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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光源卷
女人与社会(代序)
说到女人,中国人有句古话叫红颜祸水。此话的出处,我没考证过。我想起一个古人褒姒,有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之貌。烽火台红颜一笑,笑坍了周幽王的社稷。也许,这就叫红颜祸水吧。然而,仔细一想,怎么都是红颜的错?如果纣王不贪色,哪来红颜之祸?所以,不能只骂女人。
现在的权贵,金屋藏娇,然后祸起萧墙,说是小三惹的祸。如果说小三是红颜祸水,那么祸根就在权贵的心中。心不正而人必邪,怪不得别人。所以,不能只骂女人。
研究社会,就要研究女人。从女人的故事背后,触摸社会的深处、痛处。探索光明之路,探索治国良方。《丁香丁香》中的神秘小院和神秘小女人,其深处就有许多让人深思的社会问题。
说到女人,当然离不开男人。男女之爱,有太多的故事。《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与林黛玉,《家》《春》《秋》中的少爷小姐与丫环,多少爱恨情仇,让我们触摸到过去的社会。今天的男女,有今天的爱情故事。《乡渡情愁》中的狗娃与梨花,《飘落的红纱巾》中的他和她,《两代陶情》中他和她,《篱笆墙里桃花开》中的他和桃花,让我们看到今日男女之爱的纯情与真诚、忧郁与无奈。《舞之谜》《我们回家》中情迷红尘的女子,让我看到男女之爱的另一面。
女人和爱,有写不完的故事。如果没有女人,生活将无滋无味无生趣。人世间,因有女人而多姿多彩。女人的功与过,是与非,社会学家有理论的评说,作家让读者从故事中自己去思索,去研究。
辑子里的女人,论年龄,有少女少妇和老妪。论职业,有白领,女老板,农家女,打工妹,舞女酒女按摩女。从她们的故事,看女人的世界,看社会的问题。
唐光源
2011年10月11日于成都
第一辑 花儿朵朵
花儿朵朵几多情 风风雨雨女儿心
杏花开
杏花村头那棵杏花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每到春来繁花似锦,清香四溢。树下一间瓦房,挑出一酒幡,上书“杏花酒店”。
杏花酒店卖的是杏花酒。杏花酒是杏花村人用祖传秘方酿造,名扬四方。杏花树下酒店虽小,生意却十分兴隆。开始是本村的人来酒店吃蚕香豆下酒,嗑瓜子聊天。后来,城里人也远远地赶来光顾小店,不仅仅因为杏花古树,不仅仅因为杏花酒香和蚕豆香。许多城里人是冲着卖酒女杏花而来。
杏花十九岁,是张老头的大女儿。杏花很美,像树上初绽的杏花,水灵灵的惹人爱。杏花的美像杏花酒一样醉人,名扬村里村外。城里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着杏花曲线优美的身姿,甜甜的笑,听着柔柔的喊酒声,白天也会做梦。
张老头每天数钱,笑得合不上嘴。他的婆娘走得早,丢下大女儿杏花,二女儿梨花。他又当爹又当妈把两个女儿拉扯大。
一天,杏花忽然对张老头说,爸,我要去城里工作。
杏花,你在想啥子啊。你以为城里工作好找吗?好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
人家都给我找好了,月薪一千。干得好还加。
杏花,这酒店也挣钱的。
爸,你就忍心让我一辈子守在小山村里跟你卖酒吗?不想想女儿的将来?
张老头叹了口气,放走了杏花。
两个月后,杏花托人给张老头带回一部手机。杏花在电话里告诉他,她遇到了贵人,一切都好。张老头想,只要杏花好,酒店生意差一点也没什么。
第二年,杏花开的时候,一辆宝马车把杏花送到离村约一公里的公路桥头下了车。杏花向小车挥挥手,小车里也伸出只手挥了挥,嘟的一声小车开走了。这一幕被在半坡上割草的村民看见。
杏花进村今非昔比,穿戴打扮时尚光鲜。村里人却只远远地看。张老头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中阴云密布。
杏花带了许多城里的新鲜礼品,要送给昔日相好的姐妹。然而,以前见面就拉手笑个不停的情景没了。她们只尴尬地说,回来了?完全没有请坐的意思。她也只好尴尬地放下礼品。对方马上摆手说不要,好像包里有*有病毒。杏花收回礼品,逃回家,趴在枕上伤伤心心地哭。枕头湿了一片。
张老头走过来责问,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些啥子?
上班,干工作。
上什么班?看你穿的戴的,你能挣这么多钱吗?人家为啥子都躲你?
杏花又哭。张老头发怒了,吼,滚回城里去,别回来丢人现眼。
第二天,张老头刚刚打开店门,那辆送杏花到桥头的宝马车就开过来停在门口。杏花从店里冲出来,上了车。开车的男人硬把一包东西塞到车门边张老头的怀里。宝马车在杏花的催促下,逃出小村,扔下一堆围观的村民。张老头打开包看,是一堆钞票。
张老头走进女儿的房间,看见杏花留下的一封信。信中写道,爸,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我也就不说了。他给你带来两万元钱,把酒店装修一下,生意也许会更好一点。
张老头怎么敢用杏花的钱装修酒店,不是讨人指背脊梁吗?他把钱藏到箱子最底层,好像它会跑出来丢人似的。
酒店生意越来越不好。梨花见父亲老抽闷烟,说,爸,我来帮你吧。
张老头像被针扎了一下,站起身来说,不要不要,好好念你的书。梨花长得同杏花一样漂亮。张老头绝不会让她抛头露脸,走她姐姐的路。梨花却不理解老人的心,又说,爸,我的学习成绩反正是赶不上去了。就让我帮你,又省了学费。
谁让你省学费?张老头本想说杏花留的钱在家,又觉得不能让梨花知道。我有办法供你上学。总之你不能上店堂卖酒。
梨花说,反正我不考高中了。
张老头吼,你不读书,就给我下地种菜,喂猪。
梨花初中毕业后,死活不愿上高中。张老头没办法,只好叫她下地种菜、喂猪,不让她沾卖酒的边。
有一天,喂完猪,梨花对张老头说,爸,我要进城找我姐去。
张老头一听就来气。找她干什么?你姐已经死了。
梨花哼了一声,小辫一甩,冲进房间,把房间门关得很响。
第二天,吃早饭了,还不见梨花起床。张老头走进开着门的房间,看见梨花的信。
爸,我找姐去了。我姐确实没干什么坏事,只不过嫁了一个比她大好多的老男人。嫁老男人又不犯法。我姐她没有病,为什么一定要说她有病啊。爸,我是到姐夫公司上班。爸,你如果还认我和姐是你的女儿,你就进城来吧。我和姐还有姐夫都会孝敬你。我们都在电话里商量好了的。爸,你来吧。
张老头生平第一次伤心地哭了。
几天后,张老头进城去了。他没去桥头搭车。他是渡过杏花树下面的老渡口,抄老路走的。摆渡的老汉说,张老头望着杏花树叹了好几口气,还流了泪。
后来,城里开张一家杏花村酒店,生意兴隆。杏花村人进城,也去酒店。
樱花之约
五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山坡上。山坡上的樱花开得十分灿烂,笑出了一个粉红的世界。看樱花的人熙来攘往,男孩女孩牵手而行。恋爱的季节,充满诗情画意。
他叫林。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心中没有诗情画意,只是看着樱花发呆。他在等那个女孩的樱花之约。
女孩叫樱,是林的同学。一年前,林和樱在离樱花林不远的一所中学念书。每逢樱花开放时,他和她都要到樱花林来看樱花。她笑得花儿一样,快乐地拾飘落在地上的樱花,像只小鸟。然后,她把樱花包在她的白手绢里。她说这是她的爱。她把白手绢送给他。于是,他和她牵手,拉勾,要一同考上理想的大学。
然而,事与愿违,他和她都高考落榜,没考上想去的院校。他和她都是穷人的孩子,没有去复读。她回家帮母亲干活。他回乡下种田。但是,他和她都没放弃考理想的大学的愿望,决心边劳动边自学。他和她相约,来年在樱花树下再见。
林和樱分别后,樱常给林打电话,互相鼓励。有一次,樱在电话里哭着说,她母亲病重,需要很多钱手术治疗。林是个穷孩子,只能口头安慰她,帮不了她。之后,樱的电话就停了机。
林不相信樱是势利眼,一定会谅解他的穷。他相信她会赴樱花之约的。
大哥哥。他正呆呆地苦思冥想,忽听一小女孩在叫他。小女孩递给他一张裹着的白手绢,说,是那个姐姐让我给你的。
林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见一个熟悉的红裙,闪进了一辆宝马车。小车离去,喇叭声在他心中如雷,震断了他的心弦。
林打开白手绢,里面是一捧粉红的樱花。花中埋着一张小纸,小纸上是血画的桃心。
林流着泪,把血画的桃心贴在胸前,听桃心的私语。他想象着樱的无奈与痛苦。他恨自己穷,不能实实在在地帮助樱。
于是,林放弃了报考大学的愿望,外出打工挣钱。他千辛万苦节衣缩食两年,终于挣到了一些钱。他又来到这樱花林。他相信,一定会见到樱的。他珍藏的那血画的桃心,是他的信心和动力。
林惊喜地看见了那熟悉的红裙。樱正在那樱花树下拾飘落的樱花,跑前跑后,像只小鸟。
林跑过去,喊,樱。
樱抬起身看林,哥哥,你也来拾樱花吗?
林奇怪地看樱,说,樱,我是林啊。你忘记我了吗?
樱歪着头看林,摇头说,你不是。我的林哥哥在上大学,上他理想的大学。
林拿出珍藏的血画桃心,说,你看,这是你给我的。
樱一把抓过桃心,泪如雨下。都是我的错,我的林哥哥不要我了。她呜呜地哭。
这时,林和樱的身边已围了一群游人。有人说起樱的遭遇。
多好的姑娘,为了给妈妈治病,放弃了一切。她妈妈还是走了。她现在这样,真可怜。
听说,她那个干爹又认了一个干女儿,不要她了。
不是这样,是她干爹犯了贪腐罪,坐了大牢。
人们的议论如万箭穿心,林一把拉了樱的手。樱,快跟我回家。我要娶你。
一阵风吹来,樱花飘落纷飞。樱笑了,哇,我要拾好多好多樱花,然后放入我的桃心,等上大学的林哥哥回来娶我。樱挣脱林的手,蹦蹦跳跳地追逐纷飞的樱花,像只小鸟。
篱笆墙里桃花开
走到家门口,儿子一句话把他打入冰谷。儿子说,爸爸在妈妈床上。他即刻懵了,那我是谁呢?
他的家在边远山中的小村里,那儿青山绿水非常美丽。但是村里的人觉得并不怎么样,因为他们都忙着劳动谋生,没有观山玩水的闲情逸致。小山村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挣钱不易,大家过着穷日子。他的家是父母遗留下来的旧木屋,早该修整了,缺钱,只好忍着。于是,有人指他的背脊,真没用,桃花嫁了他,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桃花是村中百里挑一的美女,要肤色美若桃花,要身段婀娜若柳。追她的男人踏破门槛。耍小聪明的二狗,把大把的钞票放到桃花面前说,你嫁给我会有用不完的钱。桃花说,用你的钱我会做恶梦。死了老婆的村长,对桃花说,你嫁了我,在村里高人一等哩。桃花说,人站高了站歪会摔跤的。两个男人仍厚着脸皮穷追不舍。桃花急了,就说我有男人了,已经和他那个了。
桃花说的男人就是他。他喜欢桃花,但不敢有非分之想。他没有村长的权力,只有力气。他没有二狗的小白脸、小聪明。他只有黑皮肤包裹着的耿直与真诚。他常常帮桃花干活,只是默默地干,没说过什么情呀爱的。桃花公开说与他那个了,他知道她是堵别人的路,但也不能这么说啊。他一个大男人倒不怕什么,他担心的是桃花的名声。于是,他去找桃花,要她收回她说的傻话。谁知桃花对他却是认真的,月亮做证,他和她就真的那个了。爹妈留给他的旧木屋成了新房,于是旧木屋里充满了桃花的芬芳。
他能娶到桃花,是他的艳福,高兴得逢人便笑。村里人说,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不服,发誓要让桃花过上好日子,证明他不是牛粪。于是他去到遥远的大城里打工,挣钱回来盖新房。他离开小村的时候,桃花已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已经一岁。为了多挣钱快挣钱,他强忍相思苦,两年没回家。他终于挣到了能在乡下造间新房的钱,高高兴兴地赶回家。
太阳把篱笆墙的影子缩得很短的时候,他走到了家门口。大花狗望着他叫了两声,摇着尾巴跑过来。桃花和儿子一前一后走出来。
桃花喜出望外,扑到他怀里,高兴得哭了。
已经三岁的儿子好奇地看着两个拥抱的大人,然后大声说,不许打我妈妈!
桃花把儿子推到他面前,乖,快叫爸爸!
儿子怯生,往桃花身后躲。他不是爸爸,爸爸在妈妈床上。
他像当头挨了一棒,晃了晃头,甩不掉心中的惊异。他没有告诉她他今天回家,不是不想告诉,是因为山中的手机信号不好,他的家又在山窝里,根本收不到信号。桃花要给他打电话,必须选择好地形。他万万没想到,他朝思暮想的妻子会出这种丑事。他瞪了桃花一眼,跟着儿子进了屋。他想,床上无论他是谁,有权的村长,无赖小白脸二狗,他都会像扔烂木头一样把他扔到山沟里去。
床空着,没人。他问,人呢?
儿子爬上床,拿起他的放大了的照片,说,妈妈天天晚上都要我喊爸爸,他天天陪妈妈睡的。妈妈总是唱:真的好想你……
一团火涌上他的喉头,他亲了儿子一口,然后起身把泪流满面的桃花拥到怀里,任随她的拳头捶打他的胸脯。
丁香丁香
五月的夜晚,朦胧的月光,为小院里的丁香披上神秘的薄纱。丁香花淡雅的幽香,在微风中浮动,沁人心扉。
小女人丁香,把头靠在我肩上,偎依着我。这个小女人,是我在酒吧遇见的。她独自一人,在灯光幽暗的角落,已经喝得有几分醉意。这个小女人,让我好奇,便多看了她几眼。我的目光触动了她。她邀请我和她共饮。她衣着时髦,楚楚动人,眉目间传递着莫可名状的忧郁。我们喝了许多酒,谈了许多男人女人的话题。然后,我们都醉眼蒙眬。然后,我们来到这个开着丁香花的小院,她的家。然后,我们就做了男人女人想做的事,热烈,疯狂,丁香做证。
丁香。我托起丁香的脸儿,想要问她。
她即刻伸出温软的手,压住我的唇。你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你走出这个小院,忘掉刚才的一切,忘掉我。
我怎么会说忘就忘哩?她的美丽,她的激情,她的神秘,让我不能忘怀。一年后的五月,我又来到这座城市,来到这个小院。丁香,依然在月光下,散发着淡雅的幽香。
为我开门的是个少妇,娇小玲珑。她问,你找谁呀?
我说,我找丁香。
她说,我就是丁香。
我打量着她问,这小院里有几个丁香?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说,进这小院的女人都叫丁香。你是找去年那个丁香吧,她被赶走了。
我很吃惊,为什么?
她笑了笑,说,难说啊。我们的身份,做人也不容易。你是个讨人喜欢的男人,她请你进了这小院吧。但是我不能请你进屋。我不想被赶走,你快走吧。
小院的门关上了。月光下,丁香,依然朦胧若梦。
我梦见了丁香。她显得那么憔悴,那么无助,那么忧心忡忡。我说,丁香,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进那个小院。丁香说,我不怪你,我是自愿的。她流泪了。泪流如河,把她卷入了漩涡。
我放心不下丁香。丁香花又开的时候,我再次来到丁香小院,想打听她的去处。小院的景象让我很吃惊。院内无人,显得很荒凉,丁香花开得有气无力。据说,是一场火灾。据说,是丁香放的火。丁香被关进了铁窗。之后,曝光了好几处这样的小院,揭发了一起大贪案。
贪官的落入法网,罪有应得,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丁香,那个放火入狱的丁香,是不是我关心的丁香?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实姓,又不能去探监。我无计可施,忧郁地在这座城市四处游走,内心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卖丁香花,最好的丁香花。一个甜甜的女声。我寻声而去,见一个小女人提着一篮子丁香花。我喜出望外地喊,丁香!
先生,你买丁香花吗?你看,多好的丁香,是农家的丁香,生长在乡土,花大色鲜,特香。先生,买一束吧。
我不看丁香花,看小女人。小女人看我一眼,然后拿起一束丁香花,说,先生,特价卖给你。
我奇怪了,难道认错人了?不会的,是她不想认我,还是根本就记不起我?那夜,她不是说过,出了小院门,把一切都忘掉吗?我自嘲地笑笑,买了她一束丁香花。
她在转身与我擦肩而过时,低声地丢下一句话,作家哥哥,你想知道丁香小院的秘密,跟我走。
玫瑰与蔷薇
一夜春风,阳台上的玫瑰竟然悄悄地开了,花香四溢。花儿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儿,像眼泪。
含泪的玫瑰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初放的玫瑰花,忍不住泪水像断线的珠儿,掉在花儿上。泪珠儿晃动了花儿,花儿晃动了她,让她头晕。
昨夜,窗外春风春雨。窗内,狂风暴雨,摧残酒醉晕眩的她。于是,她的床单上,殷红的红迹,宛如初放的玫瑰。处女血染的玫瑰,满是泪痕。
她抱住玫瑰花盆呜咽,抖动着身子。玫瑰花飘落,花儿在风中旋转着,下坠。
叮咚。有人敲门。来访者是玫瑰的闺中密友蔷薇。蔷薇给她送来一盆蔷薇花,说是那夜开的。她曾向蔷薇要过这盆花,说是配她的玫瑰。现在,眼见这初放的蔷薇,让她更伤心。她不想要。可是,蔷薇送这盆花,是来向她报喜的。因为那夜,她也像花儿一样初放,放出了她的希望。让她开花的人给了她承诺。
蔷薇见玫瑰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她病了,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说,不发烧啊,你呀,就一个懒字。然后,动手为她整理乱七八糟的床。玫瑰还来不及阻止,蔷薇就已经看见了床单上的血迹,像玫瑰绽放的女儿红。她还看见了一个打火机。蔷薇十分熟悉的打火机。那个点亮她希望的打火机,是那个让她蔷薇初放的人的打火机。
蔷薇惊异地问玫瑰,昨夜你和他在一起?然后,恨恨地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玫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被他灌醉了。我是被*的。
蔷薇听不进玫瑰的解释,认为她在和她争。他是她和她的上司。她想,他对她的承诺要落空了。她的蔷薇不是白开了吗?于是,她想骂人。
可是,玫瑰不再做任何解释,默默地收拾了床单,拿了打火机,要出门。
蔷薇迷惑地问,你要干吗?要去哪里?
玫瑰说,蔷薇,我告诉你,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我不会与你争什么,但也不甘心被人欺负。请你帮我把门关好。
蔷薇愣了神儿,然后明白她是要去报案。蔷薇想,他要是吃了官司,也许就要被革职。她真就彻底没希望了。保住他,才能保住她的希望。于是,她追上去,拉着玫瑰说,玫瑰妹妹,我求你了,不就是在夜里开了朵玫瑰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叫我们是女人。你看,那些女人,不都是这样吗?我知道公司现在就缺那么一个职位,我退出,让给你,行不?
玫瑰看了一会儿蔷薇,说,蔷薇,我告诉你,你和别人怎么个活法,我懒得管。我怎么活,我作主。
看着玫瑰远去的背影,蔷薇掏出手机,拨打他的电话。
桂花要嫁人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桂花由扎着丫辫的小丫头长成了梳着长辫的大姑娘,要嫁人了。她要嫁给谁?同村的帅小伙二柱。二柱不但和桂花同村还同小学校、同桌,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桂花要嫁他不仅仅因为是青梅竹马,更重要的是二柱进省城打工出息了发财了有房子了。
二柱在省城的出息发财有房子,应当归功于桂花。那年要不是她逼他,他只怕还在村里扛锄头哩。那年二柱从省城回来,衣着打扮学着城里人的样儿,桂花一见就笑了,是那种甜甜的柔柔的只有动情的女孩才有的笑。桂花夸二柱,哥哥变洋气了,是城里人了。二柱却没一点被漂亮女孩子夸的得意,只微微一笑,低头走过。他不敢看桂花,怕与桂花眼中的火光相撞。他和桂花从青梅竹马的相好到青春萌动的恋爱是顺理成章的事。他的不敢,是因为他在省城打工的境况并不如桂花所说所期待的那样。
只有二柱他爸知道二柱的苦衷,城里那些事儿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发财并不容易。二柱他爸就对二柱说,儿子,安心在家种地吧,你有文化,有力气,土地里也能长出金子的。不是二柱他爸哄儿子,寸土寸金,古人就这么说的。
对二柱的低头走过,桂花的理解与二柱他爸不一样。她认为二柱进城成了城里人就对她变心了,电视里就是这样演的,男人都这样。不放心的桂花,晚上把二柱约到老地方。
月朦胧,树朦胧,人也朦胧。桂花偎依在二柱怀里,把想说的话都表现在她的肢体上,女人的肢体语言胜过万卷书。桂花等待着二柱解读她的肢体,告诉她城里那些事儿。
二柱知道沉默不是办法,必须如实对她说。他说桂花,我不想进城了,城里挣钱也很难的。其实种地也不错的,能种出金子来。古人说寸土寸金哩。二柱借用老爸的话,想要说服桂花。桂花仰脸疑惑地看二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傻呀?乡下能和城里比吗?乡下有高楼大厦大商场有歌厅舞厅有咖啡厅吗?桂花的小嘴像机关枪一样,把二柱扫射得晕头转向,然后小嘴贴着二柱的耳朵说,二柱哥哥,还是进城好,好好干,等你在城里挣了钱买了房,你就来娶我。桂花嘴里哈出的热气把二柱撩拨得心猿意马,他强忍着冲动,因为他明白桂花的要求他是很难实现的。
二柱经不住桂花的催促,又进省城打工去了。桂花接到二柱的电话一天比一天少,后来二柱的手机号成了空号。桂花急了,她在心里骂二柱,发了财就被城里的小妖精迷上了,男人有钱就变坏。桂花总算打听到了二柱的消息,决定找上门去。
问了许多路人,穿了许多街巷,桂花终于找到了二柱。她敲开他的房门的时候,二柱手中握着拖把,身上拴着围裙,看见桂花就傻呆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桂花笑着,擦着二柱的身子进了屋。她环视二柱的家,不算宽,两室一厅,厨卫比乡下的亮堂多了。
桂花,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了?二柱问。
桂花一听就生气了,好你个没心没肺的,在城里发了就把我忘了?
不是不是。二柱又摇头又摇手。
什么不是呀?门外走进来一个大龄胖女人,一见桂花就夸张地尖叫,转身问二柱,亲爱的,你这么快就找到保姆了?不行不行,她太漂亮了。
二柱对胖女人说,她不是保姆,她是乡下来的表妹。
是表妹啊。胖女人上下打量桂花,漂亮,真漂亮。表妹,你是怎么找来的?他已经换了手机号的。不等桂花应声,胖女人又说,表妹你是进城来打工还是找男朋友的?找工作怕没有适合你的,找男朋友,没房的好找,有房的男人不会要乡下姑娘。城里最要紧的是房子。你看大姐我,有房就可以娶到乡下的帅哥。我要娶他,胖女人望着二柱哈哈地笑。
桂花被胖女人的自以为是自高自大盛气凌人气得忍无可忍,也打响了她的机关枪。你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你见过大山见过森林见过蓝天白云吗?我们乡下满山遍野都是金子。你有房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乡下的房子比你的大,空气比城里好。
胖女人被桂花的快言快语扫射得不知所措,几乎晕倒。桂花一把拉了二柱的手,走,我们回家,我要嫁给你。
胖女人回过神时,从窗口望见桂花与二柱手牵手,传来桂花优美的歌声。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昨天你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嫁给我好吗……
她对他说,我要做你老婆。他说,要得。于是,她和他拉勾发誓,变卦是小狗。
她叫梨花。他叫柱子。那年她五岁,他七岁。她说要做他的老婆,是因为一只蝴蝶。在小村的山坡上,飞着色彩斑斓的、大大小小的蝴蝶。捉蝴蝶,是最好玩的。她追赶蝶儿,摇晃着小辫,尖叫着。可是,蝴蝶飞飞,总不让她捉住。于是,他脱了上衣,光着身子,用衣为她捉蝴蝶。
她抱着纸盒流泪。原来是邻家的小男孩要抢她纸盒里的蝴蝶,把蝴蝶弄飞了。于是,他去找那个小男孩算账。小男孩的哥看见了,揪着他骂,你这么护着花儿,她是你老婆吗?
她问他,老婆是什么?他抓着脑壳说,老婆就是好朋友。于是她说,我要做你的老婆。
上中学的时候,蝶儿飞上了梨花的发辫。他给她戴上蝴蝶发夹,是在校园的一角。她红着脸儿,像初放的桃花。他吻她。他说,梨花,你还记得那句话吗?我们拉过勾的。
她亲了一下他的脸,跑了。蝶儿在她的发辫上跟着飞。
他等待着实现儿时拉勾的诺言,娶她做老婆。他失望了,蝶儿飞下了山坡。那年她十八岁。他二十岁。饥荒席卷全国。人们在饥饿中*。梨花正在花季,脸儿却黄黄的没有精神。柱子上树掏鸟蛋,给梨花吃。梨花把鸟蛋给母亲。母亲得了水肿病,是饿的。鸟蛋太小太少,救不了母亲。
山下有人出三十斤大米,娶梨花做老婆。梨花流着眼泪,那么无奈,那么无助。为了母亲,梨花走了。蝶儿飞下了山坡。
柱子爬上山岩,看梨花渐行渐远,消失在小路的拐弯处。他无声地哭了。他身上还留着梨花的体香。昨夜,梨花把自己给了他,实践了要做他老婆的承诺。山坡作证,丛林作证,月亮作证。
柱子又见蝶儿,从山下飞上来。他已人到中年,是小村的村长。
发辫上扎着蝴蝶夹的女孩,与当年的梨花一样漂亮。她叫蝶儿。柱子盯着蝴蝶夹看。女孩说,叔叔,我这蝴蝶夹子好看吗?柱子说,好看,很好看。女孩笑了,说,这可是我妈的宝贝,藏在箱子里,只许我看,不许我碰。今天我妈高兴,让我戴着它上山。
柱子把目光转向女孩身后的梨花。柱子与梨花无言地凝视,心中的浪花溢出了眼眶。
蝶儿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梨花说,哪有?蝶儿,你不是要捉蝴蝶吗?那边坡地里多着哩。
望着蝶儿的背影,柱子说,梨花,谢谢你,还把那蝴蝶夹保存得那么完好。
梨花说,何止是蝴蝶夹,还有你的女儿蝶儿。
柱子惊异地呆了,然后抓住梨花的手说,你说的是真的吗?怎么不早告诉我?
梨花说,蝶儿已长成大姑娘了,该告诉你了。
柱子问,他知道吗?你老公。
梨花说,他应该知道。
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不能生育。他也明白。他不说,是为了蝶儿。他对蝶儿真的很好。
梨花,蝶儿知道我是他亲生父亲吗?
她不知道。柱子哥,为了我和我的家,千万别把真相告诉蝶儿。
梨花泪眼看着柱子,目光里传递着女人的温情与乞求。
柱子叹了一口气,说,那你今天带蝶儿来是啥意思?
梨花说,女儿大了,要恋爱要结婚。你的女儿,我要你拿主意。
柱子想起了当年的梨花下山,没好气地说,难道我还要三十斤米卖女儿吗?当年都怪我不好,拿不出三十斤大米。
柱子哥,你不要伤我的心。当年,不是你的错,是我。
当年谁对谁错,怎么说得清?好在农业政策好了,农民不再愁吃愁穿。柱子已是一村之长,对农村的变革自然是体会真切。他为梨花抹眼泪。然后,他脱下上衣。
柱子哥,你要干吗?
为我的女儿捉蝴蝶。
望着那边坡地上飞舞的蝴蝶,柱子扑蝶的憨态,听着蝶儿欢乐的尖叫,梨花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花儿
花儿,人样儿水灵,花模样,人见人爱的。骂她小妖精,因为黄脸婆张娅认定花儿偷了她的老公陈冬。骂张娅黄脸婆,是花儿争强好胜的回敬。
说张娅是黄脸婆,有点儿过分,她只不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是,和抢她老公的似花儿初绽的小妖精相比,自然是逊色许多。
花儿是陈冬的秘书。老板与美女秘书,有那些事儿,人们看来似乎是很自然的事,不足为奇。张娅在心里骂,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要是有人抢你老公就知道疼了。她恨抢她老公的小妖精,于是跟踪捉奸。当她捉奸在床时,这个小妖精一点儿也不胆怯,对她说,大姐,你搞清楚,不是我勾引你老公,是你老公纠缠我。大姐,别生那么大的气。人一生气会老得更快。
小妖精太嚣张,张娅气极了。这小妖精是从哪个狐狸洞里出来的?张娅发誓要追查小妖精的底细,然后置于死地,以解心头之恨。她通过各种方法去调查花儿的家庭和背景,查来查去,花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最大的能耐就是年轻漂亮。张娅咬牙切齿地骂,小妖精我要叫你漂亮不起来。
然而,张娅的计划还来不及实施,小妖精自己找上门来了。小妖精亲热地手挽着一个老男人。这个老男人是张娅的顶头行政长官。
张娅吓了一大跳,真是百密一疏,万万想不到小妖精和自己的上司是这样。
这是我干爹。花儿对张娅说,很得意,然后用臀部身子挤了挤张娅的老公,扶着老男人到沙发上坐下。
张娅假装没看见花儿的小动作,无心去吃这个醋,现在最重要的这个老男人她的上司。她是要老公,还是要职务?她终于选择了保住职务,因为老公已经靠不住。于是,张娅十分热情地沏了两杯上好的碧螺春茶,轻轻地放到茶几上,轻轻地对花儿说,今年的新茶,请你和你干爹品品。你干爹是品茗高手啊。
老男人笑了笑,说,干女儿不说,我哪知道你家里有了新茶。
原来妹妹也是喜欢尝鲜的。张娅把茶杯捧给花儿。妹妹慢慢品味。
花儿贴着张娅的耳朵说,大姐,其实你不该记恨我。不是我们女人的错。男人不是好东西,准确地说有权的男人不是好东西。
老男人问,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
张娅笑着说,花儿妹妹说干爹品位高,人又好,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老男人乐呵呵地夸,就你们女人的嘴甜。然后饮茶,连称好茶好茶,不愧为鲜货,好味道。然后,转向陈冬,问,小陈你说呢?
陈冬苦着脸说,太苦涩了。
老男人说,你把茶叶放多了,贪杯了。
两个女人便哈哈地笑。
按摩女小梅
按摩业从何时兴起,没有考证,眼下按摩业的兴旺是实实在在的事。说它兴旺,是因为它滋生如芳草,大都市的星级宾馆,小乡镇的发廊,无处不见按摩的旗号。光顾按摩的客人,从达官贵人到草民,好大的一群。于是,从事按摩的按摩女应运而生,这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按摩女小梅在县城的一家发廊从业。来小发廊按摩的客人多是普通人,普通人也各色各样,人与人是不同的。这一天,小梅就接待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客人。他是个青年男子,中等个。这男子先在发廊门口张望,要进不进的,被发廊老板娘拉了进来。
躺下,把外衣脱了。小梅像往常一样对他说。
他有些紧张,问,脱衣服干吗?
小梅嘻嘻地笑了,心想这个男人真有趣,真是与众不同。
小梅以前接待过的客人,只要一喊上床脱衣,就恨不得三下五除二脱个精光。然而脱光是不行的,小梅知道脱光的后果。是不许男人全脱的。而他却那么羞涩,在她的帮助下总算脱下了外衣。当她的手指在他身上一压一揉时,他就感觉暖暖的酥麻,心跳加速。当她俯身用力时,他闻到了她的体香,呼吸也失了常态。他觉得难受,怕出丑,一下子翻转身,伏到床上。
小梅又嘻嘻地笑了,心想这男人真的很有趣,真的与众不同。有的男人此时会默默地享受手指带来的刺激,也有的男人会突然睁开眼把她搂到怀里。她当然是推开搂抱的男人,她知道顺从的后果。但她也不生气,会说许多好听的话,转移客人的注意力,让客人恢复平静。平静了的客人就会夸她不但按摩技术好,还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于是她的回头客人很多,是发廊的台柱子。也有不好对付的客人。那天来了个胖子,把她抱住不松手,要和她做那事,还说愿出三千元和她*。她生气了,说按摩女不是妓女,再不松手就报警了。胖子甩出一百元钱,气呼呼地往外走。小梅追到店门口说,只收你三十元,我不会多收钱的。
先生,你怎么啦?小梅把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翻过身来,好奇地问了许多聊了许多。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老婆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整天忙于创业忽略了老公。他太郁闷太寂寞,才来到发廊按摩。于是小梅对他讲了许多关于夫妻间如何相互理解相互支持,怎样制造情绪享受性生活的道理,当然都是从书本上看来的。他也看过这些书,但是从她口里讲出来他感觉特别动听,乐于接受。
以后,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又来找小梅,代表他一家人感谢小梅的帮助,他与老婆找到了新感觉,生活得有滋有味。女老板还夸小梅人品好,能说会道善解人意,是个人才。
女老板约小梅去她公司见面,小梅的姐妹们说别去,女老板打翻了醋坛子就麻烦了。小梅说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于是小梅去了女老板的公司,她碰见那个色狼胖子男人正灰溜溜地往外走。女老板告诉小梅,这个胖男人原是公司跑销售的,因挪用公司款项被开除了。
女老板看着小梅说,胖子走了,我的公司缺人,你愿意来上班吗?
小保姆荷花
我和小保姆,真的没啥。可是小保姆怀孕了,这叫我怎么说?
请小保姆是妻子提出来的。我忙于伏案写作。妻子工作忙,有时还加夜班。儿子仅一岁多,没人照看是不行的,送幼儿园又太远。妻说,请个保姆吧。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周日,我和妻子到劳务市场挑选了一个。她名叫荷花,是个农村姑娘,二十岁,人样儿不错,圆突的胸充满青春的魅力,抿嘴一笑,两腮现出深深的酒窝。
妻问我,这女孩怎么样?可以不?
我故意皱了皱眉,没出声。
荷花怕我不同意,赶忙说,叔叔,我什么都能做,工钱少点也行。叔叔,你是个好人,雇了我吧。
妻戳我的腰,说,装什么呀你,心里美着吧。好,就是她。然后,又对荷花说,小妹妹你真机灵,别叫他叔,他还没那么老,叫哥就行。家里我说了算,叫我姐。
荷花家在农村,离城百余里的半月乡人。据她讲,她家里有哥有弟,生活困难。乡下无工可做,只好进城来打工挣钱。妻是个慈善心肠,见她说得可怜,把她主动减少的工钱又加了上去。荷花感谢万分,带小孩做家务,任劳任怨。
一个月后的一天,荷花突然头晕呕吐,把饭碗也摔碎了。她哭了,很伤心的样儿。我安慰她,不要紧的,以后小心点就是。
妻下班回家,我对她说起荷花头晕呕吐摔坏碗的事。妻立刻敏感地说,荷花是不是怀孕了?
我说,哪能?神经过敏,职业病。
妻是妇产科医生,把荷花拉进卧室,做妇科检查。一会儿,妻从卧室出来,对我说,荷花真的怀孕了。
这,怎么会这样?我不知说什么好,我真的啥也没干。
妻笑了,说,你紧张什么?不关你的事,她怀孕已两个月了。
妻告诉我,荷花年初从乡下到城里,两个月前被一个中年男人诱奸。得知她身上没来,怀孕了,中年男人便人间消失。我和妻都对荷花的遭遇深表同情。然而,现在她是我家保姆,她怀孕之事若张扬出去,会引起旁人误解和非议。我说,把她辞了吧。妻说,她是受害者,不是坏女孩。如果把她推向社会,也许她会真的变坏了。最佳的办法是给她堕胎。我们想,荷花也一定会同意做掉她肚子里的累赘。
出乎意外,荷花坚决不要堕胎。
妻说,傻妹妹,堕胎不用你出钱。如果生下这孩子,你能养活吗?
荷花抹着泪说,姐,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怀孕的事,我对我爸说了的。我爸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是儿子,可以卖很多钱的。算命先生说我怀的是大小子。
我和妻都沉默了。沉默中有波涛在我们心中涌动。
茶花女
我呷了一口茶,连夸好茶好茶。我说,这是地道的边城茶。说实话,我对茶道知之甚少,对许多名茶我是品不出特色的,说不出一二三。我夸边城茶好,因为它是家乡的茶。它好在哪里,能感知,难说一二三,只能说心有灵犀吧。故乡情,故乡味,好在我心中。
哥哥,你是边城的人吗?斟茶的姑娘笑着问我。
我说,是啊,我是慕名而来的。我仰脸望着门楣上“家乡茶”三个绿字。我问姑娘,你是老板吗?
姑娘说不是,回头叫,老板,有家乡客人。
从店堂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孩。我和她目光相碰,同时惊呼。
茶花,真的是你吗?
小哥哥!
我和茶花是童年朋友,我长她一岁,她叫我小哥哥。我打量着茶花,她比以前成熟了,亭亭玉立,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注意到了她头上的蝴蝶发夹。她忙用手捂了捂,脸儿红了。这蝴蝶发夹是我送给她的。
茶花很喜欢花蝴蝶,小时候常缠着我帮她捕捉花蝴蝶。有一次,邻家的小妹妹抢茶花的花蝴蝶,我勇敢地帮她。邻家小妹妹的哥哥出来骂我,你怎么总是护着这小丫头?她是你老婆吗?茶花悄悄问我,小哥哥,老婆是什么?其实我也不懂,随口回答她,老婆就是好朋友。茶花就和我勾手指头,说要做我的老婆。送茶花蝴蝶发夹,是在家乡上中学时,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时,对爱已有雾里看花的朦胧与新奇,发夹上藏着“我要做你老婆”的秘密。
然而,上天飞来横祸。茶花的父亲上山采石时,被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砸断了腿。茶花被迫辍学。我初上大学时,茶花和我有联系,后来她对我说她有男朋友了,再后来她换了手机号。我失去了和她的联系。
今天又见茶花头上的蝴蝶发夹,让我思绪万千。她不是说她有男朋友吗?怎么还戴着我给的发夹?我深知茶花不是用情不专的女孩。她一定是怕拖累我,有男朋友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这样想着,我的眼睛湿了。
你怎么了?我的女朋友娜娜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说,风吹的。
娜娜就用纸巾给我擦眼睛,对我耳语,哪儿有风?说谎都不会。你给我讲过茶花,讲过花蝴蝶。她心里还有你。你感动了。
我脸红了,不知该怎么说。娜娜说不要紧张,我理解,情理之中的事儿。
茶花一定是感知到了我的思想,有些儿羞涩,见娜娜对我亲热,脸上掠过一丝讪讪的笑。她问,小哥哥,你的女朋友吗?
我说,她叫娜娜,我大学时的同学。
娜娜站起身来,大方地向茶花伸出手。茶花妹妹,我听他说过你。
茶花也大方地伸手握住娜娜的手。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往一边走,说着悄悄话,还回头看我。我不知道这两个女孩在说我什么。不过,从两个女孩回头的表情看,可以看出二人的友好。多么可爱的女孩。我会心地笑了,又呷口茶,品味着浓浓的乡情。
杨花三月
春风,摇动着柳枝儿。杨花飘散,纷纷扬扬。行人眯着眼儿走路,怕杨花飞入,迷了方向。
一个女孩在杨花纷飞的路上急匆匆地跑。她叫三月。她的棉布衬衫掉了胸扣,显露出粉红的乳衣,颤动着。路人奇异的目光,追逐三月的身影,叹息。这是唱的哪出戏?
这不是戏。三月的胸扣是被一个男人扯掉的,在宾馆的包房中。
三月去宾馆,是她的同乡杨花介绍的。杨花比三月先进城,据说在城里混的不错,门路也多。三月便求杨花帮忙找工作。杨花对三月说,她认识一个老板,愿意帮三月找一个挣钱的好工作。三月从乡下进城,就是找工作挣钱,养活自己,孝敬爹妈。杨花说老板要见她。三月自然是一口答应。
老板是个老男人,十分热情地好菜好酒招待三月。不知不觉中,三月被酒弄得浑身发热,手脚无力。三月感觉身子被挤压得喘不过气。她突然惊醒,尖叫,甩开老男人伸进她胸部的手。她的胸部留下老男人的抓痕。她不顾一切地逃出宾馆。
杨花追赶三月,也不是真追。她不忍心见三月遭老男人*,都是同乡,日后怎么面对乡亲?见三月跑远了,杨花返回宾馆,要给老男人一个交待。她靠着老男人生活。她在一家会所上班,他是她的常客。
老男人一反往日温情的常态,凶巴巴地对杨花吼,你不把三月给我弄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就从这窗口跳下去,像那树的杨花一样飘散,消失。
杨花被吓住了,说,老板,别这样。我一定给你把三月找回来。
你快给她打电话。我给她一万元,不,给她五万元。只要她是处女。她进城不就是为了钱吗?老男人有钱,相信没有钱办不成的事。
杨花在电话里对三月转告了老男人的话,求她一定要救她一命。
三月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说,我过来。又叮嘱杨花,你千万要小心。
听了杨花的回话,老男人哈哈大笑,得意地说,有钱就是好啊。他搂住杨花亲了一口。
敲门声。三月在门外喊,老板,开门,三月来了。
老男人忙堆上笑脸,说,我的宝贝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开门,老男人脸色突变,惊讶地看三月身后的警察。
在杨花飘飞的十字路口,三月牵了杨花的手,说,姐,我们一起回家吧。
杨花说,三月,你能完好地回去,我就问心无愧了。我是回不去的了,忘了我吧。
杨花挣脱三月的手,转身离去。
一粒杨花飘入三月的眼睛,当她睁开眼时,杨花已走远,只见一个模糊的影。
第二辑 爱在人间
人间自有真情在 春花秋月爱复来
蹦出来的青春
有人悄悄告诉他,你老婆有外遇了。
他只是笑了笑,不相信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徐娘半老,早已过二八佳人的花季,还有什么资本去外遇。
又有人悄悄告诉他,你老婆有外遇了,我亲眼所见。
他急了,问,你在哪儿看见的?
那人说,在迪厅。
听这么一说,他想起近日来老婆常梳洗打扮出门,很晚才归。对女人的行踪他不太在意,没有女人在耳边唠叨,乐得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万万没想到老婆会去迪厅。
于是,等老婆出门之后,他悄悄跟踪,也进了迪厅。迪厅的景色让他大开眼界,旋转摇曳的灯光如梦如幻,蛊惑人心的音乐像急流中的旋涡,左右着男男女女。圆突的臀,粉白的腿,迷人的肚脐眼,煽动着阵阵香风。他想,如此所在叫人不堕落也难。他坐在迪厅的一角,用目光搜索,想找到目标,又怕真的找到。
突然他睁大眼睛,看见自己的老婆正和一个陌生男人扭腰撞臀,玩得得意忘形。他惊异的是他的老婆,屁股被牛仔短裤绷得轮廓分明,肚脐眼招摇着女人的性感,丰满的双乳颤动着诱惑。他不敢相信,老婆还这般充满青春活力,仿佛时光倒流。他想看看那个和他老婆蹦迪的男人,到底比他强多少。然而,这一对让他心寒的男女,一晃眼就消失在蹦迪的人潮中。
第二天,一下班他就急急忙忙赶回家,做好了晚饭,等老婆回来。
呵呵,老公,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看着饭桌说。
嘿嘿。他笑着说,好久没做饭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她逐个品味,点头说不错不错。
他想问她蹦迪的事,又觉不妥,怕说崩了适得其反。他期盼他对她的好能让她自己说那些事。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吃完饭又要出门。
他问,你要去哪儿?
她说,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我来了?我去雯雯家打麻将。
对她的撒谎他很生气,说,你是去蹦迪,去会小白脸。
她哈哈地笑了。你跟踪我?我是去蹦迪,是去会小白脸,不可以吗?你不是烦我在家唠叨吗?
他发怒了,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理他,出了门。她深夜不归,他急坏了。他想,她如果真的跟小白脸去了,他怎么办?他感觉到她对他的重要,不能失去她。他在心里自责,平时怠慢了她。他给她打电话,她关机。他打通了雯雯的电话。雯雯,我是祥哥,你嫂子在你那里吗?
雯雯说,嫂子在我这儿哩。
他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他说,雯雯,快叫你嫂子回家吧。
她说,祥哥你别急,嫂子说她今晚不回家。祥哥,明天我请客,保证把嫂子还给你。
餐馆的单间里,一桌丰盛的美食,雯雯和她已等候在那里。他走进单间,一眼看见了雯雯旁边的小白脸,正是与他老婆蹦迪的男人。他转身就走。雯雯把他拉回来,向他介绍小白脸,这是我的表弟。
原来,蹦迪是雯雯一手安排的,目的是刺激他对她的感觉。目的达到了,雯雯笑着说,现在完璧归赵。雯雯把她的手拉过来牵了他的手,对他说,吃完饭把老婆领回家。
他说,我也要去蹦迪。
话中情缘
婚后,他去了大洋彼岸,她一人留守空房。遥远的思念,靠电波传达。开始他是天天夜里都要向她问寒问暖,说相思之苦。过后就一周一次,半月一次,一月一次。他说国际长话太贵。她说,你就别打电话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鼻子酸酸的。
她忧心忡忡,一个人难以入睡。她打开电脑找人聊天,有个叫好男的和她聊得很投缘。好男十分同情她的忧心,因为他也遭遇婚变,忧郁中。好男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言语中有股暖暖的热流,让她欣慰。为了聊得更方便,她和他开通了手机。他会准时在夜里打电话来问候她。天冷了,盖好被褥,当心受凉。天热,当心蚊虫。有时他还会为她唱小夜曲,哄她入睡。她不明白,这么好的男人,他老婆为什么会和他分手。他哈哈一笑,告诉她,因为他穷。
一天,彼岸的老公来电话,告诉她,他回来了。她心里激起浪花,但很快就风平浪静,因为她从老公的话中感觉到了凉意。果然,老公这次回来不是因为爱她。她看见老公手机台面壁纸,是老公和一个洋妞的亲密照。她是无意中看见的。老公也许是故意让她看见的。她是个聪明自尊的女人,她对他说,把你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签字吧。她显得很平静。当他说他要去宾馆住时,她对他说应该这样。关上房门,她扶着门框,泪如雨下。
夜里,他给她来电话。
她告诉他,他回来了。
他说,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说,他走了,我们分手了。
他听到她呜咽的哭泣。他说,别哭,别哭。分手未必是坏事,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快别哭了,我给你唱《绿岛之夜》。他唱得很温馨,一会儿他听到了她入睡的呼声。
夜里的雷鸣闪电,很阴森恐怖。特别是一个独居的女人,倍感惊吓。他适时给她打来电话,叫她别怕,有他哩。他要她假想有他在她床边守护。她真的这样做了,真的就不怕了。她突然想见他。她打开电脑,对他说,我想看见你。她和他虽然在网上聊得很熟,但双方都没有提出视频的要求。网上色狼的故事,让上网聊天的女子分外小心。他不提视频的要求,增加了她对他的好感。今夜她特想见他。屏幕闪烁了几下,显现出一个中年男子。她即刻发出一声尖叫。
喂,你怎么啦?他急切地问。
她抚了抚怦怦跳动的胸,说,没什么,一只老鼠。
伤着你没有?
她笑了。是只米老鼠,一只可爱的米老鼠。
她的尖叫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米老鼠。她认得他。他就住在她楼上,常在楼道碰面,点头招呼。她对他感觉不错,温文尔雅。她真想马上叫他下楼来,真的站到她床头,守护她。然而,她克制住了一时冲动,她已不是天真幼稚的小女孩。
喂,我怎么看不见你?
她说,我的摄像头坏了。
她觉得看穿了,碰面时,都会很尴尬。
一天夜里,她听完他的电话,似睡非睡中,觉得有人开了房门潜入室内。她即刻冲到阳台上,望着楼上大喊,救命啦!
很快,楼上的他就冲进门来。她开了灯,盗贼已不知去向。她扑到他怀里,诉说刚才的惊吓。
他推开她,掏出手机。
她说,你要报警?
他说不是,我要提醒她,注意关好门,严防盗贼。
她笑了,看着他问,你的情人吗?
他说,我穷人一个,哪来的情人,是个熟人。
她说,你打吧。她笑,笑得很甜蜜。
他拨通她的电话。熟悉的手机钤声在室内响起,他惊异地四下观望,看见了她的床。他回头看她。她关了灯,扑到他怀里。
责任
我会对你负责任。这句话,是华华对女朋友丫丫羞涩地咬着她耳朵说的,这个月身上那个没来了之后说的。女孩子对男友说身上那个没来了,是暗示已经怀孕。男友对女友说要对她负责任,是承诺要娶她为妻。然而,丫丫却不接受他的承诺。丫丫说,等你有了房子再结婚吧。
买房子可不是小事,不像买条花裙子一双皮鞋一瓶化妆品那么容易。华华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公司打工。公司不大,工薪不高,只能维持日常生活,因交女朋友开支不够常和爹妈拌嘴。老爸反对老妈给他钱,他就冲老爸吼,你生了我对我就有责任。他明白自己在耍横,到底是上过大学的人,这个理还是懂的。但耍横挨骂之后老妈就会悄悄给他钱。责任,是他向爸妈要钱的理由。
要结婚要买房,凭一点微薄的工薪十年也休想买房。十年,多么漫长的岁月啊,只怕丫丫早已是别人的妻子了。伸手向老爸老妈要钱,是最好的办法。只要能要到钱,挨骂也值。然而这次他要来的不仅仅是挨骂。
老爸对他大发雷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不孝之子?按法律我已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要买房自己去挣。你给我滚,滚远点。
华华也急了,说,爸,你想留着你的钱进棺材吗?
老爸气成了红脸关公,拿起木棍把他赶出了家门。
我会对你负责任的。这是华华南下时,抱着丫丫说的,说得很有男子气概。被男子气概感动了的丫丫就点头,很深情地说,我等你回来。
为了责任,华华变成熟了,体会到了“责任”二字的分量。他在外面勤奋工作,努力挣钱,发誓绝不会辜负丫丫的等待,不挣够买房的钱绝不回家。
但是,华华不得不提前回家,因为母亲打电话告诉他,老爸被车撞伤,住医院了。
来火车站接他的有母亲还有丫丫。丫丫挺着大肚子,他十分惊异,因为他和丫丫商量好了的,做掉这个孩子,等以后有了房子结了婚再要孩子。老妈见儿子盯着丫丫的肚子纳闷,说,儿子,我和你老爸都盼着抱孙子哩,对孙子老爸老妈也有责任的啊。老爸老妈不让丫丫告诉华华,有意让他在外面打拼成长。
你妈说得对,我要对我的孙子负责任。在医院里,老爸对儿子华华和未婚媳妇丫丫这样说。
华华离家后,老爸就下班后还去打短工,为的是多为儿子存点钱,让儿子买房结婚生子。到底是年岁大了,超负荷劳作,身体十分疲惫。老爸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时,在路上让车子给撞伤的。
老爸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腿,感伤地说,我这腿不争气,怕再也站不起来了,对你不能尽老爸的责任了。然后叫老妈拿出一个存折,交到儿子手里,说,这里面有十几万元钱,拿去买房吧。丫丫,你一定要把我的孙子生下来,就算老爸老妈尽到责任了。
假如爱能重来
我和莹相对而坐。莹用吸管慢慢地轻轻地拨动着茶杯里的菊花和冰糖。我知道我这个大学时的同学,此时此刻拨动的是她的心事。有一枝杨柳的条,被风摇摆着,在窗帘的空隙处忽悠,忽悠着我的思绪。有小鸟站在枝头,向窗内窥视,窥视这个曾经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而今变得沉默的小女人。
莹。我轻轻地喊她,我说你约我来是陪你沉默的吗?
不是。她抬头看我,歉意地笑了笑。她说,我在听歌。你听,多好听的。
经她提醒,我才注意到了吧台播放的音乐。是一首叫《假如爱能重来过》的歌:假如爱能重来过/经过多少事遇到多少人/突然才发现爱的还是你/熟悉的街角看到你和他/这才明白都是自己犯的错……
歌声不大,却传染着淡淡的忧,这忧写到了莹的脸上。我说,莹,你不要这样。从前的你是多么无忧无虑。
你还记得从前的我?莹看着我,眼睛里有星光。她说,从前,我真的应该答应嫁给你。
在上农大时,追求莹的男生很多,我是其中之一。那时候的莹,梳着日本女生的发式,粉嫩的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像只快乐的小鸟,在校园里飞来飞去。她单纯,心直口快,想啥说啥。记得大一时,有次老师和同学们谈论关于性的话题。老师讲得含蓄。莹天真地接嘴,说,老师我明白,女生千万不要与男生上床,会惹祸上身的。一句话把大家乐得东倒西歪。男生们就是爱她的天真、坦率。我这人生来嘴笨,特别在女生面前更是木讷,不善于表白感情,因此被莹落选。莹常笑话我,叫我傻哥哥。
莹,你别这样说。我搓着手,不知如何面对莹的坦白,又犯傻了。
莹见我犯傻,反倒来劲儿了。她说,你当初为什么不像他一样追我?他在我面前跪了半个小时,我才答应嫁他的。
莹说的他是我们上农大的同班同学,一个高干子弟。莹说,她不是因为他的家庭才嫁给他,是因为他的热情、他的执着感动了她。
我说,莹,他是爱你的,何必分手?
莹笑了,笑得很凉意,然后摇了摇头。她说,他属于他的家族,不会放弃他优越的家境,不会因我而改变。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是,我是个很自尊的人,成不了他们家族的一员。我讨厌那些琐碎的束缚,嫁入豪门,失了自我,这日子真的不好过。
我说,莹,他真的很爱你,很在乎你的。
莹说,傻哥哥你别替他说话了。他在乎我,敢和我一起回乡下吗?
我说,要是他愿意随你去乡下创业,你怎么办?
莹哈哈一笑说,那就带上他呗。
这就对了。我说,其实来这儿之前我和他通过电话了。他说你的手机关机,他告诉我他愿意同你回到乡下去发展,学有所用啊。
真的吗?莹喜出望外。
我招呼过来一位服务员小姐,说了几句悄悄话。服务员小姐去后一会儿,喇叭里传来一个男中音的歌声:假如爱能重来过可不可以不要哭/我的心在颤抖我最深爱的你啊/无法离开你我爱你……
是他!莹高兴得跳起来,冲我大喊,原来你们共谋算计我。傻哥哥你一点儿也不傻。傻哥哥,我爱你。莹在我脸上印了一个吻,寻着歌声奔去。之后,店堂里响起男女生合唱:假如爱能重来过……
两代陶情
春日的阳光,从窗外涌进来,照在客厅的桌面上。桌面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两件陶器,一件是毛主席去安源的陶绘像章,一件是两个亲嘴的小陶人。陶绘像章是爷爷奶奶的,小陶人是孙子孙媳的。今天是爷爷奶奶的金婚纪念日,又是孙子孙媳的新婚周年纪念日。原先准备到酒楼设宴庆贺的,但是爷爷奶奶不同意,说不要张扬要节约。节约,是爷爷奶奶的传统美德,不能不尊重。
奶奶在厨房里忙碌,爷爷站在桌前,看看陶绘像章,又看看亲嘴的小陶人,若有所思地笑了。
爷爷,你笑什么?孙子孙媳问。
爷爷说,这两个小陶人是你小两口吧。真亲热。
孙媳的脸红了。孙子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他还清晰地记得,一年以前她生日那天,他送给她这对亲嘴的小陶人。她羞他别有用心,脸儿红得比桃花还鲜艳。于是,他把她搂到怀里,学小陶人的亲吻。这一吻,成就了他和她的姻缘。
爷爷,听说这陶绘像章是奶奶当年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孙子指着陶绘像章问。
是啊,是你奶奶送给我的。不过,在那年代,也说不上什么定情信物。那时没有你们这般轻松,这般浪漫。爷爷的思路回到了过去的岁月。
天翻地覆的“*”,如火,烧遍中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那时,爷爷才二十多岁,在一个小县城的中学里任教。一天,伟大领袖发表最新最高指示,爷爷满腔热情写了一幅坚决拥护的大标语,和同事们一道深更半夜赶着把它粘贴到学校门前的墙壁上,以示对伟大领袖的忠诚。标语覆盖在一幅旧标语上。
第二天,天亮不久,一群造反派冲进学校,不由分说给爷爷戴上“现行反革命”的尖尖帽,揪到街上去批斗。原来是夜里一阵风,吹掉了标语前面的“坚决拥护”四个字,现出了旧标语上的“坚决打倒”四个字。明明是意外,却不让人申辩,因为斗红了眼睛的人们,早已疯狂了。
爷爷被关进牛棚,没有人敢接近。奶奶那时十六岁,是爷爷的学生。奶奶心疼爷爷,他是她的好老师,她悄悄地给他送好吃的。有一天,奶奶在红卫兵团队里得到这枚毛主席去安源的彩绘陶瓷像章,她偷偷地送给了爷爷。爷爷看着陶绘像章热泪滴答答往下掉。他激动啊。那时候,主席像章象征着革命,获得它是一种荣耀。特别是身处“现行反革命”遭遇的他,更是别有一番滋味。他非常感激这个聪明好学美丽善良的女学生。后来,爷爷奶奶就恋爱了,结婚了。
这枚陶绘像章,记载着沉甸甸的历史,记载着一段特殊年代的特殊的感情。想着这些,爷爷的眼睛湿了。奶奶从厨房里出来,用纸巾为爷爷抹泪,说,都过去了。现在多好。奶奶拿起亲嘴的小陶人,抚摸着。
孙子孙媳说,爷爷,奶奶,这小陶人送给你们,好吗?
奶奶吻了一下小陶人,又给爷爷吻。然后,两个老人哈哈大笑,让我们再年轻一回。
雯雯
秋风吹动杨柳长长的枝条,有叶飘落。
雯雯紧了紧衣领,她觉得风儿有点儿冷。这条通往医院的路并不长,她却走得很累。因为,她要去堕胎。一个二十岁的单身女孩去堕胎,累的是心灵。雯雯不是一个坏女孩。她单纯天真,有傻傻的好心和傻傻的愿望。她想有个男生来宠她呵护她。其实每个女孩都会有这样的梦想吧。
雯雯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在一家酒吧当服务生。一天,一个穿牛仔衬衫的青年来喝酒,她认识了他。他叫松。松和她谈得十分投缘。她知道松在一家大公司做业务。松被她的纯洁天真和美丽吸引,把一个男人的热情像网一样张开。雯雯堕入了情网。
雯雯住进了松的租房,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松的工薪不低,父母也有钱。雯雯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她每天尽心尽力,为松做饭洗衣。这是她对松的回报。
一天晚上,雯雯偎在松的怀里,抚摸着他的胸说,我们结婚吧。
松说,我要给我爸妈说好才行。
雯雯想这是应该的,点头说嗯。
雯雯再次问松结婚的事。松沉默了好一会儿,欲开口,雯雯止住了他。你别说,我已经明白了。雯雯转过身去,悄悄地流泪。
雯雯有颗傻傻的好心,不想让松为难,仍然傻傻地尽心尽力为松做饭洗衣。松是个工作狂,常常在房间里敲击键盘到深夜。雯雯常常听着键盘敲击声入睡。渐渐习惯了,雯雯便觉得日子就这样过,平平淡淡,何必奢求。
然而,做女人比做男人难。雯雯怀孕了。
松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一下说,孩子是我的吗?
雯雯也沉默了一下说,也许不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
雯雯心中走出了辉。辉是她的同乡,松的哥们。辉了解到雯雯的郁闷,常常安慰她,在手机里、qq里给了她许多温馨。雯雯生日那天晚上,松出差在外,辉前来给她过生日。一瓶红酒燃烧了两颗心。辉说着热情的话。雯雯郁闷的心花开放了,当辉紧紧搂抱着她时,她没有反抗,闭上了她美丽的眼睛。
过后,雯雯觉得对不起松,又不知如何检讨自己。辉也躲着,沉默。今天听松的话,似乎知道了什么。雯雯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好。然而,她欲张口时,松却说,你什么也别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会补偿你的。我给你十万元,行吗?
雯雯伤心地哭了,然后由伤心转为恼怒。她收拾了行李,出了这个门。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许是辉的,但她不愿去找辉。她知道辉是有女朋友的,他的好工作是女朋友的爹妈给的。辉虽然对女朋友的霸道不满,也无可奈何。她不愿毁了辉的前程。
雯雯走上医院的石阶时,停脚回头傻傻地望了望,然后坚决地进了医院的门。
几天后,雯雯走进火车站,她要离开这伤心地。她头上裹了红头巾,在秋风中傻傻地张望着什么。她看见了松和辉远远地向她跑过来。她流泪了,为傻傻的爱。有着傻傻的好心的她,抹着眼泪苦涩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过了检票口。
飘落的红纱巾
她送他去火车站。他的家在远远的小镇。他出来打工,认识了她。他和她恋爱了,已经三年。现在,他却要离开这个曾让他充满热情的大都市。下了公车,她和他默默地走着,昨晚说了一夜的话,似乎腹中空空,已无话可说。一个流浪艺人在路边弹唱《上错了的车站》。他苦涩地笑了笑,又低头走路。
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对他说,你一定要走吗?
他说,不走又能怎么样?我努力工作,辛辛苦苦三年,省下的钱,只能在这儿买一个卫生间。我不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不能实现对你母亲的承诺。
她说,其实妈也是好心。
他说,我知道,我也恨我不会挣钱。他妈的房涨得像海啸。
他说了句粗话。她沉默。他看了看她,说,忘了我吧。放弃,也许是好事。她还是沉默。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她拉了拉衣领。他从包里拿出一条红纱巾,给她裹在头上,别冻着。这是他为她买的临别礼物。她看他一眼,又低下眼睑,眼睛里有了泪。
他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对她说再见。她握住他的手,紧紧的,十指相扣,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列车开动了,不得不放手。她奔跑,追着列车。红纱巾从她头上飘落,她仍在奔跑,挥着手。她忽然摔倒了。他看见她倒在地上,他大声呼喊她的名字,要蹦出车窗,被邻座的人拉住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使眼前的景色变得一片灰白,迷蒙。
她摔伤了腿,严重骨折,住进了医院。母亲守在她的病床前,愁眉苦脸,愁的是女儿的伤,还有住医院的钱。母亲骂,他不是个好东西,看把你害成这样,买不起房还想讨老婆。她打断母亲的话,妈,你不要骂他,他已经很努力了,他是个好人,我爱他。
母亲说女儿傻女儿痴,说你为他摔伤了,要这么多医药费,怎么办?该他负责。
我会负责任的。他走进病室。
你不是已经坐火车走了吗?母女俩都很惊异。
他讪笑,说,我上错了车,一个站就下了,赶着回来。他靠近她身边,看她的腿,握紧她的手,说对不起。
上错了车?你怎么这样笨?母亲觉得他傻。
她笑了,妈,他才不笨哩。他一定是为我才下车返回来的。
他说,伯母,我一定负责把她的腿治好,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等她的腿好了我再走。
她双手抱住他,说,我不要你走。我冷,你把红纱巾给我围上。
看着他细心地给女儿围红纱巾,母亲叹了口气说,不走就留下吧。不买房,我们家多个人也住得下。
相约情人节
情人节的晚上,他对老婆说,我要出去一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跳加速。老婆说,去吧。她也不问他到哪里去,去干啥。于是他心里就有了愧意,转回身来说,一般的聚会,不去也罢。老婆看着他说,不能失礼的,去吧去吧。
他心跳什么呢?因为不是一般的聚会,他是去会他的小情人。说句公道话,他并不是那种好色的坏男人。他之所以这样,是被老婆给气的。他老婆是个美人坯子,哥们都夸他有艳福。他气什么呢?他气她家务事一点也不能干,里里外外都他一人操劳,日子久了能不烦吗?他累了,上床就呼呼大睡。她就唠叨他不爱她了。于是两口子心中有了阴影。
到网吧去放松心情,是哥们的经验之谈。他就去网吧另注册了一个qq号,取名爱哥哥。很快就有一个叫林妹妹的和他聊上了,聊得十分投缘。
能视频吗?他发出一个请求。
留一点神秘,看不见的最美。她发过来一张掩嘴笑的脸。
鬼丫头。他在心里骂,不免浮想联翩。他又发出一个请求,能听你的声音吗?
春雨润物细无声,无声胜有声。又是一张掩嘴的笑脸。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幽默与调皮吊足了男人的胃口。他正思索对策时,她发过来一句,你有手机吗?我给你发短信。
手机不安全,难过安检。他给她一个鬼脸,回敬她的调皮,很得意地笑了。
她发过来一连串的哈哈,然后给了他一句评语:你是一个坏男人。
昨天他突发奇想,约她在情人节会面。他不抱任何希望,只当一句玩笑。然而她却爽快地回复:好的。于是约定了时间地点。
他来到情人吧门前,离约定的会面时间还差几分钟。他东张西望,像做贼似的,心怦怦乱跳。逃吧,还来得及。他这样想着,双脚却没有走的意思。因为他感受到了心跳的刺激,那么新奇,那么享受。他给自己定下规矩,君子动口不动手,喝喝咖啡,聊聊天,仅此而已。
这时,一个美丽的红裙子飘过来,和他手捧着的红玫瑰一样红的红裙子。
你,爱哥哥!
你,林妹妹!
四目相对,同时惊呼。
她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之后,牵了他的手。
他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规矩不攻自破。因为,走进包厢她就扑到他的怀里,给了他一个长长的热吻。他情不自禁,动手动脚,释放激情。
喝完咖啡,他问,下面干什么?
她说,我要喝酒。
三杯酒后,他和她都感觉灯朦胧,人也朦胧了。他问,下面干什么?她说,你傻呀,上床啊。
坐进的士后,司机问你们要去哪里?她说,上床。司机笑了,床在哪儿?他说,到情人巷。凉风一吹,酒意渐退。他和她相视而笑,异口同声说,情人节真好,情人节万岁。他和她相拥,看车窗外的灯,像舞动的红红绿绿的流星。他说,老婆,回家的路依然美丽。她说,老公,回家的路依然迷人。
我长大了
我长大了。这是他冲母亲发出的呐喊。说呐喊,是因为他忍无可忍母亲无微不至的管教。把母亲的关爱说成管教,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反抗。这种不满和反抗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一岁的时候,常被母亲抱着背着,母亲怕他走路摔倒。因此,他比别人家的孩子学步晚。当他能和小伙伴一起奔跑玩耍时,母亲就会拉住他说别跑。他就冲母亲喊:我长大了。
母亲总不放心他自己洗澡,说他洗不干净,他八岁了还帮他。他就冲母亲喊: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我长大了,要自己冼。
上中学的时候,书包很沉,母亲一定要把他送到校门口,引起同学们的笑话。他觉得很没面子,就冲母亲喊:我的事不要你管,我长大了。
今天他冲母亲呐喊我长大了,是名副其实地长大了。他已二十六岁,已经娶妻。小两口难免恋床,房事多。房事多了,他就显得有些消瘦。看着消瘦的儿子,母亲心疼,就说儿子要注意身体,不要太那个了,还拿眼睛看儿媳妇。儿媳妇脸就红了。红了脸的媳妇晚上就不许老公近身,给了一个后背。于是他搬过她的身子,甜言蜜语地哄,指责母亲死脑筋,狗拿耗子。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之前他不满这不孝的行为,现在想来也不无道理,不是儿女不孝,是老人关爱太过引起反感。
小两口的反感终于爆发成要离开母亲出去独立过日子。这是母亲想孙子惹起的。母亲想早日抱上孙子,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媳妇忍无可忍的是婆婆娘指责她不想要孩子。其实也算不上是指责,母亲只是提了提安全套的事。安全套是母亲在清扫卫生间时发现的,心里顿觉不满。她常在儿子面前唠叨要早抱孙子,说怎么不见媳妇的肚子有动静,是不是身子有问题,该去医院检查一下。儿子总是给母亲打马虎眼,说,生孩子的事是急不来的。安全套的发现,证明小两口都在骗她,她就在媳妇面前说起了安全套。儿媳妇一下子红了脸,没好气地说,问你儿子去。
儿子听了媳妇的哭诉,很生气,吼母亲管得宽,干涉了小两口的生活,又说没法在一起过了,要搬出去租房子住。
我想抱孙子有什么错?母亲边抹眼泪边数落,带儿子从小到大多辛苦,到头来还落了个不是。他看母亲伤心,心就软了,说,妈,我们不是不想要孩子。有了孩子要增加多少负担,这房子本来就窄小,再添一个孩子,怎么住人?
母亲抽泣着去翻箱倒柜。他以为母亲赌气要搬出去,能去哪儿?没去处啊。于是他给母亲跪下,说,妈,你这是干啥?我们听你的话还不行吗?
母亲从箱子里找出一个银行存折,送到儿子手里,说,这是你爸的抚恤金,拿去首付款买套房。我也懒得管你们了,你们去住新房子。记住,一定要把孙子给我抱回来。
山谷里的居民
他说,跟我到省城去好吗?
她说,我们的山谷多好。
他是省城的一名青年画家,他是去离省城很远的山谷里去写生时认识梨花的。梨花是小村里一家小酒店老板的女儿。
那天,他去小酒店,小饮一杯,即刻被梨花的美貌吸引,有了强烈的创作冲动。
他说,我可以给你拍照画像吗?
梨花上下打量他,然后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梨花取得她爹的同意后,便成了他人像摄影写生的模特儿。在拍照写生过程中,他与梨花时而老街,时而溪畔,合作得非常愉快。梨花的乡村气息和纯情,让他灵感如泉涌。他想起因拍照迅速走红的天仙妹妹。他想,梨花的天生丽质加上他的拍摄绘画艺术,定能再造一个天仙妹妹。
他和梨花相处,渐渐由拘谨到随意。这一随意,就在他心里随意出了爱恋之情,他忙于事业还是单身。他认为凭他的条件,追求一个乡村女孩,应该不会有困难。当他说出他要带她进省城的时候,梨花定定地看他,感到意外,红着脸儿沉默无语。
他认为是他的话吓着她了,她一定以为他是好色的坏男人。于是他赶紧解释说,你一定知道天仙妹妹吧,我会让你像她一样。
梨花笑了,我为什么要像她?你认为我们小村不好吗?
他说,不是不是。不过,我认为在省城,你会更有发展前途。
梨花摇头,说,省城没有我们山谷好。你听过这首歌吗?《山谷里的居民》。
他说,知道,你会唱吗?
我唱给你听吧。梨花很大方,在小溪畔开口唱:山谷里有风\山谷里有雨\山谷里有树\山谷里有河\山谷里的天\永远那样蓝……
梨花唱得很美,像和风像细雨像绿树像小溪像白云。梨花唱得很动情,爱心如春,溢满山山水水。梨花的情操让他刮目相看,心中又增了几分爱意和敬意。他知道她是不会跟他进城的,只有轻轻一声叹息。
梨花从他的一声轻叹中听出了他的依恋之情,笑着对他说,随时欢迎你再来我们的小山村。
人就是这么怪,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放心不下。他想梨花,梨花常常走入他的梦中。庆幸的是,他的《小村风情》人像摄影和写生,受到好评,其中一幅人像油画荣获一等奖。梨花上了杂志封面。
他早就想去小村看梨花而没去,一是工作忙,二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回他终于有了机会,他要用他的成功去感动小村里的梨花,说服她到省城发展。
今日的小村,木屋依旧苍老古朴,游客明显增多。小酒店看似旧貌,实际上已经过修旧如旧的装修,这是一般的装修技师办不到的。小酒店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嗨,你好。梨花一眼就认出了他,笑脸相迎。
他见梨花春风满面,更漂亮了。他用艺术家的眼光,环视着小酒店,说,这么有民族情调的装修,是谁设计的?
梨花笑了笑说,他可是遇到知音了。
他是谁?他看梨花。
我们村长。梨花的语气中含着得意。
这山谷中的小村村长居然是这么懂得民族文化的高人,他难以置信。真的吗?他这样说,像在问自己。
梨花又笑了笑说,村长是大学生,上任才一年。他说要把我们这个小村打造成民族风情观光村,吸引更多的城里人。
他再一次由衷地赞叹,为这个高瞻远瞩的村长。他自愧不如。他回过神来说,我是来给你送杂志的。
梨花看见杂志封面上她的画像,眼睛一亮,说真好,谢谢你。
他说不用谢,是你给了我创作灵感。我还能为你拍照写生吗?
当然可以。请你把我们的小村,我们山谷的居民都画上吧。
让我们的小村走进大城市。走进来一个风华正茂的男青年这样说。
喝酒的村民们站起来喊村长。
村长扶了梨花的肩对他说,能给照一张吗?
梨花没有反对村长的扶肩,红着脸儿说,这样可以吗?我们是青梅竹马。
他频频按动照相机的快门,把山谷里的居民山谷里的新事收藏,伴随快门声的是梨花甜美的歌声:山谷里的居民有许多许多的爱……
缘去情未了
我认识他,说起来好笑。那天早晨,睡过了头,慌忙中忘了带钱包。我在小食店要了一碗五元的米线,吃完之后掏钱时才发觉没带钱。我一下子红了脸,餐馆老板我又不熟,不知该怎样下台。他与我同桌。我的窘态他注意到了。他什么也没说,替我付了费。餐馆老板和就餐的人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可能把他当我的男朋友,替我付费是理所当然。
我说我会还他的。他说要还就加倍,五十元。我说五十就五十,别欺负本姑娘没钱。当我问他姓名在什么地方再见时,他笑了笑,转身挥着手潇洒地离去。
他的微笑他的不回头的挥手和远去的背影,鬼使神差般进入我的梦。梦醒之后我骂自己没羞,只一面之缘,怎么就想到梦里去了。骂过之后,那微笑那不回头的挥手和远去的背影,依然挥之不去。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他,还他的钱,解了这个结。
我把这事告诉几个要好的女生,她们笑我是不是找借口和他见面,恋上人家了。随她们怎么说吧,只要能找到他就成。
一天,我和姐妹们在咖啡屋喝咖啡。我看见了斜对面的他,正与一男子边饮边聊。我把他指给她们看。她们夸张地哇噻,夸他好帅,推着我,叫我快去把他请过来。我骂她们疯子。她们便叹气说没戏了。我知道这群疯丫头想拿我和他做戏。我没理她们,到柜上悄悄替他付了费,一共陆拾元。我当然不在意钱的多少。我心甘情愿。
他去柜上埋单时,收银员指着我。于是,他向我们这边走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是你给我付的费吧?
我说过要还债的。
柜上说,是我女朋友给我付的。
我没这么说。我脸红了。
帅哥,你想追我们凤丫头吧?我的姐妹们开始向他起哄。
他招架不住,忙对我说,小凤,今天替我付了费,我也会加倍还的。
加多少倍?十倍,百倍?姐妹们穷追不舍。
他笑了,说,你们说了算。
后天是凤丫头的生日,你还到这儿来吧。她们肆无忌惮地出卖我,我扯她们的衣服也没用。
小凤。他俯身向我,可以吗?
我的心怦怦乱跳,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觉得他的声音很温馨很动人,我的脸开始发热,一定是红了。疯子们抢着给我作了主。
我躺在床上,幻想着生日的情景。在摇动的烛光中,他缓缓走来,拉着我,奔跑。一路上好多花儿,还有唱歌的小鸟,翩翩起舞的蝴蝶。这样想着就笑了,脸也热了,心中有波浪起伏。
然而,生日那天他没来。在我沉默苦闷,姐妹们开始要骂人的时候,咖啡屋的服务生送来一束红玫瑰,和一只缠着红丝带的盒子,还有一封信。服务生说,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生送来的。
他在信中写道,小凤,对不起,我和女朋友有个约会,不能来祝贺你的生日了。对不起。祝你生日快乐。李文祥。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伏在沙发上,很伤心。姐妹们摇着我的肩,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她们替我打开了盒子,尖叫着,哇噻,好漂亮的金项链。然后就骂,又送玫瑰花,又送金项链,明明在求婚嘛,还和别的女人约会。真不是个东西。
姐妹们。我擦干眼泪,说,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他扫兴不值。来,为我唱生日快乐歌。
我唱着笑着,泪往心里流。我长到二十岁,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恨他,恨死他。我把他送的金项链锁到箱子底层,封闭了这段情思。
长辈们常说女孩子是傻丫头,说的很有道理。女孩子在受了委屈的时候,容易做傻事。为了证明我不是嫁不出去的姑娘,半年后我嫁了个马马虎虎的男人,无所谓好不好,都一样过日子。
一年之后的一天,我正午睡,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我呆了。是他,居然是他,还是那么英俊有风度。我傻呆着,不说话。
不请我进屋吗?他说,微笑。
我如梦初醒,忙招呼他到家里,问,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的?
是她告诉我的,就是那次在咖啡屋向我起哄的妹妹。我是在街上碰见她的,她还骂我。说着,他把手里的鲜花送给我。
我已经结婚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已结婚的事。
我知道。他说,我是特意来祝福你的。
你老婆呢,怎么没一道来?我说,心里酸酸的,有种莫可名状的怨气。
老婆?他笑了,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老婆。
怎么会?你明明在信上说过的。
他告诉我,那天他为我买好了红玫瑰和项链,在街上边走边想晚上给我过生日的事,不小心踏进路边一个没盖的下水道口,摔断了腿。他以为这辈子站不起来了,就向我说了谎。信和礼物是叫他妹送到咖啡屋的。后来,他爸妈请了权威骨科医生给治疗,保住了他的腿,恢复得还不错。
听了他的话,我哭了,扑上去狠狠地打他。你是个骗子,骗子,骗子!我把一肚子的委屈怨气全发泄到拳头上。
待我平静了,他说,也许这就叫命,我们有缘无分,爱与我们擦肩而过,回首梦依稀。不过,那份情意会永远留在心中,成为永恒的玫瑰。你说,是吗?
我点头说嗯。我从箱底拿出那条金项链。
怎么,你要把它还给我吗?
不。我要你给我戴上。
为伊人憔悴
在古诗词里,为伊人憔悴,说的是儿女情长,相思之苦,叫人牵肠挂肚的人消瘦。其实,今人的情怀与古人的情怀没有根本的区别,与懂不懂诗词无关。
高风和小梅小两口就不喜欢什么古诗词,因为诗词是填不饱肚子的,挣钱过日子最要紧。但二人仍饱尝了这为伊人憔悴的苦。高风原本在一家小公司打工,为了多挣一些钱养家,经人介绍去了异地一家大点的公司上班,那里的工薪高一些。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小两口,怎经得起两地分居。小梅夜夜难眠,对着手机向老公说了好多相思苦,抱着枕头流了好多相思泪。高风饱尝相思苦后,又回到了小梅身边,见小梅的消瘦憔悴,心疼地说,你怎么这样瘦了啊?小梅擂着他的胸脯说,都是因为你。于是,他握紧小梅的手说,我们再也不分开,穷在一起也是快乐的。
可是,穷在一起也是快乐的这话,经受不起时间的考验。快乐不多久,小梅又日显憔悴了,那是小两口有了儿子以后。小梅的憔悴让他不快乐,他心疼她。不快乐的事发生在夜里,在床上。他兴致勃勃地把小梅抱过来说,我们好久没有疯了,我们疯一回吧。他把同她在床上翻江倒海的激情叫做疯,之前他和她是常常要疯的,而今怎么就少疯了哩?确切地说,是小梅疯不起来。当他像以前那样,抚摸她的身子时,她不像以前那样兴奋。她说,我刚给儿子喂过奶,感觉身子里面空空的,疯不起来。老公,对不起,你如果真想要,就上来吧。他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便失了兴趣。他不怪她,心疼她,知道她身子弱是因为奶儿子的原因。他说,我们给儿子喂奶粉吧。她坚决反对,说,奶粉有毒,害了多少孩子?孩子吃了母奶才有抵抗力,才健康。我宁愿亏自己,也不能亏了我们孩子。为了孩子,她需要营养,补身子补奶。
小两口收入不多,加上小梅在家奶孩子,不能出去做工挣钱,每月要付房租,还要给乡下的老妈寄钱,给小梅调养身子就力不从心了。
疯不起来的高风就郁闷。郁闷的高风就常常晚回家。小梅问他,他说单位里加班。小梅心里明白,老公单位的业务并不好,是不需要加班的,但是她不说破。她是个懂事的女人,不能揭了男人的面子,就是男人在外面那个一下,只要心中还有家还有老婆就好。高风虽然晚回家,心里真的有她,他在家里为她开了小灶,他要她的身子尽快好起来。
身子好起来了的小梅,就想和老公疯一下。然而,高风却不能疯了,因为他住进了医院。原来高风悄悄利用下班时间,在外面下苦力,不小心摔坏了腿。
在医院里高风对小梅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会阻止我去下苦力,所以没敢告诉你。你不要为我担心,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小梅伏到老公胸前,说,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一定会让我们的儿子健康成长。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做的小梅真的为高风治好了腿,还把儿子送进了全托幼儿园。为了儿子为了他,小梅到底做了些什么?高风十分困惑,想问又怕问,为伊人憔悴了。
英雄
这是一个传说,故事发生的年代已无从考证。
激烈的战斗之后,战场上只剩下敌对的她和他。两人都受了伤,但要举枪射击对方的力气是有的。她和他举枪,又放下,因为都还年轻,都不想死。他看她,很漂亮的女子。她看他,很英俊的男儿。
她环顾四周,激战后的寂静静得怕人。她看看受伤处,望着他。
他靠近她,为她包扎伤口。
她说,我们都会死吧!她的黑眼睛里充满悲伤,有泪水溢出。
他说,也许我们都会死。他扶着她的肩,问,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她说,只有爸爸妈妈。我是爸妈的独生女,爸妈都很爱我的。我也爱他们。
他问,你还没结婚吗?
她说,没有。有个男朋友,在战争中牺牲了。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呢?结婚了吗?
他说,我也没结婚。女朋友也没有。本想等战争结束,回家好好找一个姑娘结婚。爸爸妈妈盼着孙子哩。他苦涩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把她抱紧了一些。
她把头靠紧他的胸,听他的心跳。
他用下巴,抚着她的头发。他的目光投向身边土里一株黄花。黄花溢出淡淡的甜香,像在笑。他的心中滋生出一种渴望,爱和欲在黄花的摇动中疯长。他又把她抱紧了一点。
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加速。她感受到了男性拥抱的魅力。她仰视他。
他说,天快亮了,我们也许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在死之前,我们能不能,体验一下,男人和女人……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心中的火。她明白了他想要什么。她红着脸点头说,嗯。
他摘下身边地上的那朵小黄花,插到她头发上。她倒在他怀里。
两个敌对的士兵,在战地里,完成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愿望。
忽然,有马蹄声传来,是她方的另一支队伍过来了。
他迅速整理好衣服,对她说,你开枪打死我吧。
她问,为什么?
他说,我不会投降的,不愿做俘虏。我是名军人,宁愿死。死在你枪下,我死而无憾。
她举起枪,不忍心。他扑到她枪口上,枪响了。他喘息着对她说,你要设法把我埋在这山崖上,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
她说,我会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
她的战友找到了她。她成了英勇杀敌的英雄。
多年后,她带着儿子来到山崖上,看他。儿子望着草丛中的墓碑问,妈妈,他是谁?
你的亲生父亲。
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个真正的军人,是英雄。
妈妈,你不也是英雄吗?
妈妈这个英雄是你爸爸给的。
初恋的雨巷
我的初恋,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那天天黑之后,下着雨,我抄近路,匆匆地赶回家。原本不明亮的路灯,被密密的雨丝蒙住,更显得朦胧幽暗。前面,远远地走着一个撑伞的人,看身影似乎是个男子。我想赶上去,与他为伴,哪怕是陌生人,也可给自己壮壮胆。我正在想前面的身影到底是男是女是好人是坏人的时候,从墙角的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把我拦腰抱住。小妹儿,陪哥哥玩玩。一嘴的酒臭,熏得我想吐。这个醉汉要伤害我。我吓出一身泠汗。我挣脱醉汉的搂抱,飞跑向前。我毫不犹豫地挽住撑伞人的胳膊。他果然是个青年男子。醉汉追上来,冲着我喊,他是谁?你的男朋友吗?
你滚!坏蛋,滚!我冲着醉汉怒吼。
被我挽着手的他忽然明白过来,挥舞拳头,做出要揍醉汉的样子,大声呵斥,你给我滚!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醉汉唱着歌,蹒跚着消失在雨中。
谢谢。我忙放开他的胳膊,两步之外与他同行。他笑了,把伞伸过来遮到我的头上,自己淋着雨。我抬眼看他。他是个英俊的男子,从他善意的微笑,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好人。我靠近他,与他共在一伞之下,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出了小巷,我向右,他向左。我向他摆手说谢谢说再见。在我转身时,他叫住我,把伞递过来。
给你。
你呢?
我不要紧的。你女孩子,头发长,容易受凉。他微笑着,那么真诚那么善意,我无法拒绝。怎么还你?
你如果一定要还,明日黄昏后,就送到这儿吧。
我说,我一定会来的。
回到家,一夜难眠,满脑子都是他的微笑和那句女孩子头发长易受凉的话。我这是怎么啦?忽然意识到什么,我的脸红了,发烫了。我真傻,怎么忘了问他的姓名。明天,一定要好好和他聊一聊。或者请他共进晚餐。这样想着,我就甜甜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按时来到巷口。我有些紧张。紧张什么呀,不就是还一把伞吗?我明白我想的不只是伞的问题,我想到了西子湖,想了白娘子,想到了许仙。他为什么还不来?也许有事耽搁了,也许他根本就不在意一把伞,根本不在意我这个小丫头。我傻,自作多情了。然而,我愿意这样傻等,等候他的出现。
一个小男孩向我走过来,说,姐姐,你是来还伞的吗?
是呀,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哥。他说你一定会来的,怕你久等。
他怎么没来?
他病了。昨晚淋了雨,发高烧,住医院了。
我吃惊得差点掉下泪来。刚才我还在责怪人家,我真浑啊,自己惹了祸还在这里耍小心眼儿。
我买了许多苹果,同小男孩一道去医院看他。走进病室,见他躺在病床上,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坐在床边为他削苹果。他看见了我,又露出那和善的微笑,显然他的高烧已经退了。
是你啊,还伞还到医院来了。
哥,是这个姐姐硬要我带她来的。
真是一个认真的姑娘。他又微笑了。
小妹。削苹果的女子站起身来,看着我说,他昨晚回家时我就怪他怎么不把你安全送回家,自己也不会淋着雨。他就这么傻。
我忽然明白,他原来是有老婆的。这样一想,手中的苹果不经意间掉到地板上。我为我的失态红了脸。那女子看了我一眼,只有女人才懂的这一眼,让我的心狂跳,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脸更红了。女子轻轻一笑,弯腰去捡苹果。我定了定神,也弯下腰去。我和她两手相碰,她笑了笑,我也笑了笑,都讪讪地。
我的心酸酸的,涩涩的。我的初恋,如昙花一现,在夜里悄悄地开放,很快又悄悄地谢了。我的初恋为一个已婚的陌生男人绽放,开错了时间,开错了地点。但是,我并不懊悔,我的昙花是心甘情愿为他而开的,花无果,依然很美丽。情感的事,何必一定要追求结果呢?只要那个让人心动让人快乐的过程就够了。爱,不一定要占有。我相信。
彝乡恋歌
阿甲,我想同你去彝寨过彝人年。
我大学时的同学好友王明东对我说这话时,我笑了。
这家伙心虚,忙说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说,你的真心话留着给阿朵说吧。
阿朵是我的亲妹妹。阿朵是民族学院的女生,能歌善舞,是彝家最美丽的姑娘。有一次王明东随我到民族学院看阿朵,两人相识。之后王明东与阿朵是怎样好上的,我不清楚,也不便打听。
彝人婚恋,过去规矩很多。随着社会的变革进步,年轻的一代彝人有了许多自由的空间。自由恋爱,在彝乡如山花绽放,少男少女赶上了好年代。
彝人是十分好客的。我的阿母和阿大把王明东敬为贵客。我让王明东穿上我的彝装,妹妹阿朵笑得像树上的喜鹊喳喳叫,抱着他亲吻。
彝年第一天,家家户户忙杀猪。天蒙蒙亮,女人们便在屋外的地灶里燃起熊熊的柴火,烧开水准备烫猪毛。小伙子们便把肥猪按倒在杀猪架上,听猪的号叫。猪的号叫声越大,主人越高兴。王明东却对我耳语,惨不忍睹,然后跑一边去烧火。我骂他别有用心。因为,我妹妹阿朵在那里。
彝年第二天,寨子里的人们开始串门拜年,是年轻人最快乐的时候。坡地上坝子里,燃起篝火。我们吃烤肉喝酒唱歌跳舞。
我把盛满泡水酒的木碗递给王明东。王明东说,你想醉倒我啊?我说不醉人的。王明东仍摇头。妹妹阿朵夺过木碗,伸到王明东面前,不说话,只用眼睛看着他。王明东像接圣旨一样,把木碗里的泡水酒一饮而尽。我说,王明东,你不给我面子哈,你不是说不喝酒吗?王明东嘿嘿一笑,说,阿朵要我喝的,毒酒我也喝。我骂王明东重色轻友,罚他吃木盆里的砣砣肉。
王明东感慨地说,我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我说,吃砣砣肉是品味彝人的豪情,喝泡水酒是品味彝人的真诚。
王明东已有几分醉意,大着胆儿看着妹妹阿朵说,阿朵我给你说。
阿朵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抓了一块砣砣肉塞到他嘴里,然后嘻嘻笑着跑开去。王明东傻傻地。我说,你傻呀,还不快追。
邻家的小伙子们吆喝着打着响哨,追逐心上的姑娘。
月弦琴弹起欢乐的曲儿,妹妹阿朵的歌声悠扬,舞姿翩翩。彝乡恋歌,在月光下,篝火旁,圣洁而热烈。
第三辑 情迷红尘
红尘滚滚迷人眼 花开花落意蹉跎
青儿遗恨西子湖
这日,青儿走出山洞,想起白姐姐在西湖边的浪漫情缘,不觉动了春心。白姐姐已做神仙去了,自己何不再到西湖,也许会圆了心中的梦。
西湖,今非昔比,游人熙来攘往,俏女俊男牵手而行,爱得大胆,爱得热烈。比当年白姐姐和许仙,别是一种滋味。青儿按捺不住寻爱之心,向一个单身俊男迎面走去。青儿佯装跌倒。俊男立刻英雄救美。青儿手一扬,天空即刻倾盆大雨。她从包中取出一把伞,与俊男同行。
俊男看着青儿说,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白娘子和许仙。
青儿咯咯地笑着说,是吗?你想做许仙吗?
俊男说,可惜你不是白娘子。
青儿说,白姐姐做神仙去了,我是她妹妹青儿。
俊男笑得前仰后合,说,你就吹吧。
不信你看。青儿手一扬,雨就停了。
俊男吓得拔腿就跑。可是没跑几步,青儿手指一勾,他又退回到她身边。青儿说,你别怕,我不会害你。我只为找到真爱,像白姐姐和许仙一样,生生死死爱一回。青儿挽了俊男的手,偎依着。俊男闻到了女人的体香,胆儿便大了起来。
青儿和俊男,在西子湖畔,享受着儿女情长。
一日,俊男对青儿说,我爸想见你。
真的?我不会吓着他吧?青儿笑着。
俊男说,怎么会,你这么美丽的姑娘,人见人爱的。
于是,青儿跟随俊男来到一个深深的宅院。从屏风背后笑呵呵走出一个老头,不是别人,是仇人法海。不过,此时的法海身穿官服,大腹便便。
青儿问俊男,他是你爸?
俊男说,是我新认的干爹,请来捉你的。
青儿说,我真心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俊男说,现如今只有爱是不够的。我叫你变出一幢别墅,你说,那是虚的,不会长久。我要你施法盗官银,你说违法。我只好捉了你,展览赚钱。来看你的人一定会很多。
青儿发出阵阵冷笑,好个贪色更贪财的男人。法海老秃驴,你助纣为虐,不会有好结果的。
法海恼怒,抛出金钵,把青儿收了进去。
俊男大喜,说,干爹,这下我们有钱赚了。
此时,青儿现身冷笑。老秃驴,你堕落红尘,功力大损,自身难保,还敢和我斗?你们的奸计,本姑娘早已知晓。老秃驴,看看你钵内是什么?
法海从钵中捞出一根绳索。绳索落地疯长,旋风似的把法海和俊男捆绑。
俊男吓得半死。法海抖了抖身子,绳索从他身上脱落。他哈哈大笑,说,我这官服是件法宝,不比当年的袈裟差,穿上它,白道黑道神道妖道,都奈何不了我。这官服是在佛祖座下开了光的。我有钱啊。
法海说得眉飞色舞,得意忘形,斜了眼儿看青儿,说,青儿姑娘,我一直恋着你的。你既然来了,何不遂了我的心愿,娇妻美妾多多益善。这傻小子没有的我都有。
青儿恼羞成怒,摆开阵势,欲与法海决一死战。忽然听到白姐姐的声音,青儿妹妹,回吧,佛祖有话说。
狗娃与蛮牛
吃啥补啥是流传民间的养身之道。比如说,喝骨头汤可以壮骨,因此猪的筒子骨能卖上肉价钱。价高又怎的?谁叫你骨头软,货卖要家。
狗娃年轻,不需要补钙,想要补的地方难以启齿。这时他正痴痴地看着门前走动的黑狗,黑狗肚子下面那突起的东西让他看得出神。这黑狗真是了得,受到村里众多母狗的钟爱,仍然雄风不倒。
吃啥补啥是蛮牛告诉狗娃的,蛮牛和狗娃是开裆裤朋友,一起长大,一起结的婚。一年不到蛮牛的女人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女人们望着蛮牛窃笑。男人们夸蛮牛真行,速度快。蛮牛说是预定的,很得意。
很得意的蛮牛就看不起狗娃,笑话狗娃不中用,笑狗娃把如花似玉的女人放在家里当摆设。要不要哥帮你?蛮牛咬着狗娃的耳朵说。狗娃出拳就打,也不是真打。村里的男人们拿女人说事逗乐子,是家常便饭,并不真生气的。在这遥远的小村,谈女人,谈隐私,是一种原始的娱乐。
狗娃不得不佩服蛮牛行,于是正儿八经地向他请教,你说要怎样才行?
蛮牛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说,吃啥补啥啊。狗娃问,吃啥呢?蛮牛问,你家那条黑狗那东西行不?狗娃说,太行了,李家王家的狗崽子都是我家黑狗下的种。蛮牛将手掌一劈说,把黑狗杀了,吃黑狗那东西包你有效。
杀黑狗可不是小事,因为狗娃的女人桂花太爱这只黑狗了。黑狗是她一手养大的,与她形影不离。黑狗是桂花的伴,因为狗娃常在外面打工,女人寂寞,天天与狗为伴。黑狗又是桂花的保镖,美丽出众的桂花常常遭受男人的性骚扰,因为有黑狗的雄威,他们才不敢放肆。
把黑狗杀了吧!狗娃小心地对桂花说。
桂花立刻睁大眼睛,凶男人,为啥要杀黑狗?你疯了?
狗娃因为那个不行,矮人一截,不敢与女人对着干,便嬉皮笑脸地说,我那个不行,人家说吃了黑狗那个,一定行。
什么那个行呀那个不行的?桂花红着脸儿哼了一声。不许动我的黑狗。
狗娃铁了心要吃黑狗的那东西,顾不得女人的反对,因为传宗接代为大,要给祖宗增光,给男人争脸。狗娃趁桂花去镇上赶集之机,把黑狗骗上板凳绑了,一刀下去,黑狗猛一挣扎蹦断了绳索,受伤逃离。
黑狗受伤弃家出走的消息很快传到蛮牛的耳朵里。蛮牛拍着狗娃的肩膀说,黑狗跑了不要紧的,我家里存的有那东西,给你就是了。狗娃连声道谢。蛮牛说这是谁跟谁呀,都是好兄弟铁哥们,我的就是你的。狗娃是懂得人情的,请蛮牛在村头小酒店喝酒。酒桌上蛮牛夸夸其谈他的壮阳养身法。一斤酒下肚,蛮牛越说越高兴,拍着狗娃的肩,说,兄弟,今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狗娃哇哇着,已喝得烂醉如泥。
半夜三更,门外一阵狗叫惊醒了醉卧在沙发上的狗娃。出门一看,见黑狗在咬一个人。手电照去,见是蛮牛赤身裸体,只有内裤。黑狗被狗娃呵退,房内传来他女人桂花的哭泣。狗娃忙进屋看自己的女人。
二柱和野鸡
二柱是村里的好人,忠厚老实,三十出头。二柱去城里做过事,但他觉得城里不适合他,还是做村民好,靠山吃山,自由自在。二柱怎么和野鸡扯上关系的?村里人都知道,二柱是个打猎能手,先前山林中的野鸡比较多,他一打一个准,要吃野鸡就找二柱。后来,他不打猎了,一来政府说要保护野生动物,二来他的腿不行了,不行得走路一拐一拐的。他成为瘸子,是那次上山之后。那次上山,是为流产的老婆桂花打野鸡补身子。他摔坏的不只是腿,还有男人那命根子,失去了往日的雄风。失去雄风的二柱四处求药,他终于求得一个方子,据说是祖传秘方,不轻易示人的。给这方子的是李郎中,二柱家的邻居。这方子上的药需要和野鸡一起炖服。这野鸡现而今很少了,难弄的。难弄的事忽然有了转机。
二柱哥,我发现一窝野鸡?
来报信的是李郎中的女人山花。山花穿着鲜艳的花衣裳,五颜六色,二柱一看就笑了,哈哈,你不就像一只野鸡吗?
别的女人一定会很生气的,山花并不生气,不生气是因为与二柱很熟。很熟不只因为是邻居。二柱婚前追过山花,是无话不说的,后来输给了能说会道的李郎中。
不生气的山花说,二柱哥,真有野鸡,就在西坡的林子里。我都看好了的,那里有野鸡的窝。
二柱找出父亲传给他的老猎枪,擦干净上面的灰尘,然后向着挂在墙上的弥勒佛画像鞠躬。这弥勒佛是城里的一个朋友画来送给二柱的,上面还题得有四个字,笑容纳福。画功很一般,重要的是意义,读过书的二柱懂得其中的道理。
西坡就在村头。二柱在山花的带领下,走进了那个藏着野鸡窝的林子。就在那里。山花小声说。山花手指处,草丛在晃动。二柱放眼望去,回头看了看山花,然后举起猎枪,啪,子弹射了出去。
你还真打呀?山花张大了嘴巴。
当然真打,你以为玩游戏啊?二柱不理张大嘴巴的山花,一拐一拐地走向刚才晃动的草丛。
打着了吗?回过神的山花跟了过来,很紧张的样儿。打着了吗?
打着了,给你。二柱把一双男人的皮鞋塞到山花手里。
就这一双?山花愣怔着问。
只一双啊,我看准了的,你想要几双?二柱冷冰冰地说。
山花哇的一声,发疯似的跑下山去。
二柱回到家里,放好猎枪,又向墙上的弥勒佛画像鞠躬。他的女人桂花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茶。他喝了一口茶,顺了顺嗓子,大声地唱出一句。唱的什么无关紧要,要紧的是邻居李郎中家摔盆子摔碗的声音即刻停下来。
一会儿,李郎中和山花来到二柱面前。山花讪笑着说,二柱哥,是我不好,下次不敢了。
二柱一扬脖子说,下次,我那枪子儿就长眼睛了。
李郎中忙赔笑脸,不敢不敢。二柱兄弟,你那病我包给你治好。
李郎中和山花离去之后,二柱把女人桂花喊到堂屋来,把一双绣花布鞋扔给她,穿上。
桂花的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老公,我是上山去给你采药的……
什么也别说,过来给弥勒佛磕头吧。桂花就真的给弥勒佛磕头,泪水大颗大颗地滴湿了地面。
后来,李郎中果然治好了二柱的命根子,让他重振雄风。重振雄风的二柱很高兴,一高兴就办起了养鸡场,养的是野鸡。二柱养的野鸡个个花枝招展,肉鲜味美,畅销山外。
谁也休想打这些野鸡的歪主意,李郎中的女人山花这样告诫村里的人。
抚摸
他举起水果刀。她闭上眼睛,等待惩罚。然而,从她脸上划过的不是冰凉的刀子,而是五指的轻轻抚摸。
她是一个喜欢被人抚摸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喜欢,是花儿离不开水那种渴望。她从小就这样,是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给宠的。妈妈给她喂奶的时候,总是一只手怀抱着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儿。她回报妈妈的是咯咯的笑和入睡的呼噜声。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抚摸。
她长到能在地上玩耍的时候,喜欢抚摸她的人从家庭扩展到了邻里。叔叔阿姨们喜欢抚摸她天真稚嫩的脸蛋,夸她乖,然后给她好吃的。她喜欢被叔叔阿姨们抚摸,因为有好吃的。
真正体会到被抚摸的奇趣,是在她上中学时。她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脸蛋儿白里透红,水蜜桃似的。面对这水蜜桃般的脸儿,爸爸的抚摸没有了,妈妈的抚摸也少了。叔叔们更是不敢抚摸的。班里的男生们夸她的脸像花儿,谁也不敢动手去抚摸的。她在心里想,如果被男生抚摸一下,不知是什么感觉?她这样想着,就真有男生抚摸她了。那天,她走进校园,忽然一只小虫子飞入她的眼睛,让她睁不开。
我可以帮你吗?恰好被一个男生看见,这样问她。
她点头说嗯。
于是,男生用手轻轻地为她清除眼睛里的小虫子,她感觉到男生的手在她脸上摸过,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不管这男生的抚摸是有意无意,她感觉到有股热流从男生的手指间流入她的心中,让她心跳加速。这是与从前长辈们的抚摸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异性的抚摸原来是如此的美妙。
她想着异性的抚摸,但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从影视剧中从小说中她明白一个女孩被男人抚摸的后果。女孩子只能给自己钟爱的男人抚摸。他就是她钟爱的男人。她和他同在一家公司上班。对于她的美艳全公司的男士都赞不绝口,有事没事都喜欢和她搭讪。未婚的男士争着向她示爱。她却偏偏看上了他。他是个很事业的男人,整日埋头工作,对她只是礼貌地微笑点头,不多言多语。她就喜欢这样的男人,稳重,可靠。她主动接近他。他不是柳下惠,不是没注意到她的楚楚动人,不是没有为之心动,只是忙起工作来忘了秀色可餐。当她与他在咖啡屋坐饮软语温馨,当她贴近他的肩膀时,他伸手想要抚摸她红晕的脸。她情不自禁把他的手压到了自己的脸上。他的抚摸从这一刻开始。当他的手在她的手的诱引下,从她脸上下滑到脖子到胸到小肚子的时候,她和他已经躺在温软的席梦思床上。由抚摸点燃的肉体,体验了刻骨铭心的激情。
激情之后就是婚后的油盐柴米,生活平淡得开始寂寞。他总是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回家,上床就说累。她等着他的抚摸,他却已呼呼入睡。由于他工作业绩出众,升职为分公司经理,去异地任职。喜欢被抚摸的女人感觉到了难耐的寂寞,她去酒吧借酒浇愁,却是越浇越愁。她流泪了。
哭什么?有个男人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接纸巾时认出了递纸巾的男人,正是中学时在校园里给她吹飞入她眼睛里的小虫子抚摸过她脸的男生。老同学相逢,无话不说,说着说着两人就靠在一起了。他开始抚摸她。她在朦胧的醉意中享受着如火的抚摸,无力得不能阻止他的越轨行为。
这个男生替代了老公的抚摸,她欲罢不能。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知晓了她的红杏出墙。他很生气,举起水果刀想毁了她这张漂亮的脸蛋。他认定女人漂亮是祸。
她闭上眼睛无话可说,红杏出墙是自己的错。她等待着水果刀的惩罚。然而他却轻轻地在她脸上抚摸,像那年初恋一样。然后他转身离去。她尖叫,哭泣。他折回身,听她放声大哭。
情迷乖乖女
她是妈妈的宝贝乖乖女,像一株水仙花,洁白无瑕。对越长越漂亮的女儿,妈妈又心疼,又担心。妈妈常对女儿说,女孩子出门千万不要与陌生人说话,特别是陌生的男人,因为男人大多没安好心。她总是默默地听,然后点头说嗯。妈妈说n次,她就点n次头,说n次嗯。
这年头的年轻人多热衷于蹦迪游戏。她也很想进迪厅去寻开心,无奈妈妈总说迪厅花花世界,是非之地,不是女孩子去的地方。她违背妈妈的心意,第一次进迪厅是她生日那天,她的小姐妹们邀她同去的。跨进迪厅,她就被闪烁摇曳的灯光、动感的音乐迷住了,身不由己地想蹦想跳。姐妹们教她如何摇头,如何扭腰,如何摆臀。聪明伶俐的她一学就会。她体会到了非常的刺激,沉醉于姐妹们的肢体语言,也沉醉于自身的体态。少女之心如花,在蹦迪中肆意开放。不少男人的目光投向这一群疯狂的女生。她感觉到被人欣赏的快感。
她迷上迪厅,是在遇上那个男生之后。那日,她和几个小姐妹去迪厅蹦迪,开始是姐妹派对,后来几个小姐妹分别被男生邀请去。她正欲退到一边,有个男生向她伸出手,很有礼貌地说,可以请你跳一曲吗?她看了眼他有些儿腼腆的面孔,第六感官告诉她,他不是坏人。于是,她接受了他的邀请。第一次被男生搂着牵着,她的心跳加速,这与被姐妹搂着牵着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蹦迪不像那些男人那样狂,牵手撞臀有分寸,带着对女性的尊重。她觉得很放松很随意,优美地扭动着腰肢,摇摆着圆臀。
之后,她来迪厅,只为他而来。一日,从迪厅回到家里,脱衣的时候,发现衣袋里有张纸条,是他写的:能请你共进晚餐吗?明晚八点在滨河路口等你。一张小纸条在她心中掀起狂潮。她对自己说,去,他不是坏人。妈妈却在她心里说,不能去,坏男人就是这样勾引女人的。开始就说了,她是妈妈的乖乖女,听妈妈的话。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理由,她想一个女孩子如果被男生招之即来,太掉价了。她要试试他的耐心。
她没如约去滨河路口,可是第二天一改懒床的习惯,早早地赶到那里。她不知道为什么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东张西望。她忽然眼睛一亮,发现路边花园的草丛中有一束红玫瑰花,玫瑰花上还带着昨夜的露水,散发着甜甜的花香。她想一定是他准备送给她的,于是眼睛湿了。她把玫瑰花带回家,插在花瓶里,放在床头,晚上做起了玫瑰梦。她从美梦中醒来,含泪自责,不应当失约,应该要向他说清楚。
于是,她来到迪厅找他。然而,迪厅里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有男人邀请她共舞。可是,蹦着蹦着那男人就贴紧她丰满的胸,说,小妹妹我们去开房吧,我不差钱。她狠狠地踹了男人一脚。于是,她更想到他的好。
数个月后,他的影子渐渐在她心中淡化。姐妹们又约她去蹦迪。
她说,换一家迪厅吧,我不想去那家迪厅。
这一次她蹦得很疯狂,让姐妹们刮目相看。她的圆臀,她的细腰,摇摆着性感,圆圆的肚脐眼儿让男人们想入非非。失恋的女孩最自我、最疯狂。
她敏感地意识到,有一双男人的眼睛正痴痴地看着她。她看见了他。她蹦过去,把他拉到一边,说,那天是我不对。
他说,我不怪你,真的。你是对的,你的家境太好,我配不上你。
她急了,说,不是这样的。
这时,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过来挽住他的手,看着她问,你们认识?
他顿了顿,然后摇摇头,同女孩一起蹦跳起来。他蹦得很狂,完全不像原来的样子,似乎是故意狂给她看的。
她呆立了一会儿,然后咬咬嘴唇,淹没在蹦迪的狂潮中。
荡秋千的女孩
春天的阳光,暖暖地照着绿油油的草地。小鸟儿在柳树枝头唱歌。柳丝儿如少女的长发,随风摇着春的情绪。
如柳丝儿一般飘动着长发的女孩珊,正在荡秋千。秋千在一座小石拱桥旁边,珊的身影倒映在塘水中,红裙飘动,美若天仙。珊哼着小曲儿,与小鸟儿共鸣。
松看呆了,由衷地念起了唐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缝。
喂,你是诗人吗?珊放慢了荡秋千的速度,看着他笑。
松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问,小妹你也住在这小区吗?新来的?
珊回答,是的,我和我妈在一起。你上来和我一起荡秋千,好吗?
松被珊的天真与纯洁感动着,不知该不该上她的秋千。
快上来啊。我要你来出力。珊自己咯咯地笑了。
水中,一对飞翔的身影,与云彩亲近。
松快乐极了,做梦都在笑。他盼着周日,再见荡秋千的女孩。
然而,松等来的是失望。因为那天,一辆小车送来一个胖小子,同她一起玩秋千。胖小子衣着全是品牌货,显然是个富家宠儿。她不准胖子和自己同坐秋千椅,胖子就十分讨好地为她出力,推动秋千椅。
嗨,诗人。珊招呼松。你过来,到我的秋千上来。
胖小子不高兴了,没好气地问,他是谁?
珊说,我叫他诗人。我们小区的。
珊停了秋千,下来拉松。
胖小子脸都气青了,使劲地哼了一声,跑进了小区。
珊咯咯地笑,笑声追逐胖小子逃跑的脚步。
松问珊,他是谁?
珊说,他是妈妈给我介绍的男朋友。
松说,那你为什么要气他?
珊歪着头说,因为我不喜欢他。
那你就不该同意这门子事。
为了我妈。胖小子的爸是我妈的上司。我爸去得早,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珊的脸上没了笑意。
珊的手机响了,她妈叫她回家。珊对松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看着珊的背影,松思绪万千。多好的女孩,怎么偏偏就有这些难言的烦心事?自己的幸福,自己不能作主。
珊出来时,像变了个人似的。她阴沉着脸,眼角有泪痕。
胖小子拉着珊的手,得意扬扬,一脸傻笑。他把珊拉上秋千椅,自己也坐上去,用力地摇动,像在向松示威。珊木头人似的,任人摆布。
松在远处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冲到秋千架前,珊,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养活你,你的妈妈把你拉扯大了,不容易,也该让她退休享福了!
舞之谜
皇后歌舞厅是k城的顶级歌舞厅,来这儿娱乐的大多是达官贵人。舞厅里充溢着煽情的歌声,挑逗的舞步,钞票追逐的丽影。男人说泡美女到皇后。女人说傍权贵到皇后。
他和新婚妻子艳芳走向皇后歌舞厅,是妻子强求他来的。艳芳追求时髦,他不愿扫她的兴。他不乐意来皇后歌舞厅,是因为他有个揪心的隐痛。
一年多以前,他把他的前女友梦露,送进了皇后歌舞厅。临近歌舞厅时,梦露怯步了。
她说,一定要去吗?
他说,不是已经说好的吗?
她说,我怕。
他说,不怕。重要的是卖艺不卖身。
舞蹈是她的强项。他和她从相识到相爱,是在大学校园的舞会上。她是舞皇后,他是舞王子。她有让男人着迷的容颜和身姿,加上她熟练的舞技,很快成了皇后歌舞厅的红舞女。梦露的名字像大红灯笼高高挂,名扬k城。
数月后,她给他一张银行卡。她说,拿去买房吧。
他说,谢谢你。交了按揭你就不要去歌舞厅上班了。
她说,不是按揭,是现款买现房。这卡里有一百万。
他惊讶地看着她,像在猜谜。
她笑了笑说,我们分手吧。
他惊愕地问,为什么?
她说,就为这一百万。
他虽然从不来皇后歌舞厅,但他知道她跟了一个高官,已不当舞女了。但睹物思人,怎不叫人揪心。要不是妻子强求,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哇噻!好爽呀。走进歌舞厅,艳芳兴奋不已,搂住老公迎歌起舞。他东张西望,朦胧的灯光,煽情的歌声,摇摆的美臀,如梦如幻。想起梦露,他又一阵心疼。由于心不在焉,不小心撞了别人的臀。这臀软软的,弹性十足,只有女人才会有这样的臀。
他说,对不起。回头看,吃惊地停了舞步。天啊,她是梦露。梦露也看见了他,也很吃惊,不过仅仅一瞬间,然后微微一笑一点头,随着舞伴旋转开去。
她是谁啊?你怎么啦?艳芳摇着发呆的他。他啊了一声,仍用目光四下搜索。他终于找到了梦露,顽固地邀她共舞。
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我已经说过,就为那一百万。
他心里明白其中的隐秘,不敢多问。顿了顿他说,是我错了。你为什么又来这里上班?他对你不好吗?
她的眼里有了泪。
他心疼了,抱紧她,贴着她耳语。不管发生过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她推拒他的搂抱。你看,她在看你,你的妻子。你要好好疼爱艳芳,不要让她伤心。
你知道我结婚了?知道她叫艳芳?我找不到你,以为你消失了,原来你还在关心我。他感动得把她的头搂到他胸前,要她听他的心跳。
她用力推开他,逃离。
这时,歌舞厅的领班宣布,现在由梦露小姐为大家献上一首歌《再回到从前》。梦露慢慢抬头,泪在灯光下闪烁。她说,我要把这首歌送给昨天。
如果再回到从前/还是与你相恋/你是否会在乎永不永远……
梦露歌声柔美,忧忧的,情真意切。他热泪盈眶。
妻问,老公,你哭什么?
他说,为昨天。一个老朋友。
啊,老朋友。妻似懂非懂,默默地为他抹着泪。
我们回家
我是个滴酒不沾的男人,我却情不自禁地进了酒吧。这个情是伤感之情。因为她不要我了,因为我没钱。我对她说,我虽然没钱,但有一颗真诚的心。她撇撇嘴说,真诚值多少钱?能换房吗?说起买房,更让人烦心,我拼死拼活地挣钱却怎么也赶不上房价的飞涨。女人的要求其实也不过分,嫁个老公想一张安稳的床,无可厚非。所以,她的离开我不怪她。虽然不怪她,难免忧心忡忡,思念难禁。据说,一醉能解千愁。据说,酒吧里还有女人,个个是迷人的妖精。哈哈,喝酒,泡妞,到酒吧。
来一杯红酒。我尽量装得很酷,像个白领,像酒吧的常客,以免被人瞧不起,被人宰。
一杯酒下肚,心里就有了一团火。我举目四望,果真有不少妖艳的女子,在朦朦胧胧的灯光下或歌或舞,有的与男人打情骂俏搂搂抱抱,时而发出夸张的尖叫。他妈的,这酒吧还真是个燃情的场所。两杯酒下肚,我就开始心猿意马,好想有个女人为我尖叫。
哥哥,能请我喝杯酒吗?
一个红唇对我媚笑,烟圈儿一圈一圈从红洞中飞出。巴黎香水味儿如春风扑面。
我说,你要喝什么酒?我很洒脱地对红唇笑,做出白领的风度。
红唇又是一个媚笑。我要一瓶人头马。
我虽然不喝酒,但对酒价也还略知一二。人头马这洋酒不是一般人能喝得起的。这妖精的血盆大口,会吃人的。我不敢装白领了,对红唇两手一摊。红唇立刻收起媚笑,哼一声,迎接别的男人去了。去你妈的红唇,有什么了不起,陪酒卖笑,什么东西。她和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是个好姑娘。这人怎么一进城就变了?都是你们这些红唇给带坏了的。想起她,愁上心头如黑云压城。这真是借酒销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我的青梅竹马,你在哪里?你好吗?
三杯酒下肚,我便觉得眼前的红灯绿灯男人女人都在旋转,渐渐向黑暗中隐退。当我渐渐醒来时,我已在酒吧的包厢里,躺在一个女人温软的怀中。我不想睁眼,享受着这女人的搂抱,享受着女人的温馨。我怕一睁眼这梦景就散了。
你是不喝酒的啊,怎么也到酒吧来了?女人说话了,原来这不是梦,我真的被一个女人搂抱着。女人嘴里喷着浓烈的酒气,让我头晕。对不起,酒气熏着你了。女人歪过头去。我看见了茶几上的醒酒饮料,原来是这女人救的我。这女人是谁?为什么救我?我欠起身看女人,我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原来是她。
你,不是跟那个男人住别墅去了吗?怎么也到这儿来酗酒?我说,你不用管我,我不怪你的。
她哭了,抽泣着。我什么都明白了。我为她抹眼泪,把她抱紧,对她说,愿意回我们的出租屋吗?
她点头,说嗯,我们回家。
我要你辞职
我要你辞职。洁如语气严重地对老公王辉说。
王辉是一家公司的部门经理。王辉十分惊异地看着洁如,老婆,不是你要求我一定要当上部门经理的吗?
这话一点儿也不假,洁如确实是这样要求王辉的。洁如对老公王辉的要求是有原因的。王辉和洁如结婚后,洁如给王辉定下一个原则,上床*必须戴安全套。原因很简单,怕怀孕怕生孩子。洁如不生孩子的理由很充分,小两口的收入都不多,要养家糊口,又要存钱买房,自然是养不起孩子的。王辉心里明白,老婆说的是实话,只好忍着房事的不爽。
王辉能忍,王辉的爸妈却忍不住了。二老悄悄地问王辉,儿子,你们都结婚一年多了,洁如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爸,妈,这事儿是急不来的。王辉对二老讪笑。
二老不依。傻儿子,你们不急,爸妈急哩。要不,你俩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看看是什么原因?
王辉就和爸妈打马虎眼。直到母亲在做清洁时发现小两口没隐藏好的安全套。二老真生气了,把王辉骂得抬不起头。王辉是个孝子,见爸妈生气,只好坦白交代了洁如现在不想要孩子的原因。爸妈听了,沉默了很久,因为二老只有父亲有很低的退休金。沉默之后,父亲说,我和你妈还是搬回乡下去住吧,不拖累你们。
王辉把爸妈的意见对洁如说,洁如就戳着他的额头骂,亏你还是个孝子,还是个男人,自己就不能发愤吗?你在你们公司干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什么不挣个部门经理的位置?工资就会翻番的。
洁如的话强烈冲击着男人的自尊,中国人有句俗话,子之不孝无后为先。王辉发誓一定要当上公司的部门经理。不久,王辉果然被公司升职为部门经理,工资增加了许多。洁如自然也就取消了*戴套的原则。其实女人也并不喜欢隔靴搔痒。于是小两口如鱼得水,畅游爱河。洁如很快怀孕了,一家老小都高兴。
洁如忽然要王辉辞去部门经理的职务,怎么回事?其实这事并非突然,洁如的变化和不满,已不是一日两日,只是王辉忙碌中没注意到。
老婆,有什么话等我晚上下班回来再说吧。我要上班,时间来不及了。王辉急着要出门,洁如拉着不让走。
洁如说,你慌什么?你又不是去乘公交车,有专车来接你啊。我说得对不?
王辉如挨了当头一棒,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到沙发上。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看手机,不敢接电话。
楼下响起小车喇叭的嘟嘟声,很大的声音。王辉不得不探头看楼下,小车里探出一中年女人的身子,笑着向他招手。
洁如呵呵一笑说,你们老总有钱真牛,服务上门了。
我也要喊
喊吧老板吴成应酬完事后回到吧屋,见各包房的灯火透明。他见自己的老婆正披头散发喊叫着从一个包房跑到另一个包房。看那模样,老婆喊得十分高兴,袒胸露乳,边喊边挥舞双手。吴成一把抱住老婆。老婆不由分说,抓住吴成就打。吴成一声不吭,任随老婆拿他的身体撒泼。吴成的衣扣被扯掉,也坦胸露乳了,耳朵被揪得通红。老婆见老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定定地看了老公一会儿,伏到老公肩上哭。吴成却在笑。他老婆被他的笑吓着了,以为被她给打傻了。
老公,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她拍着吴成的脸。
吴成抓过老婆的手,说,老婆你解气了吧?
老婆说,我解气了,原谅你了,再也不打你了。可是你傻笑什么啊?
吴成说,老婆你打我打出了新门道。
老婆问,什么新门道?
吴成说,我们可以做一些稻草人,供人打骂出气。
其实这一招也不算新门道,在中国古来有之,从皇宫到民间,都有扎布人扎草人解恨的。吴成此举可谓顺官意顺民意。吴成的喊吧门庭若市,热闹非常。
这事儿惊动了官府,具体点说是惊动了官府信访办公室的主任。主任是听小舅子说的,说喊吧里好多人在骂官。小舅子是去喊吧骂姐夫不通人情不行方便时,从隔壁听到的。
于是,主任来到吴成的喊吧。吴成自然是认识主任的,小心招呼,小心地问,主任,你也来喊吗?
主任说,我来看看。听说,来你这儿骂官的多?
吴成听主任这么说,手心里就有了汗,心中暗想,这回遭了,要被查封了。他说,主任,是有个别来这儿骂官的,但多数是家事骂仇人的,比如第三者什么的。
主任说,吴老板你不要紧张,关着门骂人也不犯法,总比上街闹事好。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进来,要了一个包房。
主任说,我可以听听吗?
吴成为难,又不好驳主任的面子。他说,可以,但千万别惊动客人。
于是,主任从门缝往包房内窥视,见年轻女人在稻草人上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丽莎二字,显然是女人的名儿。
好你个狐狸精。年轻女人开骂了,你敢勾引我的老公,姑奶奶也是不好惹的。年轻女人拔下发钗,狠狠地扎稻草人的脸和胸,骂,看你还拿什么勾引男人?你说呀,怎么不吭声了?理亏了吧。年轻女人骂够了,打累了,一脚掀翻稻草人,然后哈哈地笑。
年轻女人走出包房,被一个男子吸引。她对吴成说,老板,我想去听他喊什么。
吴成摸摸脑袋说,这不好吧。
年轻女人说,他是我老公。
吴成说,这更不行了,这儿不好打架的。
年轻女人笑了,不会的,我心头的气已经出完了。我保证只是听听。
主任打圆场,听听何妨。
于是,年轻女人从门缝往包房内窥视。她看见老公拿出张纸条贴到稻草人上,纸条上写着人名。年轻女人差点尖叫,纸条上写着她老公自己的名。你是蠢猪。男子开骂了,你怎么就被狐狸精给缠上了?你对得起自己的老婆吗?多好的老婆啊,虽然有时霸道一点,也是为我好。现在她要离婚,你活该。
年轻女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进包房,扑到老公怀里,说,老公我们回家。
主任望着手牵手走去的夫妻,感慨地说,妙哉妙哉,喊出来的和谐。主任对老板说,给我开房,我也要喊!
诱惑
诱惑人们眼球的是一张采茶村姑的照片,它就悬挂在红茶楼的墙壁上。村姑正是花季年龄,身穿红底小白碎花衣衫,拎着个竹篮,身处翠绿的茶树丛中。村姑一脸的纯情,清亮的眼睛带着些儿羞涩与胆怯。
人们望着照片赞不绝口。我心里乐滋滋地受用。因为,这张村姑采茶照是我的杰作。清明前夕,我到山区去摄影,登上一座高高的山峰,峰上是茶场。茶树正发芽,满山葱绿,许多采茶姑娘忙碌其中。一个身穿红底小白碎花衣衫的女孩吸引了我的眼球。我把镜头对准她,这个身处深山没见过世面的女孩,眼睛里流露出羞涩与胆怯。我向走过来的她的母亲说明用意,这个农妇热情地请我到她家午餐。这个女孩名叫杨小梅,十八岁,家里还有一个腿残的父亲。我十分同情小梅的家境,用高于市场价的钱,买了几斤她家自制的绿茶。小梅的父母频频点头向我道谢。小梅也说,谢谢叔叔。我说,别叫我叔,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哥吧。于是,小梅羞涩地叫了我一声,哥。
喂,想什么?这么入神。红茶楼的老板打断了我的回忆。老板是我的朋友,这照片是我应他的要求送给他的。他说,和你商量个事。
我问,啥事?
老板望着小梅的照片说,能把这个小妹妹请到红茶楼来吗?
我说,你打什么鬼主意?人家可是一尘不染的农家女。
老板嘿嘿笑着,我请她来当服务员,斟茶倒水,又不干坏事。你只要帮我把这事办好,你来茶楼喝茶,终身免费。
经不住老板厚着脸皮央求,我又一次上了茶山。我对小梅和她的父母说,红茶楼请小梅去当服务员,月薪暂定一千元,包吃住。小梅一家惊喜万分,因为高山上不缺茶,就缺钱。在我一定照顾好小梅的承诺下,小梅的父母把小梅交给了我。于是,红茶楼来了一名亮丽纯情的服务女生。红茶楼因小梅而生意火爆。
我来红茶楼喝茶,老板特许小梅陪我。小梅与我说话,开始说的是高山茶场采茶,不经意间话题就转向了高跟鞋、化妆品、高楼和轿车。小梅的衣着打扮逐渐城市化,活鲜鲜一个俏佳人。每次和她说话,她总忘不了向我道谢,感恩我把她从老高山带到了大城市。
有一天,小梅把我请到茶楼的包间里,紧挨着我坐下,说,哥,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她突然抱住我,说,哥,我要给你。
我说,你要给我什么?
她说,第一次。她的脸红了,红得烫人。我立刻明白了,一个少女要用自己的身子来感恩。她认为这是最珍贵最真诚的方式。
我推开她说,你傻呀,我是有老婆的。
她说,我不想要你娶我,我只想给你。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流泪。我还是推开了她。因为,我向她的父母承诺过,要照顾好她。
一周以后,我去红茶楼找小梅,想再开导她如何做人。老板说,小梅走了。
我问,她回乡下去了吗?
老板说不是,她是跟她的干爹走了。
我忽然明白,小梅那天为何落泪,为何要给我第一次。我撕心裂肺,热泪盈眶。
错位的车站
他没有追她。她也没有回头看他。列车终于远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爱,在车站错位。
车站,行客步履匆匆,南来北往的车,迎接几多欢喜,送走几多离愁。
似乎无所谓欢喜,似乎也无所谓离愁。走下列车,他有些犹豫,东张西望,不知该向何处去。车站上一行行停站的和待发的列车,上车下车的人们行色匆匆。他的心事,被人们匆匆的步履踩得凌乱。他问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个车站?为什么会再来这伤心之地?两年前,他就是从这车站南下,带着简单的行李包裹着的失落的心。如今他又将那颗失落的心带回来了。他耸了耸肩,似乎那颗心很沉。
一年多前,他在这城市的一家公司打工,认识了同一部门的小梅。小梅是个美丽纯情天真烂漫的姑娘,长相俊俏,身材优美,皮肤白里透红,花儿一样。部门里的男人都争着向她示好献殷勤,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她身边靠。部门的头儿更是对她格外关照,事事向着她。他却与众不同,对她不热也不冷,不卑不亢,正经八百的。
梅,你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他和她恋爱之后,他这样问她。
你得意吧?她咯咯一笑,说,就因为你的与众不同,不卑不亢,正经八百地有男人气概。她偎依在他宽阔的怀里,感觉温暖,靠在他宽阔的肩上,觉得安全。
然而,同居以后,生活渐显平淡。她从他的男人气概中感觉到了大男人主义。这种感觉一上心,她看他就有诸多的不顺眼。由不顺眼,到伤心,到分手。
他和她分手,其实为一点小事,争论一个问题,互不相让。她想,每次都是你赢,就不能让我赢一回吗?他想,你简直是强词夺理耍赖,不可理喻。她急了,没好气地说,你呀,除了怪脾气,什么也没有,没房没车。她说到了他的痛处,于是他说出了分手的话。他走出房门,甩门声把她的哭声撞得破碎。
这被门撞得破碎的她的哭声,无时不在他耳中回响。他觉得对不起她,是他无能,无钱给她创建一个幸福的家。他离开她出去闯荡了一年多,仍是贫民一个。但是他禁不住自己想她,想她的好,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省悟到自己的大男子主义,他要向她检讨自己。手机联系不上,因为她从前那个号已经是空号。他急着要再进那道门,抚平她的被撞碎的哭泣,然后说声对不起。于是他急急地穿过人群,与一个抱小孩的女人相撞。
说完对不起,他惊呆了。被撞的女人正是他要找的小梅。然而,小梅已经不是当年花朵般的天真烂漫的女孩,她面容憔悴,眉目中含着忧伤。
是你!她眼睛一亮,亮过之后流出了泪水。
你好吗?他问。
我?她凄然一笑。
他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她抹去落下来的眼泪,正了正身子。现在说还有用吗?
他说,其实我一出门就后悔了,如果你喊住我,我会向你认输的。可是你没有。
她说,你出门那一刹那,我就后悔不该那样说你,伤了你的心。我为什么一定要争赢你?我想你会回来听我说对不起,可是你没有。
他沉默,看看憔悴的她,有许多话想问。曾在她面前无话不说的他,又觉得不应该问。他希望她问他,他会向她坦白一切。以前她在他面前像个好问的学生,如今她也学会了沉默。经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他和她都变得冷静了,知道压抑自己的情绪。他和她四目相对,有太多话要说,却又什么也没说。他和她都不能再回到从前,已经无所谓输赢,时间改变了一切。
车站响铃了。她抱起孩子,急急地走向列车。那孩子忽然对他一笑,使他想起一个人,那个特别关照她的头儿。他想问,她已上了列车,没有回头看他,留给他一个谜。他也没有追她,努力去想那个谜底。列车终于远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他想,他也该离开这儿了。但是,他不知道该上哪趟列车,该向南向北还是向东向西。
行客依旧匆匆,列车依旧迎来送往。路灯睁着蒙眬的眼,看灯下徘徊的人,把影子渐渐拉得很长。
乡渡情愁
狗娃回来了,梨花要结婚了。小山村的人们传说着这段姻缘。
梨花与狗娃相识相恋,是在小小的木船上。梨花是乡渡的渡河妹。她划着小船儿,把乡亲们渡过小河去赶集。狗娃常常坐梨花的小船儿渡河,上街卖柴,卖山货,然后买生活用品。狗娃有了钱,买了花发夹,偷偷送给梨花。梨花发辫上夹着狗娃送的花发夹,唱着甜甜的山曲儿,伴着咿咿呀呀的桨声,好听极了。
被梨花的山曲儿迷醉了的狗娃,抱住梨花说,嫁给我吧。
梨花低了头说,我爹身体不好,结了婚,我们拿什么养家?
于是,狗娃一咬牙去了山外遥远的城市打工,一去就是两年。据说狗娃发了,一回乡就给了梨花许多钱,治她爹的病。乡亲们夸狗娃身体好,心也好。梨花和狗娃是天生的一对。
然而,这天生的一对,让大家很失望,婚事没办成。狗娃又去了山外那遥远的城市。于是,小山村里有了许多传说,说身体好的狗娃被城里的富婆包养了,又说富商的女儿看上了忠厚的他。大家都在猜谜。
这谜只有梨花才能解,但她什么也不说。梨花少了许多言语,只有小船儿的桨声,咿咿呀呀,把她的心事说给清清的小河听。
后来,小河的上游建起了公路桥。赶集的乡亲们就从桥上过。于是,梨花停了渡,去了狗娃打工的城里。她在城里一家餐馆找了个洗碗的工作,边工作边找狗娃。好不容易找到狗娃打工的公司,好不容易见到公司的女老板。这个老女人嘿嘿笑着说,他呀,早被我炒鱿鱼了。我换人了。不过,我也没亏待他。老女人又说,你是那个乡渡的渡河妹梨花吧。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梨花继续边洗碗,边找狗娃。她为狗娃担心,为狗娃难过。要不是狗娃给钱为她爹治病,爹的腰怕是难以伸直了。狗娃不娶她,有他的苦衷。她已经体会到,在城里打工挣钱不容易。狗娃是爱她的。她也爱狗娃。狗娃,你在哪里?她常在睡梦中呼喊到醒,然后抱着枕头流泪。
一天,梨花忽然接到狗娃的电话,是用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狗娃先前的手机号早已成为空号。狗娃说,他知道乡渡停渡了。他给她的农行卡里汇了两千元钱,叫她安排好生活。他还会汇钱给她的。她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在干吗?你好吗?他说,我还在那公司上班,老板对我好着哩。你放心吧。梨花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儿,湿了胸襟。她知道,狗娃是不会让她找到他的。梨花想,等领了工资,还回乡下去。
冷清了的乡渡,没有了桨儿的咿呀,只有小河的流水哗哗地流着不尽的情愁。
有一个男子,蹲在乡渡河边的大石上,发呆。他是狗娃。他思念梨花,又不愿梨花为他在城里的遭遇和艰辛担忧。因此,他对梨花的手机号是隐藏着的。他回乡来乡渡,是为拾回那段温馨,为自己加油。
发呆的狗娃,听到桨儿的咿咿呀呀。梨花划着小船儿,向他划过来。
迷失的雨巷
天黑下来的时候,下起了细雨。小巷里湿湿的空气,散发着丁香的幽香。
含笑急急地走进这个小巷,到她要去的地方是捷径。她要去的地方,不算远,用不着走老远去打的。她要去见一个人,一个男人。她是去相亲。她已经年近三十,嫁不出去,爸妈急啊。她也不是不急,这事儿急得来吗?不是上街买菜,可以随便将就一点。她有她的标准,不是金钱地位,是人品。她是文科高才生,才女,在一家传媒公司撰稿。她娇美如丁香,淡淡的紫红,淡淡的幽香。追她的男人很多,她瞧不起。俗。她心目中的男人,当如兰草般高雅而不张扬。
据介绍人说,她要见的这个男人,有硕士学位,有人品。她决定去见见面。
小巷灯光幽暗,暗香浮动,显得神秘。神秘的背后,增添了几许恐怖。她是一个单身女子,对黑暗的恐怖是情理中的事。她加快了脚步。
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男人,把她紧紧抱住,嘴往她脸上凑。浓烈的酒气熏得她发呕。
醉汉哈着酒气说,美女,我们去开房。
醉汉死死地抱紧她。她挣扎着。救命!她喊,躲闪着醉汉的淫威。
一个身穿浅蓝牛仔衬衣的男子从身边走过去。
她喊,救我。
男子回头看了看,然后急急地走去,消失在雨巷。
她愤怒人性的丑恶,见死不救还算人吗?她怒不可遏,勇气倍增。她与醉汉搏斗。她受了伤。醉汉被小巷的居民制伏,抓进了派出所。她住进了医院。
硕士在约会的茶楼等了很久,不见含笑如约,非常生气。骂含笑,骂介绍人,耍了他。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追他的女人多的是。得知含笑受伤住院的消息,硕士便原谅了含笑的失约。他买了一束红玫瑰,到医院去看含笑。
含笑的爸妈守在含笑的病床前,看她身上的伤,说着心疼的话。
介绍人带着硕士走进病室。介绍人把硕士介绍给大家。硕士笑容满面,问伯父伯母好,温文尔雅。
含笑的爸妈深受感动,看着硕士说,好,好。二老在心里高兴,女儿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男朋友。
硕士把手中的红玫瑰,恭恭敬敬地放到含笑的枕边。这是刚上市的红玫瑰,还带着露珠儿,香香甜甜的。硕士被含笑的美丽端庄打动,说着如诗的语言。
含笑盯着硕士看,由喜到忧到不屑一顾。
含笑把红玫瑰拿起来,扔还给硕士,说,这花怎么一股臭味?酒臭。
大家对含笑的言行傻了眼。
硕士莫名其妙,问,哪来的酒臭?我刚刚从花店买的。
含笑看着硕士的浅蓝牛仔衬衣说,雨巷,醉汉,蓝衬衫,一个受辱的女人。
硕士惊异得傻呆了,然后,逃出病室。
婚礼进行时
婚礼正在进行。新郎名叫庄,新娘名叫馨,郎才女貌。教堂内亲朋好友满座,喜气洋洋。
庄面带笑容,眼睛里却飘忽着深藏的忧,走了神儿。
馨敏感到庄的走神,看着他问,亲爱的,你怎么啦?
庄忙收回走了的神儿,对馨潇洒一笑,亲爱的,没什么。
馨是庄在大学时的同学。馨追求庄,因为庄不但英俊,学习成绩也好,还是学生会的干部。庄却另有所爱,爱着他乡下的青梅竹马杏。现在庄和馨的牵手,实际上是一场交易。庄开了个小公司,搞建筑。资金短缺,信誉不高,拿项目非常困难,公司濒临倒闭。庄想到了馨。馨的老爸是当地的行政长官,正好管着城市建设,管着项目。庄请馨到咖啡厅喝咖啡。说了一些校园趣事之后,庄提出了请馨的老爸给项目的请求。
馨哈哈地笑了,笑过之后说,我还以为你真的回心转意,想我了,原来是另有图谋。
庄连忙解释,馨,我想你也是真的,对天发誓。
馨说,发誓有什么用?说现实一点,我替你去向我老爸要项目,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表示你对我的真爱。
庄问,什么条件?你说。
馨说,我们马上结婚。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老爸给你项目。
庄沉默。
馨说,露馅了吧。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假情假意。
庄拉了馨的手说,不是这样,我是怕你爸看不上我。
馨说,这个你不用担心。老爸最心疼我,全听我的。
于是,有了这场婚礼。馨得意地看庄,他是她的俘虏。她胜利地笑了,拥抱他,完成了新婚之吻。
他忽然看见,教堂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他的青梅竹马杏,她终于还是来了。他想通过馨向她老爸要项目,拯救公司的事,是和杏商量过的。他向杏保证,仅仅是有所求,不会真的好。等他拿到项目,他就和杏结婚。因为杏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然而,当馨以结婚为条件拿项目时,他选择了要项目。他怕公司倒闭,怕债务缠身。担心的事终于来了。他看着杏,像天使般飘过来。
馨惊异地看这个不速之客,回头问庄,她是谁?
庄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
杏拉了庄的手,说,表哥,你结婚怎么不请我?
庄松了口气。馨也松了口气。
杏说,表哥表嫂,我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杏对庄耳语,然后,向教堂外飘去。
庄痴痴看着杏飘去的身影,耳边回响着杏的声音,你的孩子已装进了玻璃瓶里,有空回去看看。
馨莫名其妙地看着庄流泪。
今夜看不见明月
中秋之夜,应当是明月如盘,清辉普照。然而,多事的乌云,追逐圆月,让人看不真切。女孩雯雯的心事,如这云和月,遮遮掩掩,叫人生出莫可名状的忧。
雯雯坐在咖啡屋的一角。她无心欣赏缠绵的音乐和温馨的灯光。她只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看遮遮掩掩的云追月。去年中秋夜,她和他就坐在这儿,喝着咖啡,听音乐,看天空圆圆的明月,身儿相偎,心儿相贴。他的每一句话,都暖暖地抚慰着她的心身。而她,总是说嗯,像只小绵羊。他是领导干部家庭,家境不错。但她追求的不是这个,她爱他的英俊和善解人意。今夜,她来这儿,只为追寻那夜的明月和美曲咖啡的记忆。今夜,他是不会来了。因为他已被别的女孩抢走。这个女孩是她的闺中密友珊珊。
珊珊是个美丽又聪明伶俐的女孩,伶牙俐齿,性格外向。她和他约会,有时喊上珊珊,为的是给她参谋参谋。对于珊珊言笑中的张场,她没有在意。珊珊什么时候爱上了他,她说不清。想着这些,她的眼睛湿了。
天空的乌云,肆无忌惮地乱舞,遮掩着明月光。
我可以坐这儿吗?一个男生问。
雯雯转过头来说,可以。然后吃惊,怎么是你?
这个男生正是她心中的他。他说,我是来这儿找回记忆的。去年的月亮,真圆真亮。
雯雯止住他,说,别说去年。今年今夜你应该和珊珊在一起。
他说,我们分手了。
她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爸。
你爸怎么啦?
我爸被撤职了,进去了。
进去了?但是,你爸进去,又不是你的错。
是啊。雯雯,还是你最了解我。他感动了,拉了雯雯的手。今晚,你能坐在这个位子看月,说明你还想念去年今日。你心中还有我。你不是那种势利眼的女孩。
雯雯挣脱他的手,说,我爱的原本不是你爸的地位和你优越的家境。可惜,今晚看不见明月。
他说,雯雯,你就是我心中的明月,我还是爱你的。
雯雯说,是的,今夜我来这里看月,回忆那夜的温馨,说明我心中还有你。可是,我不敢说我爱你。
他说,为什么?
雯雯笑了笑,说,因为你是个容易被抢走的人。
他无语,看天。她也看天。乌云涌动,明月逃不出阴影。
这时,忽然响起珊珊咯咯的笑声。珊珊说,原来你们两个已经又坐在一起了。雯雯,我算是把他还给了你啊。然后,雯雯介绍她的新男朋友。
他惊讶地看珊珊手挽着的男生,说,真有意思,你老爸接管了我老爸的职位,你接管了我的女朋友。
然后,他转身离去。雯雯也转身离去。他和她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时有时无的月光下,夜色显得扑朔迷离。
第四辑 人在万花筒
万花筒里看世界 亦假亦真话人生
公话奇案
在我居住的出租屋楼下,有一个小货亭。亭主姓陶,大家叫她陶大妈。陶大妈在亭子里卖日常用品,还有香烟。亭子里还有一台公用电话机。公用电话的生意不错,来这儿打电话的多是附近住出租屋的打工族。我是其中之一。因为打公话比打手机便宜。
这天我到货亭打电话,见陶大妈闷闷不乐。平常陶大妈是一个豁达乐观的人,对来来往往的顾客总是有说有笑。今天陶大妈一定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陶大妈,愁什么啊,我可以帮你吗?我十分关切地问。
陶大妈叹了一口气,说,我收到一张一百元的假钱。
我接过陶大妈递来的假钞,翻过来翻过去地看,真还不容易看出破绽。陶大妈说找人看过了,说钞票的水印有问题,绝对是假钱。
大妈,你知道是谁用的假钱吗?我问。
陶大妈说,楼上那个妹儿来打电话,给过我一张一百元的。
肯定是她了。我这么肯定是有理由的。楼上那个妹儿就住在我隔壁,姓张,大家叫她张幺妹。她是发廊的按摩小姐。这种女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陶大妈摇摇头说,不一定是她。因为,那个捡垃圾的王老头来打电话,也给过一张一百元的。
是啊,一个捡垃圾的老头也有可能用假钱的。到底是谁用了假钱?还真难以判断。张幺妹和王老头都来这儿打电话,都是给老家打的。张幺妹似乎在乡下有一个孩子,用电话传递着母爱。王老头在乡下似乎有个孤儿侄子,用电话告知又汇钱了。说实话,这两个人都值得同情。然而,不能用假钱坑人啊!陶大妈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
我说,大妈,我去把张幺妹喊来问问。
陶大妈说,这两天都没看见张幺妹进出了。还真是的,这两天半夜没听到隔壁的开门声了。
我问,捡垃圾的王老头哩?
陶大妈说,按说王老头捡垃圾常在这条街上转悠,也没见人影。
张幺妹和王老头同时消失,使假币案变得扑朔迷离。难道二人是一伙的?一个按摩小姐,一个捡垃圾的老头,怎么会搞到一起?你还别说,二人还真的搞到一起了。
又一天,来了两个警察,问张幺妹。我想张幺妹一定犯事了。我对警察说,这个按摩小姐,坏女人,早该进去了。
警察笑了,说,我们可没有说按摩小姐就是坏女人。
我懵了。张幺妹没犯事,警察找她干吗?难不成找她按摩吗?我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笑了。
警察拿出一张百元钞,递给陶大妈,说是张幺妹委托转交的。张幺妹说她不小心给了陶大妈一百元假钱。
原来陶大妈收到的百元假钞,是一个到发廊来按摩的男子给的,当时没看出来。谁知那男子迷恋张幺妹的姿色,又来发廊按摩。男子劝张幺妹入伙做假钞买卖,说很来钱。张幺妹不干,要男子不要害人,到公安局去自首。男子立刻翻脸,与张幺妹厮打到街上。捡垃圾的王老头正巧碰见,奋力帮张幺妹。男子被众人制伏。张幺妹和王老头被男子刺伤住进医院。
又过了一些天,张幺妹扶着王老头到陶大妈这儿来打电话,告诉乡下的侄子说他多了一个干姐姐。张幺妹笑着对我说,这位哥哥,请到乡下来吃我和干爹种的无公害蔬菜。
一定要把你拿下
一定要把你拿下。这是新上任的d公司项目部经理宋丫丫说的。她一定要拿下的是n市b工程项目。
宋丫丫是个漂亮的女孩,说她是女孩因为她还未婚,一心在工作上,都二十六岁了。说她漂亮,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太古典。她是个直爽自信的现代女孩。她被任命为项目部经理,不能说与她的漂亮无关。美女办事顺,是大家默认的。老总看重宋丫丫,主要是她的才华,办事精明。
市里的b项工程投资过亿,竞标者众多。宋丫丫做的竞标书一举成功。
贾正局长是主管b工程的行政长官,谁做这项工程,他把着关。贾局长通知d公司,关于b工程有些事项还需要商量,并点名要宋丫丫前往。贾正的用意不言而喻,这次他贪的是色。他给宋丫丫打电话,要她到宾馆的包房见面。宋丫丫爽快地说马上就到。他高兴极了,高兴宋丫丫的爽快,高兴宋丫丫是个懂得潜规则的女孩。他在包房内美美地洗了澡,对自己健壮的身体很满意,想着宋丫丫美艳的娇小玲珑的身子即将拥入他的怀抱,滑滑嫩嫩柔柔暖暖的肌肤让他心猿意马。他精神亢奋地躺到席梦思床上,等候美女宋丫丫。一定要把她拿下。
宋丫丫准时敲开了包房的门。贾正迫不及待地把宋丫丫搂到怀里,往丫丫的嫩脸上吻。
贾局长,你干什么啊?宋丫丫用力推开贾正。
干什么?贾正的目光*地在宋丫丫十分性感的胸部臀部扫描。你都进包房了,还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懂潜规则的女孩,进这包房前应该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快去洗澡吧。
宋丫丫冷冷地说,你那点花花肠子,我当然明白。是的,在进这房间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贾局长,在和你上床前,我先打个电话。
贾局长问,给谁打电话?
宋丫丫说,给市里的宋部长。我想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
宋部长是贾局长的顶头上司。他心头一跳,问,你是宋部长的什么人?
你说呢?宋丫丫意味深长地笑着。我给你拨通电话,你自己问宋部长吧。
别,别。贾局长心里有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他想,是宋部长的女儿?他知道宋部长没有女儿。是侄女,干女,还是情人?难说。总之不管是其中哪一种人,都会给他灭顶之灾。不是他拿下这个俏佳人,而是有人一定会拿下他的乌纱帽。这样想着,他便穿好了衣服,顺了顺嗓子,然后讨好地说,刚才只是一个玩笑,请别介意。你的标书我很满意,非常好。d工程是你们的了。
宋丫丫在心里说,我终于把你拿下,然后说谢谢,离开。
贾局长抹了一把冷汗,望着宋丫丫的背影,猜谜。
被出卖的佛
大雄宝殿,佛堂里,烛光,摇晃着众生的信念。香烟,缠绕着众生心中的祈求。
高高在上的佛,慈心善面,不变的坐态,从古到今。面对芸芸众生的叽咕,佛暗自好笑,尔等的祸福我能何为?我是有意而无心的。我的心不过是一团草。佛突生奇想,何不借凡心一用,到人间了解众生。
这天,佛向前来叩拜的男子借了凡心,并让男子坐了佛位,自己走进红尘。
佛来到人间,即刻被大老板k发现。k老板是佛堂的常客,对佛的肥头大耳十分熟悉。k老板用他的宝马车,把佛请到五星级饭店住下。佛是借了人心到人间视察的,对k老板的安排不言不语,要看究竟。夜深时,有个美丽的小女人进得房来,要为佛特殊服务。小女人宽衣解带,显露出诱人的肉体,躺到床上,娇滴滴地说,我的佛爷,来呀。
佛盘腿合掌,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女人吃吃地笑了,你还真以为你是佛呀,k老板只是看中了你的模样。k老板叫我来告诉你,一定要配合。
佛不明白小女人的话是啥意思,配合什么呢?佛想了一夜。天一亮,佛被k老板请到饭店的大会议厅,上坐首席,接受人们的叩拜。叩拜的人,比佛堂上的多。佛默默地等待着这些人的祈求。佛换上了人心,因此而失去法力,但他可以说人话,直接与芸芸众生交流。他会向祈求者说真话。可是,这些人都不说话,只在喉咙里嘀咕,依次从佛身前走过。堂上的人走完,又从门外拥进一批。佛没有机会说人话。于是,佛累了,睡着了。
佛醒来时,k老板递给佛一叠钞票,说,你很配合,这是给你的酬金。你可以走了。
佛莫名其妙,说,我真的是佛,不是为了钱。
k老板笑了,拍着佛的肩说,这话,你换个地方再说吧,还会有人相信的。因为,你的样子太像佛了。只要有钱赚,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可以的,真佛也是管不了的。
k老板给了佛一张纸,说,到下一个地方,你就照样制票吧,包你大赚。佛看纸上明白写着:活佛现世,有求必应。但不许出声,说出来就不灵了。一人一票,票价两千元。
佛感到被出卖的悲哀。佛想不到平日里如此虔心拜佛的人,原来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那些芸芸众生,却没有被骗的觉悟,人人都心甘情愿。这是为什么?人世间的事,不像在佛堂上众生叩拜时叽咕的那么简单。佛也有了郁闷。郁闷的佛借酒浇愁,醉醺醺往大雄宝殿赶,他要重坐佛位,施展法力,为人世间惩恶扬善。
可是,佛进入佛堂,倒在了宝座之下。佛的替身男子明白,佛是被人下了*,延误了还位的时刻。
整容
她有一张甜甜的笑脸,有一双动人的眼睛,于是有了一个不错的老公。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一天,她的女友对她说,你的眼睛和笑容,没说的。可是你的鼻子太平,腮上缺少一对酒窝。要不,你就是中国的维纳斯了。
她看看女友,虽然眼睛小了点,又是单眼皮,鼻梁却高高的直直的,加上两腮一对迷人的酒窝,确实妩媚可爱。于是,她叹息,唉,爹妈生的,有什么办法?
女友咯咯一笑,说,看你老土了不是。现如今科学发达,你整容呀。据说,好多女明星都是整了容的。
她对着镜子仔细看,发现自己的鼻子真的太扁太平,与大眼睛双眼皮太不相称。两腮也太丰满,显得憨气。她想,如果把这两个缺点去掉,自己一定会鹤立鸡群,在老公面前会更加得宠。于是,她进了整容室。
经过整容的她,美若天仙,全街的人都向她行注目礼。她昂首挺胸,好神气,好得意。
晚上,在歌舞厅里,邀请她跳舞的俊俏男子排队恭候。这时候,女友来了,一见她就尖叫,啊呀,好漂亮哟!我的建议不错吧。看,整容整得多成功。
女友的尖叫,引得全舞厅的男男女女都转脸看她。有不少女人开始叽叽喳喳议论她。嘻嘻,原来是改装货呀。原先不知道有多丑哩。假洋鬼子。与她一起跳舞的男子也松了手,闪到一边去了。
她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人们的目光似蚂蚁在她身上爬,弄得一身不自在。她撇下女友,逃出了舞厅。
街上,她埋头走路,怕见朋友,怕见熟人,好像自己真成了假洋鬼子,被人揪了辫子。她原本十分动人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原本十分甜蜜的笑脸,充满了苦涩和忧郁。
回到家里,她跟往常一样向老公耍小脾气,发泄在舞厅的受屈结在心中的怨气,期望老公来抚慰她,以平衡在舞厅被人奚落的心理。然而,老公却一反常态,不冷不热地说,你神气什么?别拿假面孔来吓我。
她伤心极了,抱着枕头呜呜地哭。
第二天,她又来到整容室,要求恢复她的原貌。她的女友却正在请整容师拉双眼皮。两人见了面,都很吃惊。
裸照门
布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枕头,哭得泪人儿似的。她的男朋友王辉和爸爸妈妈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说着劝慰的话。
布布是市里一家歌舞厅的舞女,人样儿闭月羞花似的惹人爱,凹凸分明的身子让看者入迷。男人们巴不得把眼睛变成透视镜,一饱眼福。
男人们心想事成,眼福就真的来了。有个叫迈客的在网上公示了布布的裸照,真是秀色可餐,叫人馋涎欲滴。看布布裸照的点击率像火箭一样直上云霄,火爆上天了。虽然裸照已被网站删除,然而已被四处转载。
裸照从何而来?迈客是谁?布布是一问三不知,唯有眼泪洗面。
家人在网上进行人肉搜索,然而一无所获。这个迈客好像是个外星人,来无影去无踪。于是,有人说,布布是自造裸照门,自我炒作。有人又说,布布的裸照应当是她的男朋友拍摄的。这些质疑说得都在理,是啊,谁能与布布肌肤之亲,拍下裸照?只有她的男朋友才办得到。
布布的男朋友王辉鸣冤叫屈,发誓没干这缺德事。自己女友赤身裸体,被众人观看,他受不了,不能接受。于是,他和布布分手,以示男人的尊严和他的清白。
人们又怀疑是布布的第一任男友所为。因爱不成而生恨,因生恨而出损招,在情理之中。这立刻引来布布第一任男友的强力反击,骂说这话的人侮辱了他的人格。
布布的裸照到底是谁拍的呢?只有布布自己了。现代女孩玩自拍,是无所不为的。布布更伤心了,哭得昏天黑地,要舆论还她清白。
于是,布布的爸爸妈妈请了私家侦探,侦破布布的裸照门事件。侦探仔细察看了布布的浴室和卧室,还有周围的环境。侦探发现,有家旅馆的客房的窗口正对着布布卧室的窗。客房比布布的卧室高一层,用长焦镜看布布卧室,定是一览无余。现代女孩在卧室里裸体,不足为奇。然而,要查谁在客房内偷窥偷拍,只怕是正规警探也难。
查不出偷拍者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还了布布的清白。
如此一来,地球人都知道歌舞厅有个美若天仙的舞女叫布布。布布不但美丽,而且纯洁。歌舞厅的生意史无前例地火爆。布布成了歌舞厅的红牌舞女。指名要布布伴舞的男人必须排队。于是,为与布布零距离接触,陶醉女人的软语温馨,男人们大把地掏小费。有些权贵欲要包养布布,都被布布好言拒绝。她说,我虽然是舞女,但我卖艺不卖身。因此,布布的声名更上一层楼。
一天,来了个大老板,包了布布的全场。他与布布跳完一曲之后,请布布喝咖啡。大老板说他叫陶源,开着一家大公司。两人聊得很投缘。陶源坦率地向布布求婚,说,我要娶你。
布布笑了笑,说,你人不错。但是,我不愿当二奶。
陶源说,我已经了解过你,我知道你是不愿做二奶的女孩。我是明媒正娶你。我老婆因车祸,去世一年了。
婚礼在教堂举行,花团锦簇,喜气洋洋。新郎新娘正准备交换戒指时,王辉突然闯了进来。王辉对布布吼,你怎么能背信弃义?
布布说,我怎么背信弃义了?你已经和我分手了啊。
王辉说,分手,不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吗?我给你拍裸照,然后用迈客网名发出去,让你出名,挣钱。然后,我们买房结婚。
布布说,和谁结婚,我作主。
王辉气愤不已,转向陶源,说,陶先生,这样玩心计的女人你也要娶吗?
陶源十分平静地说,裸照的事,布布全都告诉我了。我欣赏她的商业头脑,正好做我的内助。
王辉气晕了,要对布布动粗。陶源立刻喊来几个手下,说,把这个不受欢迎的傻瓜请出去。
那阵子大伯
那阵子大伯快要死了。
那阵子大伯本姓刘,斗地主分田地时叫他刘小哥,农业合作化时叫他刘大哥,人民公社时叫他刘大叔,后来叫他那阵子大伯。
喂,那阵子大伯,场上看戏去,城里来的,女人光屁股跳舞。娃们吆喝着。
那阵子大伯呸过之后说,羞死娘的祖先人。猪娃子狗娃子,当心看疯了,找不到家门。光屁股也配叫戏?嘿,我们那阵子。
那阵子,那阵子。娃娃们哈哈笑着,呼啦啦跑了。
那阵子大伯,哇哇地吊了吊嗓子,开唱“北风那个吹”。
据说,刚解放那阵子,他跟着工作队的同志学了些文化。他年轻,嗓子好,在《白毛女》剧中演过王大春。他恋上了演喜儿的秀姑。秀姑后来随工作队去了遥远的地方。为此,他偷偷地哭了一场。抹干眼泪他就想,工作队是为穷苦人谋生存的,秀姑跟了工作队,好事。之后,唱“北风那个吹”,是那阵子大伯的大事。唱着唱着他已儿女成群了。
爹,我当模范了。给,这是两百元奖金。
那阵子大伯夸儿子有出息,他没拿儿子的奖金,伸手向儿子要奖状。
儿子说,那纸片片我拿来包东西了。你要它干吗?
那阵子大伯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那不是纸片片,是光荣。他指堂屋正面的墙。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他的奖状、表扬之类。优秀贫农代表,优秀民兵,生产模范,炼钢能手,斗私批修标兵,等等。
那阵子大伯骂过儿子之后说,我们那阵子。
儿子接嘴说,爹,我知道,那阵子你就凭这些纸片片,娶了我妈。
滚滚滚。那阵子大伯挥走儿子,心里却是乐滋滋的。他忘不了那阵子。
那阵子,他和娃他妈私定终身,就是在这堂屋里。女人看着光荣墙上的纸片片就依了他。
墙上大大小小的纸片片记载着他说不完的那阵子。他常想,儿女们有出息,全靠他的那阵子教育。然而,情况悄悄地变了,儿孙们似乎不愿听他的那阵子了。矛盾终于来了。为改造房屋的事,他和儿女们闹红了脸。
爹,你看人家都拆了旧房盖新房。我们家也该改造了。
他说,这房不歪不斜不漏,好好儿的改造个啥?修这房那阵子……
那阵子,是工作队的同志帮助他修建的,一横三间小青瓦房。那阵子工作队的同志常在堂屋和他促膝谈心。
爹,那阵子不是这阵子,我们长大了,都要结婚生子。这房子,哪家姑娘敢上门?现在我们又不是没钱。
他沉默了好久,还是念念不忘那阵子。现在他要不行了,他把儿女们喊到他床前,指着光荣墙说,把它们都拿下来,收藏好。你们说得也对,这阵子不是那阵子,把这旧房拆了,盖新房吧。
漏
大院的自来水龙头喷水了,是总水表前面那一个,喷漏的是水厂的水。那水喷得很大,像公园里的喷泉。娃娃们在喷水下打打闹闹,乐翻了天。大人们也跟着乐。
王强见了,叹息一声,然后给水厂打电话,听筒里传来一声知道了,咔嚓,挂断了电话。
漏水照样哗哗地流。不知何人在龙头上扎了一块布,那喷水便成了涓涓地流。又不知从何时开始,大院的人乒乒乓乓搬来大桶小桶坛坛罐罐,到水龙头下接不掏钱的水。有人对王强说,喂,不接一桶?不接白不接。王强看看排成长蛇阵的大桶小桶和坛坛罐罐,又看看漏水的龙头,摇摇头,笑了笑。
王强再给自来水厂打电话,仍然是一声知道了,咔嚓断了电话。
用不掏钱的水的声势继续扩大,院子里摆满了桌椅板凳凉床之类。唰唰的洗刷声,哗哗的流水声,女人的哈哈声,组成大院交响乐。又有人对王强说,喂,叫你女人也拿些东西出来洗洗啊,不洗白不洗。王强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们,又看看漏水的龙头,摇摇头,笑了笑。
入夜,大院里的坛坛罐罐女人小孩交响乐终于停止了。而那漏水之声却显得更加响亮烦人。王强的家离漏水龙头近,他难以入睡,起床找出搬手钳子等工具,去修那漏水的龙头。他是一个钳工,干这事难不住他。他修好了水龙头。他自己却成了落汤鸡,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第二天,王强觉得头疼,浑身火烫,只得叫老婆向单位告了假。朦胧中,院子里传来特响的喊声,吵醒了他。
喂,不是有人报告,自来水进水龙头坏了漏水了吗?怎么不漏了?哟,这么多家私还晒着哩,盘古开天的污垢都洗干净了吧?
显然是自来水厂来人了。王强挣扎着想起床向自来水厂的同志说明情况。自来水厂的人已敲开了他的家门。
水厂的人问,你就是王强同志吧?
王强回答,是的。
水厂的人说,有人说是你弄坏了水龙头。
王强急了,说,谁说水龙头是弄坏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坏了的。是我修好了水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