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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驱车前往实验中学,警车刚开进校门,就看见黄麒麟的班主任袁月老师从教学楼上跑下来,气喘吁吁地说:“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要向你们报告呢。”
宋铎见她表情凝重,就问:“是跟黄麒麟的案子有关吗?”
袁老师点头说:“是的。”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几张照片给他们看。
宋铎凑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照片上是一具男性裸尸,身上布满刀伤,鲜血淋漓,一看就知道是被乱刀砍死的。共有三张照片,拍摄的是同一个场景,但因为尸体的头偏向一边,从照片上只能看见一个侧脸。宋铎见过黄麒麟的照片,感觉照片上这个人长得跟黄麒麟有点像,他心里一沉,问袁老师:“这是怎么回事?这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袁老师说:“这是我从一些学生的微信朋友圈里转来的。这几张照片今天一早就在咱们学校学生的手机里传开了,照片具体来源不明。我看着感觉有点像黄麒麟,所以想赶紧找你们,不想你们正好过来了。”
苏晚晚看过照片后说:“宋队,这只是一个侧脸,咱们也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黄麒麟。要不要叫黄金强过来辨认一下?”
宋铎又仔细看了看那几张照片,摇头说:“暂时不要通知黄金强。先将照片下载一下,交给技术科的人检查一下,看是不是又是人为PS的照片。还有,一定要追查到照片来源。”
苏晚晚立即将三张照片下载下来传给技术科,同时打电话到技术科,叫了几个精通网络技术的同事,过来协助调查照片发布的源头。
经过对学校里微信转载了这三张照片的一百多位同学的手机进行检查,最终确认,最早发布这三张照片的是一个叫王多多的男生。王多多是高二(1)班的学生,宋铎见到他时很是吃惊,这位王多多同学浑身是肉,体重估计超过两百斤,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胖子。
宋铎把王多多叫到外面走廊,王多多从教室出来虽然才走了几步路,却已经大喘粗气。先前已经有警察来检查过他的手机,他大概已经知道宋铎找他是怎么回事,摇头摆手说:“警察叔叔,你们误会了,那些照片不是我发布的,我也是从别人的微信朋友圈里下载后转发的。”
王多多告诉警方说,因为自己长得胖,胃口大,食堂饭菜吃不饱,所以经常到学校门口的小店买零食充饥。有一回他去小店买薯片,刚巧碰到黄麒麟也来买同一种口味的薯片,而小店只剩下最后一包这样的薯片。因为王多多先到,店主就把薯片卖给了他。黄麒麟跟着王多多走出小店,叫他把薯片让给自己,王多多自然不肯。
黄麒麟很不高兴,一通电话叫来四五个“麒麟帮”的成员,把王多多拖到学校围墙下,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王多多挨不过,只得将薯片拱手送给黄麒麟。谁知黄麒麟并不领情,挥手将一袋薯片打翻在单杠下的沙地上,然后踏上一脚,将一堆薯片踩成碎末儿。黄麒麟瞪着他说:“死胖子,你不是贪吃吗?本少爷今天让你吃个够!”他将踩碎的薯片连同沙子一把抓起,送到王多多面前。
王多多闭上嘴巴不敢吃。黄麒麟骂了一句脏话,在他肚子上狠狠打一拳,王多多痛得“啊”的一声张嘴叫唤,黄麒麟趁机把沙子和碎薯片塞进他嘴里,并且命令他吃下去,如果敢吐出一粒沙子,就再叫他吃一把沙子。迫于黄麒麟的威胁,王多多只得含泪连沙子带薯片一起干咽下去。黄麒麟拍拍他的脸,哈哈大笑而去。
王多多回到宿舍后,趴在地上干呕了半个多小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这个黄天霸报仇雪恨。
王多多有个表哥,高中辍学后一直在社会上晃荡,他请表哥给他想办法。于是表哥就带他去见了一个叫马克的人。这个马克是学校附近小有名气的混混,手底下有不少兄弟。马克很讲义气,答应看在表哥的面子上为他报仇。
于是像香港黑帮电影里演的一样,王多多约了黄麒麟出来“讲数”,以为有马克带着十多个兄弟为自己撑腰,一定能找黄麒麟报仇。谁知那天黄麒麟竟然一口气带了三十多个“麒麟帮”成员赴约,立马就把马克的气焰给压了下去。这次“讲数”的结果是,不但王多多再次被揍得鼻青脸肿,连马克也被“麒麟帮”的人手持木棍打得跪地求饶。马克还被逼发下毒誓,说以后见到黄麒麟,一定恭恭敬敬地尊称他一声“大哥”,并且将自己的地盘也拱手交给黄麒麟。
经过这件事,王多多才算真正见识到黄麒麟的手段,再也不敢妄想报仇的事。
这段时间,一连好几天没有看见黄麒麟到学校上课,隐约听说这个“黄天霸”是被人绑架了。王多多心里暗自高兴,巴不得这个“黄天霸”被人撕票,永远不要回来。
今天早上,王多多在家刚起床,拿起手机看微信,发现马克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三张血淋淋的照片,还在前面写了一句话:这就是跟我小马哥作对的下场!
他看着那三张照片,感觉那个被乱刀砍死的人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瞧,咦,怎么这么像黄麒麟呢,难道他……
王多多心里一阵痛快,赶紧把这三张照片转发到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但马克写在上面的那句话他可没敢转。后来有其他同学在他微信朋友圈里看到那三张照片,虽然没有附加一个文字,但大家都认出了照片里的人,于是怀着感谢苍天的心情默默转发了。不到半天时间,这三张血淋淋的照片就已经在全校学生中刷屏了。
王多多一脸懵地说:“估计这几张照片最后被学校老师看见了,这才报警把你们找过来吧。不过这些照片真的不是我原创的,更不是我最先发布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找马克调查。”
“可是我们用你的手机查找过马克的微信朋友圈,里面并没有这些照片。”
“肯定是他已经删除了。”
宋铎一直盯着他的脸,从他的表情来看,不像是在说假话。“那好吧,我暂时相信你。”宋铎说,“那请你告诉我,这个马克住在什么地方?”
王多多摇头说:“他家住哪儿,我可不知道。不过,他有个堂姐在距离我们学校不远的学业路开了一家网吧,名叫鑫源网吧,马克没事的时候就泡在网吧里玩游戏,你们去那里准能找到他。”
宋铎拍拍他的肩膀说:“行,我们去找他调查一下。你没事别离开学校,说不定我们还会回来找你。”
王多多点头“嗯”了一声,又冲着宋铎下楼的背影喊:“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叫你们去找马克的,要不然我就惨了。”
宋铎头也不回地说:“行,我们会替你保密的。”他快步下楼,跳上警车,带着苏晚晚和曹亮往学业路赶去。
学业路距离实验中学不太远,估计也就十多分钟车程。在路上,苏晚晚问:“宋队,你觉得照片上那具尸体,真的是黄麒麟吗?”
宋铎说:“如果这三张照片没有被PS过的话,从侧脸看,确实有几分像。”
曹亮边开车,边说:“如果真的是黄麒麟,那么杀死他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马克。上次黄麒麟带领‘麒麟帮’的人将马克打得跪地求饶,让他在那帮小弟面前颜面尽失,他肯定怀恨在心,一定会想办法把面子找回来,所以就逮个机会把黄麒麟给绑架了。估计是黄麒麟嘴硬不肯向他低头认错,马克这小子一恼火,做事就不计后果,拿刀对着人质一顿乱砍,结果把黄麒麟给砍死了。”
苏晚晚说:“如果他真的杀了人,干吗要把尸体照片公布出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杀人凶手一样。”
“也许马克要的正是这种效果,他就是要靠这个在圈子里扬名立威。”曹亮说,“而且微信朋友圈相对较为隐秘,可能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让警察知道。你看他不是很快就把照片删除了吗?”
宋铎说:“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这个马克再说。”
曹亮点点头,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警车很快就拐进学业路,宋铎睁大眼睛在街道两边搜索,不多时就看到了鑫源网吧的招牌,他用手指了一下,曹亮一打方向盘,就把警车停在了网吧门口。
三人跳下车,走上台阶,正要进入网吧,忽然从里面跑出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差点儿撞到宋铎。宋铎侧身让过,那人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网吧。这时网吧里有一个声音不满地嚷道:“我靠,马克,你跑什么啊,咱们这一局游戏还没有玩完呢。”
宋铎猛然醒悟过来,回头看时,那个长发小子已经跑出好远。他一眼瞥见旁边有一根数米长晒衣服用的竹竿,伸手抄起,追上几步之后,猛地将竹竿插进那正发足狂奔的长发小子两腿中间。长发小子被竹竿绊到,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街边。苏晚晚和曹亮飞身赶上,将他死死摁住了。
宋铎喘着气赶上来,问:“你就是马克,对吧?”
长发小子被两个警察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半张着嘴一边吐着嘴里的血水,一边说:“是、是,我就是马克。”
宋铎用手里的竹竿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喝道:“说,为什么看见警察就跑?”
马克在地上挣扎着说:“误会误会,我是赶着去上厕所,所以才跑得这么急。再说你们刚到门口,我又不是千里眼,怎么看得见你们?”
宋铎说:“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里面有监控。”
苏晚晚和曹亮将马克从地上拉起来,喝令他高举双手靠墙趴好。曹亮上前对他进行搜身,从他腰间和小腿裤管处各搜出了一把匕首。
曹亮拍着他的脸问:“这是什么?”
马克讪笑道:“最近这一带治安不太好,这是我带着防身用的。”
宋铎走到墙边瞪着他问:“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马克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摇头说:“不知道,我可是个安分守己的好青年。”
“你伙同他人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事,我暂时就不追究了,”宋铎掏出手机打开那三张照片给他看,“我问你,认识这三张照片不?”
马克看了一眼,说:“认识,这几张照片今天早上我还在微信朋友圈里发过呢,不过后来删了。”
曹亮忍不住喝道:“快说,照片里的人是谁?”
马克说:“我也不知道是谁。”
曹亮火了,又扯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按在墙上,说:“废话,你发的照片,怎么不知道照片里是谁?快说,是不是黄麒麟?是不是你绑架他,又将他乱刀砍死了?”
马克哭丧着脸说:“警官你千万别冲动,我真的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而且这些照片不是我拍摄的,我也只是转发而已。”
“转发?你从哪里转来的?”
马克忽然龇牙咧嘴大叫道:“哎哟,痛痛痛,你把我的头发扯痛了!”
曹亮只得放开手,马克嘴里发出夸张的“咝咝”声,白了他一眼,一边摸着头,一边说:“前段时间,小马哥我不是栽在黄麒麟手里了吗?正想着怎么出这口恶气,怎么向‘麒麟帮’找回面子,忽然听说这个‘黄天霸’被人给绑架了,我自然是一阵高兴。可是后来一想,黄麒麟他爸那么有钱,无论绑匪要多少赎金,估计他爸都会给,也就是说他小子很快又可以回来称王称霸。这样一想,我心里又有点不平衡了。今天早上,我上网时无意中看到几张有人被乱刀砍死在街头的照片,看那具尸体的侧脸,倒是有几分像黄麒麟。于是我心里一动,就将那三张照片转发到了我的微信朋友圈里,并附加上了一句话,这就是跟我小马哥作对的下场!我虽然读书时语文成绩不好,但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巧妙:第一,我没说照片上的人是谁,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谁;第二,我没说这事是我干的,但大家都可以想到这事是谁干的。其实我就是想借这三张照片扬个名,立个威,让大家都知道我小马哥的厉害,顺便把以前在黄麒麟身上丢的面子给找回来。我微信朋友圈里大多都是我的兄弟,并没有警察,我觉得这样真真假假发几张照片也无所谓。谁知后来这些血腥照片被人下载后大量转发,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我这才有点感到害怕,于是赶紧把微信朋友圈里的照片给删除掉。今天在我堂姐网吧里玩游戏时,我的眼皮一直在跳,知道要出事。刚才我堂姐出门有事,叫我坐在柜台里帮她收钱,我就一边帮我姐看店,一边玩游戏。忽然从监控视频里看到有一辆警车停在门口,我知道大事不妙,所以撒腿就往外跑……”
“臭小子,”曹亮瞪着他恼火地道,“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明白这照片上的人到底是不是黄麒麟。”
马克赶紧双手抱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警官,我都已经说了,那些照片都是我从网上下载的,我也不知道上面的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是谁你干吗转他的照片?”
“我转他的照片,并不一定要知道他是谁啊。”
宋铎皱皱眉头,知道照曹亮这样问下去,问到明天也不会有结果。他挥挥手,让曹亮退到一边,在马克面前踱了两步后问他:“这三张照片,真的是你在别的网站找到的?”
“是的,真的是我从别的地方下载后转发的。”马克指天赌咒说,“我也就是带着几个小弟收收街边几家小店的保护费而已,真叫我拿刀把人砍成那样,我可不敢。杀人可是死罪!”
宋铎问:“你还记得是在哪家网站看到的那些照片吗?”
马可摇头说:“这我可不记得了。”
宋铎还想问他几句,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对苏晚晚和曹亮挥挥手说:“先把这小子带回去,就算黄麒麟的案子跟他无关,他搞黑社会性质团伙,打架斗殴,收取保护费,光这几条就够他在牢里坐上好几年了。”
看到苏晚晚和曹亮给马克上了铐子,宋铎才走到一边接听电话。
电话是技术科的技侦员小颜打来的。小颜在电话里向他报告说:“宋队,传回来的那三张照片我们仔细检查过,没有经过PS等技术处理,但是据我们上网搜索,这三张照片其实是外省市一桩凶杀案的现场图片,跟咱们平京市并无关联。”
宋铎问:“能查到是什么时候拍摄的吗?”
小颜说:“具体拍摄时间不明。但这几张照片在网上流传甚广,就咱们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这些照片最早在网上发布的时间,至少在一年以前。”
宋铎这才松了一口气,外省市的案件,照片至少在一年前就已经有了,那就无论如何也跟黄麒麟的案子扯不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