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案 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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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明城龙安区派出所接到报警,东城路左岸家园发生一起离奇命案。接到报警后,值班民警黄三福立刻带人赶赴现场。
现场是一个精装修的单身公寓,死者邓小梅,二十一岁。法医勘查死于煤气中毒。并且警察在进去房间时,屋窗紧闭,厨房煤气大开。
根据调查,邓小梅并没有具体工作,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出事前刚从外地回来,在她的电脑里还有一篇给杂志社写的旅游日记。
技术科的进一步调查发现,邓小梅的房间内除了报案人外,再没有其他人。于是,一场邓小梅是自杀还是谋杀的辩论会在警局会议室上演。最终因为现场的证据太少,归结为意外。家属不同意警方的认证,坚持认为是有人杀害了死者。
三天后,老K来了。他提出邓小梅死于谋杀。
老K的意见只是对黄三福说的,并且是两人在喝酒的时候说的。
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不是简单的肉眼能看到的。比如细胞要显微镜,分贝低的声音要特殊的装置。
黄三福听得颤巍巍的,他知道老K的办案风格一向神秘。
“琥珀。”老K醉醺醺地说,“现场的琥珀一定要烧掉。”
黄三福想起来,在邓小梅的现场,有一个挂在凳子上的琥珀。那个琥珀的确有些特别,很多琥珀都是凝结一个蟑螂、蝎子或者蝴蝶什么的,但是那个琥珀凝结的是一个猫眼。
晚上,黄三福便回到了警局。虽然老K没说为什么要扔掉那个琥珀,但是他并不想知道。可是,让黄三福没想到的是,白天还在证物袋里的猫眼琥珀,现在却不见了。
可能被谁拿走了。黄三福猜测着离开了警局,他准备第二天再问问其他同事。
第二天,黄三福来到警局的时候才知道证物室着火了。虽然很快就被控制,但是很多证物都被烧毁了,包括邓小梅案子的证物。
黄三福的心隐隐有些不安,但是又无可奈何。
琥珀的秘密被黄三福隐藏了起来,老K的话,黄三福谁都没有告诉,他准备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
怪尸
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是医院。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没少往医院跑。不过后来慢慢地便很少去医院了。每次去医院,奶奶都会塞给我一个红色的布条,说是辟邪。那时候不太懂为什么,有时候还会调皮地把红布条藏起来。现在想来,医院本来就是个生死临界的地方,小孩子比起大人,身子骨弱些,所以奶奶才会担心。
每次蓝秀秀去医院的时候,我都有些排斥。不过作为法医,总会和医院打一些交道。亡灵的案子结束后,我越来越觉得要珍惜一些东西。关于爱情,有很多种解释。但是说到底,还是一句话,越是没有越想要。
今天本来和蓝秀秀约好家里吃饭,没想到刚吃了一半,程子峰的电话便来了。
自从程子峰的表妹经历了寿魅的案子后,程子峰便请了长假回去,这才刚回来便开始疯狂工作。
“得了,我陪你去吧。反正我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我说着帮蓝秀秀拿起了包。
“不放心我啊!”蓝秀秀笑嘻嘻地说。
“还真是,怕一不小心就见不到你了。”说完这句话,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这句话,以前奶奶也跟我说过。
然后,真的一不小心,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现在我还记得奶奶被推走的画面。她那双抱了我无数次的手,无力地从白布里面垂下来,然后在爸妈的哭泣声中,渐渐远去。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讨厌医院。
冰冷的长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来去匆匆的白衣工作人员。更多的是带病的人们,死气沉沉的气氛。
电梯开了,我的思绪戛然而止。
蓝秀秀挽着我的手往前走去。
小区门口围着一群人,正在热闹地嬉闹着。原来是有人在求婚。女孩幸福地抱着男孩,两人激动地热吻在一起。
“不如我们结婚吧。”望着兴奋的人群,我脱口说道。
“什么?”蓝秀秀似乎没有听清。
“没事,我们走吧。”我笑了笑,往前走去。
半个小时后,我和蓝秀秀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的太平间。让我没想到的是张宁竟然也在。
“还说喊你,没想到一起来了。”张宁笑着说道。
“一定是不放心我跟蓝秀秀独处啊,怕我抢走人家呗。”程子峰油嘴滑舌地调侃着。
“什么事?非得来这里?”蓝秀秀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转移了话题。
张宁和程子峰没有说话,只是撩开了面前的一具尸体。刺眼的白炽灯下,一具冒着白气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停尸床上,只是尸体有些奇怪,似乎是做了风干处理。蓝秀秀看了一眼尸体脚指头上的资料,不禁“呀”地叫了一声。
尸体的资料我也看见了,是今天刚送过来的。很快我明白了蓝秀秀惊讶的原因。今天刚送来的尸体,无论从腐烂程度还是处理程度来看,都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尸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干尸,或者说是被人处理过的尸体。
“所有的腐烂程度,尸僵体现,尸化进程都没问题。只有一种可能,死者死之前就是这样子。”程子峰已经做过了初步的鉴定。
“那不可能吧。”张宁扫了尸体一眼,“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长这样,不上新闻才怪。”
“这里还有。”程子峰往里面走了一下,里面还停着一具尸体。
两具尸体一模一样,只是死亡时间不一样。
“这看起来怎么像是被妖怪吸干了一样啊!”张宁的话有些颤抖。
砰,旁边的登记室门突然被风吹了下,关住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阴森的气氛中。
秘密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深夜两点多。
张宁和程子峰走了,我和蓝秀秀拦了一辆出租车。
蓝秀秀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想什么事。她的情绪显得很低落。其实我很理解蓝秀秀的工作,这种每天和各种尸体打交道的工作给人的压力很大,因为稍不注意便可能错过关键线索。也是这个原因,很多时候,蓝秀秀在睡着的时候都会突然惊醒,然后又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紧紧地抱着我。
回到家里,蓝秀秀简单洗了下就睡觉了。
月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打量着有心事的人。
自从没有再用过瞳像后,我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老K的秘密似乎也从我和蓝秀秀之间消失了。偶尔,我会拿起老K的日记看一眼,但是很快便放下。有一次,蓝秀秀看到我在看老K的日记,疯了一样夺走,然后扔到了垃圾箱里。我没有之前的暴怒,只是默默地将日记捡起来,重新锁了起来。
有些秘密,谁都不愿意触碰,宁可将它锁死,但是又无法消除。
我忽然想起了刑警学校毕业的那个晚上。
班长邓明和我在一起喝酒,我们望着操场上的月光,两个人喝到吐,恨不得把所有的不快都吐出来。
“我不会做警察。”邓明突然说话了。
在学校,邓明的成绩一直是最好的,无论是体能还是理论方面,都是我们的表率。
“做警察是我爸的理想。我出生的那一年,我爸去外面借钱,回来的时候被人打劫了。从那以后,他就发誓要让我做警察,抓光这世界上的罪犯。”邓明笑了起来,把手里的啤酒一口灌进去,“这个世界上的罪犯抓得完吗?我不喜欢做警察,我喜欢做老师。很多时候我都做一个梦,在梦里,我的学生一个一个安静地听着我讲课。可是突然,他们就变成了穿着囚服,剃着光头的罪犯。这个噩梦陪了我好多年。”
“我要做个警察,并且做个好警察。”我说,“我爸说这辈子做什么都别做警察,警察没一个好东西。我跟你一样,一岁的时候,我爸没钱买奶粉,为了不让我挨饿,便铤而走险去抢劫。可惜后来被警察抓了,那几个警察将他打得半死。为了救爸爸回来,妈妈求人借钱,费了很大劲才搞定了一切。可是我爸回来没几天就死了,他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红着眼睛说,这辈子都别做警察。我恨警察。”
邓明呆住了。
我笑了笑,重新打开了一瓶啤酒,“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错与对。从入学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爸和你爸的事情。但是我想,有些事是注定的,要是我爸在天有灵,他也不会怪我。”
“操。”邓明一下子扔掉了手里的酒瓶子,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喝得烂醉。但是我的意识很清醒,漫天星光下,我清晰地看见爸爸走到我身边,微笑地抚摸着我的头。
这是我做警察的原因。我发誓一定要做个好警察。
忽然,旁边的蓝秀秀打了个冷战,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我坐了起来。
蓝秀秀没有说话,钻到了我怀里。
“要不休息下,我们出去旅游一趟。”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
蓝秀秀摇摇头,片刻后,她忽然抬起了头,“陈和,还记得今天见到的那两具尸体吗?”
“嗯,怎么了?”
“我刚才梦到那两具尸体复活了。”蓝秀秀的眼神一转,脱口说道。
“胡说什么。”我愣了一下,很明显,我能感觉到刚才蓝秀秀并不是想说这个,她要说什么呢?
“你抱着我,我怕。”蓝秀秀又抱住了我。
作为一个法医,蓝秀秀见的尸体比我见的女人都多,怎么可能害怕?虽然不知道她在隐瞒什么,但是我很乐意抱着她。
离奇死亡
谢玲,女,二十四岁,明城商场林福珠宝导购员,两年前随父母来到明城,居住在明城东区名苑小区三号楼二单元四楼。
肖俊芳,女,二十三岁,明城浩泰投资公司文员,居住在明城北大街社区。
两名死者属于肌肉萎缩性死亡,根据医院和法医的鉴定,死者的身体内部有了病变,送到医院后快速消耗体内所需的血液养分,最终干涸而死。这种病变是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病变,尤其是肖俊芳,在她临死前,医生已经给她输入了营养液,却无法被吸收。
医院在接到两起同类事件后,立刻上报了卫生部。卫生部安排了专职防疫人员过来测试,测试的结果并没有传染的风险。
谢玲和肖俊芳的死有些离奇,家属分别在各个辖区的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最后将事情汇报到了局里。经过简单分析,局长决定进行调查。
好在昨天已经见过尸体,对事情有了简单的认识。所以开会的时候,我和张宁很快达成了一致。我们决定从两个人最简单的社交关系开始调查,然后看有没有交集。最主要的是看两个死者有没有接触过相同的可以导致死亡的东西或者事件。
我和另外两个同事去了谢玲所在辖区的派出所。谢玲的社交关系比较简单,一个普通的导购员,又是外地人,朋友也不多。所以仅仅用了半个上午的时间,谢玲的社交调查就已经完成。
根据谢玲的店长讲,谢玲没有男朋友,也没什么爱好。每天上班也很准时,几乎从来不请假。谢玲最大的爱好便是淘宝,这一点从谢玲房间里的各种东西可以得到印证。那些各种各样的小东西,除了一般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外,还有很多新奇古怪的玩偶、公仔。
“对了,谢玲一个月前请了五天假,说是去见一个网友。当时我还劝她别被骗了。后来她回来了,也没什么事。”临走的时候,店长忽然想了起来。
我带着谢玲的电脑来到了IT部。技术人员轻松地进入了她的电脑后台,查到所有的账户信息。果然,在淘宝的用户名单和聊天记录里找到了店长说的那个网友。其实那是一个淘宝店主,他的ID叫琥珀,经营的物品也是各种琥珀。
“琥珀这东西,看着挺邪门的啊!”IT部的同事扫了眼网页上那些展示的商品。
我没有说话,顺着他的光标看到在谢玲的购买记录里确实买了一个数字琥珀。这个琥珀看来对谢玲很重要,要不然她也不会请假专门去见这个店主。但是我记得在谢玲的房子里并没有见到这个琥珀。
这个时候,张宁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来,给我查查这个地址。”张宁说的是盒子上的一个淘宝地址。
很巧,那个地址正是我在查的地址。
那个盒子正是包装琥珀的盒子,但是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琥珀,只有一个空盒子。
“这是在肖俊芳的家里找到的,有些奇怪啊,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张宁说。
“看来,这个琥珀有些奇怪了。我也发现了。”我想我们找到了肖俊芳和谢玲的关联之处。
诅咒
琥珀是数千万年前的树脂被埋藏于地下,经过一定的化学变化后形成的一种树脂化石,是一种有机的似矿物。琥珀的形状多种多样,表面常保留着当初树脂流动时产生的纹路,内部经常可见气泡及古老昆虫或植物碎屑。
这是网上对琥珀的解释。其实国外对琥珀的判断更简单,就是精髓。
这个名叫“灵魂客栈”的淘宝小店的店主成了第一号嫌疑人,店主的ID就叫琥珀。我们很快联系到了这个叫琥珀的店主,并且请他来公安局协助调查。
琥珀来的时候,我和蓝秀秀正在吃饭。张宁忙着去跟局长汇报情况,于是我便端着饭盒去了接待室。
一个穿着深色衬衫的男人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一回头,我便愣住了。
去刑警学院报到的第一天,推开宿舍门,我一眼看到的也是眼前这个人。那时候他正在宿舍整理床铺。
时光如梭,五年的枯燥书涯,毕业的时候,他望着月光对我说,我不会做警察。
有些往事,瞬间出现。
“邓明,怎么是你?”我竟然呆滞在那里。
青春岁月里,邓明和我一起走过。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见。
没想到,是这样的重逢。
话题最终还要从琥珀开始。
“你应该知道,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琥珀。”邓明的眼睛里清眸如水,很快便同我讲了一切。
邓明毕业后没有做警察,而是选择去了明城一个工厂做设计师。邓明在上学的时候修习了设计,所以很轻松地在工厂站稳了脚跟。那个工厂是一个树脂厂,做得最多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公仔玩偶。这是邓明的最爱,所以他在那里很快便成了首席设计师。
上大学的时候,邓明收集过很多琥珀,但是对于迷恋琥珀的邓明来说,那些都是人工制造的琥珀,并不是真正的琥珀。工作的便利让他有幸可以接触更多的东西,于是在一次国外学习的时候,他在一个原始森林里见到了一个真正的琥珀家族。
从国外回来后,邓明便开始在网上做起了琥珀文化。在这个行业里,琥珀的魅力不小于明星的魅力。全国各地喜欢琥珀的人聚到了一起,邓明于是开了这个名叫灵魂客栈的淘宝小店。
“琥珀是凝聚时光的东西,在国外有些地方,他们用琥珀保存人的灵魂。所以我的淘宝店名字叫灵魂客栈。”邓明说道。
我没想到在琥珀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与文化。当然我更关心的是谢玲和肖俊芳的死。
“的确,之前她们去见了我。那是因为她们中了诅咒。”邓明承认见过谢玲和肖俊芳。
“诅咒?什么诅咒?”邓明的话让我有些意外。
“琥珀咒。”邓明说着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我不是一个警察,但是好歹我在刑警学院上了五年,我当然知道诅咒是多么不可信。(可是你不进来,是无法理解里面的东西的。)我也不相信,可是真的发生了,我们不能不信。陈和,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门忽然开了,张宁走了进来,打破了我的尴尬。
关于诅咒,张宁听闻后沉默了。
邓明见此,于是开始了更加详细的诉说。
琥珀是在瞬间形成的,于是从科学理论上讲便有了封闭空间的说法。所谓封闭空间,如同雪山爆发的凝固,时光定格的神奇。这些东西,早有先例。在国外的琥珀诅咒,便是一些巫师用一些冤死之人的灵魂作为诅咒。这些诅咒琥珀如同泰国的小鬼,可以让拥有者发家致富,但是用法不当,便会反噬其身。
谢玲和肖俊芳之前参加了一个神秘的琥珀聚会,然后无意中碰到了一个诅咒琥珀。为了解除诅咒,她们四处求问。后来邓明知道后,便带她们去找人破解。然而没想到的是,她们依然没有逃脱诅咒的杀害。
邓明的话,一下子帮我们揭开了谢玲和肖俊芳的另一面。但可惜的是对于之前她们参加的那个神秘聚会,邓明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们在那次聚会时一人带回来一个小鬼琥珀,那也是诅咒的源头。
“什么是小鬼琥珀?”张宁问。
邓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精美的琥珀,只不过里面是一个很小的小人。
“这也是国外的一种神秘诅咒,据说是巫师将人的灵魂缩成这样,然后凝结在琥珀里,所以怨气很重。”邓明解释了一下。
神秘的Q
邓明的协助调查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线索。结合之前对谢玲和肖俊芳的调查,我们很快锁定了一个完整的侦查方案。
散会后,张宁喊住了我。
“你相信邓明说的话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
“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不过他说的也是有道理的。现在我们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那个神秘的琥珀聚会,还有那个关键的小鬼琥珀。”张宁说。
“我想可以找邓明帮忙。”我想了想说。
“不,既然对他的话我们还不能确信,最好自己调查,否则会失去判断。”张宁否定了我的提议。
接下来的工作有些烦琐。
我们关在办公室,守着电脑分析谢玲的一切社交信息。张宁带人分析肖俊芳的信息,希望可以找到同一个关联点,找到那个神秘聚会的信息。
可惜,既然是神秘聚会,就不会有太多的线索。我们忙了一晚上,除了找到一些谢玲在网上和人裸聊的线索外,再也没有其他发现。
网络信息没有线索,只好依附于通信信息了。
从局里出来,天已经大亮。一晚上的工作让人浑身酸疼。我揉了揉有些发木的脑袋,坐到了车上。
“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喊你。”接班的小风说道。
“好。”我昏沉沉地点了点头。
这一昏沉彻底睡着了。
黑色的夜里,我看见自己在狂奔。前面有一个黑影,不远不近地在前面。身边如水一样的东西在侵蚀着我的后路。
终于,我追上了那个黑影。
黑影转过了头,是邓明。
他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我。
黑暗即将吞噬我们。
在那一刻,他的身体忽然开始缩小。
最后天上掉下一滴巨大的水块,将他裹住。
黑暗瞬间将我们吞没。
我睁开了眼,身体打了个哆嗦。
“醒了?”小风看见我,递过来一根烟。
我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还早呢,我们还得等半个小时。”小风说。
的确,对面的电信还没开门。
“小风,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诅咒吗?”我吸了口烟,说话了。
“有,我信。”小风嘿嘿一笑。
“说说。”我来了兴趣。
“三年前,我见过一次。”小风说,“那时候是出现场,抓获一个走私犯。因为我是司机,所以前面冲锋陷阵的机会不多。但是那次人手不够,我被安排在守后门。结果也真巧,那罪犯就跑到了后门。当时我很紧张,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在准备冲出去的时候,那罪犯忽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打战。接着,他身体就像是被人吊起来一样,直直地冲到了天上,然后又被用力地摔到了地上。”
“后来呢?”我问。
“后来郑队长过来了,让我去前面。只知道那罪犯是死了,但是因为罪行严重,所以家属也没怎么追问。但是我听说那就是被人下了诅咒,死得太惨了。”小风现在说起来,依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郑队长?哪个郑队长?”我愣住了。
“哈哈,就是老K。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他的真名。”小风笑了起来。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不禁恍然大悟。老K的真名叫郑友德,叫惯了老K,还真不习惯听到他的真名。
老K办过的案子,如果有诅咒也不奇怪。
这个时候,电信的门开了。我和小风下了车。
对于谢玲和肖俊芳的通信记录,没有费多大工夫便找到了。经过比对,我们很快找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
让我们意外的是这个神秘的电话主人并没有登记自己的姓名,上面只有一个Q。电话卡是一个报刊亭出售的。
“怎么会这样?也许是我们的系统出问题了。”电信工作人员解释着。
“好吧,先这样吧。”不管对方是谁,既然做这种事情,就算登记的是姓名,也不一定是真的。
走出电信,蓝秀秀忽然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我问。
“我有话跟你说。”蓝秀秀的声音有些犹豫。
“有什么我回去了再说吧,正在查案。”我说。
“是关于琥珀诅咒的。”蓝秀秀说。
“你怎么知道?张宁跟你说的?”我愣住了。
“不是,老K以前办过这种案子。”蓝秀秀停顿了几秒,说话了。
琥珀聚会
两年前,蓝秀秀刚到局里。
一个月后,老K带回来一具神秘的尸体。整个尸体被封闭得严严实实,在确保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蓝秀秀看到了尸体的样子。
尸体的样子和谢玲她们一样,萎缩性尸态。蓝秀秀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尸体,就像是被人抽干一样的干尸。
在老K的授意下,蓝秀秀对尸体做了解剖,然后在尸体的心脏里找到一个黑色的人形物体。
从那以后,老K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因为老K总是办一些离奇的案件,所以蓝秀秀也没有在意过这件事。直到前几天看到谢玲和肖俊芳的尸体,这让蓝秀秀想起了之前老K让自己解剖的那具尸体。
神秘的琥珀聚会,老K侦办过的案子。谢玲和肖俊芳的尸体、邓明的叙说。这一切就像一张大网将我们深深网住。我和蓝秀秀重新拿出了老K的日记,可惜整个日记里并没有找到关于琥珀诅咒的任何信息。
就在大家陷入困境的时候,邓明突然打来了电话。
“我找到了那个琥珀聚会,你们要不要派人跟我一起去看下?”
“好。”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一口答应了。
琥珀聚会的地点是明城一个私人俱乐部,时间是夜里两点半。邓明已经帮我找到了一个身份,我的代号是“螳螂”。为了能够多挖点线索,张宁在我的衣服上缝了两颗装有窃听器的扣子,并且一再嘱咐要注意安全。虽然这种小型聚会只是太过严肃,但是也难免会碰上痴迷执着者,一旦发现他们的聚会有问题,怕对我不利。
因为聚会时间太晚,我和邓明先约到了一起吃饭。多年未见,我们依然保持着当初的友谊默契。话题渐渐地多了起来,然后聊着聊着,我忽然问起了邓梅。
听到邓梅的名字,邓明的表情有些伤感。
邓梅是邓明的妹妹,上大学的时候,她经常来找邓明。最开始我们都以为那是邓明的女朋友,后来才知道是他妹妹。邓梅长得不漂亮,但是很清秀,经常和我们在一起开玩笑。
大学毕业后,邓明没有去做警察。邓梅则去了一家医院做护士,后来在一次下夜班的时候遭到了三名歹徒的伤害,等到路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现在她还躺在医院里,靠着机器供养生命。
空气有些死寂。
餐厅里的音乐在继续,旁边的人们谈笑风生。我忽然感觉特别的冷,我的面前是邓梅天真纯净的笑容,跟着就变成了她躺在医院的情况。
“人嘛,福祸谁知。关键是好好活着。”邓明端起啤酒冲着我笑了笑,一口饮尽。
从餐厅出来已经是深夜一点多,距离琥珀聚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吃饭的时候,邓明已经跟我讲了一些关于琥珀聚会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些爱好琥珀的人在一起聊天。不过,好像规定了每个人都要讲一个恐怖故事。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家会所面前,在反复确认了我们的身份后,一个服务生带着我们走到了会所的后面。在一扇铁门后面,我们看到了一个装修怪异的房间。服务生转身离开了。
我和邓明对视了一下,然后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坐着四个人,三女一男。
这次聚会一共六个人,三男三女。组织者叫“夜叉”,三个女的分别是“女王蜂”、“白蚁”、“蓝眼蝶”,以及“蜘蛛”(邓明)和“螳螂”(我)。
我和邓明坐下来后,坐在中间的男人开始说话了。他就是组织者“夜叉”。这次聚会的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所以“夜叉”讲了一些简单的聚会介绍。
这个消息让我的心有些放松了,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那么估计谁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个冒充者。
“在国外,琥珀是神秘的象征。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那么大家不如每个人讲一个故事吧。只要是神秘的、诡异的故事,都可以。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算是抛砖引玉吧,希望大家都能放开心态。”夜叉说着,点燃了桌子中间的几根蜡烛,然后关了灯。
屋子里顿时显得影影绰绰,然后,“夜叉”的故事开始了。
夜叉讲的故事
【一】
房子不大,三十平方,看起来还比较整齐。
这是十楼,从窗台望下去,黑漆漆的,仿佛脱离了地球一样。环境不是太好,不过这也正是这里房租便宜的原因。
张峰把行李放下,开始打扫。
半个小时后,房间收拾好了。可是张峰总觉得房间有些不对劲,也许是房子太小,家具挤在一起显得不正常,也许是床上挂着一个太长的吊灯,也许是阳台的窗帘有些窄。
不过不管怎样,时间已经不早了,张峰脱了衣服上了床。
关了灯的房间,像是开了静音的电影。
刚换到陌生的地方,张峰有些不适应,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似乎就藏在黑暗中。
“你怎么去那住,你不知道那里很邪门吗?”
“是啊,据说晚上总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在走廊里游荡。”
“我也听人说那里经常半夜有人敲门,打开门却没人。”
同事的话涌进了张峰的脑子里,他感觉身体有些冷,不禁将被子卷了卷。
砰砰砰,突然,门响了起来。
张峰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坐了起来。
吱,然后是门开的声音,跟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老公,你回来了。”
张峰松了口气,原来是对门,他刚准备躺下,门外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有了其他女人,你对得起我吗?呜呜呜。”
女人的哭声清晰地传进来,张峰彻底睡不着了。
“结婚两年,你一分钱没给过家,全给了那女人,你对得起我吗?”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你去死吧。”
咚,外面传来一个沉闷的响声,然后再没有其他声音。
张峰愣住了,片刻后,他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凑到猫眼前望了出去……
【二】
啊,张峰吓了一跳。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透过猫眼直直地看着里面。
砰砰,门外的女人敲起了门。
张峰迟疑了几秒,打开了门。
门外的女人穿着一件米色的连衣裙,神情有些慌张。
“有,有事吗?”张峰问。
“有斧头吗?借我用一下。”女人说。
“没,我刚搬来,没有斧头。”张峰摇了摇头。
“打扰了。”女人有些失望。
张峰关上了门,他透过猫眼看到女人走进了对门的房间。
女人要斧头干什么?
忽然,张峰想起刚才女人的话。
“你去死吧。”
难道?
张峰有个恐惧的想法。
张峰拿出了手机,照着物业公司名片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许久,电话通了。
“谁啊?”电话里传来保安惺忪的声音。
“我是刚搬过来的10A的住户,我有个事跟你说。”张峰压着声音说。
“什么事?”保安问。
“我怀疑,怀疑我对门的女人杀死了她老公,你们能过来看看吗?”张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什么?你对门?”保安愣住了。
“对,10B,我确定。”张峰说。
“开玩笑吧,你对门根本没人住。”保安说完一下挂了电话。
张峰愣住了,拿着手机呆滞了几秒。
几分钟后,他站起来重新走到了门边,犹豫一下,他打开了门。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张峰走到了对门的面前,刚才他亲眼看见女人走进了里面。可是为什么保安说对门没有人住呢?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保安在骗自己?又或者刚才自己看到的女人不是人?
矛盾充斥在张峰的心里,纠结几下,他鼓足勇气准备敲门看看。可是,当他的手刚碰到门的时候,他停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峰忽然害怕眼前这道门,他不知道这道门的背后是什么。空无一人?还是女人拿着斧头劈着老公的尸体?又或者是通往地狱?
呼呼,突然,张峰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些凉气,他回头,看见一个人直直地站在后面。
张峰吓了一大跳,浑身冰凉。
“干什么?”站在后面的人说话了。
张峰这才看清,原来是保安。
保安没有说话,打开了门。
里面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跟你说这里没人,现在相信了吧。”保安看着张峰。
张峰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
【三】
“我就说那里很邪门,你看看撞鬼了吧。”同事郑明听完张峰的话,第一个叫了起来。
“嘘,别叫。”张峰拍了他一下。
“不过也许真的是看错了呢?要知道现在的楼层错落的原因,很有可能从猫眼里看的是斜的。”陈和说出了其他可能性。 “我看这样,你今晚弄一个窃听器放在门的上面,这样你就能听到外面的一举一动了。”郑明想了一个办法。
“窃听器?”张峰愣住了,他怎么没想到这招。要知道张峰的工作就是监控,从公司拿一个窃听装备很简单的。
“对啊,要是可以,装个摄像头更好。”陈乐也附和着说。
张峰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落到了对面桌子上还没有拆封的窃听器上。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整栋楼依然安静异常,仿佛是一个偌大的坟墓,里面根本没有人住一样。张峰找了个机会把窃听器安在了对面的线路盒子里,然后简单布置了一下。
晚上十点,张峰打开了电脑,打开窃听软件,将耳机戴上。
耳机里吱吱拉拉的,没有任何声音。
会不会真的是自己听错了?张峰的心里起了疑问。
这个时候,张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摘掉耳机,拿起了手机。
“喂,张峰,我发你个网址你看下。”电话是郑明打的。
“什么网址?”张峰好奇地问道。
“看了就知道,小心点啊!”郑明隐晦地说。
张峰将网址输入网页,很快看到了上面的内容,那是一则城市新闻,新闻的内容主题竟然是自己住的小区楼,并且张峰看到上面的图片有些熟悉,那分明就是对门——10B。
看完整则新闻,张峰吸了口凉气。原来对门是一个凶宅,它的主人叫叶梅,因为老公外遇,有一天晚上叶梅杀死了她老公,并且把他分尸了。
张峰看了一下时间,新闻是三年前发出来的,他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看房子的时候中介公司说过,这里的楼房在三年前因为要拆迁,所以很多人搬走了。现在看来,中介公司是在骗自己 ,这才是这里没人住的真实原因。
就在张峰的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敲门声。
是对门的声音,张峰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
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耳机戴到了头上。
“老公,你回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我就知道你有了其他女人,你对得起我吗?呜呜呜。”
“结婚两年,你一分钱没给过家,全给了那女人,你对得起我吗?”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你去死吧。”
咚,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和昨天晚上的声音一模一样,张峰感觉背后发颤,毛骨悚然。接下来那女人会不会来敲自己的门,想到这里,张峰的目光落到了门口。
耳机里只有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有人在蹑着脚走路。
一下,一下,又一下。
【四】
果然,门响了。
打开门,张峰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女人,她正是新闻上杀死老公的叶梅,她依然穿着昨天米色的裙子。
“有斧头吗?让我用一下。”叶梅问。
“有,你等一下。”张峰迟疑了一下,回屋拿了一个斧头递给了叶梅。
“谢谢,我明天还你。”叶梅接过斧头转身走了。
张峰把门关了关,留了一条缝,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梅。
叶梅走进了对门,然后很快又从里面出来了,转身向旁边的楼梯走去。
原来是这样,张峰顿时明白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多想,他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叶梅在前面下楼,张峰跟在后面,从十楼一直到一楼,最后叶梅走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黑漆漆的,张峰只能看见叶梅浅色的裙子在前面。
叶梅走进了地下室的一个房间,点着了一根蜡烛。
张峰凑到了门口,望了进去。
里面有一张床,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男人的遗照。地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整齐的西服,白色的衬衫,还打着领带,但是看不清样子。
“老公,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叶梅拿着斧头坐到了那个人的旁边。
那个人没有说话。
“老公,你不要离开我,否则我会杀了你的。”叶梅说着举起了斧头。
张峰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你这个负心汉,我砍死你,砍死你。”叶梅在房间里开始拿着斧头砍地下的人。
张峰一惊,推门冲了进去。
叶梅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要,不要伤人。”张峰说着走了过去,低头却看见地上的人是一个纸人,只不过纸人穿着西服和衬衫,看起来和真人一样。
“我说明天还你斧头的。”叶梅说话了。
“我,对不起,对不起。”张峰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踩到了一个东西,回头,他看见那是一个香炉,上面插着两根燃尽的香头,香炉的后面还摆着一幅奇怪的画像。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叶梅说完,嘴角露出一个鬼魅的笑容。
突然,身后窜出一个人,一下扼住了张峰的脖子,然后照着他的太阳穴用力打了一拳,张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五】
张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着。
叶梅依然拿着斧头,只是此刻她手里捧着那幅黑白遗照。
打晕张峰的人此刻也在房间,他是那个保安。
“你们要干什么?”张峰挣扎了一下。
“你不该这么好奇,你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其实更多的时候,好奇害死人。”保安嘿嘿一笑。
旁边的叶梅放下了手里的照片,拿起了斧头。
“我不会让你当个糊涂鬼的,你一定知道三年前这里的凶杀案吧。很多人以为是叶梅杀死了她老公,其实不是,叶梅的老公是自杀的。”保安走到了张峰的身边。
“自杀的?”张峰愣住了。
“叶梅和他的老公来自一个西南山区的少数民族,在他们族里有一个传说,那就是转生。所谓转生就是重生,当然这需要五个特定时辰出生的人的命来完成。我查过你的生辰,你是符合要求的最后一个。”保安看着张峰说。
“简直是荒谬,转生,怎么可能?”张峰叫了起来。
“真与假,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保安的眼里闪出了恶狠狠的光。
叶梅走了过来,她举起了斧头,“老公,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撞开了门,几个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郑明,后面是两名警察。
“放下斧头。”警察指着叶梅喊道。
“快,就剩下最后一个了。”保安大声叫了起来。
叶梅的斧头落了下来,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郑明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张峰松了口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就差最后一个了,啊啊。”保安叫了起来,随即被警察戴上了手铐。
“你怎么赶过来了?”张峰问郑明。
郑明没有说话,伸手从张峰的口袋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电子器件,“全靠它。”
“你什么时候放我口袋的?”张峰惊呆了。
【六】
一个月前,郑明的表弟去见网友,然后失踪了。
警察追查了很久都没有线索,郑明费尽功夫,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明福小区。本来他准备来这里秘密调查,但是因为之前他和警察来过这里,所以他便开始寻找其他人。
巧合的是,张峰正好搬到了这里,于是郑明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当张峰说晚上遇见叶梅的时候,郑明便觉得叶梅有问题,因此第一时间找到了之前叶梅的案子。经过查找他发现叶梅当时的案宗很奇怪,因为法医鉴定现场发现叶梅的老公是自杀的,并且叶梅被带到派出所便疯了。
郑明认定叶梅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于是便悄悄在张峰的衣服里别了一个窃听器,然后和警察听到了所有的事情。
那个保安对自己和叶梅犯下的罪恶供认不讳,只是他一直坚称转生可以让人复活。然而警察调查发现,其实叶梅早已经疯掉,保安所谓的转生,不过是他自己的幻想,叶梅则成了他的杀人工具。
最后,在保安的供述下,警察在明福小区的地下室找到了郑明的表弟的尸骸以及其他三人的尸骸。
案子真相大白,张峰作为受害人成了媒体的关注点,但是他却拒绝任何人采访,从公司辞职,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个故事有些灵异,但是作为警察,我更好奇的是那个张峰去了哪里。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夜叉”笑了笑,喝了口水,“这个故事还有几句话没说完。我现在说下,但是你们别害怕,这只是故事哈。”
床上躺着一个女孩,面色苍白,却掩饰不住她的美丽。
一个男人被绑在一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床边坐了一个男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发黄的书,桌子上放着一把斧头。
他凝视着床上的女孩,嘴里轻轻地说:“亲爱的,我找到让你康复的办法了,我们马上就能见面,然后再也不分开。”
男人说着转过了头,他是张峰。
“哦,原来是这样。”“白蚁”听完后,脱口叫了起来。
“我猜就是这样,现在好多电影都是这样。”“蓝眼蝶”跟着说道。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该听你们的了。你们谁来?”“夜叉”看着我们问。
“我来吧。”一直沉默的“女王蜂”说话了。
女王蜂讲的故事
【一】
我叫李晓娜,今年二十岁,就读于明城医科大学中西医系。我不喜欢当医生,但是我却在报考学校的时候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医学院,因为我想自己寻找一种方法,一种可以让我减肥的方法。
是的,从我十六岁那年,我的体重已经远远地超过同龄人的体重,无论我是节食,运动,喝减肥药,参加减肥夏令营,我的体重总如同附骨之疽一样,牢牢地贴着我,直到现在,我的体重已经超过了一百公斤。
因为体重的关系,每天我都要受到别人的鄙夷眼光,虽然大学里很多同学对我都很客气,但是也有一些比较坏的人,他们背地里喊我胖妞,甚至喊我死胖子。如果不是想到父母含辛茹苦地养我这么大,我真的想去死。
今天是周末,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去约会了。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孤独,自从我的体重超标开始,就没有被男孩子正眼看过一次,虽然我的心里也有喜欢的男孩,可是每每想到自己的体重和身材,连我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
我的床铺对面可以看到学校的3号楼,那里是一座废弃的旧楼,很多时候我都会听到关于3号楼的一些故事。有人说那里住着一个鬼婆,每到晚上便会在楼房里面寻找生人,然后带她回到阴间,从此消失;也有人说那里住着一个家破人亡的老头,因为他的家人全部死在3号楼,所以无论学校怎么劝他,他都守在那里,死也不离开。
但是美美说那里住着一个和我们一样胖的男孩,因为他喜欢一个女孩被拒绝,所以吊死在了那里,阴魂不散。
哦,忘了说,美美叫张美美,和我一样,也是一个胖子,不同的是,美美的性格非常活泼,虽然胖,但是对人很热情。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临床系的陈哲,虽然陈哲一直很讨厌她。
砰,宿舍的门一下开了,一个硕大的人走了进来。我转头看了一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人竟然是张美美。
“晓娜,我就知道你在宿舍。”美美的体重也是屡减不下,她曾经为了减肥,还去做过抽脂手术,可惜后来反弹的效果让她彻底放弃了减肥。
“怎么?没去找陈哲啊!”我走到了她身边。
“别提他了,他有女朋友了,是护理系的李雪,真不知道他什么眼神,李雪长的那样子跟老鼠似的。”张美美一边抱怨,一边解开了外套的扣子。
“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李雪骨瘦如柴啊!”
“晓娜,你说我要是瘦下去的话,陈哲会喜欢我吗?”美美看着我问。
其实,张美美长得很好看,只是因为体重超标,把她所有的美丽都遮住了。
“会,你要是减肥成功的话,绝对是一个超级大美女。”我脱口说道。
“那我一定要减肥。”美美若有所悟地说了一句。
我以为那只是美美的一句无奈感慨,但是三天后,我见到了一个奇迹。
【二】
我是在学校操场见到张美美的,当时我正低头路过一对又一对约会的情侣,走到篮球架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喊我,回头后我看到一个女孩和陈哲站在一起,那个女孩的样子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张美美。
“美美,你,你怎么这么瘦了?”我惊叹着发出了一声尖叫。
“嘿嘿,为了爱情啊!”张美美幸福地拉着陈哲的手,一脸甜蜜。
这世界上有这种可能吗?瘦身前的张美美至少有一百九十斤,现在看她的样子,顶多只有一百一十斤,三天瘦了八十斤,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
对于我的疑问,张美美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便拉着陈哲离开了。带着满腹的疑惑,我慢慢向前走着。无论是从中医还是西医来讲,绝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如此迅速减肥,即使是割肉也不可能瘦这么快啊!
啪,迷惑中我竟然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伸手拉住了眼前的人。
“没事,没事,差点儿就翻了!”眼前是一个男孩,大约一米七八,面容清秀,他穿着一身篮球服,身上大汗淋漓,似乎刚打完篮球。他的样子像极了我高中时暗恋的男孩,确切地说,他要比那个男孩更帅气。
“孙杨,泡猪吗?”后面传来一个犀利的嘲讽声,还有一些刺耳的口哨声。
我低下头,慌忙离开了,对于这样的嘲讽我早已经习惯,只是不愿意多说。一路上,我都在回想着孙杨的样子,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汗味。
回到宿舍,舍友们正在说着什么,看见我,宿舍老大慌忙拉住我说话了。
“晓娜,你看到隔壁的张美美了吗?她竟然瘦成那样了?真是太神奇了,你们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你也问问她是怎么瘦下来的呀!”
“是啊,我们都疑惑呢。今天老师还在纳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啊!”
“就是,真怀疑我们是不是看错了?”其他人纷纷叫起来。
“我问了,她没说。”我低声说。
“对啊,我今天上午见到她的时候就问她宿舍的人了,她们说三天前张美美半夜离开了宿舍,然后就没有回来,回来后就瘦了下来。”
三天前,我忽然想起那时候张美美来找我,当时陈哲找了李雪做女朋友,她心情很差,还问我如果她瘦下来陈哲会不会喜欢她。
这三天,张美美去了哪里?她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胖子想瘦,这种想念不是一般的想,只有胖子才会理解这种想念。张美美和陈哲的幸福让我很羡慕,我也希望可以和她一样瘦下来,那样我就可以大方地去追求孙杨。恍惚中,我看到自己也瘦了下来,和孙杨站在一起,他的朋友不再说他在泡猪,而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带着这种美好的憧憬,我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拉我,睁开眼,我看到张美美站在我的面前。
“我告诉你怎么瘦下来。”她微笑着看着我。
我疑惑地坐了起来,刚想问她,只见她的手里多了一把刀,用力插向了自己的大腿,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块白白的脂肪。
“这样就没有脂肪了。”张美美笑嘻嘻地说。
我一下睁开了眼,冷汗涔涔。
【三】
噩梦让我无法继续入眠,我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3号楼,那里黑漆漆的,如同一个沉睡的老人,透露着死亡与阴森。
3号楼是两年前被关闭的,据说当年建筑时偷工减料,导致后来墙体裂开。但是有人说那是因为3号楼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所以才会被关闭,比如,墙壁的裂缝不是施工材料的问题,而是每天晚上,都会有些东西从墙里面爬出来。甚至有个学生信誓旦旦地说,当年他去那里和女朋友约会,亲眼看到一些蠕动的黑影从墙里面钻出来,仔细辨别,发现那些黑影是一群蓝色的剪纸小人,它们扁扁的躯体快速移动着,有的在跳舞,有的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对于3号楼的传言,学校严厉制止,包括那个看到小人的学生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3号楼因为学校的禁止而显得更加神秘。
就在我准备重新躺下睡觉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影靠近了3号楼,那个人似乎拿着一个手电筒,光亮闪过的一瞬间,我看见了她的样子赫然是张美美。
我的心一下揪紧了,张美美半夜去3号楼做什么?我想起之前张美美跟我说的话,她说3号楼住着一个胖子,为了女朋友吊死在那里,据说那个胖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
难道这三天,张美美一直在3号楼?这个想法突然蹿进了我的脑子里。想到这里,我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离开了宿舍。
十分钟后,我来到了3号楼面前,这座宛若死城的建筑楼如同一座坟墓一样,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但是里面的光亮依然在闪烁,它像一道死人微睁的眼睛,深深吸引着我走了进去。
走廊里很静,经过楼梯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飞,影子从墙上掠过,很快消失。我沿着楼梯来到了二楼,光亮从其中一个房间里面透出来,我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这是以前的房间,房门有些破损,露出一条缝,我借着缝隙凑了过去,然后看见了里面的情景。
张美美躺在一张床上,光亮照着她的身体,只能看到她的一半身体。里面传出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叽叽喳喳,像是有无数个东西在钻木头,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吸吮。
啪,突然,我的身体往前一倾,整个门一下被我推开了。
张美美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无数个黑色的影子从她的身体里面钻出来,然后向四边逃窜,钻进了旁边的墙壁缝隙里面。
“晓娜?你怎么来了?”看到我,张美美叫了起来。
“刚才,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我看着她问。
“没事,我们走吧。”张美美推着我离开了房间。
“那些东西是什么?”我问道。
“没什么,你别管了,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可以吗?”张美美哀求着我。
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走出3号楼的时候,张美美拉了我一下。
“晓娜,我觉得其实胖也很好,最起码健康。”
“怎么会?胖了容易生病啊,还是瘦了好些。”我说。
“是的,但是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否则总会付出代价的。”张美美苦笑了一下,然后向前走去。
【四】
我不知道那些从张美美身体里面钻出来的影子是什么,但是我清楚那些影子一定和张美美的瘦身有关系。也许是因为我发现了张美美的秘密,她对我开始保持一定的警惕性,很多次都刻意地避开我。
一周后,张美美在学校食堂买饭的时候被人打了,打她的人是李雪的家人。自从陈哲和张美美谈恋爱后,李雪便失踪了,她的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没有找到,最后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报警,警察的调查结果也是一无所获。后来李雪的家人觉得正是因为张美美的介入,李雪才会失踪,于是便在食堂找到了她。
也许太多人看不惯张美美和陈哲,对于张美美被打,大家都有些幸灾乐祸。特别是张美美一拐一拐向医务室走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冷漠相对,我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扶住了她。
“你干什么?”旁边有人拉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扶着张美美走进了医务室。
校医拿着酒精帮她擦拭着额头上的伤,但是她的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擦不干净,擦了又流。
“里面好像有东西?”突然,校医盯着那个伤口说。
“没……没事。”张美美忽然想起了什么,触电般跳了起来,然后她拉着我向门外跑去。
“伤口还没有好啊!”校医还想说什么,但是张美美拉着我跑开了。
这一次,张美美带着我来到了3号楼。
依然是上次那个房间,张美美这一次没有避开我,而是躺到那张床上,接着打开手电筒,很快,从墙壁里面钻出来无数个黑影,它们迅速钻进张美美的身体里面,然后张美美的脸上出现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仿佛那些黑影正在吞噬她的皮肉一样。
几分钟后,那些黑影从张美美的身体里面钻了出来,重新回到了墙壁里面。张美美坐了起来,她的身体更加苗条,刚才的伤口也不见了,整个人恍如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就是我瘦身的秘密。”张美美说。
“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你怎么会这样?”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3号楼本来是一个实验楼,我们学校的外校专家王德周教授为了找出减肥秘方,于是便和学校偷偷在这里组织了一个实验室,他用苗族的蛊术和南洋的邪术养了一批减肥虫,这些虫子可以吞噬人的脂肪,让人快速瘦下来。实验很成功,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虽然减肥虫可以帮人减肥,但是它们平常需要吃东西,它们不吃东西便会疯狂,不受控制。无奈之下,王德周教授只好自己喂它们,再后来他找人来喂,一直到最后,学校知道了这件事情,便把3号楼封锁下来,把这些减肥虫封闭到了墙壁里面。”张美美告诉了我真相。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纳闷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住在3号楼里的胖子吗?那其实不是传说,那个胖子是我的表哥,他是来3号楼和别人约会的,结果被减肥虫吃掉了所有的脂肪。我来这里上学为的就是找到表哥被害的真相。这一切我要感谢王德周教授留下的实验日志,从那里面我知道了一切。”张美美说道。
“可是,这些虫子需要吃人的脂肪,总有一天会把你也吃干的呀!”我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我已经找到喂养这些虫子的方法了。明天我就离开这里了,晓娜,我知道你很想瘦,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喜悦,依靠减肥虫,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运动节食,或者接受肥胖的现实。我给你留了一只减肥虫,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再打开它吧。”张美美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卧着一个黑色的小影。
我很想拒绝,但是左手却不由自主地接住了。
【五】
张美美离开了学校,她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也许对于这个学校,她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那个减肥虫被我锁进了柜子里,我想我永远不会用到它。
日子依然在继续,我的体重没有增也没有减。学校里少了张美美以后,就剩下我一个胖女孩了。
张美美说得很对,既然无法改变体重,那么只好接受。我的性格也开始慢慢活泼起来,我不再自卑,对于别人喊的胖妞,我觉得这是一种可爱的称呼。
半年以后,3号楼要拆迁了,学校说要盖成宿舍楼,为了配合学校拆迁,很多同学都去帮忙了。让我意外的是,我竟然和孙杨分到了一个组里,孙杨依然像以前那么帅气,我们抬着那些坍塌的木头,砖块……就在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东西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那是一具骨骸。
所有人都惊呆了,慌乱中,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
经过勘察,那具骨骸就是之前失踪的李雪,警察说李雪的骨骸之所以能潜藏在这里,是因为在她死之前身体已没有一丝血肉,仿佛被人剔光了一样。
听完警察的话,我的身体一阵冰凉,我想起张美美的话,似乎明白了她用什么办法养活那些减肥虫。
此时的张美美已经换了一个名字,她利用自己的绝美身材踏入了娱乐圈,现在正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回去的路上,孙杨和我在一起,我们聊得很好,分开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说:“如果你瘦一点的话,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这个夜晚,我失眠了。宿舍的姐们也说,你看孙杨多好啊,要是你能瘦下来,你们肯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面的3号楼已经夷为平地了,那些曾经的记忆似乎也要远去了。我想起半年前张美美来宿舍找我,她问我:“你说我要是瘦下来,陈哲会喜欢我吗?”
也许,那一刻,她的心情,如同我现在的一样。
二十一年以来,我没有尝到过爱情的滋味。我曾经对自己说,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哪怕要了我的命,我也要和他在一起。想起孙杨的样子,我不禁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走到了柜子旁边……
“啊,柜子里有什么?莫非是?”“女王蜂”刚讲完,“白蚁”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女王蜂”的这个故事的确骇人,尤其是看着她恰到好处的身材,实在忍不住猜想,难道她是这故事里的人?
“哈哈,只是故事,大家何必当真。我天生吃不胖,可不是用秘方瘦身的啊!”“女王蜂”笑了起来。
“怎么都是我们讲,‘螳螂’,你也讲个故事,必须和你的网名有关系啊。”“蓝眼蝶”忽然把矛头对准了我。
“我……我。”众人的目光突然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不禁有些紧张。
“来吧。”“夜叉”也说话了。
“好吧,那我也讲一个,是我堂弟之前跟我说起的故事。”我点了点头。
螳螂的故事
【一】
我叫白若,两年前来到这个城市。我的职业是一名NJ,也叫网络直播员。每天,我都会坐在电脑前,戴上耳麦,和网上的听友进行在线交流。
网络是个奇怪的东西,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一根网线的背后连接了另一个世界,也许和你交谈的是一只狗。我更愿意把这句话改成,网线背后和你交谈的是一个鬼。因为,我的节目是关于恐怖的,我给它起了一个优雅的名字,穿过骨头抚摸你。
穿过骨头抚摸你,是一首英文歌曲。每次节目开始前,我都会播放一遍。很多人说,第一次听我的节目,感觉不像是恐怖节目,倒觉得是文艺节目。对此,我总是笑而不语。
真正的恐怖是什么?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归根到底,恐怖是来自心里的,只有从心底惧怕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恐怖。
这话是螳螂说的。
螳螂是潜伏在众多网友里的一员。每天,他都会固定地出现在帖子里,并且一成不变地在第十四楼发言。正因为如此,螳螂的身份,让我很好奇。
这天节目讨论的话题是回魂夜。
话题刚开始,便引来了数名网友的回应。他们纷纷说着自己所听到的关于回魂夜的诡异传说。我看着帖子刷新,很快到了十四楼,我的心莫名地颤抖了一下,我不知道螳螂这次会说出什么样的故事。
让我意外的是,螳螂只说了一句话:我可以打热线电话吗?
网络直播,不像电台直播,并没有热线。我犹豫了一下,最后把工作的电话号码发给了他。
这个举动,很快引来了其他网友的关注。帖子都跟着安静下来,似乎在等待螳螂的热线电话。
很快,工作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把早就准备好的麦克风放到了旁边,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大家好,我是螳螂。”螳螂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麦克风的效果不好,螳螂的声音时高时低,但是,他讲的故事还是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了出去。
“这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男孩是一名平凡的大学生,他爱上了一名做DJ的女孩。每天,他都会抱着收音机,准时收听女孩的节目。他听着女孩的声音,缓缓地流进心里,仿佛女孩就站在自己眼前一样。”
螳螂的声音如同一曲轻柔的歌声,把我们带进了他的故事里,那一刻,我甚至忘了,我是在听一个恐怖故事。
“后来,男孩终于鼓起勇气打了一个热线电话。很幸运,他打通了。面对心爱女孩的询问,男孩显得很局促。不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向女孩表白了自己的爱恋。那一刻,男孩听到女孩短时间的沉默,电话里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这个时候,螳螂停顿了下来,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那女孩怎么回答她的呢?”我禁不住问道。
“女孩,拒绝了男孩。女孩说,我的声音只是陪伴你们午夜寂寞的情感,可是,我不会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感情。女孩说得很坚决。音乐依然在继续,可是,男孩却如同陷入了冰窖里,全身没有一丝温暖。他呆呆地坐到天亮,然后,打开宿舍的窗户,跳了下去。”
“啊!”听到这里,我惊声叫了起来。
帖子上也开始有人回话,大都是替那个男孩可惜。当然,他们关心的是后面的故事。因为,螳螂讲的是个恐怖故事。
这个时候,螳螂忽然把电话挂了。
一时之间,帖子疯了一样刷新着。他们都在追问后来的故事。可是,螳螂没有再出现。
我把电话拨过去,却传来了关机的声音。
最后,我记住了螳螂的电话。
【二】
2008年7月15日,星期二。
螳螂已经整整一星期没有再出现。节目依然每天在继续,可是,总有人提起螳螂讲到的故事,甚至有人续想了螳螂的故事:那个男孩在自己的回魂夜,又一次把热线打了进来。并且,把自己死去的消息告诉了女孩。于是,女孩被吓疯了。
螳螂的电话一直关机,我曾经托移动的朋友查过螳螂的资料,可惜,什么也没查到。对于螳螂讲的故事,同事梁雪以为,螳螂很有可能是在炒作。现在,网上有很多这样的人,把自己弄得神神秘秘的,让别人以为他多有本事一样。
走出公司的时候,已经深夜两点多了。街上偶尔有出租车经过,路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正值初秋,北方的夜已经有些冷了,我裹了裹大衣,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前面有家通宵饭店。我总是习惯在下班后去那里吃点夜宵。
走到拐角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看到手机上的来电号码,我顿时呆住了。
电话,竟然是螳螂打来的。
我迟疑片刻,接通了电话。
“我是螳螂。”螳螂的声音很沉稳,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你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慌乱。
“那天的故事,你想知道结局吗?”螳螂问道。
“当然,可是,你为什么不在网上说?”我脱口说道。
“我,只想讲给你一个人听。”螳螂的声音一转,竟然带着些许柔和。
“那……你说吧!”我直了直身体,说道。
“我在梅花巷24号,我等你。”螳螂说完,咳嗽了几声,和先前的沉稳极不协调。
我刚想说什么,螳螂却把电话挂了。
夜风有些凉,吹过脸,一片冰冷。
螳螂的故事,我一直都想知道结尾。可是,现在是深夜两点多,我一个女孩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心里有些踌躇。
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一声,是条短信。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不来。螳螂。
我思索了片刻,然后,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很快向梅花巷驶去。
梅花巷在这个城市的郊区,因为新城区的建立,那里便成了一些外来人员栖身的地方。车子在梅花巷口停了下来。
深夜的梅花巷,一片死寂,仿佛一个沉睡在坟墓里的亡灵。路边枯叶乱飞,树梢张牙舞爪,我不禁全身寒噤。
地面有些崎岖,坑坑洼洼的。我寻着门牌号,很快找到了24号。
我刚准备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一个人站在里面望着我,“进来吧!”
螳螂是个男的,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他却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房间里点了根昏暗的蜡烛,一台破旧的电脑放在床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很抱歉,这么晚,让你来这里。”螳螂说着,坐到了床上。
“没关系。”我笑了笑,坐到了他的对面。
“现在,我就把后面的故事告诉你。”螳螂似乎很累,他蜷缩着身体,往后靠了靠。“那个男孩他并没有死,他摔断了腿。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他对女孩的爱变成了恨,他决定要报复那个女孩。”
说到这里,螳螂的声音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全身也跟着哆嗦起来,显得分外激动。
我心里一紧,忽然明白,螳螂讲的故事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三】
苏可最近心情很差。最开始是因为,本来白天直播的节目被安排到了晚上,然后是因为家里外面巷子里的路灯总是被人打破。警察查过很多次,甚至有一次彻夜等待,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现在是深夜一点,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想起自己一会又要经过那条乌漆抹黑的巷子,苏可便有些不自然。她把音量调大,用力叹了口气。
铃,旁边的热线忽然响了。透过隔音窗,苏可看见导播戴上了耳机,并且示意她接通电话。
苏可坐直身体,伸手接通了电话,“各位听众朋友,又有热线电话了。现在,我们听听这位朋友有什么样的故事和我们分享。”
电话里有些安静,带着一丝吱啦的声响,似乎没有人。
“喂,你好,这位朋友,你的电话接通了。”苏可又问了一遍。
“接,通,了?”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缓慢的男人声音,像是等了很久似的。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坟墓里窜出来的一样,让苏可浑身不舒服。
苏可皱了皱眉,继续问道:“对,你的电话接通了。你有什么故事,和我们分享吗?”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她和你一样,有着美丽妩媚的声线。每每听见她的声音,我都会陶醉不已。我觉得,那是我最快乐的事情。”男人的话流利了很多,听起来,似乎也不是特别苍老。
“这么说,你要说的是个爱情故事。那个女孩一定很漂亮吧!”苏可顺着男人的话,问了下去。
“我没见过她。我的性格比较腼腆。那个女孩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我疯了一样爱着她。后来,我向她表白了。我告诉了她,我喜欢她。可是,可是……”男人开始抽泣起来。
苏可心里有些疑惑,她想起了上周的一件事情。有个男孩也在节目中对自己表白,这样的事情,苏可经常遇到。有时候,纯粹是一些无聊的男人乱说话。所以,当时苏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那个男孩。
“她拒绝了我。我最爱的人拒绝了我。”男人停止了抽泣,“我觉得生无可恋,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于是,我选择了自杀。”
“啊,你不能这样想。也许,也许,她并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她。她可能以为你只是跟她开玩笑。”苏可慌忙说道。
“哈哈,哈哈。”电话里传来两声凄凉的惨笑声,然后挂了线。
苏可摘掉了耳机,转头看了看后面的导播。导播摇了摇头,示意她节目该结束了。
走出广播大厅,一阵风吹来,有些冷。
苏可还在想那个男人的话。他真的会自杀吗?苏可又想起了那个向自己表白的男孩。他在被苏可拒绝的第二天跳楼自杀了。
这是令苏可没想到的事情。报纸上的事实,让苏可彻底惊呆了。幸好,男孩的家里没有来电台闹事。正因为如此,台长把本来在黄金时间播放的节目安排到了晚上。
不知不觉,苏可到了家门前的巷口。巷子里黑乎乎的,像一只野兽的血盆大口,让人禁不住胆战心惊。
苏可拿起手机,吸了口气,然后快步向巷子里走去。
寂静的巷子里只有苏可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哒,哒,一声接一声。苏可的心揪得紧紧的,她大气也不敢出,希望能快点走出巷子。
“苏三,离了梧桐县。”突然,从某个角落里传来一身尖锐的声音,竟然在唱京剧《苏三说》。
苏可一下顿住了脚步,她回身四处张望了一下。
后面静静的,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声响。
苏可头皮发麻,连走带跑地向前狂奔而去。
“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知道我是真的爱你。”一个声音清晰地传进了苏可的耳朵里,苏可像被人点了穴一样,直直地站在了原地。那个声音,她记得清清楚楚,正是那天那个男孩的声音。
“唉!”又是一声毛骨悚然的叹气声。苏可透过手机的光亮,看见一个满脸血污的人正慢慢地向自己走来。
苏可的心剧烈地跳着,两条腿不停地颤抖着,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疯了一样向前跑去……
【四】
螳螂说完用力地舒了口气。
此刻窗外已经隐约有些许光亮,我看见螳螂似乎浑身打着哆嗦,一副很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柔声问道。
“不是。”螳螂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抖。
“那后来呢?”我问道。
“苏可死了。”螳螂用力吐出这几个字来。
“死了?难道,她被吓死了?”我愣住了。
“不是。因为惊慌过度,她上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死了。”螳螂说到最后,眼泪流了出来。
这个故事,让我有些讶异。我也明白,为什么螳螂没有在热线里把故事说完。这样的故事,是需要勇气面对和承担的。螳螂一定非常后悔,是他自己的恨意间接害死了苏可。
“明天就是苏可的回魂夜,她一定会来找我复仇的。所以,我思索再三,决定把整件事情告诉你。如果,我有什么意外,请你把整个故事告诉所有的听众。这是螳螂的最后一个故事。”螳螂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哀怜。
“你想多了。苏可已经死了,她怎么会来向你复仇呢?鬼魂之说只是臆想,不现实的。”我安慰他说道。
“不,她会来的。苏可死后,我不敢睡觉,只要一睡觉,第二天我的身上便会出现一些离奇的伤痕。所以,我只能躲在这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知道,是苏可在惩罚我。”螳螂说着,黯然低下了头。
天亮的时候,我离开了螳螂的住处。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公司。
螳螂的故事,让我心有感触。我想要把螳螂的故事告诉《穿过骨头抚摸你》的听众。也许,大家会有好的办法。
节目在我焦急的等待中开始了。我尽量以平稳的口气,把螳螂的故事讲了出来。当然,我没有说,故事的主角是螳螂。我只是把螳螂在热线里所讲的故事接着讲了下去。
故事讲完后,帖子停顿了半分钟。然后,大家开始不停地回复。
他们没想到,螳螂讲的故事的后半部分竟然反了过来,变成了那个女孩向男孩复仇。大家各有各的说法,大多数人都觉得,那个男孩不应该去吓女孩。
帖子到十四楼的时候,出来一大段话。
男孩是极端心理病态的典型患者。首先,他向女孩表白,被女孩拒绝后便跳楼自杀,这表明男孩的心理很脆弱。这样的人,在受到伤害后想到的一定是伤害别人。所以,他在得不到女孩的爱后,做出这样的事情很正常。
当然,所谓的回魂夜不过是一个传统的风俗而已。因为这个风俗的恐怖阴影,所以会让人在潜意识接受亡灵回魂的事实。至于那个男孩身上的针孔,如果我猜得不错,很有可能那是他自己扎的。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如果这是个真实的故事,我希望了解情况的人能和我联系,我们一起帮帮那个男孩。
帖子底下署了一个周字和一个手机号。看来,这是他的姓氏和联系方式。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拨出了那个手机号。
很快,电话通了。一个柔和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周医生竟然是个女的,我愣了一下,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你好,周医生我,我是《穿越骨头抚摸你》的NJ白若。”
“你一定是想跟我说今天你说的那个故事吧!”周医生笑了笑,说道。
“你那么确定故事是真的?”我愣住了。
“不错。我还可以确定,那个故事一定是属于那个叫螳螂的听众吧!”周医生继续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周医生的话简直让我瞠目结舌。
“呵呵,别忘了,我是个心理医生。这样吧,下班后我们找个地方,我们见面后再细谈好吧?”周医生提议道。
“好,好的。”我挂掉了电话。
【五】
这是一间名为“心情”的咖啡厅。柔缓的音乐,面带笑容的服务生,周边是一对对亲昵依偎的情侣。我忽然有些好奇,这个周医生会是什么样子。
旋转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的目光绕了一圈,最后径直向我走来。
“你是?”我有些失措地看了看她问。
“周雪,你是白若吧!”周雪微笑着,把外套放在一边。
“你怎么确定我是白若?”我不禁有些疑惑。
“今天,我们是来谈一件比较让你难以把握的事情,再加上我们又没见过面,所以你一定会选在门边的座位,因为这样,你可以看到每个走进来的人。”周雪分析道。
“真是怕了你了。好像会读心术一样。”我笑了笑说道。
“我们开始吧!”周雪笑了笑,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来,“今天听完故事,我特意托朋友调查了一下,螳螂讲的故事,是真实的。不过,唯一不符的地方是螳螂并不是个学生,他是一个普通的打工者。而那个苏可,我也查到了她的家庭地址,她家住在民安巷里。所以,难怪螳螂会觉得苏可的鬼魂会来复仇。”
“民安巷?”我心里一震,愣住了。
民安巷和梅花巷一样,都是这个城市以前的古巷。只是,民安巷的前身是义庄,解放后,才把那里盖成了居民区。可是,住在那里的人三天两头出事。起先,警察分析可能是有人故意捣乱,可查了一段时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于是,便不了了之了。
后来,听说从外地来了几个神婆住到了民安巷,那里便太平起来。于是,便有人说那里住的神婆有什么本事,越吹越悬乎。在一般人眼里,民安巷是一个不祥的地方,即使是大白天都不想去那里。
“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不过是人的心理作用幻化出来的精神产物而已。如果螳螂说的话是真的,他觉得苏可会来复仇,那么,他今天一定会去民安巷拜祭苏可。所以,我们需要去民安巷,早点找到螳螂,让他走出自己的阴影。”周雪说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听完,点了点头。
坐在出租车上,周雪凝视着外面,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我摇了摇头。
车子在民安巷口停了下来,我和周雪下了车。
远处隐约有路灯照过来,整个民安巷看起来昏沉沉的,有种说不出的诡谲感。
周雪走在前面,我跟在她后面。因为城市正在建设,路面并不是特别平。这让我想起去梅花巷找螳螂的那个晚上。
巷子里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像是一只死人的眼睛,发着令人寒噤的死光。
走到巷子中间,我才发现巷子里其实有好几盏灯,但都没有灯泡。我知道,那些都是螳螂为了吓唬苏可才砸碎的。其实,螳螂只是想吓吓苏可,谁想到,竟然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很快,我们走到了巷子的尽头。一股涩涩的焦味窜进鼻子里来,我不禁掩了掩鼻子。这种味道我记得好像在哪里闻过……猛地,我想了起来。那是上次在殡仪馆闻到的味道,后来,有朋友说那是尸体和死亡结合的味道。
“我们到了。”正在想着的时候,旁边的周雪拉了我一下。
【六】
周雪又敲了一次门,依然没有人开门。
四周静得发慌,不时有风从巷口吹进来,呼呼作响。
“会不会不是这家?”我有些疑惑了。
“是这里。可能,今天是苏可的回魂夜吧!所以她的家人都早点休息了。”周雪沉思了片刻说道。
周雪说得不无道理。上次在讨论回魂夜的时候,有听众说,他们那里在回魂夜会全家人都出去,把门开一条缝,意思是让亡灵可以一个人缅怀故里。
吱,门动了动,似乎是被风吹开的。
我有些害怕。虽然平时在节目里,我总是很大胆地和听众们谈论鬼怪之说。可现在这种气氛,让我心里莫名地打颤。
“你说,螳螂会,会来吗?”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恐惧,问道。
“会的。要知道,他一直相信苏可会在回魂夜回来。所以,他一定会到苏可的灵前赎罪。其实,亡灵也许不会回来。他要面对的,其实是他自己。我们,进去吧!”周雪说着,推门往里面走了进去。
院落里比外面更静,甚至连风声都听不见。一丝微弱的光亮从正堂里透出来,那里,似乎就是灵堂。
呱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一声鸟叫,然后扑拉着向夜幕飞去。
我紧紧跟在周雪的背后,手心里全是冷汗。如果我把现在自己经历的场景在节目里说一下,顶帖的人一定会疯狂的。
很快,我们来到了正堂。
两根白蜡烛摇曳着,像是两只眼球。旁边停了一口棺材,两边立了两个纸人。看来,这里一定就是苏可的灵堂了。
我们绕着正堂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螳螂的踪影。
“怎么会没有呢?”我疑惑了。
周雪似乎也有些奇怪,她四处看了看。甚至,还在棺材后面停了片刻。
“也许,他还没来吧!”我说道。
“苏可,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忽然,一句清晰的话响了起来。我一惊,目光停在了那口棺材上。
我可以确定,那个声音是螳螂的,而那个声音就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难道?我心里一沉,不敢再想下去。
周雪似乎也听见了那句话,目光疑惑地望着那口棺材。
“即使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又是一句话。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那个声音就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看来,螳螂早就来了。并且,他躺在了苏可的棺材里。
我和周雪对视了一眼,然后,慢慢向棺材走去。
“白若,算,算了吧!”周雪忽然拉住了我。
“怎么了?螳螂他就在棺材里。”我愣住了。
“也许,他想要的就是个解脱。不如,就随了他的心愿吧!”周雪沉思了片刻,说道。
“可是,你说过,你要救他的。”周雪的改变,让我有些奇怪。
“如果,如果换作别人,你会救他吗?”周雪问道。
“当然,你这是什么意思?”周雪的话,让我有些不解。
“没事。”周雪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棺材被周雪推开了,一寸一寸展现在我眼前。里面,竟然是空的?
我顿时呆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后一痛,一阵酸疼瞬间弥漫到全身。我身体一软,栽到了地上。
【七】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陌生的小屋。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
“你醒了。”周雪走到了我面前。
“周雪,我这是,这是在哪?”我的头依然有些晕沉。
周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到了我面前。
我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我这才发现,整个屋子里竟然贴满了一个男孩的照片。
“也许,我不该来找你。”周雪说话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我看着她问道。
“两年前,你从明城来到了这里。我去医院问过医生,他说你的脑组织受到损害,影响了记忆神经。所以,这两年来我不停地帮你寻找恢复记忆的方法。”
“你在胡说什么?”周雪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
“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螳螂的故事那么感兴趣?”
我一下怔住了。周雪问得很对,为什么我会对螳螂的故事那么感兴趣?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NJ,再说,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可为什么独独对螳螂的故事如此上心呢?
“因为这个故事里的主角是你。”周雪继续说道,“两年前,你在明城做DJ,你的节目很受欢迎。后来,一个男孩喜欢上了你的声音。于是,他便在热线电话里向你告白。可是,谁知道遭到了你的拒绝。男孩受不了刺激,当天晚上便跳楼自杀了。”周雪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我……我……”我呆住了,脑子里隐约有模糊的影像出现。
“那个男孩并没有像故事里的男孩一样。他死了。于是,整个明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甚至有人把你说成是2006年最冷血的DJ。你受不了舆论的压力,精神彻底崩溃了。然后,你离开了明城。”
周雪的话像一道明亮的阳光,瞬间照进我的心里。记忆,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是你?”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孩的样子,她目光愤恨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杀了一样。
“不错,是我。我像那个男孩深爱你一样深爱着他。你可以不爱他,却不应该伤害他。他的死对你来说,你不过是内疚,对我来说,却是一生的难过。”周雪说着,泪眼婆娑。
“那,螳螂也是你安排的。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螳螂,本身就代表我的遭遇。两只螳螂如果要在一起,就必须要死去一只。我无法忘记那一幕,所以,我发誓要为他报仇。”周雪说着,站了起来,她的手里拿了把明晃晃的尖刀。
“是的,我对不起他。可是,谁又能对我说对不起。”我想起两年前,报纸网络,每个人都在针对我。我没想到,我的拒绝竟然让那个男孩为我丢了性命。我离开了我生活了二十年的明城。
我的苦,又有谁知道?
周雪呆住了,片刻后,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许久,她转身向外面走去。
“这故事肯定不是你经历的吧。”“白蚁”听完我的故事,撅着嘴说道。
“故事就是故事,当然不一定是真的。这个事情是我堂弟跟我说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呵呵一笑。
“这么巧,我这也有个故事是我堂姐跟我说的。很邪的,你们要听吗?”“蓝眼蝶”说道。
“好啊,好啊。”“白蚁”拍手兴奋地说道。
“蓝眼蝶”沉思了几秒,开始了,“我的表姐叫江欣……”
蓝眼蝶讲的故事
【一】
事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看手机短信,而坐在前面副驾驶上的林晓正和开车的周安聊着他们未来的爱情趋势。
“江欣,我们分手吧。”
看着手机上X发来的分手短信,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模糊了视线。这次旅行本来是林晓和周安的爱情之旅,但是为了对我这个闺蜜显示自己不抛弃不放弃的爱护,林晓坚持要带我来。
“江欣,什么时候把你的X也带出来,我们四个找个地方好好玩玩啊!”林晓没有看到我的眼泪,半开玩笑地说着。
“是啊,我也很想见见这个神秘的X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能把我们漂亮的江欣追到手。”周安也跟着说话了。
“好,好啊。”我嘴唇嚅嗫着,尽量平复着内心的悲伤。
“周安,我就知道你对江欣不怀好意。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打过人家主意?”林晓的醋劲上来了,拉着周安问道。
周安没有说话,轻笑了一下,转了下方向盘,车子拐弯。
我裹了裹衣服,微微扬了扬头,眼里的泪顺势流了出来。这个时候,周安抬头看了一眼反光镜,正好看见我的样子,他目光一愣,定住了。
我慌忙低下了头,擦了擦眼泪。
突然,一道强光从对面闪过来。
“小心。”林晓尖叫了起来,然后是周安的猛刹车,跟着车子侧向一边,滑到了旁边的路侧。
啊,我叫了起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车子翻了个身,我听见林晓凄厉的尖叫,然后便感觉身体重重地撞到了硬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黑暗水一样把我包围,头顶的最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光点,我用力向上游去。终于,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我睁开了眼,浑身酸疼,尤其是左腿,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
四周静悄悄的,车子侧翻在我的眼前,林晓躺在我的前面,一动不动。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左腿上有一道十厘米左右长的伤口。稍微的动弹让伤口的疼痛瞬间提升,我不禁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别动。”突然,周安从身后走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粗糙的木板,还有一卷胶带。
我没有说话,看着他熟练地将两块木板绑在我的左腿上,然后用胶带缠住。一切完毕,他有些愧疚地说:“只能找到这些,忍着点。”
我的鼻翼有些酸楚,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很久以前,周安曾经这样帮我包扎过右手。转头,我看见林晓还没醒过来,急忙问道,“林晓没事吧?”
周安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扶住了林晓,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很快,林晓醒了过来。
我舒了口气,虽然车子已经废弃,并且四周一片陌生,幸运的是我们三个人都没什么事。
“我们需要报警,需要求助。”林晓看着眼前的惨状,惊恐地喊道。
周安无奈地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拿出了三个被压扁的手机。
起风了,月亮蜷缩了一下,钻进了乌云里。
“不如,不如我们向前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我提了一个建议。
【二】
荒草。
树影绰绰。
夜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
林晓和周安扶着我,一步一拐地向前走着。
从最开始的互相安慰,到现在的沉默无语,预示着我们内心的恐惧在一点一点彼此蔓延。
眼前的路,仿佛就是一个圆形的迷宫,无论怎么走,都是重复。当我们又一次看到一片荒草的时候,林晓彻底崩溃了,甩开我的手,疯狂地咒骂着。
周安没有说话,风吹着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我的左腿因为长时间的走路,开始麻木,但是更让我麻木的是眼前这越来越冷的夜和未知的前路。
“周安,你怎么开车的,都是你,都是你。”林晓的咒骂没有停歇。
“好了,至少你的腿没事。”周安终于说话了,音调阴沉。
林晓愣了几秒,然后沉默了。
空气有些尴尬。
我抬头望了望前面,兴奋地叫了起来:“前面有光,有人,有路了。”
我的发现让林晓和周安一下子精神起来,顺着我的指向,他们望了过去。
“的确是光,好像是手电筒的光。”林晓说道。
“对,那还等什么,快走吧。”周安说着一把拉住了我,然后将我背到了肩膀上。我想推脱,但是没有动。
“快点,快点。”林晓快步向前走去,有种抛弃我和周安的冲动。
周安的肩膀挺得很直,似乎我的体重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的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身体尽量绷直着。
“江欣,你爱过我吗?”突然,周安说话了。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慌乱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车翻的那瞬间,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就算是死,只要能和你一起死,也算值了。”周安继续说着,他的话很轻,似乎要和风融合到一起。
“你说什么呢?”我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说要是前面那道光什么都不是,我们该怎么办?”周安换了个话题。
“不会吧,至少那是我们的希望啊!你看林晓,都快飞起来了。”我说。
周安似乎有些累了,微微扬了扬头,然后说:“有时候,以为是希望,其实到了最后才发现是绝望。”
我低下了头。
周安以前说过这句话,那是在学校的舞会上,他捧着一大束花,在一群朋友的吆喝下,跪到我身边。
那样的场景,很多女孩都容易被感动的,可是我拒绝了他。
舞会散场时,周安失望离场,留下的就是这句话。
“哎,你们快点吧。”林晓回头喊道。
周安加快了脚步。
距离灯光越来越近,可以确定那就是手电的光芒。可是,当我们快接近的时候,光亮突然灭了。
周安和林晓停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我问。
“会不会是谁丢的手电筒,现在没电了。”林晓的语气带着不甘心。
“不,如果没电是逐渐消失,不可能瞬间熄灭。”周安摇了摇头。
眼前的树丛突然晃动,一个黑影从里面冲了过来。
“什么人?”周安警惕地喊道。
对方扬起了手电,光亮瞬间照了过来,有些刺眼。
“你是什么人?”林晓问道。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遇见人了。”对方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这才看清对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周安似乎对他刚才的举动很生气。
“我叫王闯,是一个户外队的队长,昨天晚上不幸从上面摔了下来。唉,一言难尽,不过我要说的是,这里很危险。”
“危险?上面危险?”林晓脱口问道。
“有鬼。”王闯说着忽然熄灭了手电。
眼前顿时陷入了黑暗中,我感到周安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下,耳边是呼呼刮着的夜风。
【三】
风越来越冷了。
王闯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晚上,四周一片漆黑,身上能用的就只有一个手电筒。他拿着手电,凭着自己多年户外行走的经验寻找出路。在他走了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看到了一栋房子。
“房子?”听到附近有房子,林晓紧张地喊了起来。
王闯没有理林晓,继续讲着他的经历。
天寒地冻,四处无援,看到一栋房子,那真是让人最开心的事。王闯加快脚步来到了那房子面前。房子似乎是旧宅,上面还挂着一个牌匾——生死庄。
王闯顾不得房子的好坏,用力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
让王闯没想到的是,开门的竟然是他的大学同学杜峰。
看到王闯,杜峰也很意外,兴奋地把他请了进去。不过,很快,王闯知道杜峰并不是这里的主人。杜峰和自己一样,去附近一个地方旅游,结果迷了路,最后看到这栋房子便来借宿。在杜峰的介绍下,王闯见到了房子的主人。让王闯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裙,面容清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犀利,让人不敢接近。
杜峰说女主人叫孟戈,不喜欢和人说话。
然后,杜峰和王闯聊起了他们以前上学的事情。对于杜峰,王闯之前听人说过他得了绝症,但是现在看来他应该没事了。
“上次还听说你病得很严重,现在看来你没事了,真是万幸啊!”王闯由衷地祝福他。
杜峰的脸有些僵硬了,他苦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话。
接着,杜峰又讲起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这里是一条下山公路的下口,和山上的度假村本来是一体的,但是因为工程的问题,当时并没有规划这里。如果要离开,只能走通往山上的度假村山路。
有了同伴,王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反正有了休息的地方,王闯想着天亮了便离开,可是杜峰却说我们最好马上离开。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这深山里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在这里独自生活,还有,外面这么冷,她就穿着一件棉裙。”杜峰低声说道。
王闯愣住了,杜峰说得不错。
这时候,王闯看见孟戈站在窗口看着他们,眼神直直的,目光冰冷。
“这里附近容易迷路,最好不要乱跑。”孟戈丢下一句话,离开了。
这句话让王闯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他决定跟杜峰一起离开。
他们沿着路向上走,离开的时候,王闯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孟戈站在门口,她的手里端着一根蜡烛,烛光晃动,孟戈的红裙子,看起来跟一团火一样。不过,王闯头也不回地跟着杜峰走了。
走着走着,王闯便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首先是路越来越难走,光亮越来越少,风越来越大,而且路似乎不是上山的路,而是向下走的路。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王闯停住了脚步。
杜峰没有动,还在往前走,边走边说:“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黑暗中,杜峰的影子在晃动,没有回头,像一滩弥漫的黑水。
王闯感觉有些奇怪,似乎身边的东西也有些奇怪了,树不像树,月亮不像月亮,路面不像路面。
“怎么不走了?”前面的杜峰回过了头,慢慢走了过来。
王闯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昏暗的光线下,杜峰的样子有些狰狞。
“快到了,你怎么不走了,快走啊!”杜峰伸手过来拉住了王闯。
杜峰的手冰冷刺骨,像是钢箍一样紧紧卡着王闯的手,他用力挣脱着,但是被杜峰紧紧地拖着向前走去。
风越来越响,路越来越陡,几乎就要垂直。
王闯忽然觉得这哪里是去度假村的活路,这分明就是去地狱的死亡之路啊!
【四】
王闯的话让我听得心惊肉跳,但是旁边的周安和林晓却没什么反应,一脸漠然。
“那你还知道那个生死庄在哪吗?”我问。
“我迷失了方向,本来想等着天亮再出发,没想到遇到你们了。”王闯摇摇头。
“那,一起走吧。”周安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走过来准备重新背我。
“我来背她吧,一会你再替我。”王闯一下走到了我面前,不由分说地把我背到了肩膀上,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周安愣在那,林晓在一旁冷冷地盯着我们,一语不发。
王闯走得很快,我忽然有种被人劫持的感觉,不禁说道:“慢点,等等他们。”
“别说话。”王闯用一种近似嘶吼的低声喊道,“他们,他们不是人。”
“你说什么?”王闯的话像一个锤子,一下子敲到了我的脑袋。
“杜峰和他们一样,他们没有影子,他们的眼睛不会转。”王闯说。
我还想问什么,这个时候,身后的周安和林晓已经追了过来。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中,耳边只有风声在响。
前面的路仿佛没有尽头,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了头。我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周安和林晓,果然,就像王闯说的一样,他们没有影子。
我瞬间抱紧了王闯,感觉后背阴风阵阵,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密密麻麻地爬在那里。我曾经听人说过,如果和别人一起遇到了灾难,死了的人会把没有死的人拉走,俗称赴死,因为这种死亡属于冤死,所以谁都不甘心一个人死。
就在我胆战心惊地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周安走到了王闯的面前说:“我来背她吧。”
王闯看了看我,刚想说什么。周安却拉住我的手,将我背到了他的肩膀上。
局面有点尴尬,但是谁都没有说话。大家依然走在一起,可是我却感觉如履薄冰,因为恐惧,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好在我们走了没多远,身后的林晓又一次发现了光亮。通过王闯的辨认,他确认那就是之前杜峰带他逃离的生死庄。
茫茫黑夜中,生死庄无论是什么地方,神秘的孟戈无论是人是鬼,对于我们来说都已经无所谓,我们希望可以有一个住宿的地方,来结束眼前没有边际的黑暗。只是我依然惧怕着周安和林晓,如果真的像王闯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不是人,那么他们一定会像杜峰那样害人,拉着我们赴死。
没用多久,我们来到了生死庄。
孟戈站在门口,看见我们和重新回来的王闯,没有任何表情。
也许这个生死庄就是一个过路客栈,对于我们的到来,孟戈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我们说了一些感激的话,走进了房子里面。
王闯的话依然在耳边回响,我有些抗拒周安和林晓。他们的脸上也闪着奇怪的表情,尤其是林晓,几次看着我都是欲言又止。在我起身去厕所的时候,她竟然跟着我走了进来。
“你,你先来?”我慌忙离开。
“别走。”林晓一下子拉住了我,“江欣,周安不是人。”
“什么?”我看着她。
林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打开里面的照片。看到照片我顿时惊呆了,那是我们出事的车,周安卡在主驾驶位上,方向盘插进了他的胸口,他分明已经死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生死庄,就是黄泉路的十字路口,跟对了人就是生,跟错了人就是死。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林晓低声说着。
可是王闯说林晓没有影子,眼睛也不会转,我急忙抬头看了下,林晓的影子在地上,她的眼睛里也闪着惴惴不安。看来王闯说的不对。
“我甚至怀疑那个王闯也不是人,就是拉我们赴死的小鬼。江欣,我很害怕,所以一路上都不敢说话,更不知道该怎么通知你。”林晓看着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说到这里,我顿时明白了,的确,按照林晓的性格,要是周安背我,不理她,她早就吵了起来。而她没反应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周安已经死了,她内心恐惧,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我们离开这里。”没有多想,我立刻做出了决定。
【五】
林晓走得很快,我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她。
周安带着林晓来找我的时候,我简直惊呆了。我和林晓是发小,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后来我搬家去了另外一个区,高中的时候,我们又分到了一个学校,两人关系越来越好。大学虽然不是在一个学校,但是每周我们都会出来聚会。
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林晓解释我和周安的事情。林晓当然知道周安对我的感情,为了让这份友谊继续下去,我便找了一个男朋友,他叫X。
是的,X,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是在一家悬疑论坛里认识的,他总是说一些让我感兴趣的话题,反正我们也不会见面,所以就做了虚拟情侣。
“其实周安现在还爱着你。”林晓忽然说话了。
“你多心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算他死了,他都要背着你。你知道吗?我们从车祸现场离开的时候,我看着他背着你,我甚至都在想他会不会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块,所以才背着你。”林晓继续说道。
“林晓,你别这样。我跟周安没什么的。”我苦笑着。
“呵呵,我知道没什么的。但是他就是爱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每次出去玩,那些小朋友总是跟你玩,把我扔一边。还有,上高中的时候,老师总是照顾你,很多人说我是你的跟屁虫。”林晓碎碎叨叨地说着。
眼前的路越来越黑,好像没了月光。
风有些冷,我忽然想起了王闯说的话,不禁停住了脚步。
林晓也停了下来,转过了身说:“江欣,你说我哪点不如你?没你漂亮?没你有钱?还是没你会说话?为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强?就连我真心喜欢的男人,竟然死了都要跟你在一起。”林晓哭了起来。
“你别这样。”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没关系,谁让我喜欢他呢?但是你们就是不能在一起,虽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是谁也不愿意把心爱的人让给最好的朋友吧。”林晓忽然抬起了头,笑了起来。
我往后退了一步。
林晓的笑有些阴森,风吹着她的头发,盖住了半个脸 ,看不清表情。
“其实你看到的照片是假的,真正死了的人是我。周安一直背着你,就是怕我把你带走。江欣,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你愿意陪我一起赴死吗?”林晓说着向我走了过来,她的眼里流出了血一样的泪水。
我惊呆了,摇着头说:“不,你死了?那在生死庄,你怎么有影子?”
“哈哈,生死庄是什么地方?是可以决定生死的地方,我们在那里都有公平的机会,就算是鬼到那都是人的样子。”林晓笑了起来,然后迅速向我追来。
我转身向前跑去,可是刚跑了几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摔在了地上。
很快,林晓来到了我面前,她的脸色带着狰狞的恶相,简直就是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江欣,跟我走吧。”她瞬间扑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影子,一下子推开了她。
抬头,我看见周安站在我面前。
看到周安,林晓怔住了,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犹如一个纸人。
“周安。”我脱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跟你走。”周安看着林晓说。
“不,我不要你走,我要她跟我走。”林晓叫了起来。
“我们在一起不好吗?”周安说道。
“可是,你心里爱的人是她。”林晓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至少和你死的人是我。”周安向林晓走了过去。
“周安,不要。”我站了起来。
周安转过了头,微微笑了笑,然后拉着林晓向前走去。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中,我不禁坐到了地上。
【六】
我重新回到了生死庄。
一盏枯灯,一个红裙女人。
生与死,在这个夜晚颠倒离奇,最终却没有结果。
王闯坐在我的旁边,一语未发,阴晴不定。
孟戈的面前有杯茶,茶香四溢。
“他们去了哪里?”我问。
“喝了茶,一切都会结束。”孟戈说。
“你也是骗我的对吗?”我看着王闯,厉声问道。
王闯依旧不语。
“什么杜峰,恐怕也是杜撰的,对吗?”我又问。
“不,杜峰是真的,不过结局不是那样的。”王闯说话了,“每个人都会死,死亡路上多凄凉,夜黑,风凉,没有光。如果有一个同伴,那么就不会太寂寞。我是陪着杜峰赴死的,不过我不会死。”
我愣住了。
“这里是生死庄,也有人说这里是忘川。人们常说,命大的可以在黄泉路上走一遭。其实无论是谁,在死后的十二个时辰内都会到这里。我是孟戈,可能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的主人你一定知道,她是孟婆。死了的人转世时需要喝她熬的汤,从这里经过而没死的人,需要喝我的茶,孟婆茶。”孟戈说着把茶推到了我面前。
我盯着那杯茶,泪眼婆娑。也许这盏茶本该周安喝的,可是他留给了我。想到这里,我的眼泪落了下来。
“我带过无数人来这里,有的是争先恐后求生,有的是要死要活地想离开,有的是尔虞我诈地想让对方死,也有一起求死的。你们这样的还是第一次。不过生也好,死也好,一切都是注定的。这辈子纠缠不尽,下辈子继续纠缠。喝了它吧,然后我带你回去。”王闯说着叹了口气。
摇曳的灯光,朦胧的生死庄。
我端起茶一口饮尽,已经闻不到茶叶的香味,只感觉到满满的悲伤。
离开生死庄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孟戈站在门口,一袭红裙,仿佛一道殷红的月光。
王闯就是忘川。
原来忘川可以不是一个地方,可以是一个人。他带你来到生死庄,在这里你可以选择生或者死。原来很多人并不是不愿意生,而是选择了死,就像林晓,又或者像周安。可是选择生的人呢?
或许就像王闯说的那样,这辈子纠缠不尽,下辈子还会继续。我忽然想起林晓临别时的目光,那真的让我不寒而栗。
天开始亮了,王闯带着我来到了公路上。
废弃的车子旁边围满了人,警察和医院的救护人员正在忙碌。我看着周安和林晓被抬走,他们的亲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同样,我的父亲也在用力地拍着我的身体,母亲坐在旁边痛哭流涕。
“走吧,等你醒过来,你会忘记这一切,包括我。”忽然,王闯说话了,然后猛地推了我一下。
我的身体一下栽倒了,脑袋重重地撞到了地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恍惚中,我听见有人喊:
“医生,她在动,医生,她没死。”
“这故事好惊悚啊,真的会这样吗?”听完故事,“女王蜂”有些害怕地往前面靠了靠。
“反正是我表姐跟我说的,她也真的经历了那次车祸,真与假无从知晓啊!”“蓝眼蝶”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是不是该我讲个故事了?”邓明忽然说话了。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望向了邓明。
“我的故事是个段子,很简单,名字跟我们的聚会差不多,就叫琥珀。”邓明的强调突然有些诡异,颤巍巍的。
死神的礼物
女孩和网友约在一个公园见面,但是等了很久网友都没有来。眼看着天色已经越来越晚,女孩只好离开。
公园距离女孩的住处有些路程,不幸的是最后一班车竟然也走了。四周一片死寂,连出租车都没有。女孩有些害怕了,她蜷缩着身体,呆呆地坐在路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过来了一辆车。女孩慌忙站起来,用力招手。
车停了下来,里面坐着一个男人。
女孩有些胆怯了,但是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夜幕,她还是选择了上车。
车子开进了夜幕里。
车上的男人开始说话,只是一些简单的寒暄和询问。
话题多了,女孩渐渐放松了。
男人忽然递给了女孩一个吊坠,吊坠上是一个琥珀,晶莹剔透。
女孩觉得好漂亮,尤其是琥珀里的东西。女孩仔细看着,她觉得琥珀里的东西有些奇怪,好像是一个人。再仔细看着,琥珀里的人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终于,女孩看清了里面的人,让她惊讶的是里面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女孩慌忙抬起了头,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被困在了一个封闭空间里。旁边的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整个世界开始凝固起来。
“所以,女孩子千万不要轻易搭坐陌生人的车。”邓明说完故事,加了一个道理。
“切,你这是什么故事啊,都是骗人的。”女孩们不愿意了。
“好了,我们大家也聊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进入真正的主题吧。”这个时候,旁边的“夜叉”说话了。
我的心一沉, 感觉真正的线索要来了。
“既然大家对神秘文化有兴趣,那么现在我带给大家一个神秘的琥珀。这个琥珀带有千百年的诅咒,大家如果不想看就退出,想看的话后果自负。”“夜叉”的声音诡异离奇,让人欲罢不能。
“看,当然要看了。”“白蚁”第一个赞同。
“那好,我先介绍下我自己。我的真名叫王稼峻,我个人很喜欢推理小说。当然琥珀更是我的至爱。”“夜叉”介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立刻调整好纽扣的方向,张宁说那个纽扣带着一个微型摄像头,可以在关键时刻用到。对于王稼峻这个组织者,当然不能放过。
王稼骏站起来从身后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装鬼魅的盒子,然后他将盒子轻轻放到桌子中间。
“我,我退出。”突然,邓明说话了。
我愣住了。
“好,这个自愿,不会勉强。”王稼骏微微一笑说道,“还有谁要退出?”
邓明用脚轻轻踢了踢我,犹豫几秒,我也举起了手。
“好,两位请自便。”王稼骏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不明白为什么邓明会在关键时刻退出,但是我想他一定有他的道理。无奈之下,离开的时候,我只好将一颗装有窃听器的纽扣放到了凳子的夹缝里面。
离开会所,我马上接到了张宁的电话,但是此刻我和张宁一样,有着同样的疑问,于是挂掉了电话。
邓明拉着我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然后没有等我问,便告诉了我原因。
“王稼骏拿的那个琥珀是死神的礼物,是琥珀里的一个阴毒诅咒,所有见到的人都会出事。”
“邓明,你也信这个?”我有些哭笑不得。
“警察局里那两具尸体你怎么解释?”邓明质问道,“不是我相信这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离奇的事情,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你做警察了,肯定会有老警察给你讲一些事情吧?”
这话的确让我有些语塞了。
回到局里,我简单把情况跟张宁说了下。张宁没有多说,不过他觉得我把窃听器留在现场确实很对,虽然只是听到了王稼骏他们的一些对话,但是基本上也推测出现场的情况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蓝秀秀竟然来了。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难道又有什么事情?
“程子峰请过来一个高人,在药物病理这块很厉害。他让我过来下,要不要一起去?”蓝秀秀说。
“我又不懂这块。”
“但是是针对这次的案子的,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害怕。”蓝秀秀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我点了点头。
推开法医科的大门,我看见程子峰和一个穿着少数民族衣服的老人坐在一起。那个老人虽然头发胡子已经花白,但是眼睛非常凛冽,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的五脏六腑。
“这是我爷爷的朋友巴德寨长。”程子峰介绍着老人。
“你不一样呀!”巴德寨长盯着我。
“老先生说什么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尽量不要用,否则都会还的。”巴德寨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我和蓝秀秀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了老人的话。
“好了,巴德寨长,你来看看这个。”程子峰说着拉着老人向前面走去。
我们来到了谢玲和肖俊芳的尸体面前,巴德寨长仔细看了一下两具尸体,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水,在尸体的手上倒了一点,接着盯着看了几分钟。最后,巴德寨长结束了检查。
“怎么样?”程子峰问。
“不太确定,我需要回去一趟带个东西过来。”巴德寨长说。
“什么东西,不能让巴顺快递过来?”程子峰说。
“不,这个东西必须我自己回去拿。放心,不用太久。对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根本不是什么诅咒,是人为的。”巴德寨长说道。
诅咒再现
死神本来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在活着的时候一直被人欺负。于是他来到一个冰冷的山洞,祈求上天的眷顾,却被路过的魔鬼附身,于是死神的那个愿望在他离世的瞬间凝固在了一个琥珀里。
这就是死神的礼物。
传说毕竟是传说,但是一旦有一些诡异的事情发生,人们便会套在各个传说里。
巴德寨长说谢玲和肖俊芳的死亡并不是诅咒,可是昨天晚上和邓明去参加琥珀聚会时又见到了死神的礼物。
究竟这些诡异事件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早上,刚来到局里,便看见张宁和小风他们急匆匆地往外面跑。
“快,出现场。”张宁看见我,挥了挥手。
我立刻跟着他们向车上走去。
在车上,张宁说了一下情况。
十分钟前,张宁刚到局里。值班民警接到群众报警,在静安区附近一个巷子里发现一具尸体。接到报警后,110已经派人过去维持现场,张宁立刻通知来到局里的人往现场赶去。
车子一路鸣着警笛,很快便来到了现场。
进入现场,我竟然看见程子峰在处理尸体。
“和谢玲她们的情况一样。”看见我和张宁,程子峰说话了。
尸体已经被包好,抬进了旁边的车里。
“你们几个在现场看下。”张宁分配了一下任务。
“死者叫李晓娜,是医科大学的学生。这是根据死者身上的学生证和身份证确认的,具体的还需要回局里鉴定后再做确定。”程子峰说道。
李晓娜,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我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忽然,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昨天“女王蜂”讲的那个故事里的名字吗,还有学校也是一样。我立刻走到程子峰面前,拿起他手里的证物袋,看到了那个学生证。
果然是她。
虽然证件上的照片有些小,发型也有些变化,但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就是昨天晚上和我一起参加琥珀聚会的“女王蜂”。
调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了,经过比对和对李晓娜学校的追问,可以确认昨天李晓娜出来参加“琥珀聚会”后便没有再回去。
“将昨天参加聚会的人全部给我带回来,一则保护,二则排查嫌疑人。”张宁立刻做出了安排。
“那邓明呢?”昨天邓明和我一起退出了最后的聚会,但是他也算参加人员。
“一起喊来吧,免得出了什么问题。”张宁思索了几秒说道。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是讲究缘分的。千万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相识并且二次遇见的。
依然是我们几个人,只是少了“女王蜂”李晓娜。
“夜叉”王稼骏、“蓝眼蝶”余兰、“白蚁”莫晓婷、邓明和我。
一夜的时间,我们的位置关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王稼骏没有了昨晚的诡异,相反显得很低落。从昨晚的聚会走到光亮下面的每一个人,都显得和之前的感觉格格不入。
“到底要我们做什么?”王稼骏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愤怒。
“先听听这个吧。”张宁说着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
张宁放的是一个录音,这是我昨天离开的时候放下的那个窃听器带回来的信息。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录音里的对话。
“好了,蜘蛛和螳螂离开了。现在剩下我们了,你们没有人退出吧。”“夜叉”说。
“没有。”其他人说道。
“你们看好了,这就是死神的礼物。”“夜叉”说着应该打开了盒子。
“好漂亮啊!”“白蚁”惊叫了起来。
“是啊,这真的是太美了。”“蓝眼蝶”跟着说道。
“现在你们可以向它许愿,很灵的哦。”“夜叉”的声音忽然低沉起来。
“我先来。”“女王蜂”有些兴奋地第一个说道。
对着死神礼物许愿的顺序分别是女王蜂、白蚁。蓝眼蝶却没有许愿。
所有人静静地听完录音。
“警察冒充琥珀爱好者来窃听我们的聚会,真是有闲工夫啊。那么多罪犯不抓,来逗我们玩啊!”王稼骏冷笑着看着张宁。
“你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坐在对面的邓明一下子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
“知道什么?”王稼骏被邓明的眼光吓住了,声音微微颤抖。
“女王蜂死了,死于死神的礼物。”邓明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这不可能。”王稼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怎么会啊!”余兰和莫晓婷也惊呆了。
“好了,我们现在把你们叫来,第一是为了调查事情,第二也是为了保护你们。现在我们会对你们做一些简单的询问,希望你们为了自己的安全,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张宁站了起来。
凶手推测
每个人对于死亡都有一种恐惧。
为了简化审讯流程,快速取得审讯效果。现在在调查审讯多人口供的时候,警察都会利用单独询问的方式。这样对比下口供,很快可以找到突破点,从而达到摧垮犯人的心理防线的作用。
对于王稼骏他们的审讯同样如此,但是因为人比较多,加上女孩们的情绪比较大,审问不是特别顺利。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王稼骏一口咬定,这个世界没什么诅咒。所谓的死神的礼物,不过是他用来糊弄别人的借口。
王稼骏还交代,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参加“琥珀”聚会,之前也是听人说的。他拿出的那个琥珀是自己女朋友店里的礼品,只是为了增加气氛,哄那些女孩子才故意说的。所以说如果是那个琥珀杀人,那简直太可笑了。
最后,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王稼骏还说了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一个写推理小说的作家,所谓死神的礼物,根本就不存在,那是他从自己的一部名叫《死神的右手》的小说名改过来的。
很显然,王稼骏的口供是真的。这也印证了巴德寨长的话,这个世上根本没什么诅咒杀人。
如果不是诅咒杀人,那李晓娜是被谁杀死的呢?
也许是爱好缘故,王稼骏甚至帮我们分析起来杀人事件的推凶过程。他当然不知道之前已经有人死了,他只是单纯地从李晓娜被人杀害说起。
杀人有动机。任何所谓的诅咒也好,离奇死亡也罢,都不过是为了掩盖凶手的行踪和动机。既然李晓娜被人栽赃在琥珀的诅咒上,那说明凶手一定很了解琥珀,并且还清楚琥珀聚会的事情。兴许凶手就是参加聚会的其中一个。
李晓娜遇害的巷子距离琥珀聚会的地方并不远,这么看来,李晓娜应该是离开聚会的时候遭遇的袭击。如果是预谋事件,那么凶手要么需要在外面等,要么就是算计好时间。很显然,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聚会的时间把握不好,再说那个巷子并没有藏身之处。所以如果是预谋杀人,凶手应该是算好时间的,就是说他知道我们聚会的流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突发杀人,这个可能性就有些低了。如果是突发性杀人,完全没必要搞什么诅咒之类的掩饰。因为不会那么巧凶手正好也是参加琥珀聚会的吧。
王稼骏的话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定性,但是并不是没有道理。昨天晚上参加聚会的人本来就在嫌疑之内。
为了进一步弄清昨天晚上李晓娜离开聚会后的情况,我决定再找莫晓婷和余兰谈谈。走出审讯室,我正好看见邓明和程子峰在说着什么。看见我,邓明走了过来。
“陈和,你们真的不相信诅咒吗?”
“怎么了?”我看着他。
“那真的是死神的礼物,昨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下一个就是莫晓婷出事。”邓明说着抓住了我的手。
“放心,在警察局,肯定没事的。”我推开了他。
邓明没有再说什么,呆呆地站在那。
也许邓明的担心是对的,但是王稼骏和巴德寨长的话让我觉得这个案子似乎真的和什么诅咒没关系。不过我还是要先找下莫晓婷聊聊,毕竟她现在的确有一些未知的危险因素。
莫晓婷似乎也在害怕那个诅咒,她很不安。虽然有一名女警陪着她,但是她依然瑟瑟发抖,像一只寒风中的小猫。
我倒了杯水,然后递给了她。
“谢谢。”莫晓婷端着热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昨天晚上你们离开的时候,李晓娜有什么异常情况吗?”我顺势问道。
“好像她是最后走的,手机一直在响。应该是跟人聊微信。”莫晓婷迟疑了一下,说道。
“后来呢?”李晓娜聊微信的事我们已经查过了,在她手机上也找到了当时的聊天内容,那是和她同学聊第二天上课的事情。
“后来我们都走了,因为大家也不熟悉,所以并没有特别关注。”莫晓婷说。
我点了点头,暂时想不起再问些什么。
空气有些沉默。
过了几秒,莫晓婷打破了沉默,“你说她真的是被那个诅咒杀的吗?我会不会有事呀?”
“当然不会,这里是公安局啊。”我安慰她。
莫晓婷低下了头,喝了口水。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莫晓婷手里的水杯突然掉了下来,她一下子翻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被电到一样,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沫。
我顿时惊呆了,片刻后,我立刻对旁边的女警说:“快去把蓝秀秀叫过来,还有张宁。”
三分钟后,蓝秀秀和张宁他们冲了过来。但是地上的莫晓婷已经不再动弹,她的身体也在快速萎缩,最终变成了干尸。
这让我们所有人都傻了眼,感觉浑身冰凉,不寒而栗。
自首
恐惧在蔓延。
每个人的心里都悬着一把尖刀,似乎随时会掉下来。
如果说之前的案子都是推测,但是莫晓婷在我们面前离奇死去的事情,瞬间打碎了我们很多希望。
如果不是诅咒是什么?
从莫晓婷到公安局便一直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除了那个女警唯一接触的人就是我。如果说真有凶手,那最大的嫌疑人是我。可是,我不是凶手。
王稼骏的推理又开始了,他这次把矛头对准了我。当然他的理论也不是没有道理,从昨天我假冒参加琥珀聚会到现在莫晓婷的死亡,我有很大嫌疑,王稼骏给出了充分的理由,他甚至提出因为我是警察,并且参加过琥珀聚会,也知道死神的礼物,所以我就是嫌疑犯的最佳人选。
这真是个可笑的推测,但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收到消息的家属和扣留的其他琥珀聚会的成员家属一起来到局门口闹,张宁已经出去平息事端。
我和蓝秀秀待在会议室,不敢出去。
半个小时后,张宁筋疲力尽地回来了。在众多压力下,他只能先把其他人放了,然后又承诺尽早破案。
“对了,我已经警告过那个王稼骏了,不让他胡说。就算是个写推理的作家,也不能胡来。不过说实话,那小子长得很像我的偶像汪峰啊!”张宁宽慰我说道。
“我看他像汪精卫。”蓝秀秀没好气地骂了句。
“邓明呢?”我忽然想了起来。
“他也回去了。”张宁说道,“他走的时候还问起了你,我跟他说你出去了。”
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推开了,程子峰走了进来。
“凶手来自首了。”
“什么?”我和张宁一下子站了起来。
“走吧,在接待室。”程子峰说着急匆匆地转身走去。
接待室里在做笔录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之前程子峰请过来的巴德寨长,另外一个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的装束和巴德寨长一样。
看见我们,巴德寨长站了起来,脸色有些愧疚。
很快,在巴德寨长的介绍下,我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和巴德寨长一起来的年轻人名叫巴顺,他是巴德寨长的儿子。前几天巴德寨长来到局里看到谢玲和肖俊芳的尸体,他立刻想到了寨子里的禁药——虎白。
虎白是墨寨祖上流传下来的禁药,这种药一直被锁在神堂的地下。族谱上说,这种药是当初从天上掉下来的诅咒,为了众生平安,墨寨牺牲了几十名青壮年才将它锁在了神堂的地下。
作为寨长,巴德自然见过虎白的毁灭性。这种药一直被锁在神堂,怎么会出现在明城?巴德忽然想起自己的儿子最近有了一笔来历不明的巨额收入,他心里感觉是不是儿子哪出了问题,因此他才连夜赶回墨寨。
果然,在巴德的追问下,儿子巴顺告诉了他一切,神堂里的虎白的确是被他拿走了一部分。不过他是用最安全的办法拿的。
上一届寨长临死的时候就曾忠告族人不要去碰虎白,巴德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犯了寨里的大忌。于是,没有多想,他带着儿子来到了这里自首。
根据巴顺的笔录,购买虎白药的人是在网上认识的。巴顺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知道他们寨子里的禁药。一开始他没同意,但是后来还是没禁得住金钱的诱惑。在对方给的安全措施下,他成功取出了虎白禁药,然后快递给了对方。
从那以后,巴顺再也没有和那个人联系过,仿佛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巴顺还带来了他和那个人的聊天记录,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点墨寨禁药虎白。
蓝秀秀拿着虎白,和程子峰立刻回到了法医科进行研究。我带着巴顺去做审讯程序,张宁带着巴顺提供的账号去IT部确认。
巴顺一直解释着自己并不知道那是犯罪,其实我也不清楚巴顺犯的是哪条罪。不过在他们寨子里,他肯定是触犯了寨规。
现在看来,这一系列的离奇琥珀诅咒杀人案,都是那个购买墨寨禁药的人干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隐隐约约,我感觉似乎就要碰触到真相了。
虎白的真正作用
城市的繁华只是一件外衣,在外衣的里面,还是有很多千疮百孔的伤口。这些伤口密密麻麻地潜伏在外衣里面,没有人看到。
邓明的家就是一个伤口,这是他父母留下的房子。一座孤零零的,潜伏在繁华城市街道后面的独家小院。
四周的邻居早已经搬迁离开,一到晚上,漆黑一片,犹如一座孤独的坟头。
“我们都活在坟墓里。”邓明说。
这座小院的好处是邓明可以安心照顾邓梅,同时也不耽误淘宝的生意。有事的时候,邓明会找隔壁的一个奶奶照顾邓梅。
“如果我换个地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邓明说。
老房子是回忆,老房子里的人也是回忆。
邓梅因为长时间的病症,脸色苍白,虽然头发被邓明梳得光滑顺溜,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死去一样。
我来看邓明是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诅咒。死神的礼物不过是一个推理小说家的编造,所谓的诅咒也不过是有人用药做的效果。
邓明没有说话,半信半疑。片刻后,他对我说:“我带你看点东西吧。”
邓明的淘宝仓库在地下室,他带我看的便是他的货物。在地下室里,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琥珀,几乎可以说是一个琥珀博物馆。
“有些是我收藏的,我不会卖的。在这里,你会感觉到时光的凝固。有人说美好的是记忆,其实是错的,真正美好的东西是时光凝固的一瞬间。”邓明看着自己收藏的东西,兴奋地说道。
我看着面前这些大大小小,形态不一,各式各样的琥珀,心里也是兴奋不已。
“自从小梅出事后,我看透了很多东西。小梅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她做护士,就是为了帮助别人。可是那些坏人却毁了她。”邓明的声音有些颤抖。
“邓明,你要相信那些坏人会有报应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我当然相信。警察如果抓住他们,根据法律,他们最多是判刑,如果有钱,甚至可能连牢都不用坐。”
“别这么说。”
“所以,我要让他们得到报应,让他们永远后悔对小梅做的这件事情。”邓明说着一下子拉开了面前的一个桌子。
桌子后面是两个巨大的瓶子,瓶子里跪着两个人,确切地说,是两具尸体琥珀。
我惊呆了。
“我杀死他们的时候,让他们用忏悔的姿势永远地凝固在这里。每次我看到他们这样,心里才会稍稍放松。”邓明说道。
“你怎么能杀人呢?”我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
“杀人哪有这么容易。杀死仇恨的人,轻而易举,可是要杀死好朋友,的确很难。”邓明说着,突然一下子冲到了我面前,然后用力掐住我的脖子,往旁边的墙上用力撞去。
巨大的撞击让我立刻发晕,顿时瘫软到地上。
接下来,邓明把我拖到了一边,然后又从旁边拖过来一个巨大的瓶子。
“邓明,你要做什么?”我忍着剧痛,问道。
“我一直想给小梅找个伴侣,但是其他人都不行。陈和,我觉得你很不错。我也知道你是不可以的,我们毕竟是在一起四年的同学。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跟巴顺购买药物的人就是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梅。我不能让你们破坏了。”
“是你,果然是你。”我叹了口气。
“你知道虎白的真正作用是什么吗?它可以让小梅起死回生。我还差一点点就可以了。我不能让你们毁了我的计划。”邓明说着站了起来。
“可是莫晓婷是怎么死的?当时你并不在她身边啊!”我问道。
“我是借你的手杀她的。你还记得你去见莫晓婷的时候,我抓住你的手吗?当时我已经把调和好的药抹到了你的手上。莫晓婷的性格胆小,我想她一定会哆嗦,如果你给她倒水,她一定会接触到药物。”邓明说出了真相。
“可是,我也接触了药物啊!”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明白了过来,“难道药物只对女人有作用?”
“不错,所以被选择的那些人都是女人。”邓明点了点头。
“那谢玲和肖俊芳都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我有些愤怒了。
“试药。”邓明说。
“邓明,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为了小梅,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如果不是你们警察介入,莫晓婷是不需要死的。在李晓娜身上,我已经找到了药物的真正作用。可惜你们警察非要掺和进来,所以没办法,为了让诅咒变真,我只能借你的手杀了莫晓婷。”邓明说到这里,拿起一大瓶药水向我走过来。
这次我死定了,看来我也要和那两个伤害邓明的罪犯一样,变成琥珀了。我闭上了眼睛,等待噩运的降临。
突然,地下室的门一下子被撞开了。
张宁带着人冲了进来。
邓明愣住了,然后很快,他被张宁一脚踹翻在地上。
尾声
张宁的出现要归功于我纽扣上的窃听器。
本来上次执行完任务,我衣服上面的窃听器应该去掉的。但是因为忙碌,我一时竟然忘了这事。正是因为这一点疏忽,在关键时刻救了我的命。
张宁在调查是谁购买巴顺的药时,查到快递地址竟然是在明城一个商厦附近,经过调出监控录像,他发现取快递的人有些像邓明。于是他第一时间联系我,却发现我的手机打不通。打开窃听器追踪,竟然意外地听到了我和邓明的对话。
好在张宁神速,不然我可真就成了琥珀了。
审讯并不复杂。
邓明果断地交代了一切,至于他怎么知道虎白的药效功能,他摇头不语。作为杀害六名受害人的嫌疑犯,邓明被直接起诉。等待他的必然是死刑。
临走的时候,邓明突然提出要见我。
“帮我照顾下邓梅吧。”
我点头。
“还有,不要再做警察了,这不是结束,这才是开始。”邓明忽然说道。
我想问什么,他却起身走了。
邓明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宋浩。
当天下午,我和蓝秀秀又一次去了邓明的家里。可是让我们意外的是,邓梅竟然不在。隔壁之前帮忙照顾邓明的婆婆也没见过邓梅。邓梅仿佛就这样消失了。
难道是邓梅好了,自己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