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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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景 梵萝那 劳莲思长老修道的密室
[劳莲思长老与霸礼上。]
劳莲思:星期四,先生,这时间很匆促了。
霸礼:我的岳父他的意思要这样快,
而我倒也不是一个愿意慢的人。
劳莲思:你说你还不知道小姐是什么心思?
这情形并不顺当,我看不算好。
霸礼:为着悌暴的死她哀悼得太过分,
我简直没有机会谈谈我们的爱情,
在一个哀恸的家庭,
爱神也不肯微笑地停停脚。
现在她的父亲觉出来危险,
她不能再一味这样忧愁,
所以才想起赶紧给我们完婚。
这样有了人来陪伴,
免得她一人过于悲愁,
泪自然也不会那样多地流。
现在你就知道这件婚事为什么要快办。
劳莲思:(旁白)咳,希望我不知道这件婚事为什么该缓来。
(对霸礼)你看,小姐到我的圣堂来了。
[朱丽叶面容惨淡走上。]
霸礼:(莽撞)真是幸运,在此地遇见了我的小姐,我的爱妻。
朱丽叶:(微愠)先生,到那天结婚的时候,
您再这样叫我也不算晚。
霸礼:(欣快)是啊,爱,到了星期四,自然而然的就是。
朱丽叶:(含有深意)必须来的就让它来。
劳莲思:这倒也有道理。
霸礼:(盘问)你来此地是对神父做忏悔的么?
朱丽叶:(嫌厌,却委婉道出)要答复您这种问话,
我倒像先对您做一次忏悔了。
霸礼:那就不要对他否认,你是爱我。
朱丽叶:(意在言外,像是玩笑)那我先对您忏悔,说我是爱他。
霸礼:(以为指的是悌暴)所以我敢讲你也是一样地爱我。
朱丽叶:(莫奈何)如果我是爱,
我想在背后谈起总比当面对您说的价值高。
霸礼:可怜的人,你满脸都被眼泪摧残。
朱丽叶:眼泪也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没哭以前我的容貌就够难看。
霸礼:(殷勤)这样的话比你的眼泪还糟蹋你的脸。
朱丽叶:(冷冷地)我的话并不过分,先生,我说的是真,
我说了的,正是我自己的脸。
霸礼:(狂妄)你的脸是我的,但是你轻轻就把它毁谤。
朱丽叶:(不耐,意有所指)也许吧,因为它已经不是我的了。
(婉转,对劳莲思长老)神父,不知您现在有工夫不?
(望望霸礼,转对劳莲思长老)要不,
我在晚祷的时候再来?
劳莲思:(见霸礼正想答话)我现在正有工夫,
心事重重的女儿——
(对霸礼)爵爷,我们求您暂时离开一下。
霸礼:上帝晓得我不敢打搅人们的虔诚。
(转对朱丽叶)朱丽叶,那么星期四见早
我就来唤你起来,到那时再见!
(想去吻,见朱丽叶避开)我们就保留
这个神圣的接吻。
[霸礼下。]
朱丽叶:(看他出了门)哦,快关上门!
关了门您再跟我一道哭吧!
(失声)没有希望,没有办法,没有一点路可走。
劳莲思:(关好门)啊,朱丽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痛苦。
我现在简直看不出什么路。
我听说你一定要在星期四嫁给这个爵爷,
绝对不能延缓。
朱丽叶:长老,您先别说您只是晓得这件事,
除非您能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挽救。
如果连您的智慧都不能帮我的忙,
只要您觉得我的决心还聪明,
(突然抽出一把匕首)这匕首现在就可以
帮我解决一切。
上帝把我的心连上罗密欧的心,
是您连上我们的手。
这手有罗密欧的心盖上了印,
不能再做另外契约的印证。
如果这手会变,这心也背叛,
(举起匕首)我就杀了他们,(断然)用它!
所以,可敬的长老,您阅历多,
就请教给我点应急的方法吧!
不然,您看!在忧患跟我中间,
只有这杀人的匕首,做最后的裁判。
它会说您这样的年纪跟本领不能保护我,
不能带我到真正光荣的路上。
别再沉吟了,我的长老,
如果您要说的还不是解救我的方法,
我只有死了。
劳莲思:不用说下去了,孩子!
我忽然看出一线希望,
不过实行了这件事也跟避免那件事的危险是一样。
现在为着不嫁霸礼你都肯去自杀,
那么,为着斥退羞辱,
你也就能采用这个跟死也仿佛的方法。
想避免羞辱,也只有跟死做一次往来;
你果若敢,我就给你这个药方。
朱丽叶:哦,只要不嫁给霸礼,
叫我从那面塔上的垛口跳下,都好;
叫我同偷盗的罪犯走在一起,
叫我藏在毒蛇居住的洞里,
把我跟狂叫的野熊锁在一处;
或者在夜晚把我幽禁在藏满死尸的房间,
那里面到处都是死人的尸骨响叫,
鼻孔里是死尸腿上的臭味道,
眼前也是掉了下巴、变了颜色的骷髅;
或者叫我走进新做的坟墓,
跟死人藏在一件尸衣的下头;
这些事我听起来都发抖,
可我愿意做,没有一点犹疑,也没有一点怕,
只要我能为着我心爱的守着自己,做他纯洁的爱妻。
劳莲思:好了,不用再讲!你就回家,
高高兴兴地答应嫁给霸礼。
星期三就是明天:
明天夜晚你想法一个人睡在你的房间,
千万不要你的奶妈躺在你的身旁。
(取出小瓶)你睡在床上,拿出这个小瓶,
把这提炼的流汁喝下。
立刻一种冷冷而又昏昏的感觉
窜到你周身的血管。
脉搏也停了,没有一点平时的跳动,
没有热,没有气,谁也看不出你是活着。
你嘴唇和脸上的玫瑰也枯萎,
化成惨白的土灰;
你的眼像窗户闭上,
就像“死”,当他关断了生命的时光。
你身上每一部分都失去主宰,
僵直冰冷,完全跟死去一样。
就在这种假死的状态之下,
你就一直度过去四十二个钟点,
那才睁眼醒来,就像经过一场甜蜜的好睡。
这边,当着新郎清早来了,
唤你起来,你已经死在床上。
按照我们家乡的习惯,
他们会把你穿上最好看的衣裳,
并不遮盖,放在殡床,
把你抬到那个古老的洞里,
多少年你们凯布家的尸骨都在那洞里存放。
同时,在你未醒以前,我会写信叫罗密欧知道了我的办法,
让他立刻来,我跟他守着你醒转,
当时,就在那一夜,罗密欧把你带到曼陀。
这样,就会免掉你这一场羞辱,
只要你勇敢去做,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怯弱,
也不是一阵的情感。
朱丽叶:(忘了一切,伸手)给我,给我!
哦,不要说什么怯弱。
劳莲思:(递给她小瓶)拿住,你就走吧,希望你坚强,
在这次决断中,你一定会处处顺当。
我立刻派一位长老把我给罗密欧的信赶紧送到曼陀。
朱丽叶:(凝神)爱情会给我力量,
力量就能帮忙。
再见了,神父。
[同下。]
第二景 梵萝那 凯布家中大厅
[厅内布置十分辉煌,仆人们正听着凯布的吩咐,他身边立着他的夫人和奶妈,凯布兴致淋漓,早已忘记自己说过为哀悼悌暴一切从简的话。]
凯布:(把一张请客单交给一个仆人)在这上面写着的客人都给我请到。
[那仆人接着请客单匆匆下。]
(兴高采烈,对第二个仆人)你给我找二十个有手艺的厨子来。
仆人:(也来凑趣)大人,我找来的就不会错。
我挑厨子就看他们会不会舐手指头。
凯布:(笑着)你怎么能看出他好坏呢?
仆人:嗳,大人,一个坏厨子连自己的手指头都不会舐,
所以谁不会舐自己手指头,谁就别想跟我来。
凯布:(笑出来)算了,快去吧。
[仆人二下。]
这一回我怕我们预备得不算周到了。
怎么,我的女儿是到劳莲思长老那里去了么?
奶妈:是的。
凯布:(希望)说不定这个长老会对她有些好处,
这才是一个糊涂、不听话的丫头呢。
[朱丽叶上。]
奶妈:您看,小姐高高兴兴地做完了忏悔回来了。
凯布:(望着朱丽叶)怎么样了?你这个自以为是的,
这一阵子跑到哪儿去了?
朱丽叶:(柔顺)我去教自己悔过,不该不顺从您跟您的命令,
劳莲思长老叫我在您面前跪倒,请求您饶恕。
(跪下)饶我吧,我求您,以后我永远听从您的话。
凯布:(大喜)快把霸礼爵爷请来,
不,还是快去告诉他这个消息,
明天早晨我一定把他们俩配在一起。
朱丽叶:(仰望)我在劳莲思的圣堂里遇见了年轻的爵爷,
一点也没有越过礼防的界限,
我给了他我可以给的那点情感。
凯布:好,我听见了很喜欢。这样才对,起来吧。
[朱丽叶立起。]
这才是女儿应该有的态度。
好,让我去找霸礼去。
(快乐得不知如何是好)喂!我说,
还是你去,把他叫到此地。
哦,这个可尊敬的长老,我敢说,
我们一城的人都领受过他的恩德。
朱丽叶:奶妈,你同我一块儿到我房里来,
为着明天用,你看看哪件合适,
帮我挑一挑我需用的穿戴。
凯布夫人:不用,星期四再说,还有的是时候。
凯布:去,奶妈,跟她一同去吧,我们明天就要到教堂。
[朱丽叶与奶妈下。]
凯布夫人:招待客人的酒食我看准是不够,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
凯布:(兴奋)这算什么,我来跑。
你放心,夫人,所有的事情准会弄得好。
你去找朱丽叶,把她好好地打扮,
我今夜通宵不睡,我一个人来,
为这一回我也做一次管家的太太!
(看仆人不见)什么,嘿!他们都跑了!
好,我走着去找霸礼,
叫他准备一下,明天。
我的心是出奇地轻松,
因为这个任性的女孩子,居然这样地顺从。
[同下。]
第三景 梵萝那 朱丽叶的寝室后部有一张带帷幔的床
[朱丽叶和奶妈走进。]
朱丽叶:(并没看见奶妈手里拿着的衣服,随口答应)
是呀,这些衣服是顶好的,
不过,奶妈,今天夜晚我请你让我一个人睡吧,
因为我需要多多地祈祷,
好叫上天来保佑我这一生。
你知道得清楚,
这一生已经够不幸,充满多少罪恶。
[凯布夫人进。]
凯布夫人:(奉凯布的吩咐来问一声)干什么,你们在忙么?
要不要我来帮?
朱丽叶:(忙忙避开)不用了,母亲,
明天所需要的东西,今天我们已经预备停当;
所以请您,让我一个人歇息,
这一夜叫奶妈陪您一个通宵。
我想这件事来得这样突然,
你们手上一定占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闲。
凯布夫人:(简简单单)好,到床上去休息,
你现在正需要好好睡一睡。
[凯布夫人与奶妈下。]
朱丽叶:(望她们走出房门,低低地)永别了!
天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我的血管里有一种冰冷冷的惧怕暗暗地颤抖,
几乎完全冻灭了我生命里的火。
(忽然急促)我要把她们叫回来,来安慰我!
(大叫)奶妈!——(低声)她能在这儿做什么?
我这场凄惨的戏需要我独自去做——
(慢慢拿出药瓶,低缓而沉重)
那么靠你啦,这瓶药!
(微顿,望着药瓶,突然疑惧)
可是如果这配的药一点也没有效,
那么明天一早我不是就要去做新娘?
(战栗)不,不,(拿出匕首)这匕首不肯!
就放你在我的身旁。
(寻思)可是如果这是毒药,
是长老暗暗地配成,有意要害死我,
不然我在这场结婚中,他会丧失了声名,
因为他以前已经把我跟罗密欧结成夫妻。
我怕是的。可是我想也不会,
他究竟是个公认的有德行的人。
那么,如果我已经放在墓洞里,
在罗密欧没有来救我以前,
我醒过来,这才真是可怕呢!
我会不会就在那洞里闷死,
洞口是那样脏,从来没有透过一点新鲜的空气,
就在那里,没等罗密欧来到,已经活活地憋坏。
要不,即便我依然活着,会不会这样?
(逐渐紧张)这怕人的想象,又是黑夜又是死,
加上这可怕的地方。
在那洞里,古老的坟墓,
几百年来,我们世代祖先的尸骨都在那里埋葬;
那里,满身鲜血的悌暴不过是刚刚入土,
穿着死人的衣服渐渐地腐烂,
那里,人们说,到了半夜,无数的鬼魂都跑来!
(压不住的恐怖,呼出)哦呀!哦呀!
会不会我老早就醒?
闻着那叫人吐的气味,
像从地下拔出来那死人变成的怪草,
那草自己会叫,人听见就可以疯,
在洞里到处都听见这叫声,我也会疯狂;
(喘息)哦,如果我醒了,我的心窍难道不会昏迷,
我四面都埋伏着这样可怕的东西?
我发狂似的拾起我祖先的腿骨乱耍;
或者从葬衣下面把四肢不全的悌暴也拖出来?
像拿着一根大的棒槌,就一槌打碎我这昏乱的脑子!
(低声,像是在远处黑暗中看见了什么)
哦,看!我像是看见了我表哥的鬼魂出来要找罗密欧,
好报罗密欧一剑刺死他的仇!
(大叫)住手!悌暴!住手!
罗密欧,我来了!(昏沉沉)
这个我是为你干的!
[她举药一口喝下,倒在床上。]
第四景 梵萝那 天尚未亮 凯布家中大厅 远远教堂钟声 鸡鸣
[凯布夫人进,后随奶妈拿着香草。]
凯布夫人:(拿着一串钥匙)等等,奶妈,
把这些钥匙拿去,多拿些香料来。
奶妈:点心房的人要的是海枣同榅桲。
[凯布上。]
凯布:(兴奋)来,起来,起来,起来!
鸡都叫了第二遍了,
教堂撞了钟,现在三点了;
(对奶妈)安吉利卡,好好再看看那烤肉,别图省钱。
奶妈:(自以为是的老佣人,见凯布高兴,随意乱说)
去吧,您这位管家的老太太去吧。
快到床上睡去吧!这一通宵没有睡,
我看您明天会病了的。
凯布:(太高兴就不在意)不,不,可不会呢,
从前为着比这小得多的事就整夜整夜不睡,
也没有病过。
凯布夫人:(讽刺)是,你年轻的时候,就专门好找女人;
可是你为这些整夜整夜不睡,
我也会整夜整夜守着你。
[与奶妈同下。]
凯布:这个醋瓶子,醋瓶子!——
[三四个仆人乱哄哄地手持烤叉、木柴和桶等上。]
喂,你们,这是些什么?
仆人一:(翻翻眼)我也不知是什么,是厨子要用的东西,大人。
凯布:快拿去,快拿去。
[仆人一下,他又察看其他物事。]
嗳嘿!再搬些干一点的柴来。
去找比得,他会指给你柴在什么地方。
仆人二:(笑嘻嘻)用不着为这么个小事麻烦比得,
我的脑袋,大人,还找得着木头。
[欢欢喜喜地走下。]
凯布:说得对!这个坏种,
(指下去的仆人,开玩笑)这一说你准是个木头脑袋!
(望望)啊呀,天已经亮了!
我看爵爷就要吹吹打打地带着人来了,
他对我这么说好的。
[远远乐声盈耳。]
我听见他来了,快来了。
(四面招喊)奶妈!——太太!
怎么啦,嘿!——喂,奶妈,我说!
[奶妈急急忙忙跑上。]
快去叫醒朱丽叶,快去,把她收拾好,
我就出去,陪霸礼谈一谈!
快去,快!快点!新郎已经来到了。
嘿,我说,快点去!
[奶妈高兴应声,一面跑。]
[凯布和她同下。]
第五景 梵萝那 朱丽叶卧室 床幔未启 室内幽暗 朱丽叶死了一般躺在帐幔低垂的深床上
[奶妈匆匆进。]
奶妈:(欢天喜地)小姐,怎么,小姐!朱丽叶!
哼,准又睡死了!我敢说她!
怎么啦,我的小羊!小姑娘!
你看你呀,这个睡懒觉的!
喂,心肝,我叫你呢,小姐!我的爱人!新娘子!
怎么,一声也不哼?你先多睡一点也好;
(笑骂)你就睡一个星期都好;反正今天夜里,
霸礼爵爷准备好了,叫你一会儿也睡不了。
(看看还不见动静)天哪!天保佑,她睡得多死啊,
我可得叫醒她了——小姐,小姐,小姐!
好了,就请爵爷自己从床上把你弄醒,
那一下就吓着了你喽!那他才乐意呢。
(打开帷幔)什么,穿好了?穿好了衣服又躺下去的?
(忽然)啊呀!啊呀!(大叫)救命哪!救命哪!
我的小姐死了!哦,我的天哪!
我还活着干什么呀!
嘿,快拿水来哟,老爷,太太,来呀!
[凯布夫人上。]
凯布夫人:这儿闹些什么?
奶妈:(哭号)哦,伤心哪!
凯布夫人:是怎么回事?
奶妈:(指着)看吧,看吧!要命哪!凯布夫人:(走在床前张望,抚摸,忽然)
呀,命呀!命呀!我的孩子!我的命!
睁开眼,醒回来吧,不然我也会跟你一道死啊!
救人哪!救人哪!快叫人来救啊!
[凯布匆匆上。]
凯布:乱喊什么?还不把朱丽叶带出来,
她的新郎都来到了。
奶妈:(又哭号)她死了,没有了,死了!天哪,怎么过呀!
凯布夫人:(哭泣)怎么得了啊!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凯布:(不信)啊?让我来看看。
(摸着她的手,望着她的脸)啊,完了,她都冷了;
血脉停了,腿也僵了。
在这嘴唇上生命早早跑开了。
死降临在她的身上像春天的寒霜,
冻伤了田野里最美的花。
奶妈:哦,伤心的日子啊!
凯布夫人:好凄惨的时光!
凯布:死把她带去,我好悲恸,
拴紧了我的舌头,说不出一句话。
[劳莲思长老和穿着婚服的霸礼上,后随乐师,乐声悠扬。]
劳莲思:来吧,新娘准备去教堂了吧?
凯布:(哀伤)准备去,但是再也回不来。
(对霸礼)哦,我的孩子啊,你结婚的前一晚上,
“死”已经跟你的妻子同床;
看,她躺在那里,
这么一朵美丽的花,已经被他摧残。
(激动)死神是我的女婿,死神是我的后人;
他娶走了我的女儿,我也跟着去,
把什么都留给他;生命,一切都交给“死”吧。
霸礼:多久我就指望着看今天早晨的光辉,
难道就给我这种景象看?
凯布夫人:好悲催,可怜,恨人的日子啊!从来没有过的凄惨!
可怜,我就留下一个,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
这个可爱的女儿,她给我快乐,给我安慰,
死神狠心,把她从我面前抢去。
奶妈:哦,灾星哪!哦,苦啊,苦啊,好苦的日子啊,
最伤心的日子,最痛、最苦的日子啊!
我、我——怎么偏叫我看着了呢!
哦,什么日子啊,什么日子啊!
恨死人的日子,再也不会有这么悲惨的日子!
哦,伤心哪,伤心的日子啊!
霸礼:(忍耐不下,望着朱丽叶)受了骗了,离了婚了,
上了当了,中了计了,被杀死了!
最可厌的死啊,我被你骗了,
被你这残忍的死整个推翻了。
哦,爱!哦,生命!哪里有生?只有死里面的爱人!
凯布:(也和大家喊成一片)完了,扔在后面了,没有路了,
被人恨了,就了义了,活活地害死了。
一味给人苦痛的运命,你为什么偏偏现在要毁,
毁了我们的大事啊!
哦,儿啊!儿啊!我的心,你已经不是我的孩子!
你死了,天哪!我的孩子死了。
孩子死了!我什么快乐都完了。
劳莲思:(看见他们这样哭天号地)喂,静一静,你们不想?
这样乱喊也止不了悲痛。
造成这个美丽的女儿,上天跟你都有份;
如今上天整个地有了她,对她岂不更好?
在她身上你那一份,你没有法子保持不死,
但是上天的那一部分,天就给了她永生。
你所求的不过是让她一天一天地好,
因为你想,她该进的是天堂。
那么还哭什么?现在她已经
升上了云端,跟天一样高!
哦,这样爱,你就不是爱你的孩子,
看她已经得到幸福,你们还哭哭啼啼像发疯。
一个女子活到老才结婚不一定嫁得好;
结婚,死去,都在青春才真是嫁得好。
把你们的眼泪擦干,
把那罗斯玛丽花插上这貌美的尸体。
照着一向的习惯,为她穿上最好的衣装,抬到教堂。
因为尽管人性是傻的,叫我们怎么不哀恸,
但是管不住的眼泪,理智会笑我们是发疯。
凯布:所有为着喜事的准备,
现在只好用作丧事的点缀。
欢喜的音乐变成丧钟,
结婚的酒宴只好用在殡葬。
和穆的礼赞成了无言的哀歌,
随着尸体的埋葬是新娘的花朵;
一切都变了,变得刚刚相反。
劳莲思:爵爷,你进去吧——夫人,你也陪他进去,
走吧,霸礼爵爷!
大家都送这美丽的尸体到她的坟墓。
恼怒的上苍正想降临予你们不祥,
所以再莫把他的旨意冲撞。
[大家同下,只留奶妈和乐师,上前把罗斯玛丽花插在朱丽叶身上,放下帷幔。]
乐师一:我看我们可以把乐器收起来走吧。
奶妈:嗐,朋友们,收起来吧,
你们看得出来,这情形是多惨!
[奶妈下。]
乐师一:(同情)是啊!总希望这情形可以补救。
[比得——那个小丑似的仆人上。]
比得:(夸张地)乐师们,哦,乐师们!
来一段《宽宽你的心》吧,《宽宽你的心》吧,
哦,你们要叫我活着,就奏一段《宽宽你的心》!
乐师一:为什么要奏《宽宽你的心》?
比得:(做出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哦,乐师们,
因为我的心正在唱《痛苦啊是我的感情》。
哦,给我弹一点快活的曲子来安慰安慰我。
乐师一:一个曲子也不弹,现在不是弹曲子玩乐的时候。
比得:你不肯,那么?
乐师一:不肯。
比得:(斗嘴)那我就好好给你们一顿。
乐师一:给我们什么?
比得:你放心,不是钱,是给你们一顿臭骂!
我要叫你们一声“卖唱的”。
乐师一:那我就叫你一声“打杂的”。
比得:那我就把我这个打杂的小刀子一刀插在你的头上。
我可不爱你们这种玩笑,
我要“吹”你,我要“打”你,你听见我没有?
乐师一:(俏皮)又吹又打我还听不见?
乐师二:(奚落)求求你放下你的刀,少拿出一点你的机灵。
比得:(反误会人家要和他斗智)
那你就好好招架一下我这点机灵。
我的机灵像铁,可以重重打得你直叫,
也用不着我的刀。
我来考你,你来答:(背诵起来)
当着悲痛狠狠地伤了人的心,
凄惨的歌调沉沉地压着人,
于是音乐带着她银子似的声音——
(忽然)为什么是“银子似的声音”?
为什么“音乐带着她银子似的声音”?
你说这怎么讲,弹竖琴的大哥?
乐师一:这还用问?自然是因为银子的声音最甜,最好听。
比得:(自负地)好!——那么,你说呢,
(对另外一个乐师)拉三弦的二哥?
乐师二:我说“银子似的声音”是因为音乐家们要的是银子。
比得:也好!那么你呢?你说,我的琴柱子三哥?
乐师三:(嗫嚅)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比得:(得意)哦,对不起,你只会唱,让我来替你说吧。
“音乐带着银子似的声音”,
那是因为音乐家都是穷光蛋,没有金子。
于是音乐带着她银子似的声音,
才把你欠的酒账饭账赶快来还清。
[一阵风似的溜下。]
乐师一:这个讨厌的东西!
乐师二:算了吧,别理他!——来,我们进去;
为着吊丧的人多待一待!我们还可以弄一顿午饭。
[三人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