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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距离约定地点最近的港埠之后,罗泽谦、熊秉厚和汪永华三人带着行李走下客船,浑然不顾他们在山城买的船票,是从山城到古星的价格。
换句话来讲,他们是在中途下船,而且还没有办理退票改签手续。
出了港埠以后,他们立刻找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下。
吃饭的时候,罗泽谦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起身回了房间。
倒是熊秉厚和汪永华,因为这几天很少吃到新鲜的蔬菜,一口气干掉了很多饭。
吃完之后,汪永华看着罗泽谦刚才坐过的位子,摇了摇头,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熊秉厚把帐结了,又吩咐客栈的伙计弄几个菜送到罗泽谦的房间,然后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罗泽谦独自一人半躺在房间里的床上,想着心事。
在客船上的时候,为了排解烦闷,罗泽谦特地找人询问了一些关于侵华日军占领区的事情。
尽管在现实世界,他通过网页、视频、电影电视等方式接触过一些关于抗战时期的历史资料,并对当时侵华日军的部分暴行有所了解,但真正身临其境哪怕更多还只是停留在听说这个阶段,仍然给他的内心造成很大冲击。他担忧,他害怕,他愤怒,他惶恐------
真正让他心弦险些崩断的,是在客船上,一个少妇险些被笑容猥琐的日寇和伪军给强行带走。
少妇的男人挺身而出,想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却遭到日寇的肆意殴打,脑袋也被枪托给砸破,整个头颅就像是在鲜血里面浸泡过了一遍似的。
虽然最后是客船上的一些好心人出钱保下了这对夫妇,但这种近距离直面血腥的场景,仍然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否则在客船上接受其他日寇和伪军盘问的时候,他也不会神情恍惚,险些露出破绽。
满怀心事的罗泽谦没有意识到,此刻他在又一次重复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动作:将手枪抵在自己脑袋上、手指头放在扳机上的时候硬是扣动不下去、手举累了放下来大口喘气、过了一会又将手枪抵在自己脑袋上------而这一次,他关闭了保险装置,让这把手枪处于待发状态。
(系统:看来你真打算当一段时间的阿飘。)
如果不是汪永华敲门半天没有得到回应闯了进来,恐怕罗泽谦可能真的会在某个时候扣下扳机。
“卢掌柜,你的这番表现让我感到很失望。”汪永华没有像熊秉厚先前那样夺下罗泽谦手中的配枪,而是找个凳子坐了下来,用一种带有几分轻蔑的眼神看着罗泽谦。
在离开山城之前,他们三人都被安排了新的身份。其中,罗泽谦明面上是一个名字叫卢文平的商行掌柜,而前往古星的目的,是为了开分店拓展业务。
罗泽谦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配枪放下,低头看着床边的地面,小声说:“对不起,我害怕。”
他知道他不应该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可眼下他实在是没法假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
“日寇凶残,谁能不怕?可害怕有用吗?某些人投靠了日寇,还美其名曰‘曲线救国’,到头来还不是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真正的勇士,他同样会感到害怕,但是他会战胜自己内心的害怕,甚至将这种害怕转化成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说到这里,汪永华站起来,深深看了罗泽谦一眼,接着说:“如果你想回家吃老米的话,我可以去最近的电报局发一封电报,说你在接受检查的时候遭到日寇殴打,脑袋受了很严重的创伤,不适合再前往古星谈生意。”
汪永华离开后,罗泽谦仍然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紊乱的呼吸声和起伏不定的胸膛,显示出此刻他的内心极为不平静。
半夜的时候,熊秉厚回来了。他先是来到罗泽谦的房间,看了一眼桌子上仍然没有丝毫动过的饭菜,于是搬条凳子来到罗泽谦的床边坐下,小声说:“掌柜的,我见到了卖家,他们报的价格十分公道。如果将这些货顺利运到古星,我们能够获得至少一倍的利润。要是运到鄂、皖两省交界的地方,利润还会更高。”
随后,熊秉厚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那些人还委托我向你表达谢意,这些钱足够他们全家维持好几个月的生活。”
军统总部给罗泽谦等人的经费确实很多,虽然很大一部分是通过银行汇的款子,但这些钞票仍然可以通过黑市进行交易。
罗泽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非常难看的笑容,说:“你做得很好。”
熊秉厚朝罗泽谦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掌柜的,如果你实在感到害怕,我会替你向东家求情,让他安排你到别的地方去做事。哪怕是在土里刨食,也好过整天担惊受怕。”
罗泽谦终于让自己的笑容不再那么难看,说:“放心,我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最晚明天上午,我就能恢复过来。”
熊秉厚深吸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掌柜的,那你今晚就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第一次进货,有你在场是最合适不过了。”
既然下定了决心,罗泽谦就想办法让自己尽快恢复过来,从数绵羊、数饺子,再到洗冷水澡、做激烈运动,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不再那么害怕了。
用近乎自虐的方式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罗泽谦感到非常疲惫,如果不是熊秉厚按时过来敲门,他恐怕真的会睡过去。
第一次进货的过程,在罗泽谦看来很平淡。双方只是向对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同时验货或者检查货币,都确认过了以后就各自离开。考虑到罗泽谦这边只有三个人,对方(同样有军统背景)特地留下了一些人帮忙运输货物,当然这些人的工钱得另外算,而且是由罗泽谦这边支付。
完成这次交易之后,罗泽谦三人立刻退了房间,带着货物继续朝古星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路途中,他们遇到了不少关卡,每过一个关卡,他们都经历了问话、搜身甚至勒索。好在他们的准备十分齐全,加上利用了一些军统建立的人脉资源,才有惊无险的过了这些关卡。
当他们来到距离古星城大约几十里路程的古昌县时,决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因为罗泽谦打算先去见一个人。
罗泽谦打算见的人名字叫池凌波,曾经参加过川军,后加入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现在担任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的副司令员。此人贪图享受,于1940年私自进入位于古星北面的古昌县游玩时,被当地的军统人员秘密逮捕,随后叛变,成为邓湘涛掌握的独立情报员。在此期间,协助邓湘涛甄别了军统古星区管沙岭训练班当中是否有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的潜伏人员,并向邓湘涛提供了新四军某师成立之后的情报,这些情报再由邓湘涛通过一个名字叫杜华山的人,转交给了汪伪方面设在古星的最高特务机关——政保局。
邓湘涛在被停职反省之后,就将池凌波的资料上交给了军统总部。戴老板考虑再三,还是把池凌波这条暗线交给了罗泽谦。
到达古昌县的第一天,罗泽谦就向池凌波发出了接头的信号。但是,直到第三天的晚饭过后,他才得到了池凌波的回应。
罗泽谦与池凌波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在古昌县城内的一家歌舞厅里面。
池凌波这个人,从外表上看就像是一个年轻时肯定吃尽了苦头、后来才发达起来的中年男子,要不是说出了接头暗号,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会是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的副司令,而且加入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已经差不多有10年了。
此时的池凌波虽然穿着西装,但是在罗泽谦看来,依然带有几分暴发富的气质。
当然,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此人与普通暴发富相比,少了些张狂虚浮,多了些从容镇定。
可以说,有些气质并不是刻意就能模仿出来的,得经过岁月的沉淀。
由于事先做好了功课,罗泽谦在对完了暗号以后,就直接拿出一沓看上去有些旧了的中储券(汪伪在日军占领区内发行的一种纸币),递给了池凌波。
池凌波看到钱,眼里笑开了花,迅速收了起来。
罗泽谦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用一副很不经意的语气说:“你们那边,最近有什么安排?”
池凌波不动声色拿起一个装有半杯红酒的高脚酒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说:“除了进货就是做账,至少这两个月是不会去出货。”
罗泽谦忽然转过头,看着正在跳舞的人,说:“我想和你们的掌柜见上一面。”
池凌波差点把嘴里的那一口红酒全部给喷了出来,他赶紧一边用手巾处理一边说:“为什么?”
罗泽谦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池凌波,说:“上次我大哥出门做买卖遭遇土匪,险些没命,是你们掌柜的救了他,还将他送了回来,所以我要亲自上门表示感谢。”
前面提到过,上次军统古星区遭受重大打击的时候,邓湘涛一度被困在古星市城内无法离开。是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在古星的地下组织主动伸出援手,冒着自己被暴露的危险帮助邓湘涛逃离了古星。
可以说,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在古星的地下组织,既是邓湘涛的恩人,也是军统古星站的恩人。原军统古星区区长邓湘涛欠下的恩情,由军统古星站的现任站长罗泽谦来报答,从道义的角度来讲是完全说得通。
“可是------”池凌波犹豫了起来,显然是非常不希望让罗泽谦见到他在新四军某师的上级领导。
罗泽谦非常理解池凌波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打个比方,一个公司的高级员工,暗地里跟另一家公司的老板勾搭上了,并且做出了几次出卖公司利益的事情。结果,另一家公司的新老板说要跟自己这家公司的老板见个面,你说这位高级员工他会怎么想?
只不过,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罗泽谦就不会轻易放弃。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罗泽谦对这个乱世有了更加直观的理解。虽然现在他还无法像那些勇士一样敢于直面凶狠残暴的敌人,但他仍然愿意为华夏的抗战事业奉献一份力量。
这个决定不是罗泽谦临时做出来的,早在数天前刚刚抵达古昌县城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想好了。
山城那边,罗泽谦位卑言轻,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是在华中地区的敌后战场坚持抗战的新四军某师那里,罗泽谦相信自己还是能够有所作为。
“这是我大哥的意思,他说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最讨厌一直欠着人情债不还,所以来之前再三叮嘱我要尽快解决这件事。”
将这口黑锅甩给了实际上对此丝毫不知情的邓湘涛之后,罗泽谦借着与池凌波酒杯碰酒杯的时候,又将一根小金条塞到池凌波的手里,接着说:“你放心,我和你之间私底下的交易照旧,你只要安排一个合适的机会就行了。”
池凌波犹豫了一下,收起这根小金条,喝干杯子里的红酒,起身离开。
对于池凌波会不会去告密,罗泽谦还真不担心。池凌波是邓湘涛独自发展的内线,除非暗号完全对的上,否则他只认邓湘涛。更何况,邓湘涛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来古星地区,除非叛变投敌。
从歌舞厅离开以后,罗泽谦没有再去别的地方晃悠,而是直接回到临时住处。
没过一会,熊秉厚和汪永华过来了。
“我打算悄悄跟着邓掌柜(邓湘涛)发展的那个业务员,去一趟猪婆山地区,确认他是否还愿意继续在暗中为我们商行效力。回来的时间,大概最晚不超过半个月。”罗泽谦没想过能够在这件事情上瞒过熊秉厚和汪永华。
这两个人,一个已经成了他的心腹手下,另一个地位类似于古代的监军,身为军统古星站的站长,哪怕是还没有正式上任,独自外出一段时间没有被发现,绝对是不可能的。
熊秉厚先开口说:“我留下,看着货。”
紧接着,汪永华开口说:“我跟你一块去猪婆山。”
罗泽谦看着汪永华,说:“你认为他(熊秉厚)一个人能够将货看住?”
汪永华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他一个人是看不住。但我更加清楚,你的安全比这些货重要得多。”
罗泽谦将目光转向熊秉厚,说:“如果实在看不住货,保命要紧。只要命还在,我们可以通过别的办法将本钱捞回来。”
熊秉厚笑了起来,说:“掌柜的,你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一定还活着。”
罗泽谦伸出双手,分别搭在熊秉厚和汪永华的肩膀上,说:“好兄弟,谢了。”
说完,罗泽谦脸上露出了笑容。
紧接着,熊秉厚和汪永华二人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