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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人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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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昨天晚上李发才那厮儿大半夜去发贵二哥家偷东西?”屋内,李发邦坐在床沿上,一脚踩在床前的火盘上,呼噜噜抽着旱烟,有些惊讶地抬头望着自家婆娘。

  “哪个晓得是不是真的,我也是今早去割草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王寡妇,听她说的。”赵氏坐在火炉侧边,一边烤火一边纳鞋底,“按道理,要是真发生这样的事儿,咱家这里怎么没听到什么动静?不过如果不是真的话,我当时看王寡妇说得还挺像真的,说是她昨儿晚上起来起夜,看到一个人影急匆匆往李家老宅那边儿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什么鬼,谁知道竟然是李发才,听说他踉踉跄跄跑回家,结果等刘氏那老婆娘一出来开门,立马就倒下了……具体是不是真的,哪个晓得哦!”

  沉默了片刻,又碎碎叨叨继续说道:“你一哈不是没得事情么,可以去打听打听么!”说到这里,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颇有些神秘地朝李发邦看了一眼,而后卖了个关子,问道:“而且你猜王寡妇怎么说?”

  “讲哪样?”原本在抽着旱烟的李发邦这会儿注意力都被拉了起来,旱烟也不管了,直勾勾地盯着赵氏。

  赵氏呵呵笑了一声,面露欣喜地替李发邦解开谜题:“听王寡妇说,李发才那身上的伤啊,是神仙作的!”

  “嗯?”愣了一下,李发邦便黑下脸来,冲自家婆娘呵斥了几句,道:“你晓得你在讲个哪样?神仙?李发才那厮儿身上的伤是神仙作的?神仙会来咱们这山脚旮旯里头?我怕你不是做梦做多了!”

  一连串的问题嗖嗖地从李发邦嘴里飙出来,连带着像毛毛雨似的口水一起,直接把赵氏给吓愣了,半响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鼻子一酸,委屈却又不敢发脾气。

  “你呵我作什么!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王寡妇说的啊,我讲的作个什么数……”越想越委屈,话还没说完,就簌簌掉眼泪了。

  在家从夫出嫁从夫,两人虽然孩子都多大了,但作为媳妇,哪怕赵氏心里再委屈,也半点儿不能忤逆李发邦,这会子也只能以哭来发泄了。

  “……”李发邦本来还有点气,看到自家婆娘这委屈样,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才悻悻地挠了挠头,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要说什么了,须臾,才干巴巴地说了句:“我呵你作什么,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这个脾气,哭哭哭,你们女人家一天到晚就只晓得哭啼啼的,”一边说一边将手里头的旱烟管放在床头,轻悄悄凑过去,一把抓在赵氏大腿上,悄咪咪地自家婆娘耳朵边呼一口气,悄咪咪说道:“再说了,这不也是很扯的么……”

  赵氏心里受了委屈,不想跟他搭话,头一扭,歪一边去了,“想知道不会自家去打听的么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

  ……

  “诶,文君阿承阿泉你们快先别忙活了,先来喝口水吧,这都累了一上午了!”地坎边上,金兰拧开早上随身带来的水壶,见谢文君等人还弯着腰在地里忙活,便朝几人大喊了一声。

  “是,嫂子我们马上就过来!”闻声而去,一直跟在谢文君跟前的李承抬起头来,笑嘻嘻地望着还在一锄锄挖草的谢文君,兴奋地说道:“姐姐,嫂子叫我们去喝水了,咱们快去吧!”已经大半个上午不怎么休息的大男孩,激动得仿佛一点儿都不累似的,如果忽略掉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的话。

  “……”

  谢文君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不远处的人冷哼了一声,就见李泉一副冷淡地的在边上看着李承的傻样。

  谢文君本不想管他,但转念一想,李泉这人虽然平常偷奸躲懒惯了,但最近这几天,只要是李承也跟着下地干活的话,他也会很不服输地跟上来,李承要是卖力干活的话,他也照样,再想起之前他让李发才那个爱财如命的小人吃瘪的模样,尽管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但心里还是软下去了,便朝他点点头。

  随后转头轻笑一声,对着李承说道:“嗯,那就走吧。”

  哪怕还只是夏初的天气,但大半个上午的活赶下来,还是不怎么轻松,谢文君拿起水壶,往陶碗里倒了一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了个干净。

  给苞谷除草的紧要时期,再加上天气不错,这个时候,抬眼望去,大片的地里,有不少人都在忙着自家地里的农活,也不时有人到地坎上来喝点水,或者有家里负责做饭的人送来一些甜酒汤给地里农忙的人们补充点能量。

  “呀,桂花嫂子今儿又来给阿牛哥送甜酒汤来了啊!”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青花衣裳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看见她,金兰便笑着大喊一声,“可真是羡慕死我们这些天天在地里干活儿的人了!”

  那女人是村里李阿牛的婆娘,名叫吴桂花,性格有些强势,却也是金兰这种爽朗的类型,因此两人要是遇上了,都得互相打趣几句。

  这不,最近吴桂花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自家男人李阿牛性情善良憨厚,这自家媳妇儿几年了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极其心疼她,便不让她下地干活了,只在家里做做饭喂喂鸡就行。但如此一来地里的活儿就少了一个干,基本都落在了李阿牛身上,每日都很乏累,因此吴桂花每天上午都煮一水壶甜酒汤送来地里给自家男人解解渴。

  如此一来,便时常遭到金兰打趣。

  若是以往,依照吴桂花那性子,也是要回个几句才肯罢休的,可今儿不知怎么回事,吴桂花先是朝谢文君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才呵了金兰一句:“就你嘴坏!”随后,还没等金兰反应过来,便自顾自往自家地里走了去。

  望着吴桂花的背影,一时间,金兰有些发愣。

  想了半响,也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怎么都感觉今天的吴桂花有点怪怪的,便问一旁同样望着吴桂花家地的方向却明显在想什么的谢文君,“文君,你有没有觉得,桂花嫂子今天好像是有点奇怪?”

  谢文君确确实实在深思。

  刚才吴桂花临走之前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是什么意思?

  还没想明白个所以然,就听见金兰在叫她,她点点头,应了一声:“嗯,是挺奇怪的。”

  “我一会问问她去!”金兰并不知她所想,后知后觉地嘀咕了一声,之后便又下地里忙活去了。

  因着吴桂花临时那莫名其妙的一眼,谢文君哪怕手中在忙活着,注意力也时不时放在不远处吴桂花那边——

  自家媳妇又不辞辛苦地做了甜酒汤给自己送来,李阿牛欣喜地接下了,而后便听见一个天大的消息:“媳妇儿你没骗我吧,昨儿晚上李发才去发贵叔家偷东西,被神仙狠狠教训了一顿?!”刚喝下去的甜酒汤,差点一个不注意就喷了出来。

  “我也不晓得哇,就刚来的时候,听人说的,哪个晓得是不是真的哦!”说到这里,吴桂花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我出门的时候看到刘大娘拿着一包药,神神秘秘的,他们不是说李发才被神仙教训了一顿受了伤么,你说,那药该不会就是给他用的吧?不然也没听说他们家有哪个身子不舒服啊!”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可李阿牛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可那神仙又是怎么来的?这别不是村里哪个吃了闲饭没事干的人编的闲话吧?”

  “不晓得啊,这村里好多人都在讨论这事儿了,也不晓得到底真不真,要是真的,那金兰那家人可有福了,竟然还有神仙保佑,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是有神仙保佑,发贵叔那腿又怎么会是如今这模样?”说这一番话,又是惊讶又是叹气。

  另一边,不时便注意着两人一举一动的谢文君则更加想不明白。

  吴桂花和李阿牛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们说着说着便不时张望一下这边,难道是在讨论和李叔家人有关的事情?那又会是什么事情让他们一会惊讶一会又苦着脸?

  不知道为什么,谢文君总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

  一侧的李承见她时不时就抬头张望一下,这会又拉着个脸,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脸担忧地问:“姐姐,你……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

  与此同时,除了谢文君在关注着吴桂花夫妇以外,还有金兰也没有放过两人的一举一动,因此心里的疑问更大,便打定主意一会儿等吴桂花回去的时候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多时,对面地里挺着还不是很明显的肚子的女人终于有所动作,金兰抓紧机会,刷一下放下手里的锄头,匆匆几步走过去拦住对方的去路:“桂花嫂子今儿可是与我金兰生分了啊?”

  “嗨,金兰你在想什么?怎么会呢!”吴桂花心里装着事,又被她这么紧盯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嫂子你得了吧,咱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又先后嫁到这李家村来,二十多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金兰还不清楚么?可别瞒我了……”

  “诶,你这,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金兰和吴桂花两人出嫁之前两家就是邻居,之后又都嫁到同一个地方,吴桂花自知是瞒不过她了,只好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听来的那些话给交代了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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