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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便收拾一下搬去二夫人那边吧。”
“真的吗?”
舞儿明显一喜,泪痕密布的小脸儿难得见了笑,孟菀点了点头,舞儿却有些迟疑:“可是老爷还有三夫人那里。”
“放心吧,我会去说的。”
舞儿感激不尽的连连磕了几个头,与来时的哭丧着脸不同,这会儿是显而易见的欢喜,几乎是连蹦带跳的跑了出去,孟菀瞧着,不免有些出神。
这样知恩不忘报的人,当真是少见了,所以舞儿这般,也实属难得吧?翻身从软榻上下来,唤来欢颜伺候着穿好衣裳,方才朝着前头而去。
三夫人正在书房与孟丞相说话,孟菀便径直的过去,敲了门,待里头应声,方才踩着脚步进门。
原本是要跟三夫人商量将舞儿派去伺候二夫人一事,谁知孟丞相与三夫人都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只说让孟菀自己拿主意,而后便招呼着她过去一道坐。
孟菀这才发现,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桌案前,而桌案上,正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寥寥几个字。
‘一阴一暗,一短一长,一热一凉。
’孟菀看了一眼,心中默念,而后抬眼望向那二人,轻笑:“没想到父亲跟姨母这样的好兴致,竟然还猜起了字谜。”
三夫人眉眼一亮:“对了,菀儿来的正好,她打小鬼机灵,这会儿就让她瞧瞧。”
孟菀有些不知所云,孟丞相却连连的点头:“你快帮为父想想,这个字谜,该做何解?”
孟菀方接过那一张纸来,看着上头苍劲有力的笔迹,目光凝了半晌,忽然挑眉,唇角蕴笑:“是日月?”
“日月?”
孟丞相重复:“对,是日月阁。”
话音未落,人已经起身,从孟菀的手中拿过那张纸来,连多说一句的工夫都未有便匆匆离去,余下孟菀在那里,看着父亲的背影,秀眉皱到了一起。
“姨母,父亲这是做什么呢?”
那般的火急火燎,可与父亲一贯沉稳的性子不相符。
三夫人也跟着一笑:“都是那位衡王爱闹怪,明明已经到了京城,却忽而又避不见人,白白让皇上率众大臣等了一日不说,还闹出幺蛾子说要先请皇上猜谜,而谜底就是他此时所在。”
这倒是有趣,竟然连皇上都敢挑衅,不过之所以有这样的胆量,也是仗着皇上的疼爱罢了!轻笑了一声,没有多言,只与三夫人一起闲话家常了起来。
孟丞相是酉时三刻回府的,孟菀才刚刚回去竹筠水榭却又被叫去了书房,踩着轻盈的步子,行了个礼:“爹,不知您找女儿所为何事?”
孟丞相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走的急了,这会儿还微微有些喘息,可是纵然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其欢喜的情绪:“皇上已经派人接回了衡王殿下来,龙颜大悦,对你的聪明才智更是赞许有加,又与为父提及你日间在街上智捉窃贼一事,更是赞不绝口。
今儿个晚上要在宫中设宴为衡王接风,皇上特地吩咐我回来将你带上。”
夜,华灯初上之际,宫中却正是热闹非凡之时。
宴席摆在了玉笙楼的正殿,殿宇为工字梯形,有前后两座厅堂,从上至下有数十个台阶,而座椅,摆在最上头。
中间有穿堂相连,其中前殿与南房、东西配殿围成独立的小院,其间有游廊相连。
前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前檐明间有安风门,其余皆为槛窗。
室内明间与次间以落地花罩分隔,以殿内以黄琉璃瓦歇做顶,水晶玉璧为灯,两侧是林立的十二根白玉柱子上头镶嵌而成的东海夜明珠,将殿厅照耀的明如白昼。
孟菀随众人去的时候,帝后尚未到,只有几位皇子及皇子妃,还有几名后妃在那处聚在一起闲聊。
依着规矩,是要行礼的,在宫娥的引领下,孟菀依次行礼,最后去到她的位子上,端坐其中。
有女人的地方,就不差口舌,别看是皇家的女人皇家的媳妇,聚在一起也一样的哎嚼舌根,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孟菀并不多言,听着众人聊天,间或有人与她说话便攀谈一句,却也只是无关痛痒的话语,而后便缄口不言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她们说。
欢声笑语,绵延不断。
正在这时,一后妃模样的女子走到她的身边:“你就是丞相家的小姐?”
孟菀对宫里头的人大多熟悉,但是这个却是未曾见过的样子,大抵是哪个不受宠或者刚进宫的妃子,孟菀并未多言,只是颔首,做恭敬状,“是。”
“果然长了张狐媚子的脸,怪不得万岁爷对你亲睐有加。”
趾高气昂的语气,孟菀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却依旧低垂着眉眼,没有吱声。
这会儿有人过来拉扯了她一把,似乎是想要劝阻的样子,却被她一下子甩开,居高临下的睨着孟菀,冷哼:“你拉我做什么,我就是听说万岁爷挺喜欢她的,所以过来看看,又不会吃人。”
的确不会吃人,却比吃人更可怕,看她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活脱要将人生吞活剥了去。
不过孟菀倒是不怕她,反倒觉得这样的人并不是什么坏人,毕竟能将所有的情绪展露在脸上的,都是没心机的。
反而对她先前的话有些疑虑。
皇上对她夸赞之事,已经众所周知了吗?可是。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呢!她这样想着,等到那位妃子回到座位上,她依旧有些神色怔忪。
这时候有一名宫娥过来帮她斟茶,孟菀没多在意,却见她半跪在孟菀的身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孟菀的耳边低声道:“孟小姐,三皇子差女婢给您捎个话,他捡了您掉的珠钗,请您去德胜门外取一下。”
珠钗?孟菀一愣,抬眸间那宫女已经恭敬的退下,她方翘了翘眉梢。
看吧,她才想着那不是什么好事,这会儿就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她商议‘大事’了。
还她簪子?真是够牵强的理由。
聪明如她,怎会不知那是皇甫谦想要见她的说词,之所以约她在德胜门外见,定是因为皇上还不许他进宫的缘故。
原本想着不予理会的,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不理会,万一他再乱来该如何是好?这样一想,眉心微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如意的,只是。听着外头宫门下钥的声音与守城士兵腰间佩剑乒乓碰撞作响,她凝了凝神,思绪斗转间,却是计上心来。
悄无声息的起身,从人后头出去,旖旎而去。
宫中守卫的工作,一向是由孟君珩负责安排,今夜这样声势浩大,自然更不在话下。
孟菀猜测着他应该是守在正阳宫,便从玉笙楼出来之后,径直的过去。
孟君珩正在安排今夜守卫之事,见到孟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解散了众人,而后迎了上去。
一面将她拖至无人之处,一面小声道:“菀儿,你怎么来这儿了?”
姑且不说这里非朝廷重臣以及皇上许可之人不能入内,便是从玉笙楼而来的路,菀儿又是如何找到的都是个迷。
孟菀却没有解释的样子,反而一副愁眉不展的望着他,蹙眉:“大哥,我的珠钗丢了,到处找也找不见,只能来让你帮忙。”
“珠钗?”
孟君珩蹙眉。
菀儿不像这样分不清轻重的人,一枚珠钗与擅闯皇宫前殿这样的事相较,哪个更为棘手她不应该不清楚,可却偏生的这样做了,孟君珩猜测,定是有什么内情才是。
孟菀点了点头:“那珠钗是先前姨母送的,说那是母亲曾经用过之物,我原本想留个念想,却不想方才不知怎么就丢了,所以才会想要无论如何都得找回来。”
“原来如此。”
孟君珩略略点头:“那你好生的想想,会丢在了那里,会不会是没有戴出来?”
“不会的。”
孟菀摇头:“在德胜门外换成轿撵之时还在头上,后来便不见了,想来是那会儿掉在了那里。”
孟君珩垂眸:“既然如此,你且先回去玉笙楼等着,我这便去帮你找找。
回去的路,能找到吗?”
孟菀一喜,忙不迭的点头:“能。”
她当年好歹也在宫里头住了几年,虽然说后来也曾做过修葺,但是基本的格局并未改变。
孟君珩点了点头,孟菀见状,便转身先行离去,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来,折返回来:“对了大哥,这两日天高物燥,你可得当心身子,还有皇上,早前就听说他有咳嗽的病症吗,不若用梨子下药,兴许能好些。”
她这话说的自然,孟君珩的目光之中明显多了几分狐疑,望着孟菀笑意满满的脸庞,总觉得如今的菀儿似是与从前有些不同,可是真真儿要他说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似乎。对世事更为通透,又仿若藏着天大的秘密。秘密吗?他暗自蹙眉。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没多一会儿便铺满了远处的红砖绿瓦。
回去玉笙楼的路上,孟菀走的极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熟稔,想着从前的几年,她便是在这里度日,往事历历在目,她不免有些出神。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风吹起,不远处的树枝哗哗作响,引得树枝上的雪花纷纷散落,顺着声音瞧去,隐约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追随左右,略略凝神,方才觉眼前一道黑影在长廊上拉了好长一片,映在雪地上,摇曳生辉。
一时惊慌不已,孟菀反应不及,腿下一滑,整个人便顺势向前栽去,幸得那人眼疾手快,大步一跨一把扶住,孟菀收势不及,扑入那人怀中,然而不待她看清那人容貌,却听不远处侍卫的声音传来:“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