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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

九双棉布鞋 程思良,冷清秋 26766 2022-05-08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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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辑 红尘情感

  昨日重现

  坐着古旧的火车,他与她面对面,谈着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不说话时,她看着窗外的风景,他默默地看着她,思绪翩翩。是的,这列火车上,长满了他们的故事。

  他没有想到,十二年前与她在这列旧火车上的邂逅会让他们最终牵手。那时他们都在江城大学读大三,他在文学院,她在外国语学院。因他们在不同学院,在这所有上万学生的大学里,他们似乎没有相遇过。也许打过照面,譬如擦肩而过,都没有给对方留下印象罢。他们常常感叹,那次的邂逅是缘!

  那次,学校放寒假了,他匆匆踏上这列旧火车,找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打量着车窗外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观察活色生香的生活,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喜欢写东西,不少诗歌与小说频频出现在一些省市级文学刊物上。在文学院乃至学校里也算小有名气。教写作课的那位戴着厚厚酒瓶底的老教授,就曾在课堂上公开说,他很有写作潜质,假以时日,他会脱颖而出。

  火车启动了,他收回目光,才发现不知何时,对面座位上已坐着一位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清秀女孩,手里捧着一本英文版的书在静静地阅读。他偷偷地瞥那书名——“the lady of the camellias”,原来她读的是小仲马的《茶花女》。他心下一动,这女孩也许就是他们大学外国语学院的。他从包里拿出杜拉斯的《情人》读起来。他读得很快,翻书时,声音故意弄得特别响。他的举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恰与他的目光相遇,她微笑了一下,又低头继续看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心不在焉地读着,脑里反复闪现着她的微笑,至于书里写了什么,却毫无印象。他终于抵制不住要与她说话的冲动,趁她翻书时,说:“你是江城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吧?”

  她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旋即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你读的是英文版《茶花女》,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能读英文版《茶花女》,十有八九是我们江城大学外国语学院的。”他说。

  “你也是江城大学的?”她看着他,突然粲然一笑,“按你的逻辑,你读中文版杜拉斯,该是文学院中文系的了?”

  “真让你说对了。”他一笑,接着说,“我叫肖扬,大三的。”

  “你就是文学院的才子肖扬?我们宿舍里的女生经常提起你。”她说。

  “汗,哪里算得上才子,也就写点小东西。”

  “你发在校报上的诗,我都读过,写得真好!”

  ……

  他们一路上谈着各种感兴趣的话题,不觉中,火车已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她的家还在二百公里外的那座海滨城市。临下火车时,他们彼此交换了手机号码。

  春节期间,他们互致问候。开始,三五天一个短信,后来,每天都有短信。他看着那些“早安”“晚安”的普通问候,心里特别温暖。

  开学的日期一天天临近,他提前踏上了返校的路。他坐的还是那列旧火车,不过,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她。长路漫漫,他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一座座山,一条条河,络绎而来,又纷纷远去。一个月前,他与她谈过这些山,谈过这些河。当火车经过玉女峰时,他按捺不住自己,掏出了手机,迅速写出一条短信:“猜猜我在哪?”

  三十秒后,来短信了:“你在你在的地方,呵呵!”

  他一笑,写道:“狡猾大大滴!我在返校的火车上,正经过云萦雾纡的玉女峰呢,玉女峰实在太美了,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想起谁来?快说!”

  “你猜猜看。”

  “我知道。”

  “谁?”

  “不告诉你。”

  “你在干什么?”

  “我在海边看风景。”

  “为我带上一双眼睛。”

  “猜猜我坐在什么树下?”

  “丁香树下。”

  “那花纸伞呢?”

  “是心之伞。无形,但存在着。”

  ……

  开学不久,她在校报上读到他写的一首诗,题目是《心之伞》,她读着读着,眼睛不由湿润了。她悄悄地将这首诗剪下来,夹进日记本里。

  大学毕业后,他随她去了远方的那座海滨城市。

  结婚八周年了!他说,我们得好好纪念一下,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她看着他,沉思了片刻,柔声说,我们再去坐一趟那列旧火车吧。

  伤逝

  那天夜里,百无聊赖的青峰,又到网吧里消愁解闷。他轻车熟路地踅入一个论坛,径奔“情感天地”版。在这个版上,有着众多关于红尘男女的故事。那是别人的故事,在青峰眼里,有一些悲欢离合,似乎就是自己的故事。

  青峰匆匆浏览着帖子标题。他随手点开一首《无题》诗:“车入隧道/阳光隐身/黑暗之门打开了。”这首寥寥三行的小诗,直撄青峰内心深处那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来这座繁华的海滨城市打工一年多了,原以为逃离了那两个伤心之地家乡与江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深入灵魂的面影会慢慢消退,内心的伤口也会渐渐痊愈,殊不知,有些东西是不能遗忘的!网上曾有人感叹:“忘记一个人,有时比记住一个人难上千万倍。”诚然!愈是逼迫自己忘记,思念反而愈加疯长。于是,下班后上网吧玩游戏或是看情感故事,便成了青峰排忧的方式。在网络游戏中麻醉自己,在那些悲情的故事中寻找慰藉——茫茫人海,伤心的人不只是自己啊!

  是的,这绝对不能怪婷,青峰无数次对自己说过这话。在那个偏远的山区小县,青峰与婷,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过往的一幕幕情景,青峰均能从记忆之渊一一打捞出来。譬如,小学四年级时,一次暴雨后,河水暴涨,过独木桥时,婷不敢过去,惊叫道:“峰哥哥,我怕!”望着汹涌的洪水,尽管内心也怕极了,然而,他却很男子汉地说:“妹妹,别怕,跟我走!”他牵着婷的手,一步步从独木桥上捱过去。过了桥后,汗水湿透了他的汗衫。又如,初中时,每到周末或者假期,他们都到山上去砍柴,坐在高高的山岗上,清风徐来,望着天空中倏来倏往变幻万千的白云,他们兴致勃勃地指指点点着。婷指着一朵神似狮子的白云,笑着说:“那是你。”他指着一朵酷似凤凰的白云,说:“这是你,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高中毕业后,他们都没有考上大学。其实,他们原本可以去上一些大学办的二级学院,通知书都来了,不过,他们都没有告诉家人。他们的家都太穷了,根本无力供他们上自费的大学。与其让父母内心不安,不如将真相深埋心底,独自咀嚼痛苦。上大学成了一个梦,他们相约,一同到外地打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兴许能闯出一条路来。不是么,村里的那个刘木匠,早年到大城市去闯世界,几年后,出息了,在城里办了一家装潢公司,村里,他家盖的三层洋楼,戳在一片土屋中,鹤立鸡群,分外豁目。村人教育子女,都拿刘木匠说事。

  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他们来到江城,因没有任何专业技术,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最后,青峰去了一个家政公司当搬运工,婷则去了一家小餐馆当服务员,他们的薪水都不超过一千二。他们偶尔见一次面,就去逛公园,望着那些城里人一家三口在公园里悠悠散步,青峰静静地看着婷,说:“有一天,我们也要过这种生活。”婷点点头,腮飞红晕。

  然而,就在他们来江城打工的第三年,一天,婷收到母亲生病的消息。婷匆匆赶回家,母亲已病重。当母亲与婷独对时,母亲流着泪对她说:“小婷啊,我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死,我不怕,只是因为家里穷,你哥的婚事耽搁了,我死不瞑目啊!”

  “妈,我打工挣钱为哥哥讨媳妇。”

  “小婷啊,你哥都三十二了,和你哥同龄的,孩子都念小学了。唉,我真不想跟你提那事——”

  “妈,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哥找了个对象,也奔三十了,但人家要三万块彩礼。按说人家养这么大一个姑娘也不容易的,但咱家连一万块也凑不起??村里的刘木匠,前不久,他老婆不知得了什么绝症死了,他托人跟我说,非常喜欢你,想要娶你。他比你年纪是大不少,但人品很好。只要你同意,你哥的事包在他身上,他还要把你哥带到城里跟他做事??小婷啊,妈对不起你啊!”

  婷离开江城后,再也没有回江城。一个月后,经不住思念的煎熬,青峰动身了。当青峰赶回家时,婷已陪着母亲去省城一家有名的医院看病。听村里人说,婷与刘木匠订婚三个星期了,婷同母异父的哥哥也与那个大龄姑娘订了婚??

  青峰第二天就离开家乡,他没有回江城,而是来到了南方的这座海滨城市。他清楚,一扇门已在身后关上了。

  夜里来的电话

  “丁零零!”“丁零零!”??

  荷花乍然惊醒,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慌忙去拿床头柜上的电话。这么晚了,除了他,还会有谁打电话呢。这个死鬼,也不知咋的,好久没来电话了。

  “荷花——”那头颤颤地喊了一声,就没有声音了。

  “你这个死鬼,还记得有个家啊?你掰着指头数数,有几个月没往家里打电话了?”荷花有些委屈地说,一边用手抹了一把泪。

  “荷花,俺这边不是忙嘛。”

  “你忙,忙得把家都忘了!你晓得那个天杀的老光棍刘瘌痢怎么问狗蛋的,他跟狗蛋说,你爹长啥模样?狗蛋摇摇头。刘瘌痢这个天打五雷轰的竟然说,你长得跟他一样!狗蛋都三岁了,连爹长啥模样都没见过,你说,你这个死鬼怎么当的爹?”荷花嘤嘤地抽噎着。

  “荷花,忙过这阵子,俺就跟老板胡歪嘴请个假,好孬回来一趟。等俺回去了,好好收拾这个狗日的狗蛋!”

  “死鬼,又哄俺开心了!你说,先前你在电话里许过多少回,哪次兑现过?”

  “荷花啊,俺也是没法子。胡歪嘴说,谁要是往家跑,就甭再回来了,想到矿上来的排着队呢,不差谁的!荷花,这回你要信俺的,哪怕胡歪嘴动真格的,俺也要回来。”

  “死鬼——”荷花哽咽着,硬是说不出话来。

  “荷花,俺晓得你苦,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娃,俺娘又瘫在床上,家里家外就靠你一个人撑着,村里的那些媳妇,谁也没你苦。荷花啊,你跟着俺,没有享过一天福,俺对不起你啊!”

  “死鬼,俺不要你提这些。”荷花抹了一把泪,接着说,“死鬼,你在那边也不要死做,要是累坏了身子,俺还能指望谁啊!”

  “荷花,甭担心,俺好得很。一顿能吃八个馒头,比在家里时还多出两个哩。”

  鸡窝的公鸡突然啼起来。

  “荷花,我得挂了。”

  “死鬼,快睡吧,活那么重,要休息好。以后,这么晚了,就不要打电话了。”荷花叮嘱完,并没有立刻放下电话,她晓得,死鬼还有些让她脸红的话没有说呢。可是,等了半晌,话筒却再也没有传来死鬼的声音。荷花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娘,娘,你怎么又哭了?”狗蛋推搡着荷花,稚声稚气地叫道。

  一年前的这天晚上,荷花正坐在八仙桌边为狗蛋做鞋,放在八仙桌上的暖水瓶突然莫名其妙地倒了,荷花的心一哆嗦——男人在矿上出事了!

  前妻

  许洪茫然地望了一眼寒碜的出租屋,泪从眼角溢出。多年前,他和芸来这座城市打拼时,就租住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突然,许洪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斜倚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许洪怔怔地望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几次想伸手去拿,却又在中途缩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洪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抖抖索索地伸手拿起了手机。

  “芸,我——”许洪努力挤出这两个字,嗓子似乎被什么噎住了,硬是说不出下文。电话是通的,可是对方却默默无声。

  许洪感觉胸口闷得慌,拼命地咳了一通,朝床边的痰盂里连吐了几口痰,痰里尽是血丝。许洪心一紧。

  “怎么了,你?”对方的话语里充满了焦急。

  “芸,我,我,对不起你!”许洪断断续续地说。

  “你到底怎么了?是病了吗?”

  “嗯。芸——”

  “红呢?她不在你身边?”

  “芸,我,我,对不起你!”

  “我问你,红呢?”

  “她,走,走了。”

  “走了?”

  “嗯。芸,我——”

  “过去的事,别提了!你在哪儿?”

  “我,我,在以前我们租住的那间出租屋里。”

  “洪,你怎么不去医院?”

  “我,我——”

  “洪,你不用说,我都明白了。”

  芸挂断了电话。许洪呆呆地握着手机,眼中泪水汹涌。他清楚地记得,这是他们分手两年来,芸第一次喊他洪的。过往的事霎时涌上心头。

  十二年前,他们带着东挪西借来的一万八千块钱,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闯世界。许洪退伍前是连队的炊事员,曾获得过军区烹饪大赛银奖。在大城市里开个小饭馆,自己做老板,芸做老板娘,这是他最大的梦想。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盘下了一个小饭馆,起名“洪芸饭馆”。当时,他笑着对芸说,芸啊,这个名字里,嵌入了咱俩的名字哩,又与“鸿运”谐音哦。

  开始,饭馆的生意并不好,但随着来吃过的顾客对饭馆菜肴的赞不绝口,生意很快便红火起来。每天他们都忙到晚上十一点多才一身疲倦地回到出租屋,第二天天不亮,又揉着惺忪的睡眼匆匆往菜市场赶。尽管累,但他们感到非常快乐。每天晚上,他们躺在床上,有着说不完的话。

  十年后,许洪在热闹的地段盘下了一个大酒店。许洪早已不亲自下厨了。芸也不在饭店里帮忙了,她守在别墅里,安心教养五岁的儿子。

  芸做梦也没有想到,许洪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一天夜里,喝得醉醺醺的许洪流着泪,跪在她面前,抽打着自己的脸,说红有了他的骨肉,红以死相逼,要他娶她??芸哭了一夜,第二天,她神情憔悴地对许洪说,你走吧。他们很快便办理了离婚手续。儿子跟了芸,许洪将别墅给了芸,另外给芸一张一百五十万的存折。

  后来,当芸终于知道了红其实并没有怀孕,是故意骗许洪后,芸又痛哭了一场。

  许洪与红婚后的第二年,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被人暗算了。先是市里一位领导在许洪的大酒店里为儿子举办婚宴,结果参加婚宴的人都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领导大为光火,许洪的酒店被有关部门处以重罚,还被责令无限期关停整顿。正当许洪准备重打锣鼓另开张时,不料,各家银行约好了似的,不但都对他说不,而且还催逼他还贷。

  五个月后,在许洪的大酒店被拍卖前,红突然远走高飞了。那段时间,许洪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有时他真想跳楼,一了百了??

  门“咯吱”一下开了。芸牵着儿子的手,走进狭小的出租屋。

  “芸,你——”许洪挣扎着想爬起来。

  “我不想儿子失去父亲。”芸淡淡地说。

  十年前的承诺

  “灵,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快要下班时,白灵收到了萧剑的短信。白灵经常收到萧剑发来的类似短信,比如萧剑的小说在重要刊物发表了,外出采风回来了,收到一笔可观的稿费了??总要为白灵买点漂亮发夹、丝巾之类。

  白灵对这个短信没有太在意,她如之前无数次那样,回道:“剑,快告诉我,是什么?”

  “不告诉你,呵呵,急死你。”很快,白灵便收到了意料中的回信。白灵笑笑,也就不再发消息了。

  当白灵推开房门时,萧剑右手放在背后,朝她微笑着。

  “剑,你手里拿着什么?快给我看。”白灵故意装着急切的样子说。

  “灵,你猜猜看。”萧剑做了个鬼脸,笑着说,“猜到了,就送给你。”

  “不猜不猜偏不猜!”白灵嗲声嗲气地说,“剑,要猜你自己猜哦!”

  往常,每当推进到这一幕,萧剑总会被白灵的嗲声逗得大笑,主动将小礼物献上来。

  可是,今天,萧剑却没有笑,一脸的郑重。他将右手从背后缓缓拿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无比精致的盒子。

  白灵惊诧地说:“剑,这是什么?”

  萧剑一言不发,慢慢地打开盒子。

  当白灵看见盒里的精美礼物时,她怔了片刻,朝萧剑扑去,紧紧地抱着萧剑,泪潸然滑落。

  “灵,这是我十年前对你的许诺。”萧剑将铂金钻石项链挂在白灵的脖子上,说,“灵,虽然时间已过去了十年,在我的心中,你依旧是那么美丽!”

  十年前,萧剑与白灵同在江城的那所大学读书。萧剑是中文系的,白灵是音乐系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相遇。他们山高水远地侃着,十分投缘。

  不久,他们又“意外”相遇。他们聊天的内容更加广泛。

  “我在校报上读过你写的诗,写得真美。”白灵望着萧剑,突然说,“真想请你帮我写一首歌词,我来谱曲演唱。”

  “好啊!”萧剑心下一动,爽快地答应了。

  萧剑与白灵的接触越来越频繁。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天上飘着潇潇细雨。白灵对萧剑说:“我们认识都三个月了,你还没有听过我弹琴呢,想听我弹琴吗?”

  “太好了!早就听说你钢琴弹得好,一直想听。”萧剑说。

  在音乐系一间仅放着一台钢琴的小小练琴室里,白灵那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出一串串优美的音符。萧剑倚在绿纱窗外的一棵香樟树上,陶醉在美妙的音乐世界里。

  一曲终了,白灵推开绿纱窗,对萧剑说:“你知道我刚才演奏的是什么曲子吗?”

  萧剑摇了摇头,说:“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你弹得实在是太美了!”

  白灵幽幽地说:“这支曲子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那天,白灵弹了多支曲子,其中,反复演奏的是《致爱丽丝》。晚上,当萧剑在网上查到了《致爱丽丝》的相关介绍后,怦然心动。

  白灵经常到一些歌厅走场,虽然报酬不多,但白灵更在乎的是歌厅这个实战舞台。白灵偶尔也带萧剑去歌厅听她唱歌。一曲唱罢,总有听众上去为白灵献花。萧剑曾跟白灵去过三次“红玫瑰”歌厅,萧剑注意到,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三次都在,而且三次都向白灵献花。萧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情人节那天,萧剑又跟白灵去“红玫瑰”歌厅,这次,当白灵唱完一首歌后,他终于鼓足勇气,第一个冲上去,为白灵献花,他献的是一枝红红的玫瑰花。白灵含情脉脉地望着萧剑。在萧剑之后上台献花的正是那位中年男子,他献的是九十九朵红玫瑰!那九十九朵红玫瑰,火一般,灼烧着萧剑的心。当白灵唱完第三首歌后,蓦然发现,萧剑已不在了。她打萧剑的手机,关机。

  第二天,白灵在图书馆外截住萧剑,将他带到校园里的那片幽僻的丁香林里。

  “剑,”白灵望着萧剑,柔声说,“你还在为昨天献花的事生气么?相信我,我和那个人之间什么也没有。”

  “他是谁?”

  “江城很有名的一家民营企业的老板。”

  “难怪你那么喜欢他。”

  “剑,你胡说什么?说心里话,我并不喜欢他。昨天晚上,我离开歌厅后,他也出来了。他要用车送我回校,我没有答应。他又从车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说是一挂铂金钻石项链,要送给我。我对他说,我已谈朋友了??”

  “灵!我错怪你了!”萧剑握着白灵的手,定定地望着白灵说,“灵,我一定要用我第一部书的稿费,为你买一挂铂金钻石项链??”

  那天,萧墨坐大巴到省城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萧墨没有想到,坐在他旁边的竟然是他的学生虹。八年前,刚从大学毕业的萧墨教过虹所在的财会大专班《财务管理》这门课。虹是班级的文娱委员,性格开朗,在校期间,极为活跃,各类文娱活动中无不闪现着她的身影。在同学中,虹极有人缘,据说,很多女生都喜欢跟她说心里话。

  “萧老师,现在学校的学习风气怎么样?”虹问道。

  “唉!”萧墨长叹一声,说,“现在的学生跟你们那时比,差远了,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课堂上,很多男生不是趴在桌上睡觉,就是拿着手机偷偷玩游戏,一些女生更是拿着指甲剪修指甲,甚至对着小镜子描眉。”

  “现在不好好学,等他们走上社会后,就会后悔莫及。我们公司每年都要进一批大专生,但能留下来的没有几个。留下的,技术也不是很过硬。”虹说。

  萧墨点了点头,望着虹,似有所思地说:“你还在飞龙公司吗?”

  “还在。”

  “做什么?”

  “销售经理。”

  “哦,这个岗位倒很适合你。柳儿呢,也还在飞龙公司吧?”

  “萧老师,柳儿在飞龙公司待了不到两年就辞职了,这事,原来您还不知道啊!”

  “不知道。”

  “萧老师,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吧。”

  “柳儿很喜欢您。”

  “你怎么知道?”

  “她对我无话不说。她还将日记本拿给我看,上面写满了您的名字。”

  “那是对老师表示尊敬的一种方式,并不意味着什么。”

  “不,萧老师,柳儿是真的喜欢您啊!您知道柳儿为什么离开飞龙公司么?柳儿进飞龙公司,也是做销售员。她做得挺不错的,销售业绩在一同进公司的八位销售员中名列前茅。公司老总很欣赏她,准备将她提为销售经理。可是,她却突然辞职了。”

  “突然辞职?”

  “是啊!萧老师,您知道柳儿为什么辞职吗?因为业务关系,她结识了一家私营企业的老板,那个老板私下对她说,只要柳儿到他们公司去,他就让她做销售经理。他让柳儿好好考虑一下再答复他。第二天,柳儿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答应了那个老板。萧老师,那个私营企业跟我们飞龙公司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那柳儿为什么去那个公司?”

  “萧老师,因为一个人。”

  “谁?”

  “您啊!”

  “我?”

  “是啊!柳儿跟我说,那个老板长得太像您了!只是年纪比您大得多。”

  “哦,那后来呢?”

  “唉!”

  “怎么了?”

  “唉,萧老师,那个老板虽然长得非常像你,可是,他的品德真是禽兽不如!他竟然谎称没有妻室,柳儿太糊涂了,居然相信了!等柳儿有了,催着他去办结婚证,他才跪在地上向柳儿坦白自己的孩子都读初中了,苦苦哀求柳儿将孩子打掉!??柳儿离开那个人后,不知道为什么,死活要将那个孩子生下来。我见过的,那个小家伙挺像您的??我也不清楚她现在的情况,据说她带着孩子去了广东。萧老师,柳儿太可怜了!”

  萧墨默默无语,心中五味杂陈。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柳儿是班长兼他的课代表,在这个清一色的女生班级里,如果说四十二个女生是四十二朵花,那么,柳儿是最美丽的那朵!不仅长得靓丽,办事也干练。有一次,他批改作业,发现柳儿的作业本里夹着一张精美的印着丁香花的信笺,上面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淡红色的吻印!他愣了一下,旋即释然一笑,这可能是柳儿无意中将信笺夹在了作业本里,或者是某个促狭的同学在捉弄柳儿。他将信笺又夹进柳儿的作业本里。下次批改作业时,柳儿的作业本里又赫然夹着一张精美的印着玫瑰花的信笺,上面依然是一个淡红色的吻印!萧墨惊呆了!

  周六,萧墨将柳儿约到城北的那座公园里,他们坐在一个幽僻的亭子里。柳儿低着头,满脸绯红,不停地用手捏着衣角。萧墨先跟柳儿谈起他大学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后来,慢慢引入正题,最后,他对柳儿说,三个月后,也就是“五一”,他就要与他的女友举办婚礼。柳儿是哭着掩面离去的。

  不久,萧墨的课代表换成了另一位女生。萧墨上课时,柳儿总是伏在桌子上,偶尔看他一眼,眼中溢满了幽怨。

  猜猜我是谁

  夜幕深垂,青原坐在电脑上为局长赶写讲话稿,手机“丁零”一声。青原打开短信,只有五个字:“猜猜我是谁?”青原愣了一下,便看手机号,陌生。

  会是谁呢?青原怔怔地想。是办公室的小马换了新手机来捉弄他?小马鬼点子多,向来喜欢在办公室里整点让大家啼笑皆非的事来。不过,小马开玩笑从来只在办公室里,下班后从无骚扰同事们的“不良”记录啊!是大学里睡在上铺的铁哥们伟峰?毕业后,自己来到江城,伟峰去了海滨的一座城市,三年来,他们再也没有通过音讯了。若是他,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呢?是上夜班的妻子不放心自己一人在家,借别人手机故意下套?他与妻子虽然偶有争吵,但还不至于让妻子对他使此手腕吧???青原的脑海里浮出一个又一个面影,又一一否定。正在他犹豫着回还是不回时,手机又“丁零”了一声。

  “猜不出吧?青,还记得那棵歪脖子老柳树吗?我就知道,你早已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青原看着短信,心头一颤。多年前的往事漫卷心头。

  高中时,青原是一班班长,人长得帅,成绩也名列前茅,是班里女生们暗恋的对象。第一学期,女生们都还按兵不动,到了第二学期,青原就常常收到一些未署名的小纸条,看字迹都挺娟秀,显然是女生们所写,内容大多是从流行情歌中摘录的暧昧歌词。这些纸条,并没有打动青原,因为青原的心并不在这些女生身上。他的心魂早在高一下学期的那个春天就被一个女孩摄走了。

  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天晚饭后,青原又捧着英语书去学校外的小河边背单词。河边的田野里,盛开着大片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香气,无数美丽的蝴蝶在花海中翩翩飞舞。青原全神贯注地背着单词,不知不觉中,走上了深入花海的田埂。突然,青原觉得撞上了什么,抬头一看,面前是一位腮飞红云的靓女孩,右手也拿着一本英语书。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只顾低头读单词,没有注意到你在这里。”青原连声道歉。

  “没关系。我也没有注意到你走过来。”女孩低着头,用左手扯着衣角,柔声说。

  “你是二班的吧?”青原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没话找话地说。

  “嗯。”女孩依然低着头,轻声说,“我认识你,你是一班的班长青原。”

  “你怎么知道的?”青原诧异地问。

  “你是大名人,大家都知道的。”女孩声细如蚊地说。

  青原心里仿佛喝了蜜,但嘴里说的却是:“见笑了,哪里算得上名人啊!”

  “你每天都来河边读书吗?”女孩突然问道。

  “是啊,我喜欢在校外读书,安静,空气也好!教室里太嘈杂了!”

  ……

  此后,每天他们都在小河边的老柳树旁不期而遇。青原打听到了她的名字叫蓝雅。日子如流水,一天天逝去,青原与蓝雅的恋情与日俱增。

  可是,在高二结束领成绩单的那天,蓝雅突然约青原到河边的老柳树下相见。蓝雅的眼有些红肿。她告诉青原,下学期她就要随父母转到海滨的一座城市去读书,那里的录取分数线比内地的少了百来分。父亲是商人,在那座城里买房了,并找人安了户口。她可以顺利转学并在那里参加高考。青原心里怅然若失,但他还是祝福蓝雅能在那边考上一所好大学。他们泪眼相对,默默无语。分手时,蓝雅幽幽地说:“青,把我的名字刻在老柳树上,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青。”

  蓝雅走后,便杳无音讯了。高三期间,青原每天傍晚依然到老柳树边读书,常常怔怔地望着树干上镌刻的“蓝雅”二字发呆。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眼里,青原上重点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然而,青原最后只考上了二本。

  上大学后,青原仍四处打听蓝雅的消息,午夜梦回,想到蓝雅,便禁不住潸然泪下。大三时,青原终于没有能抵挡住同学芬一轮又一轮的主动进攻,毕业后,他与芬双飞到江城,过起了波澜不惊的日子??

  “丁零!”手机又清脆地响了一声,将青原从往事与回想中拽回。他忙翻看短信。

  “青,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蓝,我怎么会忘记你呢?”青原抖抖索索地输入这几个字后,想了想,又写道,“这么多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为什么不给我捎个消息?蓝,你多狠心啊!”

  “青,对不起,当年我骗了你!”

  “骗了我?”

  “是啊。”

  “为什么?”

  “那年我得了一种罕见的病,需要到大城市长期治疗,为了不让你高考分心,我故意说是转学。”

  “蓝——”

  “现在我的病终于治好了,我想我需要跟你说明真况。我知道你现在已结婚了,我不怪你。”

  “蓝,你在哪儿?我要去找你。”

  “青,我在哪儿并不重要,我们的那段情,我会永铭心底。”

  “蓝——”

  “青,相见不如怀念。”

  那夜,青原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异国情缘

  他们的婚礼受到了江城媒体的广泛关注,成为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他八十二岁,她八十六岁。他是中国人,她则来自遥远的俄罗斯。

  这是一场推迟了五十年的婚礼。五十多年前,外援专家卓娅来到中国的一所着名大学担任俄语教师。来自江城的凯峰有幸成了这位漂亮外教的学生。凯峰爱好文学,阅读广泛,尤其喜欢读俄国文学,其诗颇有普希金之风。

  当年轻漂亮的外教卓娅走进教室时,同学们发出一片惊叹声。他们原以为外教该是一位蓄着大胡子的老头,一如伟大革命导师马克思、恩格斯。出乎意料,来的竟然是位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俄罗斯姑娘。卓娅讲课的声音好听极了,她的课堂气氛很活跃,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抢着发言。

  多年后,凯峰仍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向卓娅老师提的问题,是如何评价莱蒙托夫名诗《诗人之死》在俄罗斯诗歌史上的地位。莱蒙托夫这位继普希金之后的大诗人,同学们均闻所未闻,提起俄罗斯诗人,他们单知道有个普希金。对这位面相清俊的中国学生,卓娅老师当时就刮目相看。她详细地介绍俄国那些大评论家们对莱蒙托夫名诗《诗人之死》的评价。末了,她望着凯峰,说:“你喜欢诗歌?”

  凯峰还没有回答,就有同学插话:“他不但喜欢诗歌,还写诗哩,他在高中时就发表过不少诗歌。”

  卓娅老师赞许地点点头,说:“我也爱读诗歌。”

  得到卓娅老师的赞扬,凯峰感到如沐春风。俄语课一个星期才上两次,一次两节课。凯峰恨不得天天都上俄语课。每次上课,凯峰都要提问,所问的问题都比其他同学们问得有深度。有一次,卓娅老师生病请假,没有来上课,凯峰一连几天都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一个学期结束了,凯峰各门功课都很优秀,俄语尤佳,得了满分。第二学期,凯峰开始尝试着用俄语写诗。写了几十首俄语诗后,他挑出三首自己最满意的,鼓足勇气去卓娅老师的办公室请她指教。卓娅老师放下手上的作业本,认真地读起诗来。凯峰坐在椅子上,心里如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你的俄语诗,”卓娅老师抬头望着凯峰,微笑着说,“有普希金之风。”

  “写得不好,模仿痕迹太重,让您见笑了。”凯峰不敢正视卓娅老师,腼腆地说。

  “不,初学就能写得这样老到,很不错了!相信你能写得更好!”卓娅老师鼓励道。

  此后,凯峰隔三差五地就拿自己创作的俄语诗去向卓娅老师请教。有一次,凯峰将苦思冥想了几天才熬出来的一首诗混在几首诗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送给卓娅老师。当卓娅老师读到那首诗时,脸倏地红了。凯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不过,卓娅老师脸上的红云很快便消失了。她放下诗稿,眼睛定定地看着凯峰,突然说:“凯峰,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凯峰被这突兀的一问弄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说:“老师,我,我——”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什么?”卓娅老师眨着俏皮的大眼睛追问道。

  “我以后还能来向您请教吗?”凯峰急中生智地说。

  “呵呵,当然可以。”卓娅老师微笑道。

  凯峰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望着凯峰离去的背影,卓娅老师回想着刚才看的那首情意绵绵的诗《远方的姑娘》,又回味着凯峰那窘迫的神情,不由赧然一笑。

  一首首热情似火的诗,见证着潜滋暗长的师生恋、异国缘。除了他俩,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在那个时代,师生恋可是大忌。凯峰期盼着早日毕业,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卓娅求婚了。

  然而,就在凯峰毕业前,正当他们憧憬着美好未来时,晴天起霹雳,一个惊人的消息将他们击倒——中苏交恶,苏方将撤走援华专家!一个血色黄昏,他们这对异国恋人在郊外的小河边抱头痛哭,泪湿衣襟。

  许久,卓娅抹了一下哭肿的泪眼,幽幽地说:“峰,按你们中国人的老话说,这叫天不遂人愿!天涯无处不芳草,我走后,你再找个好姑娘吧!”

  “不,我的眼中只有你!”凯峰坚定地说。

  卓娅的眼里又溢满了泪。

  卓娅走后,凯峰常常默默地遥望着西北方的天空,泪流满面。

  凯峰是家中的独子,一转眼就三十几了,对终身大事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这可急坏了父母,他们四处求人为他说对象,约好了在什么地方见面,每次凯峰都临阵脱逃。父母就起了疑心,这孩子怕是有什么心思啊!经过再三逼问,凯峰才道出了真况。这下,父母更急了。后来,母亲当着他的面,拿着一瓶农药以死相逼,一向孝顺的凯峰才勉强应下了与秀英的婚事。婚后,虽然秀英对他很好,可是他却常常神情忧悒地坐在写字台前,面对着稿纸发呆。稿纸上胡乱地狂草着“爱在远方”“心在别处”的俄文。

  不久,凯峰与秀英有了孩子。随着孩子的长大,结婚,生子,不知不觉中,凯峰已头发斑白。秀英陪着凯峰活了五十年。在秀英七十九岁时,一天夜里,心肌梗死让她永远离开了凯峰。凯峰面对妻子的遗体,心中满是愧疚——这么多年,自己太对不起妻子了!

  妻子走后,凯峰越发思念卓娅。卓娅的面影天天在他的梦里闪现。他终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去找卓娅!他先找到那位曾任驻苏联使馆外交官的老同学,向他讲述了自己与卓娅的故事,求他利用关系托人在那边帮忙寻觅卓娅。老同学被他的苦恋感动,答应帮忙。

  半年后,终于有了卓娅的消息。卓娅回国后依旧做教师,她一直独身,尽管当年有很多俄罗斯小伙子曾疯狂追求她。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八十一岁的白发老翁凯峰,在孙子的陪伴下,踏上了去莫斯科郊外的漫漫长路。

  回心转意

  那是傍晚,方青与朋友在一个比较偏僻的酒店聚会。因喝了一些酒,方青便将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准备打车回去。方青走出酒店没多远,便见一个流里流气的长发男在纠缠一位漂亮女孩,那家伙一边说着脏话,一边动手动脚。女孩加快了脚步,他仍紧追不舍。方青趁着几分酒劲,大喝一声:“干什么?!”长发男一怔,扫了一眼身材高大的方青,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悻悻而去。女孩向方青道谢,告诉方青她叫丽娜。二人边走边谈,十分投机。最后分手时,二人交换了手机号码。

  这次意外相遇后,一场姐弟恋竟在他们之间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方青是一个富商之子,丽娜是一个在企业打工的灰姑娘。像很多故事一样,他们的爱情遭到了方青父亲的强烈反对。方青异常苦闷。

  一天,丽娜羞涩地对方青说:“我有了。”

  方青愣愣地问:“有了?有了什么?”

  丽娜点了一下方青的头,娇嗔道:“你呀,真是个榆木头!”

  方青恍然大悟,猛地抱住丽娜,激动地说:“太好了!我就要做父亲了!”

  丽娜望着方青,幽幽地说:“可是,我们还没有领结婚证呢。”

  方青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神色黯然。

  “要不,我去医院做个手术吧?”丽娜试探地柔声问。

  “不!”

  “那该咋办呢?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来到世上遭人白眼。”

  沉默。突然,方青两眼放光,兴奋地说:“我去告诉父亲,就说你有了,而且你坚决要生出来,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不答应也不行的!”

  丽娜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明天,我来告诉你好消息。”方青信心十足地说。

  第二天,方青没有来。打他手机,关机。

  第三天,方青没有来。打他手机,依然关机。

  ……

  第十五天,方青的父亲来了,面色铁青地对丽娜说:“我们找到了你的前男友,他说,你们并没有分手,你怀的是他的孩子!你走吧,我的儿子不想见你了!现在,胡局长的女儿芳芳喜欢他,他也喜欢芳芳??”

  丽娜愤怒地打方青手机,已停机了!她拨前男友的手机,也已停机。

  “我警告你,不要再害我儿子了!”方青的父亲临走时,恶狠狠地说。

  丽娜伤心欲绝,将出租屋里的物什摔得满地狼藉。

  一个月后的一天,方青的父亲竟然又来到丽娜的出租屋。丽娜怒视着老人。老人望着身穿宽大孕妇衣满脸憔悴的丽娜,一脸忏悔地说:“孩子,让你受苦了!”

  “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丽娜恨恨地说。

  “孩子,请接受我的道歉,为了拆散你们,我将儿子软禁在家里,又找到你的那位男友,给了他五万,带他来见我儿子??”

  “你,你儿子为什么不来见我?”丽娜激愤地叫道。

  “他,他成植物人了!”老人老泪纵横,哽咽着说。

  “什么?!”丽娜失声惊叫。

  “他为了逃出来见你,从三楼跳下来??我作孽啊!他可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无价之宝

  纯属偶然,与你在那里相遇。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你的美丽击中。我承认,我阅美人无数,还从没有任何佳人让我如此心醉神迷。

  然而,当我向你表达爱意时,你却断然拒绝了我。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要知道,之前,有多少美丽高贵的佳丽在我强大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包括那位曾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星。

  话得从头说起。那天,我本有要事的。我是三家上市公司的ceo,能不忙么?可是,熊市长突然来电,邀我去搞一个慈善活动。熊市长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之所以能起家,有了今天,与熊市长之助是分不开的。再过一个月,江城就要换届选举了,在这节骨眼儿上,熊市长邀我去搞慈善活动,打出亲民牌,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为成功连任加分嘛!我能不去吗?我一口答应了熊市长的邀请。

  我的加长林肯在熊市长一行的车队里分外抢眼。车的后备厢里,齐刷刷地码放着一百万簇新的钞票。熊市长挨家挨户地走访,与户主亲切握手,我则负责送钞票,一户五千。对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五千不是一个小数目。多年前,我也曾在工地做过小工的。对这些身处底层者的生活,我还是清楚的。

  相似的一幕重复上演。熊市长握手,嘘寒问暖,我送钱,受赠者因激动而语无伦次地致谢??我感觉我的神经都有些麻木了!

  可是,当你出现在一座古旧的小木屋门口时,我被电击了一般,怔住了!要不是熊市长提醒我,我都忘了送出手里的钞票给你的奶奶。后来,经多方打听,我才知道,奶奶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是奶奶拾荒时从路边捡回来的。

  十天后的晚上,皓月高悬。我的加长林肯匆匆驶向江城的贫民区,最后停在那座古旧的小木屋附近。

  当你去公共水龙头取水时,我向你走去。你对我的突然出现感到非常诧异。不过,你的脸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竟然对我的表白一口回绝。虽然我又老又丑,但还没有任何女子能抵挡得住我的诱惑。

  这是我极富杀伤力的武器:“做我的情人吧,我会将你养在黄金筑就的别墅里,我会为你买最豪华的车,我会用最贵的珠宝装饰你,我会请巴黎顶级服装设计师为你设计服饰??哪怕你要星星,我也给你星星,你要月亮,我也给你月亮!”我说了很多,你却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要,除了自由!”然后,你——让我神魂颠倒数夜无眠的清纯少女,便矜持地离去,只给我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萧琴

  自从那次陪着女儿去市文化艺术中心的剧场参加钢琴汇报演出后,乔志远就被萧琴那高雅的气质勾去了魂。说起来,乔志远也是阅女人无数的。不过,在他看来,那些曾经的女人们,与萧琴一比,便黯然失色了!萧琴原是江城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钢琴专业的学生,因成绩突出,于去年留校任教。

  在江城,房地产大亨乔志远打个喷嚏,房价都会波动。有多少女孩主动向他投怀送抱,希望得到他的垂青啊!然而,萧琴例外。那天汇报表演结束后,乔志远特意带着女儿去评委席向评委们致谢。当主持人向萧琴介绍房地产大亨乔志远时,萧琴只是矜持地微微点了一下头,而不是如其他评委那样,满脸微笑地与乔志远紧紧握手。

  为了能接近萧琴,乔志远可谓煞费苦心。他先是找到师大的冯云逸校长,他们是老朋友。师大新建的教学楼都是乔志远的公司做的。乔志远跟冯云逸山高水远地寒暄一番后,才引入正题。

  “冯兄啊,我那小女对钢琴特别着迷,我为她请了一位钢琴老师,总感觉不够专业。”乔志远望着冯云逸校长,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怕耽误了小女在这方面的发展潜能,特来向冯兄求援。你们音乐学院里人才济济,随便请出一位,都比社会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培训中心里的老师强啊!”

  “呵呵,我说呢,乔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天来访,原来是为这事。乔兄放心,包在我身上。”

  “冯兄,听说音乐学院有位叫萧琴的老师,钢琴弹得特别好。”

  “嗯,萧琴老师的确非常优秀,要不,就请她?”

  “好!只是我不熟悉萧琴老师,不知能不能请动,还请冯兄引荐。”

  当有人通知萧琴去校长办公室时,她感到十分纳闷,不知校长为何找她。从进师大读书到留校任教,算来有五年多了,萧琴还从未直接与校长打过交道。走进校长办公室,萧琴发现除了校长外,还有一个面相有些熟悉的中年人。

  周六晚上六点,一辆黑色宝马停在萧琴住的教工宿舍楼下。车里坐着的是乔志远。

  大约过了半小时,宝马戛然停在一幢别墅外。乔志远五岁的女儿娜娜与保姆站在门口迎候。这幢别墅外观与周围的那些别墅并无差别,可是,别墅内部的装潢却富丽堂皇,让萧琴大为惊诧。萧琴只在一些影视剧上看过这么高档的装潢。

  教完琴,乔志远开车将萧琴送回教工宿舍。萧琴下车时,乔志远说,以后,都周五晚上给孩子上课吧,只要他没有要事,就来接萧琴。若有事,就让公司的司机来接萧琴。萧琴点了点头。

  到了周五晚上六点半,乔志远开着宝马准时来了。接连几个星期,都是乔志远亲自开着宝马来接。乔志远一边开车,一边与萧琴闲侃。开始,萧琴还有些拘谨,话很少,大多时候是听乔志远在侃他是如何艰苦创业的,公司又是如何发展壮大的。后来,萧琴的话也渐渐变得多起来。

  有一次,萧琴问乔志远:“每次去你们家,怎么都没有看到你夫人啊?”

  乔志远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无伤感地说:“分手了!去年,我送她去美国留学,可是,在我打给她一笔巨款后,她却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萧琴惊奇地问。

  “我找人在那边打听,终于知道了真相,她与前男友在一起了!前男友是她大学同学,毕业后去了美国。”乔志远幽幽地说。

  “真对不起,不该跟你提起这个让你伤感的话题。”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那次谈话后不久,萧琴教完钢琴,随口问娜娜:“你妈妈呢?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她?”

  “萧老师,我爸爸说,妈妈去美国了,说是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娜娜抹了一下眼泪,说。

  萧琴的心动了一下。

  情人节那天,正好是星期五,当萧琴坐进乔志远的宝马时,乔志远突然拿出一大束玫瑰??

  两个月后,萧琴搬进了江城的另一高档别墅区里。娜娜的钢琴老师换了另一个人。

  要不是萧琴挂念着娜娜钢琴学得如何,开着乔志远为她买的红色宝马去那幢别墅,她就不会发现,原来自己不过是乔志远的一个情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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