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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黑脚在阁楼地板上悄悄移动,且谨慎而有章法,试探了一阵,那黑脚一步一步朝阿才躲藏的方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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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写作业的时候,阿才故意喝了许多水,他不能控制自己何时醒来,尿尿能够!
约摸半夜三更天,阿才果然被尿憋醒,他轻轻碰一下妈妈,发现她今晚睡得特别香,莫非是那药的功效?阿才不由得想。他见梅芳没有反应,就悄悄下床,开始自己的行动。
阿才有一种敏感,看出有太多的人对自己的家表示关注。这种关注使他胆量倍增,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倚靠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这种兀自形成的安全感,怂恿着他藏匿多日的好奇心。
又是一个月光明朗的秋夜,客厅虽然无灯,但周围的场景依然清晰可辨。
灰调冷淡的月色,堆砌出一种清幽幽的氛围,阿才刚刚小心地步入客厅,便有一种心如死水的感觉,实际上,阿才还是紧张得很,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古往今来,凡有出息的大人物,小时候大多有不凡的表现,那么他这个名叫阿才的英雄少年,就从今日来一个开端吧。
阿才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突然发现忘了拿枕下的钥匙。他再摸摸自己的腰间,发现小手枪带着哩!他正犹豫着是否返回去取钥匙,自己那不安分的目光,一下子又触及偏房的门,借着朦胧微光,阿才觉得偏门似乎没锁,他再趋近一看,果然是这样,他心里一阵狂喜,心脏当当当地跳得厉害,阿才四周环顾一番,就悄然贴近那门,轻轻推开,让自己的身体挤进去。
阿才立即闻到一股霉味,这是那闲置空房特有的味道。
偏房的光线大打折扣,十分暗淡,定睛习惯片刻,阿才才开始适应这里面的环境。
房间四周凌乱地摆放着一些陈年杂物:旧椅子、破木料,还有一些烂盆碎罐之类的劳什子。
阿才定了定神,开始摸索上通往阁楼的窄梯。
窄梯十陡峭,犹如峨眉山的天梯,但远没有结实的感觉,踏上去颤颤悠悠,仿佛时刻都可能散架。阿才小心翼翼地努力不让脚下发出异响,但他首先得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压抑住慌乱之心不让它惊惶失措、弄出什么闪失。
阿才简直是提心吊胆,试图将自己的重量都提升离地,他屏住气息,仿佛在施展轻功,心儿都快要冒上了嗓子眼儿。不高的楼梯,没有多少台阶,而此时对阿才而言,犹如漫漫险途,生怕坚持不到顶端。
阿才每一次抬眼落步的过程中,总有一种生死未卜的迷茫。
刚刚踏上梯坎的时候,他忽然产生退意,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咬咬牙,心想,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了,临阵逃脱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终于摸到了楼梯末级,才有一种登顶的轻松,但是这种轻松的感觉也是一晃而过,因为,他又面临新的问题,阁楼的门虚掩着,裂出一道缝,一柱月光刀劈似的从门缝中射进来,阿才握紧手中的假枪,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方式进去:是像警察一样抬脚踢门而进,并大喊一声:不许动!还是蹑手蹑脚像小偷一样悄然入室,来个暗中行事?阿才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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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以游医身份借机进入阿才的家,他仔细观察一番,迅速了解到屋内的格局布置。
老雕遇见路明时,从路明的目光中搜寻出一股危险因素,他有一种预感,可能遇上了老对手。从前,他跟路明交锋过,只是时过境迁,老雕一时回忆不出路明的真实面貌。当时,他不假思索,赶紧两脚一抹油溜之大吉,惹不起,躲得起呀,但眼下也不是躲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雪月醉酒图近在咫尺,他必然奋力夺抢。
老雕在偏房门前观察的时候,斜眼注意到通道尽处的后院,他趁人不备到后院巡视一番,当下又有一个想法。
黄飞虎像是着急上火了,他趁夜色从郊外赶来,落脚在解放碑附近一处早就选好的联络点内。那是一个小客栈,位于阿才家附近的一个小巷中,毫不引人注目,这地方名叫万隆客栈,原先是药商的歇脚地点,虽在深巷中,生意却尚可,来客往往是熟门熟道的行内人,一般外客并不知晓,所以也不太引人注目,解放后公私合营,万隆客栈换上集体招牌,经理依旧是当年旧万隆的掌柜,那人姓孙,名字叫海隆。
孙海隆约摸五十岁,解放前为中统特务,后被吸纳为梅花党党徒,原先他隐藏得很深,极少介入梅花党活动,只因黄飞虎实在着急,才动用到他的地盘。
老雕只是奉黄飞虎之命,先期住进万隆客栈,他并不知道孙经理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一般的老板。
梅花党党徒之间往往是单线联系,因此,整个重庆地区的梅花党组织更加显得十分隐蔽,要想一网打尽,实在颇有难度。
黄飞虎选择入住万隆客栈,除了为雪月醉酒图而来,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在十月一日那天炸毁解放碑,刺杀中共高层要员;台湾那边也传来密电,大陆国庆节那天,将有中共高层领导出席解放碑的纪念活动,这个人可能是周恩来。
黄飞虎摩拳擦掌,他已经收到台湾方面秘密送来的最新式消声手枪,杀伤力极大,而且经过外形改装,隐蔽性极强。黄飞虎打算在实施“光复之剑”计划那一天,按预定计划先在解放碑一带引爆炸药,然后趁机刺杀中共要员。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黄飞虎准备启用自己最心爱的那张王牌,也就是他心目中最具威力的隐性炸弹。
不到万不得已,黄飞虎实在不愿启用这个秘密武器。对于手中掌握的这个神秘部下,黄飞虎有一种怜香惜玉般的爱惜,他知道自己一旦将那手下抛出,将意味着什么,无论成功或失败,这个手下都可能彻底暴露,就像扔出去的手雷,不管是否伤及目标,结局都是自毁。
万隆客栈的客房是双层建筑。孙经理把黄飞虎安排在二楼走道最尽头的南屋——二十六号房间。这个安排很有讲究,二十六号房间靠西墙,外面是一条小路,附近有一条岔路口,通往不同的稠密民居小区,若遇特殊情况,越窗跳下,很容易逃之夭夭。
老雕住在一楼西端的十四号屋,十四号屋也朝南,位置恰巧在二十六号之下。
作为特殊客人,孙海隆让老雕自己保管十四号房间的钥匙,以方便随时进出,不必经常打搅伙计,免得引起他人生疑。
老雕夜里在外面胡乱吃了一碗担担面,悄悄回房准备休整片刻,打算理清楚思路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他刚进屋反扣上门,忽觉背后一阵风,老雕正欲做出反应,脊梁骨上已经被一冷硬的东西顶住了,枪!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糟糕,老雕大觉不妙,他想,难道自己彻底暴露啦?但他努力保持镇静,毕竟见识多了,好歹也是风里浪里闯过来的人物,老雕暗中为自己打气。
“没把你吓着吧!”老雕背后响起粗犷的声音,那是黄飞虎。
老雕长吁一气:“老板,你何时来的?什么事来得这么急?”黑夜里黄飞虎忽然出现,令老雕大为吃惊,然而吃惊过后,便是压力。
果不其然,黄飞虎直入主题对他耳语一番。老雕搓搓手,像遇到了难题。
黄飞虎又跟老雕低声嘀咕几句,老雕沉思片刻,忽然击掌示勇,表示服从的意思。
“老板,你是怎么进来的?”老雕还有疑问。
黄飞虎咧嘴一笑,朝天花板方向指了指:“我从天而降。”
老雕顺势望去,见天花板的角落有一大洞,与楼上相通。原来,楼上的二十六号房角落地板上,有一活动翻盖,平时被一柜子压住,有用的时候,挪开柜子就可以翻盖跳到楼下,这是万隆客栈的秘密,更是孙海隆的秘密。这个秘密外人不知晓,孙老板将黄飞虎、老雕他们安排在这样巧设机关的房间里,是有所考虑的。
梅花党内部规定,党员之间若在外界相遇,不可随便说话,必须佯装互不相识,尽可能不让外人生疑,避免节外生枝的事。
老雕这才意识到,原来万隆客栈是他们的窝巢。黄飞虎不说,老雕也不便多问,这也是纪律之一。
自从梅花党北京总部被我方捣毁之后,梅花党便将重点从北京移至重庆。
民国时期,重庆曾是国民党的陪都;抗日战争期间,重庆更成为中国的政治中心;历史上,国共两党在这个地势坎坷的山城中,有过多次交锋和交往:第三次国共合作在这里进行,毛泽东从延安乘飞机亲临重庆与蒋介石谈判和平事宜,曾家岩中共办事处是周恩来与国民党周旋的地方;中美合作所是国民党残害我党干部和进步人士的魔窟。重庆这个地方有太多的印记记载着国共斗争的刀光剑影。当年,这块土地上军统特务横行霸道,如今,梅花党的余孽又试图从此东山再起,重整旗鼓。
重庆又是大陆西南三线建设的重要基地,周边地区分布不少重要的国防、经济建设设施,堪称中国内地的大后方,是战略重镇。
国民党当局选择重庆实施“光复之剑”计划,其用意十分清楚,一则在旧日陪都显示威力,二则扰乱我大西南三线建设。其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反攻大陆”积极造势。
引爆解放碑一带重要建筑设施,趁机刺杀我中央领导人是这个罪恶计划的核心内容。
黄飞虎最近连续接到台湾方面的催促令。俞特派员则天天过问黄飞虎的每日进度。
据情报表明,军火图真迹极可能尚在十三号宅中。
老雕向他报告过,好像共产党公安人员也已经注意到十三号的动静。
强取恐怕不行,那样只会让共产党占便宜。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黄飞虎坐立不安,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天,他刚向老雕下令三天内把图夺回,旋即就收到台湾密电,老蒋让人责问他为何仍无进展。黄飞虎连夜调整计划,决定坐镇万隆客栈,亲临前线指挥老雕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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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趴了下来,在阁楼门缝边足足犹豫了有一分钟,才敢用手枪筒轻轻拨开门缝,只听 “吱呀”一声,门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了,这响声的过程虽然短暂不过数秒,却让阿才有苦捱漫漫危期的感觉,难忍难受!
忽然,屋内传出一阵杂乱的响声,遂又很居销声匿迹;阿才惊魂未定,又见一只硕大无比的怪物,贴地板一溜烟跑过去,他定睛一看,像是老鼠,但阿才以为看错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鼠,比猫还大。阿才这下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心想,也许顶多是只老鼠精,但他一想到老鼠精,心里又有点恐惧,因为他听说老鼠精往往是鬼魂变的。
阿才见里面好像没有反应,就向前匍匐爬行,并悄悄地,悄悄地四处张望。
自幼以来,阿才的记忆之中好像是第一次登临这阁楼。阁楼又窄又长,像是一望无际的田垄,澹淡月光犹如镀银似的,给阁楼地板抹上一层冰冷的灰色,让人产生一种凄凉阴森的感觉。
阿才见四周没有什么异常,就开始抬起头,像龟鳖一样伸长颈子渐渐往高处看。
阁楼的角落有一张挂有蚊帐的床,临窗处摆着一张旧桌,旧桌旁是一把破椅。除了这些,似乎没有它物。奇怪,这房间地板好像被打扫过,没有积垢旧尘。爬到了老床边,阿才抬头引颈高看,发现床上的景象更加奇怪,蚊帐虽旧,似乎却是新洗过的,还有米浆芳香,而且床铺上,居然还有棉被枕头,难道有谁在这里住?可是人呢?
阿才正纳闷的时候,忽听后窗外的瓦顶上传来一阵异响,他连忙一个侧滚身藏进了床底下,阿才碰到了一只箱子,但他太紧张太注意外面的动静,以至没有仔细注意那箱子的存在。
不好,忽听沙啦一声微响,只见一个敏捷的身影从后窗跳进阁楼,那双脚穿着软底黑布鞋,脚踝处扎有绷带,绷带上藏有暗器。
那双黑脚在阁楼地板上悄然移动,且谨慎而有章法,试探了一阵,那黑脚一步一步朝阿才躺藏的方向逼近。
阿才缩成了一团,就像受惊的穿山甲。此时,他体会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好像整个灵魂都可能瞬间被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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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决定铤而走险,放手一搏,登楼去抢雪月醉酒图,但他并非鲁莽之人,行动之前,早已将十三号住宅左右前后再次侦察一番。晚间,阿才到后院撒尿时所听到的隔墙动静,便是老雕弄出的声息。
夜里他跟黄飞虎见面时,听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天亮以前,必须将雪月醉酒图弄到手!当时,老雕听罢觉得十分棘手,大有百爪掏心般的不知所措。
黄飞虎的第二句话是:你若把军火图拿下来,完成行动计划后,我把小女儿嫁给你!否则……
老雕看上去显得苍老,其实主要是化装的缘故,他真实的年龄才四十出头,多年以来一直独身未婚。老雕早就听说黄飞虎有一私生女,极其美艳,今年刚二十许,正当花季妙龄。
老雕做梦都没想到,黄飞虎竟以此等悬赏来吊他的斗志,想到黄飞虎每次自己有所成就总少不了犒赏,老雕心想黄飞虎可能不是戏言(就是戏言他也愿意当真),老雕见过黄飞虎的其他两个女儿,各个都貌若天仙,想来这私生女若有差距也是八九不离十,但是,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他可能要赔上脑袋,这颗脑袋不是黄飞虎想要,黄飞虎的意思是,你老雕就是掉脑袋也得给我将军火图换回来!
事到如今,老雕哪敢不从命。半夜里,准备妥当,老雕就出发了。
老雕不走客栈正门,而是从西墙翻越出去。他两脚刚一落地,忽听头顶传来一声异响,只见黄飞虎扔下一样东西,他连忙伸手接住,一瞧,便知是那幅赝品雪月醉酒图。老雕明白黄飞虎的用意。
老雕从阿才家后院翻墙上房攀窗入室,两脚一落地,就做出杀人准备,不料,房间空无一人,这样也好,省得动手杀人了。他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却盯住床头一捆画卷,莫非就是它!老雕伸手取过画,趋近窗前,往桌上平铺开来,一审视,果然是它!
老雕连忙将雪月醉酒图盖好,揣入怀中,再从背上拨出那幅赝品放到床上刚才搁画的地方。办妥之后,老雕直奔后窗,悄然踏瓦下房逾墙遁去,竟无一点声息。
阁楼窗前远处某个房间内,龙飞用望远镜观察到了刚才老雕的一举一动,龙飞的身边站着一个人,他就是汉青。这天夜里,龙飞安排汉青离开阁楼,在这里暂时住下。
阁楼后窗下方的茅房内,侦察员刘勇也注意到老雕的行踪去向。
老雕一消失,刘勇便前来向龙飞汇报刚才所见情景,龙飞一听,猛然击掌:“好!”
汉青弄糊涂了,他不明白,龙飞为什么让人盗走雪月醉酒图。
龙飞见老雕落入圈套,破例向小张要过一支烟,犒劳一下自己,哪知刚吸上两口,屋内的电话便急促地响起,这时辰的电话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果然,医院那边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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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夜三点钟,医院突然停电,正在特护病房佯装医生监视廖眼镜的路明,疾步出去前往走廊尽处查看电闸。
特护病房还住着一位重症昏迷病人,那人还在吊瓶输液。路明担心长久停电会导致其他不利因素,所以才主动出去检查电闸。
路明让护士携手电筒帮他照明检修。
“不对吧,整个医院都不亮了。”护士说。
路明这才注意到,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全都断电了。
路明忽觉有何不妙,连忙赶回病房,用手电筒一照,大吃一惊,廖眼镜不见了,病床上空空如也。
路明赶紧通知医院保卫处。一会儿工夫,保卫干部便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卫战士大步流星地赶来,大伙儿四处搜寻一番,竟毫无结果,问大门警卫,他也不曾见有人进出,而其他小门早已锁闭。这就怪了。
不久,正在值班的伍院长闻讯而至。
大家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路明意识到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连忙用内部电话拨通医院总机转挂龙飞所在监视点的电话。
龙飞前脚刚到,省厅的驯犬员老岳也带着省厅王牌警犬巴克赶至。这是龙飞安排的。
老岳让警犬巴克先闻闻廖眼镜衣物的味道,再让它循迹追踪,不料,巴克刚走出病房没几步,就迷失了方向。
老岳经验丰富,知道巴克遇到了麻烦,他推测有人暗中在地上撒了刺激药水,扰乱了巴克的嗅觉神经。老岳十分爱护巴克,连忙拉住它,安慰它一番,并用手抹一下地,一闻却没有异味。老岳纳闷,谁有这么大的本领,居然能够甩掉巴克的追踪?
龙飞意识到,自己可能遇上了十分难对付的对手。
路明扼要介绍完情况,便不再吭声,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脸涨得通红。路明心想,这次处分可能难免,至少也是严肃批评。
龙飞见路明情绪低落,心知此时责备没什么意义,固然路明有责任,但是对手更加狡猾难对付。
路明见龙飞不吱声,以为龙飞因生气而不理他,便鼓起勇气说:“老龙,都是我的错,我请求处分。”
龙飞摆摆手,还是沉默不语。
路明更着急了,以为龙飞准备撤他下去闭门思过,就说:“你让我戴罪立功吧。”
龙飞像是突然听明白路明的意思,他连忙拍拍路明的肩膀:“别有思想包袱。”说罢,盯着路明的眼睛有将近一分钟,停顿片刻,龙飞又说了一句让路明感动不已的话:“若说负责我要负一大半,现在暂时不想这些了,我们一起接着干吧!”言毕,他使劲捏了一下路明的肩膀。
大敌当前,遑论内部个人过失,有责任也是自己首先承担,这一点,龙飞颇似老上级李部长,具有大将风度。
路明十分感动,他忽然愤恨地说:“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把那家伙找回来!那些劫人的匪徒,我也一个都不放过!”
路明说话的当儿,伍院长正在附近,他瞟了一眼路明,过来安慰他:“别着急,别着急。”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龙飞连忙带领路明和省厅战友随同医院保卫人员寻枪声方向而去。
枪响的方向在医院北门,那是后门,北门外是一条公路,公路不远处有个岔路口,通往各不同方向。
据北门附近一重要区域的哨兵说,方才有个人背后驮一物破门而出,他听到动静,连忙追赶,眼看追不上对方,他连忙鸣枪警告,恰好几辆货车相继快速驶来,挡住了他的视线,等到货车队远去,前方的人影也不见了。
路明一听,便想追赶。
龙飞悄悄拉住路明,示意他莫要鲁莽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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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眼镜并没有被劫者带远,此时,他被藏在医院一处闲置的解剖室中。
廖眼镜原先的伤势并不十分严重,救治过来后,他只是十分虚弱。
伍登科早已经看出真相,当他接到白敬斋的保护令,暗中使用一种特别药剂,让廖眼镜继续处于昏迷状态。伍登科的这种手法,瞒过了周围所有的人。
劫走廖眼镜的事件不是伍登科干的,整个策划执行都由白敬斋亲自安排。
医院内部还隐藏有另一位梅花党徒,他就是花工许大,许大与伍登科没有联系。许大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平时不引人注目,整天默默干活。
白敬斋不让伍登科直接插手是考虑到他身份的重要性,万一行动失败,遭殃损失的只是次要人物,代价相对也小。
许大按照白敬斋的安排,凭借对医院环境的熟悉,趁着断电时分,很快便将昏迷中的廖眼镜弄出病房,快速运至解剖室。安排停妥,他又按照白敬斋的吩咐,从北门溜出去,制造劫病人外逃的假象。
许大刚逃出危险范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横挨一道暗枪,一命归西。
黑暗中,白敬斋冷笑一声,收好自己的消声手枪,然后抬起手打一个暗哨,路边林子里便闪出几条人影,将许大尸体抬进林子深处。那里,事先已经挖好了坑。
这位暗藏在部队医院中的梅花党徒,在被利用之后,就这样葬身于乱土之下。
白敬斋让手下掩饰好现场,然后朝地下的冤死鬼作一个揖,算是献上一份敬意。说实在的,他原先还有一些不忍下手,虽说自己从前杀人如麻,但毕竟年纪大了,心也有所软化,可是若不下手灭口的话,只怕他被查出后,会坏了党国的大事。死几个无妨,还有其备用人物,还会补充新人,可是事业往往靠机遇,大事当前,他应该当机立断,不能因一时心慈手软而耽误党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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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眼镜半夜被劫,雪月醉酒图三更遇盗,龙飞不禁将这两桩案子联系起来,他想,其中必有某种瓜葛相缠。莫非廖眼镜身上怀有雪月醉酒图机密,若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必担忧了,就像他如今不在乎雪月醉酒图机密外泄的问题。
原来,几天前,当他截获雪月醉酒图背面机密之后,已经按拍摄出的军火图照片一一查找过图上所标示位置,并暗中组织可靠人员分别监视上述地点。
龙飞原想将军火一一起获,但又怕动作太大容易走漏风声,从而打草惊蛇影响他的行动计划,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龙飞坚持引蛇出洞,他的计划得到了李部长的再次肯定。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需要周密安排,任何环节都不许再出任何差错。出了廖眼镜被劫事件后,龙飞更加小心谨慎。
龙飞从医院那边撤走了工作人员,调查廖眼镜被劫事件由路明带省厅人员暗中进行。他自己则顺着被盗的雪月醉酒图全力以赴摸查梅花党行踪。
龙飞回到秘密住处,躺在床上,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他的头脑里反复过滤自己行动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皓月当空,秋风送爽。龙飞伏在窗沿上,让月光梳理着自己的思绪,他屈指一算,离开北京有将近一周了。龙飞望着一轮明月,不由得想起李白的那首名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在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流传千古的思乡诗,读起来令人伤感,龙飞想起了远在北京家中的妻子,心中不禁充满惆怅,他是个性格刚强的人,从不轻易在外人跟前流露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伤感的情绪。
自结婚以来,龙飞和妻子南云之间离多聚少,前些日子,南云休假在家,龙飞答应过妻子要陪她上北戴河度假。他不知道答应过妻子多少次,说要陪她去北戴河海滨浴场度假,每一次都因故告吹。这回说好了要去度假,李部长专门给他批了一周的假,说来可笑,都进入初秋了,海水也已经变凉了,他们才有幸第一次双双来到北戴河。龙飞和南云刚抵达公安部招待所,就接到了部里的指示,又有情况!得,这次度假又告吹了。妻子善解人意,龙飞心里十分感动。感动之余,他又有愧意,但公安工作事关祖国安全,由不得儿女情肠。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意味着要做出牺牲,要牺牲许许多多常人很容易就能够得到的东西,比如:合家团聚、出双入对……私下里,龙飞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家庭,愧对妻子。
妻子刚刚怀孕,这次分别最令龙飞难分难舍。明月勾引起了他的无限思念,龙飞从未如此强烈地思念过自己的妻子,也许是因为妻子怀中的孩子的缘故吧。龙飞心想,人的感情真是太奇怪了,爱情、亲情是那么神奇,可以使他 这样习惯于长年在外的准流浪汉顿生归心。龙飞不由得感觉到家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重要。
一想到家,龙飞更觉得身上的担子有多么沉重,安宁的祖国也是一个温馨之家,这块土地上有着千千万万幸福的家,那么他如今离开自己的家就是为了万户千家。
这一晚,龙飞彻夜难眠,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