缓的退出了网页,余光猝然瞥到追踪器上的光点——从他们进村开始就不曾动过的定位,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离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远了许多!

  蔚池乔几户是跳起身来,不假思索的顺着墙根儿,朝着光点的位置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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