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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壶

飘逝的格子衫 王位 28693 2022-05-08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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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濒死体验调查

  人在生存和死亡的临界点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体验,好像一直没人能够弄得清楚。史密斯对濒死体验的调查是从十年前开始的。不用说,这是一项十分艰苦的工作。很多时候,史密斯的工作都要半途而废,当见到被调查对象表露出起死回生迹象的时候,他常常高兴得手舞足蹈。可事情的结果却又往往令他心凉半截,不是调查对象成了植物人,就是这个人回光返照,还没来得及和他讲濒死体验就又咽气了。尽管濒死体验调查如此艰难,但十年下来,史密斯还是取得了丰富的成果。毕竟死而复生的人还是有的。下面就是他所得到的成功案例。

  李某,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人,系民营企业家,曾在政府某局任局长数年,1988年下海经商,身家数千万。在外包“二奶”两人,欠银行贷款960万元,欠农民工工资75万元……2003年12月3日在长沈公路8公里处遭遇车祸,造成颅骨损伤脑内出血,两分钟后开始昏迷,被送往吉林大学第一临床医院抢救。在发生车祸的一瞬间,李某的灵魂当即逸出体外,他没有感到任何痛苦,倒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亲眼目睹了抢救自己的全部过程。他的灵魂像一只在丽日蓝天下飘浮的气球,转瞬之间就跟随自己的肉体飘进了医院的抢救室。他双手拄在无影灯上,冷眼观看自己的头颅被脑外科医生打开。这个时候,他忽然对躺在那里的肉体陌生起来,他好像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的神情安详,安详到已经忘了自己的程度。手术做得十分成功,他亲眼看着自己被推出手术室。这时候他的灵魂好像不知不觉地远离了肉体,像一枚发射出去的火箭,瞬间被吸入宇宙黑洞。那种由速度而产生的离心力使他的心脏就像被甩出去了一样,顿时他便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整个身体好像被来自宇宙四面八方的压力给挤扁了,然后又被成百上千的宇宙巨人胡乱地踩踏在脚下,巨人踩踏够了,又纷纷伸出巨大的魔爪来撕扯他。他恐惧到了极点,开始瞪起牛眼大吼起来,可是他那一点可怜的吼声,早被宇宙惊雷一样垮塌的声音淹没了。于是,他被推入了阎王殿,阎王对他怒目而视,吓得他不敢抬眼。余光所见阎王殿的各类刑具还是把他吓得昏了过去。他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被殿中五神用五齿叉子挑起来抛向滚烫的油锅,于是他又一次昏厥过去。被冷水泼面醒来以后,马上又被五双大手摁到呼呼转动的石磨眼中,他的灵魂一次次被碾碎,凄惨之状几乎和《老残游记》中老残在阎王殿中见到的一模一样。这种对灵魂的摧残使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于是他斗胆地问阎王:“为什么要我遭受这样的摧残?”阎王似乎很不讲理:“你还是问问你自己吧,你生前都做了些什么?”于是阎王又指挥五神对李某开始折磨……“感谢脑外科大夫,把我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濒死的体验太让人毛骨悚然了,我再也不想死了,死亡太令人恐惧了。”李某惊魂未定,一边擦汗一边摇头……据史密斯调查统计,根据职业和人格的不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贪官和奸商,具有杀人、抢劫、强奸、诬陷等前科的人,其濒死体验都和李某大致相同。

  案例二,赵某,黑龙江省鹤岗市人,系煤矿工人,曾做过农民、小商贩。到目前为止因病返贫,房无一间,地无一垄。1998年5月4日,在某私营煤矿井下冒顶事故中,赵某被砸,当即昏死过去。在漆黑的井下,一声天崩地裂的响声过后,赵某的眼前立即出现了霞光万道、绚丽多彩的景象,他似乎卸掉了所有的生活重负,灵魂飘飘欲仙,升天而去,他回望一眼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躯体,没有半点痛苦和悲伤。那裹在躯体上的又黑又脏又破的劳动布工装,还有套在脚上那双灌满煤屑的,底部已经裂开的胶靴以及已被砸得变了形的头盔,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他像乘上了五彩祥云,在缥渺的宇宙空间自由自在地漫游着。这里的时间停止了,他的妻子穿着彩绸飘逸的霓裳羽衣,拉着刚满周岁活泼可爱的儿子来了。他那早已离世的父母,还有刚刚死去的外公,也像仙人一样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祥和和幸福。这时他生前耕种的稻谷汇成了金色的海洋把他推向了波峰,他的面前出现了享用不尽的美味佳肴。他生前没有能力回报父母的恩情,现在终于可以为老人尽孝了。美丽的宇宙不时地把他做矿工时采出的原煤变换成彩绸和温暖的阳光,于是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安徒生童话般的世界,一个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贫穷的天堂展现在他的眼前。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宴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和善、友好、快乐的表情,人们的躯体都变得高大缥渺起来,天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这时候,他的初恋伙伴带着仙气也来了,美妙的爱情充满了他的胸间,他同宇宙合二为一,同光融为一体……遗憾的是,他在经历了美妙的濒死体验后,很快又回到他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肉体上。矿山救护队和高明的医生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可惜的是,他的语言功能虽然恢复了,但他的身体却永远地瘫痪了。为了维持生命,他的家已经被他拖垮了,生活中,他再也找不到一点乐趣,只有在他接受史密斯的调查时,才从濒死体验中感受到一点稍纵即逝的幸福。

  据史密斯调查统计,99%的工人、农民、军人、教师、公务员、科技工作者等善良之人,濒死体验都与赵某大致相同。应该说史密斯的濒死体验调查已具有相当的权威性,可他为什么不把濒死体验调查公布于众呢?公布了肯定能对活着的人起到警示作用,叫那些贪官污吏和狂徒恶人改邪归正,以求死时获得幸福。大多数人都有这个想法。史密斯知道后说:“现在公布还不行,条件还不成熟,等若干年后国家发达了再说吧。不然的话,那些贪官污吏狂徒恶人因怯死而不死,老百姓岂不是更遭殃了吗?而那些种粮造屋的人反过来因贪图死后幸福而都走了,天岂不是塌了吗?这个社会由谁来支撑呢?”

  人为食亡

  人们都管我叫处长,好像我多大官似的,其实我算个啥,充其量也就管五六个人。但有一些人可不这样看,认为我权力老大了,手里掌管着几千万资金呢,说给谁就给谁。其实要钱的人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只不过是个过路财神,真正说了算的是局长。局长不批,谁敢动一分钱?恭维我说了算,只不过是向我表露他们同样重视我,不小瞧我。因此他们就总请我吃饭。可我却从来没看见他们请过局长,谁心里不明白,他们早把钱给局长甩过去了,怕在我这儿犯堵,就不得不意思一下。所谓协调沟通嘛,不过如此。

  其实他们这样做,我心里更高兴,俗话说,人为财死。谁像局长似的,总拿人家钱,早晚还不得整出事来,从局长到市长乃至省长部长,因贪钱受贿而被抓坐牢的还少吗?甚至被枪毙的也不鲜见。要人家钱,我才不那么傻呢,再说了,要人家钱,图的啥?还不是为了吃得更好,那何不让行贿者请客呢?钱不沾咱的手,受益的却是咱,能翻船吗?还没听说哪个当官的因为吃了人家的燕窝鲍鱼而被抓被判的,尽管领导们天天都在强调艰苦奋斗,可那些燕窝鱼翅茅台人头马都哪去了,绝大多数还不是都进了我们当官的肚子里。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双增双节,不怕来且(客)嘛。吃吃喝喝人之常情嘛!

  有些人哪,就是没想明白,钱算什么?还不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吃喝最实惠,谁吃谁得。就像我,身高虽然一米六九,可体重却得调过来说,一百九十六斤。如果不是整天吃大馆子,能发福成我这样吗?说到这儿,也许有人要瞧不起我了,哪见过这样自私的处长,一个人吃饱了,扔下老婆孩子不管。我可没那么自私,每次吃饱喝足,我都没忘了给老婆孩子带回一份。说真话,这样做让我很不好意思,可这毕竟不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是请我的人想得周到,我能拒绝吗?因此,我这个当处长的,老婆孩子肚子也不亏,生猛海鲜,猴头燕窝,茅台酒鬼五粮液,什么没吃过、喝过?就连三星、五星级的大酒店他们进出也像走平道似的。这些年,要钱请客的人都很乖,做起这些事来也都非常人性化了,他们也多是以家庭的面目出现,二三六口人,显得十分亲切。找个洋节,两个家庭,或是多个家庭坐在一起共进晚餐,连孩子们之间都交上朋友了,孩子们说有信心把这种传统友谊一代代传下去……对了,有好奇的朋友可能要打听,你吃大馆子,人家请客最多花过多少钱?不瞒你说,钱还真不多,最多的一次是在香格里拉,才花一万六,吉利数。

  也许有人要问,你能天天有人请?那我可不敢说,不过天天吃喝倒是真的。因为没人请我的时候,我可以请别人呀。礼尚往来你懂不懂?干啥总让人家请你,你就不请人家,一个七品芝麻官,架子就那么大,时间长了,当人家没有事求你的时候,还会理你吗?不要眼光那么短浅,反正局里也能报销这笔费用,省着它也没用,没准你花不出去,到年底财政还要收上去呢。不花白不花,花冒了,明年还有了多要的理由。别怕处理不了,今年处理不了,还有明年,明年处理不了还有后年。再说,反正有些是签单,又不是欠谁个人的,放心大胆地吃吧。谁吃谁得。不吃不喝,上哪交那么多朋友去?什么孩子的老师,自己的同学,还有老婆单位的领导,该请就得请,不请拿啥去沟通感情?请吧,反正这都是“工作需要”。

  要说我这个人,就是有口福,一天不下饭店吃喝都受不了。有些人总说喝不动了,才三十多岁就说这话,真没出息,我都四十五了,哪顿能少了半斤酒?男人不喝酒,白来世上走。如果实在找不到喝酒的借口,你还不会加班写材料吗?有些材料,有些计划,领导要得就是紧,不能耽误。加个班,贪个晚,酒也喝了,材料也出来了,一举两得。

  本来像我这样久经沙场的人是不会倒下的,可怨就怨我们局长,那天如果不是我替他连喝八杯,能把我喝到医院去吗?等把我抢救过来后,我才听说,我们的局长也完了,不是喝酒喝完的,是让人家拿钱给他击倒的,在他家里搜出一千多万哪,据说得枪毙。我躺在病床上暗自庆幸,像我这样就对了,把所得都装在肚子里,谁也搜不去,什么毛病都不犯。可谁知,我还是高兴得太早了。检察院倒没给我定什么罪,可医院却定我为“三高干部”,即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开始我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大夫把一个健康学教授的小册子给我看时,我才着了慌,天呀,整不好,我不成废人了吗?从此,我的情绪一落千丈。果然,我躺在病床上就再也没有起来。大夫在背后议论说,他这个人要是死了就是吃死的,喝死的。我的妈呀,都说人为财死,可从来没听说人为吃死。人能吃死喝死?我听了之后开始害怕,我想起了我的爷爷,我的爷爷可真是吃死的,困长春那年,他老人家六七天粒米未进,解放军进城发了食物,他一口气吃了十二个馒头,结果,当天就被撑死了。临死时,爷爷断断续续地嘱咐爹:上顿不吃下顿饭,今天不吃明天饭,老子不吃儿孙饭,超量多吃要折寿的。这话好吓人啊,我爷爷超量多吃了,结果不仅使自己折寿了,还使我爹折寿,我爹就是在1962年饿死的。我算不算超量多吃呢?如果算,我折了自己的寿倒也算咎由自取,会不会再折儿孙的寿呢?想到这,我的脑袋膨胀成了“地球”,一下子昏了过去。

  领导鼻子底下的鼻屎

  领导擤鼻涕的时候,鼻子底下粘上一块鼻屎。虽然那块鼻屎不算小,就粘在领导的鼻子底下,可他却偏偏没能发现。一般说来,领导鼻子底下的鼻屎领导自己是很难看见的,因为领导的鼻子头太大了,视线被挡住,没法看。何况领导的工作又是那么忙,忙得几乎脚打后脑勺,哪还顾得上什么鼻屎不鼻屎?再加上领导又没有照镜子的习惯,怎么能看得见自己鼻子底下的鼻屎呢?

  领导看不见自己鼻子底下的鼻屎没什么奇怪,但是别人若看不见就有些让人不可思议了。其实,这一天,凡是看见领导的人,都看见他鼻子底下的那块鼻屎了。第一个看见的是宾馆里的服务员。领导从房间里出来,急匆匆和她擦肩而过,尽管是一瞬间,眼尖的服务员一眼就发现了。她想告诉领导,可领导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太遗憾了,领导啊,你为什么不在我们服务员面前多停留一会儿呢?服务员真想回头去追领导:“领导呀,你的鼻子底下有鼻屎。”这样说好像是埋汰领导,成何体统?领导一旦要是误解了,还不是费力不讨好。但是,领导自己不知道,看见了的人又不告诉他,这不是故意让领导出丑吗?想到这儿,服务员回头就追,可她追了两步又停下了。“我就不信,领导身边有那么多人,难道就不会有人发现吗?这事还要由一个和领导没有任何关系的小服务员来管吗?”

  事情正如服务员所料,领导身边的人还没等遇见领导呢,宾馆大厅里几个打扫卫生的勤杂工就发现了领导鼻子底下的那块鼻屎。平时他们很难真正和领导谋面,虽然天天都能见到他,但那是在电视里。这次见到真人了,却发现领导也和咱老百姓一样,“一忙乎,竟然也忘了把自己的鼻子擦干净了。”有一个勤杂工这样说。另一个勤杂工可不同意了:“那也许不是鼻屎,是一个痦子,现如今领导鼻子底下长痦子的不在少数。”“不能吧,我昨天还看电视了呢,没发现领导鼻子底下有痦子呀。”为领导鼻子底下的那块鼻屎,几个勤杂工争论起来,最后他们把领导鼻子底下粘的那块鼻屎给“清除”了,他们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也许是我们看花眼了,领导的鼻子底下不可能有鼻屎。”

  勤杂工的眼睛看花了,领导身边小秘书的眼可没看花,当他提心吊胆地把改了十八遍的文字材料双手捧给领导时,一眼就发现了领导鼻子底下粘的那块鼻屎。当他要告诉领导时,却发现看材料的领导脸色还是那么阴沉,为了这个材料,领导没少撸他,说他不能领会意图,调子低沉。这个时候开口好不好?小秘书合计着,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想,如果领导脸上能露出笑容,就趁机告诉他。可是,领导的脸上始终阴沉着,看完材料什么也没说抬腿就走了。小秘书愣了一会儿,想跟过去告诉他,可是一想到领导的威严,他的念头就打消了,总算没有再为材料的事挨撸,这个时候再多嘴,那不是没事找抽吗?

  人的眼睛都不是喘气的,领导走向主席台前,秘书长也发现了他鼻子底下的那块鼻屎。秘书长还简单地和领导交流了一下会后的晚宴安排,可他却没有提醒领导擦掉鼻子底下的鼻屎。他是有教训的,就是在前不久,也是在宾馆开会,秘书长发现领导鼻子底下粘着鼻屎就提醒他:“您鼻子底下有块鼻屎。”领导拿手一胡噜,再抬手看看,手上什么也没有。“哪有啊?你们大伙看看,我鼻子底下有鼻屎吗?”大伙马上都把脖子伸过去:“哪有啊?”领导马上把脸撂下了:“瞎扯淡,简直是骂人。”秘书长闹了个大红脸。其实那块鼻屎确实存在,只不过叫领导给胡噜掉了。多么沉痛的教训啊,难道吃一百个豆子还不知道腥味吗?秘书长自然不会再讨没趣,就让领导带着鼻子底下那块鼻屎,向广大人民观众展览去吧。

  其实发现领导鼻子底下那块鼻屎的不仅是前面的这几个人,和领导同坐在主席台上的几个副职也都看见了,他们不仅有秘书长的教训,心中还有各自的小九九——鼻屎是在领导鼻子底下,与我何干?丢人丢他自己的,说不定由于这块鼻屎他把官丢了,我还能坐上他那把交椅呢。

  晚宴上也是如此,不仅领导的同僚和下属都发现了他鼻子底下的那块鼻屎,就连眼睛近视的领导的上级也发现了他鼻子底下的那块鼻屎。领导的上级想,在这种场合,对这种事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民不举官能究吗?这顿饭吃的,好恶心。草草地扒拉几口菜,领导的上级就托词有事提前溜了。剩下领导的那些同僚和下属早都司空见惯了,有这么丰盛的晚宴,谁还管那么多,因此这顿饭照样吃得很香,至于领导鼻子底下的那块鼻屎,他们都装作没看见。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宾馆里的那几个勤杂工却十分认真,他们从晚上的电视新闻中又看到了领导鼻子底下的那块鼻屎。于是几个人又开始争论不休,有说是痦子的,也有说是鼻屎的,莫衷一是。最后他们决定在宾馆中留意领导的再次出现,到时候仔细地看一看再决胜负。可是,这一等就是半年,领导再也没在宾馆出现过,也没在电视上露面。有一天他们突然听说:领导被双规了。于是几个勤杂工就猜测:因为啥呢?该不是因为他没擦干净自己鼻子底下的那块鼻屎吧?

  财产来源不明

  男人有钱就变坏。也许是怕自己的老公变坏,杜鹃没把钱的事告诉当局长的老公。

  当然了,莫局长在家里不管钱,家里究竟有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反正家里衣食无忧,大小当个头儿,强比站岗楼。莫局长时时有一种满足感,生活中他总是向后看,有一句口头禅总是挂在他的嘴边,“这比下岗职工不是强多了吗?”

  但莫局长的老婆杜鹃就不同了,她对生活有一种永不满足追求的精神。她常常开导老公:“人要都像你这样,社会还能进步吗?”开导归开导,她却从不逼迫老公去做什么。不过她宁肯天天吃大咸菜,也要让穿戴过得去。人是衣服马是鞍嘛!站在人前总不能比人家矮三分。特别是对莫局长,杜鹃总是把他收拾得很体面。她常常对老公说:“你是从黑土地中走出来的,坐在主席台上不要让人小瞧了你,当局长的没有几套像样的衣服怎么行呢?”其实莫局长对这些并不在意,但是老婆买来了衣服,他也不拒绝,因为莫局长是个特别随和的人。

  对于当官的来说,不太在意的事,往往真的就会出大事。事情是从杜鹃新近给莫局长置办的一套行头上引发的。莫局长穿戴上了老婆新买的t恤衫、皮腰带、亮皮鞋去上班后,立即引来了同事羡慕的眼光。不过,同级的李副局长并未作声,秘书科的快嘴刘却憋不住了:“莫局长,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马上要升‘一把手’了,当然得穿名牌了。”莫局长并不知道自己的穿戴系何名牌,快嘴刘自然要指点迷津了:“这t恤衫是皮尔卡丹的,皮腰带是鳄鱼牌的,鞋嘛,名字叫老人头。就这三件,没有四五千块是下不来的。”莫局长听了脑袋“嗡”了一下,这个杜鹃,哪弄了这么多钱?回到家里,莫局长一改往日温和的面容,像审问犯人一样,对老婆发起威来。杜鹃听了莫局长的发问,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这些都是真的呀?告诉你吧,都是冒牌货,总共才花销三百多元。”莫局长也“噗”地笑出声来:“我说嘛,咱家哪来那么多钱?”莫局长把老婆的话当成笑话讲给同事,引得同事们也笑破了肚皮。特别是李副局长笑得脸都变形了。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有一天莫局长路过李副局长的办公室,听到李副局长正在和快嘴刘嘀咕:“唬谁呀,当了这么多年的局长,连真假名牌都不认识。这些日子谁没看见,连他老婆也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莫局长不听则已,听了浑身激灵一下,老婆真的是糊弄他吗?她哪来那么多的钱?回到家里,莫局长不免又要对老婆发问。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不露声色偷偷地观察了老婆好几天,他发现杜鹃真的变了,不仅穿戴时髦,吃的档次也上去了。更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每天都到全市档次最高的美容院去做美容,还常去洗浴中心按摩……

  女人变坏就有钱。杜鹃真的变坏了吗?莫局长不相信杜鹃会背叛爱情,尽管她比他小八岁。莫局长要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和杜鹃谈一次。可是纪检机关没给他这个时间,莫局长因快嘴刘的举报,被市纪检委双规了。经过质量监督局检测,莫局长那一身行头是货真价实的。办案人员要他说明白,他怎么能说明白呢?要想真的说明白,只有找他的老婆了。可是当办案人员找到他家里时,他的老婆却远走高飞了,桌子上还给莫局长留了一个条子:“老莫,我到欧洲三月游,你好自为之。”办案人员感到案情重大,杜鹃有潜逃嫌疑,因此立即对其住宅进行了搜查。搜查的结果石破惊天:莫局长家中以其老婆之名的存款多达400万元。

  莫局长单位的同事听到消息惊讶不已。快嘴刘更是乐颠了:“人呀,没处看去,就说莫局长吧,装得多像啊!刚刚升任一把手的李局长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谆谆告诫自己的同僚,千万要警钟长鸣,遏制住欲望,管住自己的老婆,有多少贪官都毁在了老婆手里,祸从女人起呀……”

  经过两个月的审查,莫局长无法说明家里400万元的财产来源。纪检部门将案件移交给了司法机关,公诉人以财产来源不明罪对老莫提起诉讼。就在公开审判行将结束的时候,杜鹃好似莫局长的援兵,从天而降。“谁说我们财产来源不明,那400万是我中了体彩特等奖。”杜鹃快步向前,把证据交给了法官。人们又一次惊呆了。

  忌讳

  城郊乡出事了,乡长被双规了。于是夏户征被派到城郊乡当了乡长。

  夏户征走马上任,车还没等开到乡政府的门口,他就一拍大腿叫司机停车。从车里钻出来,夏乡长直起脖子对着乡政府的大门口好一顿端详。这样的乡还能不出事!当然,这话夏乡长是在心里说的,司机和其他人没法听到。他左看右看,横看竖看,越看越觉心里发慌。于是他赶紧召集乡政府一班人,讨论乡政府迁址的事。从心里说,哪一个乡干部都不愿迁址,在县城上班多好啊,和城里职工一样,不但上下班方便,还能照顾老婆孩子……“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们想一想,我们是乡政府,不是县政府,乡政府不设在乡村,怎么能为农民服务呢?”夏乡长的迁址理由再充分不过了,作为乡政府,有什么能比为农民服务重要呢?何况,人家夏乡长又是那么苦口婆心。于是迁址的事就顺理成章地被乡政府一班人通过了。

  可是,没想到报告一呈报上去,就被县政府“枪毙”了。迁址的理由虽然充分,可钱谁出啊?县财政这么紧张,哪有钱给乡政府迁址呀?夏乡长似吃了当头一棒,脑袋嗡嗡直响。可不管怎么说,乡衙门这个样子是没法使他心安的,于是夏乡长只好在原乡政府的基础上对其进行改造。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改造,也就是在乡政府门口两边,一边放了一个石狮子。当然那两个石狮子是很威猛的,张着大嘴像要吃人的样子。再就是在政府院里办公楼前修了一个花坛,乡政府的干部轮流浇花除草,把花坛打扮得像个天神抛下的绣球似的。这是此后夏乡长乘飞机出差考察时向大家形容的。

  办完这件事,夏乡长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又在办公室里发现了新问题:原乡长的老板台是面门依窗斜放的,而且老板台上方正有水泥横梁当桌而过,横山压顶。原乡长啊原乡长,你能不出事吗?夏乡长又急忙令人把老板台依东墙正放,躲过水泥横梁……

  夏乡长初到城郊乡,经过一系列努力,很多忌讳都从心理上一一排除了。不到半年时间,工作就有了新的起色,通过与县里、市里、省里有关部门协调,城郊乡争取来很多资金,这些资金使城郊乡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也换来了上下许多人对夏户征的好评,可这位夏乡长却总是笑呵呵地说:这都是省市县的正确领导和全乡人民的共同努力的结果。不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却总是站在石狮子身边,一遍遍地抚摩着石狮子的头,眼里流露出对石狮子的无限崇敬。同时对办公楼前的花坛,还有他的老板台等东西,夏乡长也常常流露出一种由衷的虔诚。乡政府的人似乎也从这上头觉察到了夏乡长的一点什么,可是谁都弄不清楚夏乡长的心理。要不是夏乡长的一次醉酒,恐怕人们就要被永远蒙在鼓里了。

  那一天,夏乡长在答谢省城一位处长的宴会上喝得酩酊大醉,一向善于表达的他口若悬河:他说他家祖上出过三个风水先生,他也研究过多种版本的玄学和风水学。他说他还没进城郊乡的大门,就发现了该乡的险象,那条城郊大街似一把利剑直刺乡政府办公大楼。楼门口两栋居民楼似一青龙一白虎扼住办公楼的咽喉,其乡长办公之地后剑穿胸,正难压斜,原乡长不出事往哪儿跑。而我到任之后,在门口立下双狮抵挡青龙白虎,修花坛拒城郊街一剑之穿,摆正桌、躲房梁以正压斜,于是乎化险为夷逢凶化吉……

  谜底揭开了,夏乡长反倒更神秘了。他带着人去海南考察,结果飞机刚一在海口降落,还没出机场,他就折向了山东。下属问他为什么,他说天涯海角不能去,因为他的政治生涯仅仅算是刚刚起步。可是到了山东,下属想到黄河入海口去看看,也被他一口回绝。也不知他从哪听说的,某位领导到东营考察回来就下台了。他还告诫下属,修楼要修完,可修路却不能修到头,什么玩意儿都不能到头,到头犯忌讳……

  可是,夏乡长万万没有想到,他虽然时时事事都避开了忌讳,可当他带着人游完了大半个中国回来后不久,他的政治生涯却真正走到了尽头。在办公室里,他被纪检委双规了。纪检委的人带他他不走,他说这屋里边有问题。当然有问题了,纪检委的人说:你花那么多钱游山玩水早都违纪了,你贪污受贿十几万也早都犯法了。夏户征苦着脸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反驳着纪检委的人:不对,我在国内刚转了这半圈就出事了,有的官员世界都游遍了还没咋的;我贪污受贿了十几万就出事了,有的贪污受贿上百万仍然好人一样,这里边肯定有问题。夏户征一边嘀咕一边在办公室四下里看,突然,他发现他坐椅底下的三颗固定螺丝不见了,掀开一看,一枚硬币垫在坐椅底下。他立刻浑身冒汗:这是哪个小人干的,拔掉了我的狮子、花坛、老板台三个固身定位之宝,代之以银弹把我拱翻在地,其不良用意何其毒也!这不正是问题的所在吗?纪检委的人被夏户征的话弄糊涂了:这人是不是有病?

  报灾

  在连续三年遭灾之后,老天总算发了慈悲,让十年九灾的王麻窝铺村风调雨顺了。

  一场喜雨过后,村主任朱大发子在全村的田地转了一大圈。回来之后,他找到刚从农校毕业的村会计李小禾,让他向上打灾情报告。李小禾不禁一愣:村主任是不是昏了头了?庄稼好好的,打什么灾情报告?“村主任,水淹的那块苞米地是柳毛子村的,你弄错了吧。”朱大发子有点不耐烦了:“让你打,你就打,管它是哪个村的。”“村主任……”李小禾还想往下说,朱大发子拦住了他:“你没当村主任,你不懂,这就叫讲政治。”村主任俨然成了发号施令的大将军。

  灾情报告打上去之后,没几天,村里又像往年一样热闹起来。县里那些当官的,大车小辆都来查看灾情,还带来了县电视台的记者。不过这些人今年并没进村慰问,而是在水淹的那块苞米地边看了一阵就走了。

  当天晚上,县电视台报道了大洼乡像往年一样,又发生了严重的洪涝灾害,受灾最严重的仍然是王麻窝铺村。村里的老百姓看了,都说瞎扯淡。

  别管扯不扯淡,电视一报,好事来到。没过几天,大批的救灾衣物和钱款就发下来了。村民虽然没受灾,可白给的东西和钱款还能不要吗?这时朱大发子拍拍李小禾的肩膀:“这下你明白了吧,这就叫讲政治,好好学,将来接我的班。”

  李小禾心里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今年是百年不遇的大丰收,到报产量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报,今年咱村年产量300万吨。”李小禾又愣住了:“村主任,这能自圆其说吗?受灾了,哪来这么高的产量?”“叫你报,你就报,你等着瞧吧。”这一次朱大发子的自信心简直不容置疑。

  没出半个月,电视上果然又传来了喜讯。不过,这次不是报道大洼乡,而是报道全县抗灾夺丰收。当然了,报道的媒体也不是县电视台,而是市电视台了。在电视上露脸的不是村主任,也不是乡长,而是夏季来查看灾情的县长。朱大发子拍着李小禾的肩膀:“怎么样,明白了吧,没有咱村、咱乡的抗灾夺丰收,就没有全县的抗灾夺丰收。”李小禾一头雾水,他一点也没明白,反倒更糊涂了。他愣在了电视机前,成了一个木头人。

  蒙汗药

  “关于蒙汗药的问题,我顺便讲一嘴……”张局长清了清嗓子,干咳两声,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张局长之所以讲这个问题,是因为最近几日蒙汗药的传闻把县城闹得沸沸扬扬,采购员在火车上喝了陌生人的易拉罐饮料,醒来后发现密码箱里的现金被盗走;老大娘吸了陌生人一支烟,迷迷糊糊的就把金耳环摘下来送给了人家;小学生吃了陌生人给的一块冰糕,就鬼使神差地把人领到家里,让人轻而易举地盗走了家里的电视机……张局长对此种现象有着独特的见解:“所有被蒙倒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第一是对陌生人放松警惕;第二是被利益诱惑;第三是贪便宜的心理;第四……这些人也不想一想,人家为什么要给你一点小便宜?不想贪人家便宜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被人蒙倒。”张局长的话一语中的,讲得台下的人心服口服。会场上不时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张局长得意地走出会场。

  回到家里,张局长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老婆又告诉了一件令他更加激动的事情:他的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在等了他一个小时后,着急赶路匆匆忙忙地走了,临走留给孩子三万元压岁钱。张局长心里一颤:“给这么多压岁钱?他没说找我有什么事?”老婆哈哈一笑:“人家说了,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你这个老同学,路过这儿顺便看一看你。这些年他发大财了。”张局长很受感动,情不自禁地向老婆讲起了和老同学的过去……

  事情过去了十几天,老同学没有消息,张局长总觉得有事,就给老同学拨了个电话。当张局长得知老同学正在外省干交通工程时,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哎呀,老同学,怎么不到我这来干哪?正好我这儿有个三百万的工程。”老同学第二天就来了,张局长与他签完了合同,心里总算踏实了。

  开工前,老同学又给张局长送来三万元,张局长说什么也不收,老同学说这与工程没关系,是个人的情义:“难道老同学的个人情义还会使你犯错误吗?”没有办法,钱是收了,可张局长的内心,又像欠上了老同学的良心债。

  工程如期完工了,张局长亲自为通车剪彩。酒宴上张局长高兴,多贪了几杯,没等下桌他就感到头疼,老同学亲自驾车把他送回家。张局长正要躺下休息,可一下子被电视画面上传来的图像惊得睡意全无了:刚刚通车的路基突然塌陷,造成车毁人亡。张局长俩眼一闭,想起了有关蒙汗药的传闻,不大一会儿就昏了过去。老婆怀疑他喝了人家的蒙汗药,赶紧送他去医院。可到了医院抢救了半个月也没苏醒,最后成了植物人。张局长万万没有想到,这蒙汗药的劲儿会这么大,蒙过去就再也没有醒来。

  钓龟

  化轻公司的李经理喜欢垂钓,而且专门钓龟。三年钓鱼,十年钓龟,可见李经理的钓资之深。在什么情况下垂钓,李经理也显得与众不同。一般人是在悠闲的时候,心境好了情绪顺了才到河边去消遣。这属于以情操陶冶垂钓,过于平俗,上不了档次。而李经理则是专门在紧张的时候,心里堵得慌了烦恼甩不掉了才去河边消愁解闷。这是以垂钓陶冶情操,是上了层次的高深大雅。李经理的这一手,一般人做不来。他往往都是带着憋闷去,喜笑颜开回。尽管他回来的时候常常两手空空。有时候人家问他,你钓回啥来了?他就把脸笑成了核桃:我钓回了心情。

  按说像李经理这样的老垂钓,钓风早都稳定了,已经形成了垂钓规律就不容易改变。可这一次不知犯了哪股邪,李经理一反常态,带着憋闷去,挟着怒气回。一进院门,他把钓竿“嘎巴”一下撅折,抛在一边,进了屋一头栽在床上,唉声叹气,跟谁都不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李经理他憋气。他领导的公司,债务缠身,百困交加。可就在他的公司走进了死胡同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前不久公司索回了一笔105万的老陈欠。可是这只让他高兴了半截。由于公司也已被多家债主起诉,此笔款项不敢贸然放入银行帐户。为保住这笔救命钱,李经理把这105万用存折存到了账外。没想到一个多年领不到工资的内线儿,为了获得检举奖励到检察机关举报,于是刚刚到手还没等焐热的105万就被检察机关当作小金库罚没,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李经理不仅挨了处分,还被上级领导骂了个狗血喷头:怎么搞的,你个糊涂虫,当了这么多年的企业法人,难道不知资金不入账违纪?李经理有口难辩。其实,谁心里都明白,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因此李经理憋气窝火,下班回家,连饭都没吃,就到河边去发泄情绪。他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河心,怎么也消不了心中这股火。也许是老天有意捉弄他,一只老乌龟偏偏和他一起卧在河岸上,也目不转睛地望着河心,而他竟浑然不知。一个牧童嘲笑他呆痴:龟在岸上,他却偏偏向河里去钓。气得他飞起一脚把老龟踢到河里。可是不大一会儿,老龟又爬上岸来。真是他妈倒反天纲了,李经理回到家里怒气未消,撅折了钓竿。

  人不该死总有救,就在李经理一筹莫展的时候,上级主管部门给他的公司拨来了一笔50万的救济款。李经理马上破涕为笑,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像小孩子一样一蹦老高。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存在账外,让内部的“奸细”得逞。吃一堑长一智,他让财务人员把钱名正言顺地存到了账户上。一切办妥之后,他也随俗了,哼着小曲到河边去消遣,他也来一回让情操陶冶垂钓。这一次他坐到河边,背对河面,他要从河岸上钓出乌龟。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快来看呀,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在岸上钓乌龟……不管周围的人怎么嚷嚷,李经理却心静如水,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在岸上也能钓出乌龟来。

  就在李经理在岸上专心致志钓龟的时候,公司的会计呼哧带喘地跑来了:经理,大事不好了,我们存在账户上的50万元被法院强制执行,划走了。李经理一听,脑袋“嗡”的一下大了。他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公司,上级领导见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搞的,你个糊涂虫,当了这么多年的企业法人,欠人家多少债不知道吗?有了钱还敢往账户上存,就不会想点其他办法吗?李经理有口难辩,满脸憋得通红。这时候上级领导气得“啪啪”拍起了桌子:你倒是说呀,不说我就撤了你……

  李经理像一个充饱了气还再充的气球,“砰”的一声爆炸了:这个屁鸟经理不当了,当经理做不了钱的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老子宁可回家钓王八。说完,李经理一阵风似的回家了。他要专门去实践他的以垂钓陶冶情操的钓龟爱好,可是当他扬起钓竿的时候,却不知该把钓弦甩到哪里。这钓龟是该在岸上呢,还是该到河里?

  自从他专事钓龟以来,这个问题反倒整不明白了,因此,直到现在他还在河边徘徊。

  黑信

  黄处长在自家的卧室里写完了一封没有署名的特殊信件之后,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他让妻子把写好的信件放进了抽屉,跟着妻子急忙上了医院。

  检查的初步结果出来了,黄处长的妻子当时就哭成了泪人。当然,这种病要瞒着病人,可对黄处长这样又精又灵的人,谁又能瞒得住呢?他早就从妻子的眼神和大夫的口气中猜透了病情的全部。

  当然,对于前程无量的中年官员来说,得了这种病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黄处长最近又捕捉到了更上一层楼——登上副局长宝座——的机遇。他正踌躇满志,为打败他唯一的竞争对手谭处长而煞费心机。他已经为谭处长写完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当然,谭处长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组织部门如接到了诸如有嫖娼、受贿、贪污嫌疑的举报信件,是说什么也不会提拔他的。对这类事情要先搞调查……

  妻子看出了黄处长的心思,趴在他耳朵上小声问:“我把你写的那封信邮出去?”

  黄处长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没必要了。”他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像说情话一样对妻子说:“我笑我的过去,也笑世人的现在,奔奔波波,争争斗斗,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呢?看开些吧,什么东西都没生命重要。”说着,他又用爱怜的语气嘱咐妻子:“今后你也不要再省吃俭用了。有钱就花,想吃想穿随心所欲吧……”

  黄处长正滔滔不绝地向妻子倾诉着他此时此刻的独特感受。这时,大夫面带微笑地打断了他们夫妻的谈话:“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黄处长的病理切片结果出来了,他胃部的肿物是良性的。”

  黄处长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大夫走后,他忽然想起了那封信,急切地对妻子说:“你赶紧把那封信邮到组织部。”妻子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还瞅什么,再不邮出去就晚了!”

  谁当所长

  兽医兽药研究所所长因病住院了。一个七十多人的单位群龙无首。从医院传来消息:所长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这也就意味着所长的政治生涯走到了尽头,其职务要有新人来接替。从上级主管单位传出口风:人选要从内部产生。明摆着的,两位副所长郑化和付映将有一人成为所长。究竟花落谁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何况郑和付都已在副所长的岗位上干了那么多年,早就盼着能有这一天呢。或许是在老所长病重期间更换所长显得不近人情,或许是上级主管部门有意考验郑付二人,反正所长的人选没有马上确定。于是郑付二人开始了一场不同寻常的表现。

  郑化是二把手。他不仅严格要求自己,而且严格要求职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一把手虽然不在,但任何工作都不能耽误。所以他就工作得比以前更加卖力,俨然成了一把手。相对而言,付映就显得老成持重,对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不轻易表态,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在群众面前公然宣称,他根本就不想当一把手。越是这样群众也就跟他越近,午休时,付映和大家打打扑克,下班和大家打打麻将,有时也花钱请大家喝点小酒,嘻嘻哈哈地和群众打成了一片。在工作上,付映也显得极为大度,特别是职工来报销费用,他连看都不看,大笔一挥就签同意。用他的话说,这叫相信群众。相比之下,郑化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一张票子翻过来掉过去地看,有时多粘上两元钱的车票他也要给扯下去。江北的胡子不开面,弄得人家心里不痛快。特别是在原则问题上,郑化更是毫不含糊,单位的小车司机私出公车,弄得车毁人伤,他坚持给司机处分,并由个人包赔单位损失。这样的决定不要说司机本人接受不了,就连付映都说他太缺少人情味,人家跟咱鞍前马后,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呢,以后谁还跟你干?的确,这一段时间郑化有意无意地伤了一些人的心,但都是为了工作,没有搀杂一点个人的好恶,所以上级领导还比较满意。这时候老所长也终于油尽灯灭,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人世。

  所长之职落谁头上,马上就可见分晓。上级主管部门先有人透出口风,所长非郑化莫属。可当人事部门民意测验以后,结果却大相径庭,同意郑化当所长的人数还不到三分之一,而同意付映的却占了百分之七十。按照组织原则,付映轻而易举地当上所长。郑化有些不服气,但却遭到了上级领导的强烈批评:你干得那么好,群众为什么不同意你,这不明摆着你还是不行吗?郑化哑巴吃黄连有苦吐不出。他问付映:难道我过去的那些做法都错了?付映同情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没错,不但现在没错,将来也不会错。说完,付映马上召集职工大会,当即宣布:今后谁也不准在单位打扑克,也不准到社会上打麻将,更不准搞吃吃喝喝拉拉扯扯。至于弄虚作假多花多报套取现金的事,如让我发现了,对他坚决不客气……

  几句开场白弄得一些职工目瞪口呆,郑化心里也纳闷儿,他为什么早不这样呢?

  顶缸

  风华乡原本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穷而闭塞。一年到头,没有几个县官来。但自从乡里办起了酒厂,这里就热闹起来了。乡干部有事没事的都愿意往酒厂的食堂跑,厂长华老耕不管谁来都得拿酒陪着。来的都是官,不陪咋整?可话又说回来,这些人也不白陪,一个个都是活广告。不到半年酒厂的名声就出去了,“天下第一小烧酒”很快就引起了县乡企局刘局长的注意。

  这一天,县里打来了电话,刘局长上午十点到酒厂调研。这一下可忙坏了厂长华老耕。遵照乡长的指示,酒厂特意买了一只羊、三只小笨鸡外加两只野生大王八。华老耕亲自主灶,谁让他是大厨子出身呢。其实主灶并不难,羊汤、扒鸡、焖王八,这些都是华老耕的拿手绝活,何况还有乡长的七大姑八大姨烂眼边子的六舅妈,七手八脚地都来给他打下手呢。没用多大工夫,一桌好菜就上齐了。

  硬任务完成了,软任务刚开始,作为酒厂厂长,华老耕当然还得陪酒。这是最令华老耕头疼的事,以往陪乡官,乡里乡亲的,都知道他不能喝酒,也就没人拼他。这一次可不同往常,这次是陪县里的大官,不喝能行吗?果然不出华老耕所料,不喝乡长首先就不答应。“你还想不想把‘天下第一小烧酒’打到全县了?刘局长这次来,就看你喝酒的态度了。”华老耕想,为了酒厂的发展,看来得豁出去了。于是,他端起了满满一玻璃杯酒,咕嘟一下就干进去了。他的豪爽马上就赢得了满桌的赞誉。不用第二杯,只这一杯就使华老耕腿软腰绵舌头硬了。刘局长自然要笑话风华乡喝酒无能了。不过乡长可不是华老耕那样的熊包。乡厂左一杯右一杯的,不大一会儿就把刘局长的酒兴调动起来了。

  要说刘局长,在全县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三斤”是他喝遍全县无敌手的雅号,无论是谁,只要把他喝酒的雅兴挑起来,就休想刹车。不过乡长也不是好惹的,一斤二斤漱漱口,喝过三斤照样走。但毕竟刘局长是客人,酒厂还要求助于人家,把人家喝趴下了算咋个事儿呢?于是乡长就好言相劝:“为了局长的健康,这次真的认输了。”局长哪里听得了这个:“莫非你们风华乡不想在全县卖酒了?”这话一下子就打到了乡长的疼处。逼上梁山了,硬着头皮还得喝。乡长端起酒杯又连干三杯,刘局长拍拍他的后背:“这才叫爷们儿呢。东风吹战鼓擂,刘某喝酒怕过谁!”刘局长脖一仰也连干了三杯。乡长佯装酒醉,刚要下桌,又被刘局长一把拽住:“东风吹战鼓敲,刘某喝酒用水筲。”乡长一听也来劲儿了,豁出去了:“撤下杯,一人一瓶对嘴吹。”

  就这样,一场拼酒大战,天昏地暗。谁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桌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特别是华老耕,醉了三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乡派出所。这是怎么回事呢?当所长告诉他的时候,他的脑袋嗡的一下变得老大。“我把刘局长给喝死了?”开始他有点不信。可是不大一会儿,乡长来了,乡长说:“刘局长是让你给喝死了。你干了那一大杯,随后刘局长也干了一大杯。也许是喝猛了,回家后刘局长就死了。”乡长还能说假话吗?这下可完了。华老耕呜呜啕啕地哭起来。乡长劝他:“别哭了,喝死人没有偿命的。先给你个处分,把厂长撸了,然后我想办法用厂子的钱给家属优厚的赔偿,事情也就了断了。这事儿不算砢碜,出发点都是好的嘛,陪人喝酒还不是为了酒厂的发展。过过风头我再给你官复原职……”

  华老耕哭得更厉害了,他为遇上了这样的好乡长而感动。

  果然,一切都过去了,华老耕真的官复了原职。可他总觉得对不住刘局长,毕竟是把人家给喝死了,那叫人命啊。什么都可以再次拥有,只有人死不能复生。一想到这儿,华老耕就感到愧疚,就感到对不住刘局长。因此每年的清明节,华老耕都要到墓地去,跪到刘局长的墓前,一跪就是大半天,衣服的前大襟都被泪水打湿了:“局长啊,我当初怎么用那么大的杯和您喝酒呢?要是用小杯喝,您能死吗?是我害了您啊……”华老耕肠子都悔青了。

  踩与抬

  土地局的一把手做过县官,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贼拉霸道。二把手是个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土地,情况熟悉,业务精通,为人正统,刚直不阿。三把手出道虽晚,却是个左右逢源的老滑头。

  由于一把手的霸气碰到了二把手的刚气,两个人经常顶牛。二把手尤其看不惯一把手的那种目中无人的神态,跟他汇报工作爱搭不理的样子,趾高气扬,像谁的祖宗似的。一把手对二把手的那种刚气有时也觉得很不顺眼,虽然领导就是服务,可当头儿的也不是谁的三孙子。特别是二把手那种程式化的工作方式尤其叫一把手看不惯。一把手经常说他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想当一把手接我班呢,下辈子吧。

  其实两个人矛盾的产生,并不为什么大的原则事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他们的口角还仅限于领导班子之内,后来矛盾逐渐演变到白热化的程度,两个人在群众面前公开对阵。最让人无所适从的是在一次植树活动中,一把手宣布挖方坑,二把手却叫大家挖圆坑。为此两个人竟挥臂亮拳动起武来,如果不是群众及时拉开,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来。两个人到这个程度,自然会影响到工作,作为他们的上级领导也不会像三把手那样坐山观虎斗了。上级领导分别找到他们俩苦口婆心地相劝:你们应该很好地学学古代的廉颇和蔺相如。我们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啊,怎么还赶不上封建士大夫?与古人相比,两个人似乎都有点脸红,因此他们双双表示今后要团结一致。

  可是他们表面是团结了,可背后仍然你踩我,我踹你,在同级干部中相互为对方大造舆论,贬低对方。后来终于旧病复发,为一点小事又干得不可开交。事情起源于看病号,一把手说买奶粉,二把手说买水果,三把手不表态。为此一把手和二把手又对骂起来,他们都表示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这一次非弄个你死我活。他们的上级领导也终于忍无可忍了,把他俩双双调出土地局,降级使用,两个人弄了个两败俱伤。

  鹬蚌相争本可渔翁得利,可三把手并未被扶正。由于过去隔着一二把手,上级对他印象不深,因此就又派来个一把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三把手这次变成了二把手。对新来的一把手,一见面,二把手心里就咯噔一下,从气质上看是走了个孙悟空又来了个猴。经过一段时间的验证,这个家伙比原来那个一把手还霸道,并且还有贪占的行为。而一把手经过一段时间的品味,也发现了二把手的油头滑脑。两个人就在心里产生了隔膜。二把手想将一把手取而代之,一把手也想另求高就。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了一场涌动着暗流的较量。但他们所采取的方式却不是先头那两个人的踩,而是相互抬。有时抬得都叫人肉麻,二把手抬一把手有大将风度,做事果断,好似伟人在世,当个市长都得闲半拉身子。一把手抬二把手有诸葛遗风,小小的土地局如果交给他,能摆弄得明白儿的……两个人不仅在群众中抬,在同级干部中抬,甚至在上级领导中也抬。不仅在口头上抬,在实际中也抬。一把手说送礼,二把手马上张罗钱。二把手说请客,一把手马上来作陪。两个人你好我好配合默契,不到半年时间就获得了上级领导的好评,同级干部也都交成了朋友。到了第二年年初政府换届,一把手荣升副市长,二把手也当了土地局一把手。两个人都如愿以偿。

  值得一提的是,两个人赴任以后都多了一个爱好——练书法。他们每个人都特书了一个大大的“抬”字,压在老板台的玻璃板底下。从此官场上就有许多书法爱好者纷纷向二人求字。二人每每向人传授技艺,乐此不疲。

  两瓶茅台酒

  我家有两瓶茅台酒,是当过团长的爷爷留下的,已珍藏了二十年。爷爷说这两瓶酒要等到爸爸出息了才能喝。爸爸荣升厂长请回了一屋子客,他兴致勃勃地从床底下的木箱中摸出了一瓶茅台,客人立即围过来像发现了稀世珍宝那样欣赏着这瓶老古董。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可要丢丑了。记得刚学会喝酒时,我就对这两瓶宝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我总要偷偷地从床底下拿出来把玩,总想尝尝这“茅台”是啥滋味,后来干脆把盖打开一小口一小口地偷喝,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原样封好。不知过了多久,两瓶酒被我喝了个一干二净。怕漏出马脚,我又用两斤劣质酒充填进去。幸亏那时还没做防伪处理,不然早都露馅儿了。

  做好了菜,爸爸像开工剪彩似地启开了茅台。坐在爸爸身边的副厂长笑眯眯地吸了一口气:“香,我在老厂长家喝过茅台,启瓶后首先闻到的就是这股香味儿。”那些科长车间主任们也随声附和:“对味儿,对味儿,香,香……”爸爸给每人满了一杯。当大家把杯都举起来的时候,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爸爸带领着客人们齐刷刷地一仰脖干了下去,我只好傻等着尴尬局面的出现。可是除了爸爸面部表情不明朗外,客人们都咂嘴露笑,异口同声地说好。胖科长说:“我在老丈人家喝过茅台,是那糊香味儿。”“去年在我爹家喝的茅台和厂长家的一模一样。”客人们满脸堆笑,赞不绝口。难道他们的味觉神经出了问题?反正他们都没喝出来,我在一旁也偷着乐了起来。

  爸爸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当了三年厂长给厂子扭了亏,就主动退了下来。告别岗位,爸爸又在家里摆了一桌。还是当年在我家喝茅台的那些客人,只不过来人比当年随便了许多。爸爸虽然高兴,可心情似乎多少有一点沉重。他从床底下拿出了茅台酒,一一为客人斟满,他们还没有举杯,我就在一旁偷着坏笑起来。心说这些傻冒,你们喝吧,恐怕一百年你们都品不出茅台是个啥滋味。一杯酒下肚,副厂长首先说了话:“这茅台怎么有点不对味儿?”紧接着胖科长也皱起了眉头:“是呀,那股‘敌敌畏’味儿怎么没了?”大个子车间主任更是一针见血:“这茅台是假的。”客人们七嘴八舌,弄得我目瞪口呆。难道这些客人这几年都学会了品酒术?或是他们多年麻木的味觉神经都得到了恢复?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爸爸拿过酒瓶又自斟了一杯,仔细地品了又品,把嘴咂得吧吧直响,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假的,原来是他妈假的,我也才品出来。”

  事到临头

  黄经理坐在台上侃侃而谈,大讲下岗的重要意义。“当然了,干了几十年,谁都对岗位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但话又说回来,有什么办法呢,单位养不了那么多人呀。”黄经理无奈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他干咳了几声,接着又大谈特谈起来:“不过,同志们也不要对自己悲观失望,现在市场的容量大呀,工作有的是,只要你肯干,保证有事做,有饭吃。”紧接着,黄经理话锋一转,向大家讲起了下岗的优惠政策来:“三个月内工资照发,保留劳动关系,养老保险照交……”每当说到这一段时,黄经理都显得非常激动,也非常慷慨。职工们不得不佩服黄经理的诚恳大度。单位三次精简,裁下一百多人,没出一点乱子,为此本公司成为系统内下岗工作的先进典型。这一次黄经理是水不来先叠坝,因为他得到了各大公司裁员的小道消息。“总之,同志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思想扭不过弯来。好了,就讲到这儿吧,我现在就得去上级部门开会。”黄经理马上站起来,夹起皮包急匆匆地走出会场。

  黄经理坐在了台下的前排,不慌不忙地从皮包里拿出笔和本,细心地聆听着局长的讲话,不时用笔做着记录。当然,局长的开场白也没有涉及什么实质问题,因此黄经理所做的一切都显得从容不迫。不过,当局长宣布经过三次下岗裁员后至今仍未增效的公司经理,这次一律下岗的消息时,黄经理的秃脑门上当时就冒汗了,甚至连手也不听使唤了,竟然把笔和本都掉在了地上。这一切恰巧被台上的局长看得一清二楚。局长当即就把话锋一转:“不过,这次经理下岗的政策相当优惠,目前所有一切待遇不变,每人还涨三级工资……”也许是黄经理没把局长的这番话听明白,散会了,人都走光了,他还呆呆地站在会场里。他要找局长好好谈谈:我下岗了,公司怎么办呢?

  纸秘书

  杨局长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虽经医院全力抢救,但生命已无法挽回了。临终的前一天,杨局长突然回光返照,大大地睁开了眼睛,似在寻找什么,嘴里也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好像是惦记他的夫人。身边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夫人只是受了点轻伤,请局长放心吧。”杨局长听后眼睛瞪得更大了,嘴里的声音更响了。看来他不是惦记夫人,那一定是不放心孩子或是牵挂着局里的工作。可当人们试探着回答了这些之后,杨局长还是瞪眼咂巴嘴。显然这些都没说到杨局长心里去。就在人们焦急万分的时候,杨局长的嘴里突然蹦出了两个字:秘书。原来杨局长是惦记着与他同车的刘秘书。身边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刘秘书也受了伤,只不过没有您重,因为您亲自开车……”还没等说完,杨局长就显得不耐烦了,使劲闭上了眼睛,嘴里呜呜地响个不停。这时候杨局长一手提拔的李副局长来了,四只眼睛深深地对在了一起。李局长马上就心领神会了:“您是想带个秘书过那边去?”杨局长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面容,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平缓了。

  “这个杨局长也太过分了,难道叫秘书去给他陪葬?”工作人员嘟囔道。“哪里哪里,”李局长显得从容不迫,“可以变通嘛。”“变通,怎么变通?”工作人员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惊讶。“扎个纸人烧了不就完了嘛。”还是李局长有办法,工作人员不得不佩服李局长的聪明。“不过,这个纸秘书一定要像真的一样。”李局长暗自交代。工作人员心领神会。三个小时过后,一个漂亮的“女秘书”送到了杨局长的病房。杨局长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之下,睁开了迷离的眼睛,他一见到这个漂亮的女子,就把眼睛瞪成了牛样,嘴里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呼噜声,显然对这个纸秘书他是一百个不满意。李副局长一拍大腿:“我怎么忘了,不能按她的样子扎呀,这个女秘书可把杨局长坑苦了。在一次全市局级干部大会上,她把老秘书写好的讲话稿硬给改个乱七八糟。比如老秘书原稿上的精精业业,她给改成了兢兢业业;记手问题,她给改成了棘手问题;千里条条,她给改成了千里迢迢……不仅如此,她还笑话老秘书净写白字。可是当她听完了杨局长的讲话,她才领教了老秘书的高明。然而一切都晚了,弄得杨局长出尽了洋相,她自己也被炒了鱿鱼。把这样的纸秘书带到棺材里,杨局长能高兴吗?”

  没办法,工作人员只好又一次跑到花圈店,过了两个小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秘书”又送到了杨局长的病房。这一次杨局长不见则已,见了差点从病床上栽下来,嘴里发出了牛一样的声音。李副局长又恍然大悟:“怎么能按照邬秘书的样子扎呢?有一次在酒桌上喝酒,邬秘书如果能按杨局长的意图把杨局长的酒杯接过来,杨局长至于喝得酩酊大醉磕掉俩门牙吗?再说他麻将不会打,舞也不会跳,一到桑拿房里就迷糊,早就被杨局长给淘汰了,现在还能要他吗?”工作人员一听就犯难了:“这可怎么办呢?只有这两个秘书早就离开咱们单位了,再要扎就……但怎么忍心照同样躺在病床上的刘秘书去扎呢……”工作人员说到这儿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李副局长咬了咬牙,脸憋得通红。他走到杨局长面前,言辞悲切而又诚恳,他和风细雨道:“老局长呀,看来只有我能陪伴您老人家了。”他好像是自言自语。原来李副局长就是当年的那个老秘书。杨局长最赏识的就是他。他转过身来吩咐工作人员:“去吧,照我的样子扎个纸秘书。”李副局长的声音低得吓人。过了一个小时,以李副局长为原型的纸秘书扎成了,杨局长看后满意地闭上了双眼。

  杨和连跑带送爬到了副科长的位置,眼看科长的位置就要到手了,可局长突然被调走了。新来的局长是从部队转业的大校。此人一本正经,杨和像对待原局长那样小试了几回都吃了闭门羹。杨和气得在心里直骂: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我就不信你刀枪不入。一天,杨和以送文件的名义来到局长的办公室,他发现局长正拿着一把精致的紫砂壶咕噜咕噜地喝凉开水,他放下文件就和局长搭讪起来。他捧了局长几句没有奏效,就转过来夸局长的壶。夸着夸着就把壶拿在手上欣赏,也不知是他拿秃撸了还是有意松了手,紫砂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局长心疼地哎哟一声,这可是陪伴他军旅生涯二十多年的老伙伴。杨和也慌乱得直搓手,局长脸上那痛惜的表情自然逃不过杨和的眼。他一边拿来笤帚收拾碎片,一边说对不起。都收拾停当之后,杨和不好意思地从兜里拿出三百块钱放到局长的桌上。局长两眼一瞪:“你干什么?”杨和嘻嘻地笑了两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损坏东西要赔。”“你又不是故意的,赔什么赔?”杨和收起钱又嘻嘻笑了两声:“局长,您不肯收钱,那我就只好赔您壶了,因为我家也有一把和您那把一样的紫砂壶,是祖上传下来的,又不是什么古玩,不值几个钱,明天我拿来您用就是了。”杨和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局长室。

  第二天,杨和真的拿来了一把紫砂壶,不过并不是他家的什么传家宝,而是他花三十元钱在早市上买来的。局长不要,他嘻嘻地笑了两声:“就当我送您的还不行吗?”说完放下壶就离开了局长室。局长拿起壶看了两眼,见是一把普通的紫砂壶,也就毫不介意地用起来。不过局长实在是心疼自己那把打碎的紫砂壶,趁休息的时候,他就小心翼翼地拿来碎片往一起拼。在万能胶的黏合下,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心爱的宝贝终于复原了。不过用于喝水是不行了,只能当作艺术品珍藏起来。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年末,局里调整中层领导干部之前,杨和把一个古玩商送到了局长室,见了局长喝水的紫砂壶,古玩商佯装惊讶:“局长,您好福气呀,没想到我寻找了十年之久的精品紫砂竟在您手里。”局长轻轻一笑:“你看花眼了吧。”说着,局长打开卷柜,从一个精巧的纸箱中拿出了那把拼复的紫砂壶:“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古玩商不见则已,一见两眼放光。他拿在手中左看右瞧爱不释手:“这才是真正的古玩珍品,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壶起码有一百年的历史了。”局长哈哈大笑:“算你慧眼识珠。”说完就要把紫砂壶收起来。古玩商急忙阻拦:“我出高价收购。”“多少钱?”“五千整。”局长犹豫了片刻:在部队曾有古玩商出过六千五的价。现在已破碎成这个样子,放在我手又没什么用,这也算宝壶归明主,卖就卖吧。于是双方五千元成交。

  这一切还是进行得悄无声息。杨和暗自得意,他窃笑,世上根本就没有不吃腥的猫。因此杨和见了局长总是点头含笑,他在默默地等着局长为他加官晋爵。可事与愿违,各科长的名单公布已毕,仍没有杨和的名字。杨和不禁怒从心头起:“哪有这样当官的,拿了人家的钱,还不为人家办事。”他怒气冲冲地找到局长室对着局长吼起来:“还我的五千元。”局长一时愣住了:“我什么时候拿了你五千元?”杨和撇撇嘴:“别装蒜,我家的那个祖传紫砂壶不是被你卖了五千元吗?”局长听了哈哈大笑:“你去找古玩商问个明白吧,至于你那个传家宝现在物归原主。”说完,局长把杨和的那把打了棕色鞋油的紫砂壶撂在了他面前。

  伙伴

  耿局长是独生子,他的生活中需要伙伴。因此他从小就喜欢豢养小猫小狗,可以说,是家乡的小猫小狗陪伴着耿局长度过了孤寂的童年。其实,如今做上了大官的耿局长,贵客盈门,宾朋满座,并不缺少伙伴和朋友,尤其是在家中,有貌若天仙的妻子陪伴,他更不应该感到孤单和寂寞。可耿局长仍然觉得生活中缺少点什么,究竟缺什么呢?

  有一天,耿局长从狗市上花一万元抱回一个卷毛狮子狗。原来他缺少的是这样一个狗伙伴。耿局长给它取名丽丽。自从丽丽进了这个家,确实给耿局长一家增添了无限的乐趣。过去妻子做不到的事情,现在丽丽做到了。比如耿局长一脚迈进家门,丽丽就屁颠屁颠地给他衔来拖鞋。耿局长脱下的臭袜子,丽丽总能不厌其烦地一只只叼到洗浴间。特别是逢年过节,耿局长的那些伙伴和朋友递过来的红包,如果由耿局长亲自去接,总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好了,这些事情都由丽丽一手操办了,免去了宾主之间的好多尴尬。丽丽每次都把事情办得十分得体,它先是后腿站立,然后前腿抱拳,一遍遍向宾客作揖。宾客顺理成章地赏给丽丽压岁钱,丽丽乐颠颠地把红包和金银首饰放回耿局长的壁柜里,然后再向宾客不断地点头致谢。丽丽不但会来事儿,而且对主人表现出了无限忠诚。这是耿局长后来得出的结论。

  耿局长在单位也需要一个像丽丽那样忠诚的伙伴,可是总不能把丽丽带到单位去吧。堂堂的大局长抱着一只狗上下班成何体统?但是要在单位找一个像丽丽那样忠诚的伙伴真比登天还难。不过这事难不倒聪明绝顶的耿局长,向社会招聘呗。如今向社会招聘女秘书已成时尚。耿局长在心中早就物色到了合适的人选,洗浴中心的那个宋丽丽不仅貌美惊人,而且大学毕业,写得一手好文章。硬件没得说,软件也过硬——曾和耿局长多次同床共枕,两心相融。同过窗的,下过乡的,扛过枪的,分过赃的,嫖过娼的,属于五大老铁,招宋丽丽当秘书真是再好不过了。

  耿局长的确有眼力,宋丽丽自从当了耿局长的秘书以后,一点也不比他家里的那个丽丽差。无论是耿局长的上司还是下属,也无论是耿局长的朋友还是仇敌,宋丽丽都笑脸相迎,端茶倒酒,滴水不漏。该收的,无论是礼金还是饰物,日清月结,统统上缴局长;该送的,无论是现金还是购物券,遵旨到位,分毫不留。为此耿局长像得了宝贝似的,走到哪里就把秘书带到哪里。他不仅为秘书的姿色倾心,更为秘书的忠诚所倾倒,整天被秘书搞得神魂颠倒。三天两头就赏给宋丽丽一本存折,十天半月就送她一件首饰。

  也许是天有不测风云,突然有一天耿局长被牵进了一桩腐败案。宋丽丽经不住审讯,就一五一十地招供了,并且把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收某人或送某人钱物的小本子交给了审讯人员,气得耿局长在监狱里破口大骂:“这个娘儿们,还不如一条狗!”

  的确,事发之初,耿局长家里的那个丽丽表现出了异常的镇静。无论审查人员怎样审问,它都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最后审查人员无功而返。耿局长在妻子传入的口信中得知此事,对狗伙伴感激涕零。

  事隔不久,耿局长一案的案值大增,查出受贿金额高达一千万元,耿局长被判处死刑。他对前来探监的妻子大骂:“老娘儿们没一个好东西,准是你又出卖了我。”妻子泣不成声:“出卖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宝贝丽丽。有一天审查人员给了丽丽一个羊肉馅饼,它吃完后,就领着审查人员到院里的花树底下,左闻右闻,向人家摆头摇尾。不一会儿,花树底下的存折和金条就被人家挖出来了。”听完妻子的诉说,耿局长一下子呆愣在那里。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发问:难道我真的毁在伙伴的手里了?

  疗养指标

  兽医研究所有3根台柱子:研究员老张59岁,老李51岁,只有小黄年轻,刚40岁,博士后。省里每年都给所里一个疗养指标,以示对有贡献的中老年知识分子的关怀,可刘所长连续三年都没领指标。对此,3根台柱子意见很大:“就是每年去一人,这三年我们也都轮一遍了。”刘所长也觉得此话有理。因此他老早就横下了一条心,今年无论如何,再也不能不要那个疗养指标了。

  盛夏来临,省里果然又拨下了一个疗养指标,是江城疗养院的。刘所长拿到这个指标后,又去哀求省里的工作人员:“能不能再增加两个指标?这几年我可把指标都让给别的单位了。”“那就算你发扬风格了。”省里的工作人员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刘所长拿着这张疗养指标回到所里。他的屁股刚坐到椅子上,老李就找来了:“所长,这个指标给我吧,这几年我的身体状况您是知道的,医生说我这个病最多能活3年,今年正好是第3年了,谁知道我明年还能不能活着。”说着,老李流下了眼泪。刘所长同情地朝老李点了点头。这时老张也大步流星地闯进了所长的办公室:“所长,这个疗养指标该给我呀,你知道,我今年都59岁了,明年就该退休了。”老张说这话时也看见老李在流泪,刘所长又不自然地朝老张点点头。老李看着刘所长的这一表情,眼圈都红了。这可怎么办是好?刘所长开始闹心了。这时小黄也敲门进来了,他瞅瞅老李,又看看老张,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刘所长说:“这回无论如何要把指标给我,因为江城是我的家乡,为了所里的科研课题,我已整整10年没回家和父母团聚了,现在课题完成了,去江城疗养一举两得。”

  一时间刘所长办公室的空气好像凝固了,老张的脸阴沉着,老李的眼圈红红的,小黄的脸也拉得老长。刘所长的脑袋嗡嗡直响。他责备自己没事找事,为什么非要这个疗养指标呢?这可怎么办?他无计可施,急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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