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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最后的晚餐

晋朝春色 洛书 7447 2022-05-08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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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媛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桌案前,神色凝重。她能不能成功逃离太子府,就看今日。

  昨日周媛趁苻生去宫中还未回来的空子在府里散步,再次遇到了谢云。谢云说谢玄已经布置好了,今夜就会来带她走。同时谢云还偷偷交给她一样东西,告诉她若是苻生回府里,就将这包东西放到他的食物中,可以令他昏迷。如果他不回府,那这件事就免了。

  这事倒不难办,苻生从来没在周媛这里用过饭,只要周媛说想和他一起用饭,他定然会应允。只是,她担心他会吃出味道不对。

  不知苻生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这几日总住在周媛房中。周媛不愿和他同床,只好一直住在侧房。

  苻雄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不必终日侍疾,苻生更是一有空就呆在府里了。周媛很担心,苻生不久就会失去耐心,不再纵容自己的躲避。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自己必须全力一搏。

  清早听到苻生出了房门,周媛忙从侧房赶出来叫住他:“你今晚回不回府?”

  苻生愣了一下,走到周媛面前,双手搭在她肩上,笑道:“怎么?还没出门,你就已经开始挂念孤了么?”

  周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不咸不淡地说道:“太子殿下如此容易自满,实在非百姓之福。”

  强阳咳嗽了一声,直冲着周媛使眼色。

  苻生倒没动怒,在他看来,周媛肯主动问他,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他笑道:“你找孤有事?”

  “无事,随口问一下罢了。”周媛转身便要走。

  苻生拉回她,道:“自然是回的,这几日父皇好了一些,孤不必昼夜侍疾。”

  “那你可不可以早些回来?”周媛小声道,虽然邀他一起用饭是为了自己的逃脱,但周媛说出来还是有些心虚和尴尬。

  苻生心中一喜,忙追问道:“你想要孤早些回来?”

  周媛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来了这么久,还没正式和你一起用过饭……”

  苻生立刻应道:“孤答应你,晚饭之前,定会回府。”

  周媛早料到他会应,也不意外,只是从下午开始便让厨子开始准备。

  除了府里的厨子做了苻生爱吃的食物外,周媛自己也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江南的特色吃食。谢云给的那包药,就搀在她亲手做的菜里面。一来苻生知道是她做定然会多吃一些,二来他不常吃江南饭菜,应当不太能尝出味道的不同。

  为了稳妥起见,周媛在酒里也下了药。

  一切都准备停当,只能苻生回来便可动筷。可不知为何,周媛从傍晚一直盼到天黑,苻生始终没有回府。

  周媛让侍女将饭菜放入食盒,有些担心的去门口问强阳:“这么晚不回来,不知你家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真的有点担心苻生。苻生虽然有诸多缺点,但他有一点好处,答应周媛的,很少有不实践的。除了那一件,只是他对周媛做的那一件错事,却足以抵消他所有的好。

  另外周媛还担心,苻生回来越晚,距自己离开的时间就越接近,那么出逃的风险就愈大。

  “女郎想太多了,眼下不过才戌时。”强阳皱了皱眉,耐心的劝解道:“况且莫说殿下本身便武功盖世,又带着那么多侍卫。就是只得苻敏一人,也足以护殿下周全。女郎还是再等等吧。”

  周媛不听,坚持道:“你叫人去找找。”

  强阳无奈,只得叫人出府去寻苻生。

  这边周媛等得心急如焚,那厢苻生也是全力往回赶。他在半道上遇到了一场伏击,对方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绝顶杀手,饶是他这样的身手,还是被他们寻了空子,将右臂砍伤。

  经过一场恶斗,总算将那几名杀手制服,这才得以赶回府。他包扎过伤口,又换了身衣裳,匆匆来到周媛院中。

  听到脚步声,周媛立刻迎了出来。

  她今日着实费心打扮了一番,上身穿了一件茜红广袖长襦,腰间束着竹青织锦束带,下着杏色流云纹曳地长裙,下摆宽松,行动起来,摇曳生姿。她头上梳着优美华贵的倾髻,耳垂带着琉璃明月珰,轻扫黛眉,薄涂胭脂。所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不外如是。

  苻生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苻敏:“阿媛今日对孤这么好,你觉得有没有古怪?”

  “或许周家女郎终于被殿下打动了。”付敏打趣道。

  看苻生表情慎重,苻敏也收敛起嬉笑,他低声道:“属下会时刻注意太子府内外的动静。”

  苻生点点头,朝周媛房间走去。两人甫一打照面,他便呆住了,他从没见周媛如此盛装打扮过。他当然知道周媛很美,但直到今日方知,她比自己知道的还要美。

  见苻生一直眼神痴迷地望着周媛,苻敏小声提醒道:“殿下。”

  没想到自己竟是看呆了,苻生自嘲的摇了摇头,叫侍从将灯笼打高,大步走到周媛面前。他凝望着她,低声道:“阿媛,你今日是怎么了?竟肯为孤这样用心?”

  虽是无意之言,却足以令周媛警惕起来。她面上带了几分薄怒,责道:“你不是答应我早些回来吗?怎么这么晚?”

  听她问起,苻生含糊答道:“路上出了点事。”

  他不想让周媛知道自己受了伤。

  周媛没有追问,只要他来了就行。她叫人将饭菜端出来,摆上。

  看到桌上有酒,苻敏立即说:“女郎,殿下不宜饮酒。”

  “苻敏!”苻生威严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苻敏没有遵从苻生的命令,他知道苻生不会听自己的劝,于是看着周媛,对她解释道:“女郎请殿下用饭,自然是好意,可殿下今日受了伤,实在不宜——”

  听他将自己想隐瞒的事情说出来,苻生拍案怒道:“苻敏!住口!”

  苻敏住了口,但还是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周媛。

  他都这样说了,自己再不做表示,戏就演砸了,周媛只得让竹儿将酒收走。

  苻生牛脾气上来,他按住竹儿的手,命令道:“放下。”

  竹儿为难的看了看周媛和苻敏,缩回了手,她虽跟着周媛,却很清楚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更别说她一心想讨好苻生,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周媛叹了口气,问苻敏:“怎么会受伤?”

  她知道苻生不想告诉自己,问他也没用,所以便去问苻敏。

  一向冷静斯文的苻敏提起这件事,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半道上遭了杀手伏击,殿下替魏风挡了一刀,右臂受了伤。”

  周媛的心大大的跳了一下,她忙问道:“查到是谁了吗?”

  “那几名杀手失败之后,有一个逃走了,其余的都已自尽,没有捉到活口。”苻生淡淡的答道。

  苻敏恨恨地说道:“逃走的那个杀手,分明是苻廷!枉殿下对他那么好,那么信任他,他居然背叛殿下!”

  苻廷,周媛知道他,他就是那个企图挑动众人对周媛动手的刀疤侍卫。

  苻生笑了笑:“他原就不是孤的人,何来背叛一说。”

  “那他是谁的人?”周媛奇道,她原先以为苻生不知道才会留那样的人在身边,没想到他竟是知情的。

  苻敏替苻生答道:“高阳王。”

  “那这次对你下手的人,也是他喽?”周媛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谢玄派人动得手,这里毕竟是苻生的地盘,而他们都没安全离开,这时候动手太不明智了。

  苻生不想再谈下去,他拿起筷子,道:“孤饿了。”又吩咐苻敏:“你也下去用饭罢。”

  苻敏不放心,再三叮嘱周媛不要让苻生多饮酒,得到保证后才离开。

  周媛笑眯眯地对苻生介绍道:“我让厨房做了些你平常爱吃的菜,还有几样,是我亲手做的。都是江南的家常小菜,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她边说边给他指出哪些是自己做的。

  周媛的家常二字,令苻生听得心都融化了,他眸光如水,温柔的看着周媛,轻声道:“孤还从没吃过家常小菜。”

  “那就快尝尝吧,”周媛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件很残忍的事。她掩饰地笑道:“我也没怎么做过,还是阿母在世的时候,她教给我的。若是味道不好,你可不要怨我。”

  苻生每样菜都试了一遍,连连赞道:“阿媛,你做得真好吃。特别是这道莼菜鱼羹,更是滋味绝美。”

  周媛笑道:“可惜这是拿干莼菜做的,这个季节便是建康也寻不到新鲜莼菜了,更别提长安。”

  江南秋日的莼菜、鲈鱼才是真正的好滋味。

  苻生赞道:“已经很好了,赶明儿孤就将那几个厨子辞了,以后孤的饮食都由你来负责。。”

  周媛避开苻生殷切地眼神,道:“我哪有那样的手艺,再说,偶尔下一次厨还行,若是每日都做,我可不愿意。”

  苻生边吃边笑道:“孤也舍不得你那么累。”

  这种让人牙酸的话,他是越来越说得自然了。周媛不敢看他,只是不断劝道:“多吃点。”

  苻生令一旁的竹儿给自己斟酒,他的酒量非常好,连喝了许多,却一直不见一丝醉意,好像饮酒对他来说等同饮水一样。

  周媛忍不住劝道:“你身上有伤,少喝点。”

  苻生开怀笑道:“孤今日高兴,你不要拦着孤。”

  这时他注意周媛没怎么动筷子,便也停下了,道:“你怎么不吃?和孤一起用饭,你是不是不喜欢?”

  周媛忙夹了几口太子府里的厨子做的菜,笑道:“那我就尝尝你爱吃的菜是什么样。”

  苻生听了这话,不知有多开心,他替周媛夹了许多菜,不断催促道:“快尝尝。”

  周媛默默的低下头吃菜,不知怎地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她突然很想喝酒,她放下筷子,令竹儿给自己倒酒,然后端起犀角杯,道:“我敬你一杯。”

  苻生此时已经有些醉眼迷蒙,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周媛,问她:“为何敬孤?”

  “虽然你伤害过我,但我在长安这阵子,也全都是你在照应我。我对你,虽有恨,却也有感激的。”周媛说着鼻子一酸,眼中泛起泪光。她仰头一饮而尽,心中暗自祝祷,多少恩怨情仇,都付这杯酒之中罢,愿你我永世不要再相见。

  这酒很烈,才一入口,便辣得周媛流出了泪。

  “你……”苻生的面色变了变,他起身要捉周媛,但才触到她的手,便轰然倒地。

  竹儿跪到苻生身边,惊慌的唤道:“殿下。”

  周媛擦掉眼泪,斥道:“殿下不过是醉了酒,也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竹儿很少见到周媛这样声色俱厉的时候,吓得一下噤了声。

  周媛让竹儿和自己一起扶着苻生上榻,岂止她刚一转身,苻生立刻紧紧拉住她的手,不愿不放,口中喃喃唤着:“阿媛。”

  谢云说这迷药的药力很强,为何苻生还没有完全昏迷?周媛看着他的手,愣了愣,转身对身后的对竹儿说:“你过来,握住太子的手。”

  竹儿不明就里,照着周媛的指示,走到榻前,握住苻生。

  周媛趁机抽出了自己手,一边系上裘衣,一边说:“我今晚吃得太多,很不舒服,想走一走。你替我照顾太子一会儿。外边的饭菜,你饿了可以先用,不要让太子身边没人照顾,知道吗?”

  时常主人剩下的饭菜都会赏给下人,竹儿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而周媛常常夜间散步,大家也都习惯了。况且,能和太子独处,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是以周媛一提出,竹儿便忙不迭的答应了。

  趁竹儿不注意,周媛悄悄从床下拿出自己短剑,放入袖中。她站在屏风处,最后望了一眼这个房间和躺在榻上紧抓着竹儿手不放的苻生,决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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