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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饱睡。第二天,李青桐一醒来,不禁有些呆住了。门外站着她的笑容可鞠的野亲戚们。
高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何氏端着一盆水,看样子是要她净面。
青桐本待冷脸相待,忽地念头一转,她何不换个方法消遣他们。做人不能时时严肃,她喜欢被人说有幽默感。
“嗯,来吧。”青桐仰着脸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的服务。
何氏弯着腰替她洗脸,胡氏给她梳头。刚一梳洗完毕,高氏就把蛋羹和葱油饼端上来了。
李青桐慢悠悠地吃着,一边吃还一边评价:“虽然迟做了七八年,但味道着实不错。”
“呵呵。”高氏干笑几声。
“就是太少了些,我能吃五张饼,三碗蛋羹。”
高氏忍着肉疼:“好好,我就让你三婶去做。”
高氏看着青桐吃饭,在旁边不停地给她洗脑:“孩子啊,你可不能在你亲爹娘那儿说咱老李家的坏话啊,要是传出去说你不孝顺老人,你的名声可就完了。”
李青桐想发挥点幽默感,点头道:“我不说,——前提是你们得让我满意。”
“好说好说。”
“奶奶这几日好好补偿补偿你。”
青桐的堂姐妹堂兄弟们站在旁边垂涎三尺地盯着她。一个个都盼着她能剩下点。青桐对这帮孩子没一点好感,这些残忍又愚蠢的幼体们。她不在乎他们的感受。
其中有一个堂兄吞咽着口水,明知故问道:“青桐,这饼酥吗?”
青桐好心答道:“酥,你听我吃的声音。”她咬了一大口,咬得嘎巴响。
何氏在旁边气得直翻白眼。直到李二成过来劝和,青桐才不得不停下这个恶作剧。
高氏自以为自己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便想着赶紧收回些成本。她问李二成:“你们昨儿咋商量的,他们打算给多少钱?”
这时,李青桐突然大刺刺地叫道:“奶奶,过来给我洗洗脚。”
高氏脸色一沉。青桐拖长声调道:“想不想要钱了,小心我把你的事抖落出去,没钱拿。”高氏惯以小人之人度别人之腹,她觉得换了自己,一定会跟对方拼命压价。像是找借口说虐待孩子啥的。她还真怕青桐口无遮拦,对方咬住不给钱或少给钱。
“好咧好咧,我的乖孙女,奶奶最喜欢给你洗脚了。”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堂姐李青榆实在看不下去,大声说道:“青桐,你就是故意使唤奶奶,哪有大清早洗脚的。”
青桐道:“我就喜欢清早洗。看不下去都散了吧。”
这一天,青桐是把高氏支使得团团转,每每看着对方那样憋火憋气的样子,她就十分高兴。怪不得地球人喜欢整人,整起来感觉不错,特别是整自己讨厌的人。
李二成夫妻最后下定了决心,要跟着青桐一起离开。这个决心一下,很多计划也得临时更改。俗话说,破家值万贯。他们什么都不舍得扔,这也想带那也想带。但随即一想,他们要傍着江家的船走,人家哪有地方搁置这些破烂。最后两人不得不忍痛将部分东西卖了换钱。到那边再添置新的。还有一部分都送了高氏和李大成李三成兄弟。
两人又想着说不定将来还能回来。因此房子还得托个可靠的人照管。按亲疏关系来说,他们本该托付给高氏和两个兄弟看管。可夫妻俩心知肚明,这房子要真托给他们,说不定就要不回来了,屋里的东西更别提了。
最后,李二成决定将屋子交给族里一个较为老实忠厚的堂弟李七成看着。这下李家炸了窝,高氏和李家两兄弟义愤填膺。到处说李二成不孝敬爹娘,不分远近,胳膊肘往外管。他们也想过去找江家要钱,可好容易到了江边,一看傻眼了,江家的大船在江心的一座小岛边停靠,寻常人等不让靠近。任高氏扯着嗓门自报身份,江家的小厮只说不认得他们。有的被惹烦了直接威胁说,若再这样嚷就棍棒伺候。
李二成一家要进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有不少人想趁机买些便宜东西的,还有想占便宜的,也有来送行的。李家整日价乱哄哄一团。李二成夫妻俩忙着招待乡邻,收拾东西,也顾不得看管青桐。青桐正好趁这个机会赶紧行动。
她在后院挖了个深坑,做了个陷阱,当然,现在还没启用;她把自己的床腿锯了一条,当然只锯一大半;她把坛子里的鸡蛋倒出来放上石头还有蛇……做完这些,她还有些时间,又大摇大摆地去了高氏房中胡乱捣腾。高氏现在仍想借着青桐的名号,敲诈江家一笔钱,现在不敢深得罪她。她是想到哪里就到哪里。高氏把精细东西收拾起来,随她折腾。
三天后的下午,江老夫人派于妈妈并两个小厮来接李二成一家三口。期间,李二成已经设法告诉了狄家小厮他们也要跟着去。因此江家特意派了俩宽敞的马车来接。
马车在村中引起了轰动。许多村民纷纷出来围观。有跟李二成夫妻展惜别的,也有羡慕的,还有歪嘴说风凉话的。
花小麦哭得跟泪人似的,拉着青桐不放。花二婶也抹了几把眼泪。
王氏平素就跟花二婶一家最好,此时也是十分不舍,三个拉着手,互相劝说着。
“青桐娘,你们出门在外可得小心,实在不好过就回来。”
“我晓得了,婶子。你们三口也要多保重。也不知道大虎兄弟啥时候回来,唉……”
花二婶脸上多了丝喜色:“你们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我也忘了说,我前儿听我娘家侄儿说,他在邻县看到一个人很像大虎。既到了邻县,说不得就快回来了。”
“那就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他肯改,你们一家就有好日过了。”
“……”
王三胖低着头站在人堆里,这么多人看着,他娘在旁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有心说几句话,总觉得别扭。青桐主动走过来,将备好的礼物递过来。那是一支毛笔,她在镇上买的。
三胖低着头接过,嘴唇动了几下,因为人声杂乱,青桐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她送给花小麦的是一把用镰刀改装的弯刀,刀鞘是用熟厚的兽皮做的。
“世上太危险,这把刀给你留着防身。”
“若有人欺负你,记住,这样这样捅。”
花小麦心头颤粟了一下,胡乱点头应了。
再说高氏,她没料到二儿子一家都要走,更没料到二儿子竟把房子托付给一个外人管。这事脱离了她的掌控,气得她是七窍生烟。接着,她发现还有更可气的事。眼看着三天时间到,江家那边竟没有给钱的意思。也不知道她那傻儿子到底是咋说的。
眼看着马车就要离开,高氏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她率领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哭天抢地坐在马车前拦着不让走。理由是舍不得孙女和儿子。
高氏拍着大腿很有节奏地哭着:“老天爷也,你睁眼瞧瞧,那个没良心的狼崽子要抛下亲娘去享福了。我老婆子以后养老靠谁啊。我干脆弄根绳子吊死算了。”
于妈妈淡淡笑着,她早听说李家的老婆子是个老泼妇不好对付,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她来时老夫人就吩咐,让她裁度着给些银子打发了就是。
等青桐和王氏上了马车,行李搬齐后,于妈妈就笑着掏出一个簇新的青色荷包,探出身子,要丢给高氏:“你快别哭闹了,一把年纪了,须要些脸面是不是?这是我们老夫人赏你的,拿去吧。”
高氏立即收住眼泪,不停地搓着手,大声道谢,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谢谢夫人,这位妹子您一看就是个体面可气的人,您别嫌我聒噪,我们乡下人家日子实在太艰难。你们吹根毫毛都比俺们的腰粗是不是?”
于妈妈撇撇嘴,不耐跟她闲扯。她正要丢下荷包,谁知,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极快地夺了过去。于妈妈一怔,转眼一看却是青桐夺了荷包。
她将荷包塞回到于妈妈怀里,然后径自打开包袱,拿出一个半旧的、看上去沉甸甸的黑布包,递给于妈妈:“这个给她吧,够重。”
于妈妈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笑着依言将布包丢了出去。
“啊呀。”高氏像饥饿的老虎扑向婴儿一般,贪婪地抱着黑布包,掂掂重量,一脸狂喜地连连道谢。
“走吧。”
“赶车。”
小厮扬鞭驱马,车子缓缓行进,出了村口逐渐加快。众人目送着马车,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了才罢休。有的人已经将目光转向了高氏怀中那沉甸甸的黑布包。
高氏也知道财不能露白,所以无论别人怎么打探,她都死不松口。她一路得意又小心地抱着包袱飞奔回家。何氏和李大成也跟着在后面飞跑。
“快看看,娘。”
高氏喘着气迫不及待地一层层扯开黑布包。众人急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那银子还是见不着面。
“这富贵人家就是讲究,瞧这包袱打得多结实。”高氏头上冒汗,笑着夸道。
一层又一层,再一层再一层,最后“银子”终于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出来了。
“啊——”
“呸——”
那是什么银子,那是一块亮白亮白的光滑的大石头!
“娘的!”李大成口吐脏话。
高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气得深身抽搐,抖着手骂道:“这肯定是那王氏和青桐干的。我的娘哎——”高氏想追出去骂,转念一想又打住了,一是马车早走远了,肯定追不上,二是她方才那一顿炫耀,这会儿被人知道真相,还不笑话死她。
李大成骂了一阵,忽然三角眼往上一翻,出了个主意道:“娘,这事是老二做得不地道。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那个李老七算个啥东西,也啥管咱李家的房子。”
李大成的话遭到家人的一致支持:“对对,去收回来。”
这下高氏终于找到了发泄点,她也不哭了不闹了,抬脚便向李二成家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钥匙已给了李七成,而他这会儿刚好不在家。众人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发现后面菜园子有个缺口,刚好能钻进一个人。李大成迫不及待地钻进去,接着是何氏,然后是高氏,孩子们也跃跃欲试。
三人走了十来步,李大成就觉得脚下的地直往下塌。
“妈呀。”李大成叫了一声,何氏和高氏也跟着尖叫,只听得扑通扑通三声,三人全身没了进去。
“娘的,这陷阱是哪个缺德玩意挖的。”李大成怒骂,还用想吗?肯定是他那二弟挖的,幸亏不太深。他们只是扭伤了脚而已。
三人再接再厉,进入向李家进发。好容易到了堂屋,让人喜不自禁地是,他们一家竟忘了锁门。李大成瘸着腿,乐呵呵地去推门。
就在这时,咣当一声巨响,一只大盆当头兜下,里面的臭水馊饭估计还有便溺,全都撒了出来,泼了李大成一头一身。
李大成此刻连骂人都不敢骂,因为脏水会顺进嘴里。不光李大成倒霉,其他人也不太幸运。小孩子爬上床,床塌。何氏去摸菜坛子,结果摸出了条蛇,还咬了她一口,不知有毒没毒。高氏去王氏房里抠墙砖,被一个铁夹子夹了手,痛得嗷嗷直叫。
虽然损兵折将,但仍没挡住这伙人的积极性。李二成家几乎被搬运一空。厨房里的半袋子面没了,半壶油也没了。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都拿走了。当晚,李七成过来查看,一见屋子被人洗劫一空,顿时大惊失色。再一问,原来是李家人干的,不禁又松了一口气。他立即请来乡邻和里正做证,以免将来没法向李二成夫妻交待。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李家的坏名声也随之不胫而走。好在李家几兄妹都已婚嫁完毕,暂时看不出什么不好的结果。但等到后来,李大成李三成的儿女长大后,这个恶名声才显出威力。
话接正题。李家的霉运其实只是刚开始而已。先是高氏害了痢疾,上吐下泄,弄个半死不活,高氏夜晚起夜,茅厕里头的木板好端端地断了,她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粪池,险些没被憋死。
又过了几天,她睡了几十年的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大床的床腿断了,再几日,高氏去地窖拿东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老人本就骨头脆,她这一跌竟跌断了腿。她起初不舍得花钱,只请了郎中来包扎,耽误了时机,那条腿算是废了。
高氏脸色腊黄,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骂着儿子儿媳妇。想着连日来的一桩桩霉事。此时已经猛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人为的。看这手段二成和王氏做不出来,那就是青桐那个野贱种做的。高氏恨得咬牙切齿,气得心口发堵,嘴里不停咒骂李青桐,但也只是骂骂罢了,还能怎样。她只能将这股气郁结在心,时不时地骂剩下的儿媳妇孙女出气。
那个把李家弄得人仰马翻的李青桐,此时正啃着肥鸡腿,修哉悠哉地坐着甲板上钓鱼。而江希瑞则成了她甩不掉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