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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H公主:断袖驸马太多情330番外之鬼君夕郁篇(必看,1万+)

BH公主:断袖驸马太多情 然澈 29052 2022-05-08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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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山很冷,而且很空。

  偌大的一座山,只有我一个。哦,不对,还有那个奉上届之命负责看守我的天将。

  关于那个天将,我问过他的名字,他叫绫罗。

  对,就是那个绫罗绸缎的绫罗。

  足足两个月,我也就问出他一个名字罢了。

  很显然,他不大想和我说话。

  可是我被拘着,动弹不得,日日闲得很,再加上也没别的人可以说话,于是就厚着脸皮,闲闲地问他,“你有一个妹妹?”

  他威严的面孔一动,抬眼看我,明显怔了一下。

  我笑,“叫绸缎吧?”

  他回过神来,白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哼了一声,低嗤,“玩笑都不能开?无趣。”

  .

  无趣的绫罗来给我送饭食的时候,我又逗他,“就这么一条破链子,天帝不怕我跑了?”

  绫罗威严的脸色丝毫未变,他一边往我手里塞筷子,一边瞥了一下我被绑起来的手和脚,冷冷地说,“捆仙链重若千钧,上界的神仙尚且需要动用真气也未尝可行,鬼君大人徒手若能挣开的话,那十道天雷可就白受了。”

  动不动就提我受天雷的事,有意思么!

  抽了抽嘴角,我没计较他的讥刺,还是笑呵呵的,“天雷怕什么?想我鬼君……”

  话没说完,我瞥到绫罗脸色有变,不由地顿住了话头,怔然看他,“怎的?”

  他正目视南方,看了片刻,丢下我就疾掠了过去。

  我抽了抽嘴角,意犹未尽,“本君还没夸完自己,你,你这就走了?!”

  .

  绫罗走了,可我的饭还是要吃的。

  手脚统统被捆仙链绑着,我的行动不是那么方便,费尽了力气,几次三番地堪堪将饭菜夹起来,还不及喂到嘴边,手臂一抖,就又掉下去了。

  我望菜兴叹。

  说天帝狠,他还真的是狠,当初削了我的神籍、让我受天雷击打也便罢了,还他妈非要把我绑在这灵山的岩石上,真他娘的是煞费心机。

  我血口喷人污蔑天帝?

  真不是。

  众所周知,灵山乃是仙界关押罪臣的地方,在这里,任何灵力都是受限制乃至屏蔽的这也正是他们只安排一个绫罗看守我的原因。

  在灵力不能发挥却又有着强大结界的灵山,且不说我是一个偷偷将灵力转给别人的人了,就是一个法力通天的神仙,也不可能将那重重结界给破了,硬冲出去。

  至于我,现在只剩下一成灵力不足的我,就更是无计可施。

  听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我是说啊,天帝把我的神籍削了,又赏了我十道天雷,我已经几乎挂了,灵山又有这么强大的结界,我就是拼了这一辈子的道行,也绝对硬闯不出去。

  阎王孟婆不可能来这里救我,世间又再无其他人包括她知道我被拘之事,也就是说

  我只能困死在这里。

  综上可知,他真不该再用什么捆仙链锁着我的手脚,让我连饭都不能吃得尽兴开心。

  真是讨人嫌的天帝。

  .

  绫罗御风回来时,我正在对着地上已然放凉的饭菜皱眉,没能填饱肚子,我很是生气。

  绫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饭菜,威严的脸上带着几分哂笑,“鬼君大人还饿着?”

  我摊一摊手,“可不。”

  他哂笑徐徐加深,“鬼君休要骗人。仙界的大人们,哪一个不是饮风食露,怎会吃这些人间烟火的东西?”

  他是在讽刺我,我又怎么会听不懂,只是我这人一向好脾气(然澈:……是如今受制于人,没办法把他弄死,只好好脾气吧?),就没同他计较。

  我挑挑眉毛,“他们吃不吃,那是他们的事,本君如今不是神,自然要吃的。”

  绫罗看了看我,不接我话茬,就那么目光古怪地将我打量了好半晌之后,忽然说了句,“为了一个凡人,鬼君沦落至此,可有过不甘的时候?”

  我愣了愣。

  他微微转身,抬起手,朝我指了一下不远处那片云海,嗓音中带着几分唏嘘之意,“太阳有升有坠,潮汐有涨有落,鬼君为了一个凡人,毁掉的,可是再也无法找回的成仙之路。”

  转过脸,他目光闪闪望我,“你不后悔?”

  我听了这半晌,总算听出了眉目,迟疑,“你……是天帝派来的说客?”

  绫罗眉角一抽。

  我顿时了然,笑他,“既不是说客,说这些做什么!”

  他垮了那张一向威严的脸,目光灼灼地瞪着我,“冥界上苍,谁人不知鬼君大人的名头?早些年里,听说鬼君特立独行,上下两届唯独您不肯在凡间设立分身,当时我们这些小仙,可是着实将您当作了偶像一阵。只是”

  我嬉笑着,截过他的话来,“只是后来我随波逐流,也有了分身,让你们的偶像英名受损?”

  绫罗白我一眼,嗓音里不无郁闷,“您知道就好。”

  我咧着嘴角直笑。

  他瞥我一眼,继续方才被我截断的话头,“您立分身,也便罢了,想必是有苦衷或者打算。可,可您做什么为了一个凡人,做到这种地步?”

  我抿唇不言。

  他神情激动,“悖天逆命,这可是触犯天威的大罪!”

  我盯着他看,半晌无声。

  足足相处两月,他看守我,我被他看守,偌大的灵山之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怕闲得发慌,故而总是有话没话找话说上几句,可这个品阶不高的小神仙,对我的态度,却是一直都冰冰冷冷。

  先开始,我一直认为他是看不起我这罪臣,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如今看来,竟然是,竟然是我曾经是他的偶像,而我的行为让他对我产生了失望,所以他才会对我这般冷淡不成?!

  我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心头只觉得好笑,嘴里说出口的话,却是不甚正经,“你崇拜本君?”

  他那张平凡的脸孔先是一呆,下一秒,微微泛起了红色。

  我笑了一声。

  谁料,他先是点头,再是摇了摇头。

  我笑容一垮,“不是?”

  不会吧,别是我自恋才好。

  “是,也不是。”绕口令似的话,他说起来也不嫌费劲,“我以前是崇拜您,可后来就不了……”

  他抬起脸,一字字,“是我妹妹,她一直将您当做最好的天神。”

  我怔了一怔,下一秒大乐,“你真有个妹妹?”

  他正色点头,“您有一次去天庭,曾经顺手救过她。”

  我不说话。

  见我目露迷茫之色,他立刻补充,“她也是一个小仙。”

  我很努力地想了又想,终是抱歉摇头,“这个……”

  “您不记得也正常。”他主动帮我解围,一脸认真地说,“毕竟贵人多忘事。”

  我笑,“我也不贵。”

  垂下眼,我意味深长,慢悠悠地说,“现如今……你才是我的贵人。”

  他愣了愣,下一秒,看到我的眼睛还在往地上瞟,他顿时失笑出声,“您还是饿?”

  我纠正他,“是更饿了。”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早就放凉了的饭菜,转身就走,“我再去给您做一份。”

  他走了几步,我唤住他,戏谑,“你对我这样,不怕上界知道么?”

  他先是沉默,再是眉眼深深看我,“上界前一段确实有灵镜照着这里,只是……”

  我笑着打断,“如今撤了?”

  “对。”

  “为何?”

  绫罗哂笑,“大约……是看您待得乖吧。”

  我嘴角一抽,扬眉,“真当我跑不了吗?!”

  他嗤,拔脚走了。

  .

  知道绫罗是我的粉丝之一,知道了上界前一段拿灵镜照着这里,我就理解了他之前对我不冷不热的原因,两个人相处起来,就没以前那么生硬了。

  捆仙链的钥匙并不在绫罗的手里,所以他也无法将我解开,能做的,只有他端着饭菜站在我跟前,我自己用筷子夹而已。

  不错,他倒是有提议要喂我的,只是被我拒绝了。

  作为一个男人,被一个男人喂……

  我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麻,只觉得恶心。

  还是自力更生得好。

  吃着热喷喷的饭菜,我心情不错,随口问他,“你那妹妹,真叫绸缎吗?”

  他嘴角一抽。

  抬眼看我一下,他作势要将饭菜拿开,“您再逗我,我不给您吃了。”

  我笑容僵住。

  他一脸严肃地望着我,“我妹妹叫绮罗。”

  我呆了一下。

  我原本就只是同他开玩笑,现如今见他竟然恼了,生怕他再将饭菜端走,忙不迭地附和,“好名字!”

  他这才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将饭菜递到我面前,笑,“您多吃点儿。”

  见他高兴得很,我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

  吃过东西,我继续保持被挂在岩石上的苦逼姿态,吹冷风。

  绫罗在我一旁坐着,眼睛不时会往南边的方向望。

  陡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我抬眼望他,“你那会儿去做什么了?”

  他脸色微变,“没事。”

  我狐疑,“没事你去了那么久?”

  他垂下了眼,神色略微有些古怪,“我……去巡山。”

  巡山?我禁不住皱起了眉,“你怕有人来救我不成?”

  他抿着嘴唇。

  我顿时就乐了,“谁会救我?”

  抬眼眺望云海,我笑容淡淡,“冥界有能耐救我的,统共两个人,还统统被天帝下了禁足的命令。你还怕凡间的人不成?”

  绫罗不说话。

  毕竟有一饭之恩,我安慰他,“放心,不会有人来救我。知道的人尚且救不了,更何况那些不知道的。”

  绫罗抬眼,眼神还是有些古怪地望着我,他有些诧异地说,“您救的那个凡人……”

  我漫不经心,“她不知道。”

  “她是女人?”

  “嗯。”

  “不会是……嫁了人吧?”

  我心中一动,别开了眼,“多嘴。”

  绫罗却不肯住嘴,而且反倒越是猜测就越是深入,“她嫁了人,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却忘了您!”

  我转过脸来,声音转冷,“多嘴!”

  想来是因为我被锁链拘着,他并不怕我,依旧是坚持,高声喊道,“原本就是如此!凡间的人就是这样,知恩不报,忘恩负义!”

  我恼他如此说她,不由厉声,“本君的事,几时轮到你来置喙?!”

  他倒是真的不怕我,直接就吼了回来,“我替您不甘!”

  是为了我?

  不由一顿。

  他冷哼一声,“我虽是小仙,但是好歹走过几遭凡间,那里太多的人都不知好歹恩怨不分!”

  又绕回了凡间的人身上,我不由微微冷了脸孔,“那里也有好人。”

  他一副根本不信的模样,抬起一只手,信誓旦旦,“鬼君大人可敢与我打个赌?”

  我微怔,“怎的?”

  他转手指向南方山下,似乎是想了一下,神色略微有些古怪,“今日巡山,我见到一个……男子,跪在山下,他恳求我能放他进灵山一趟。”

  我皱眉打断,“他进灵山作甚?”

  “他……”绫罗略微迟疑,转瞬神色变成自然,“他说自己的娘子被困山中,想入山寻她。”

  我冷笑一声,“灵山结界如此强大,凡人怎会误入其中?”

  绫罗面色僵硬了一下,下一秒转为自然,“凡事总会有例外,更何况,在鬼君来此之前,灵山并无结界,或许有凡人误入其中也有可能。”

  我抿了抿唇。

  绫罗不失时机地劝,“鬼君可敢打赌?”

  我冷哼一声,“赌这个有何意义?”

  绫罗笑,“赌凡间可有好人。”

  他分明是在用激将法,我明知道,却又碍于无事可做,不由地心动。

  绫罗加上了赌注,“若是您赢,我日日为您送饭!”

  我想了许久,终是哼了一声。

  .

  打那一日起,绫罗日日给我汇报山下那寻妻男子的状况,什么他在山下站了足足一夜啊,什么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啊,什么倔强地站在那里死活不肯走啊,巴拉巴拉巴拉的。

  我挑眉看着绫罗,“这就是凡间没有真情?”

  绫罗哼了一声,“要再看看才能确定。”

  绫罗说要再看看,这一看,就又足足看了一个多月,那个男人晚间会走,可每一个白天都会在山下苦等。

  男人找自己的女人,多正常,我日日听绫罗汇报,但是并没有丝毫的感动。

  我无动于衷,没想到,绫罗却率先被那人给感动。

  绫罗对我说,“我要带他进灵山来看看。”

  我愣了愣,“为何?”

  绫罗眼神微动,“他病倒了。”

  病倒了就要往灵山里头带?我怔愣更深。

  .

  那一日,绫罗带回了一个男子,雪白的衣衫上有泥渍,依稀还有血迹,也不知道是跌倒了还是怎样,很是狼狈。

  不仅如此,他的身材还很瘦很小,我看不见脸,他正面偎在绫罗的怀中。

  绫罗低头审视了他片刻,抬眼朝我解释,“他淋了雨,高烧不止。”

  我怔了怔,关注的重点却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原来山下下雨,山里是感受不到的啊?

  绫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怀里那个男子,眼神有些古怪,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输了。”

  我愣。

  他抿了抿唇,眼睛盯着怀中那个从我这个角度看不到脸的男子,喃喃的,“她……”

  只说了这一个字,骤然截住。

  我怔怔看他。

  他抬眼看我,一字一字,“原来凡间,也不全是忘恩负义。”

  不等我回过味儿来,他已携着瘦小的男子翩然离去。

  .

  夜半,绫罗终于照料好了那个男人,出来找我。

  映着月光,我闲闲睨他,“私自放凡人进仙界重地,你不怕天帝治你的罪?”

  他看着我,看了好半晌,忽地摇了摇头,“天帝即便要治罪,也不会治我的。”

  他如此自信,惹得我不由一怔,“哦?”

  他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我的眼,“恕下仙斗胆一问,鬼君的无边灵力,到哪去了?”

  我身子一绷。

  绫罗朝我迈过来一步,缓缓地说,“您把它给了那个凡人?”

  我喉咙一紧,张嘴就斥,“满口胡言!”

  绫罗却不肯放弃,他再度靠近,逼视着我的眼睛,“您若是没有给她,怎么区区一个捆仙链,就让您动也不能动?”

  我张嘴要反驳,他已是冷笑一声,继续出口发问,“您若是没有给她,怎么会连结界外发生了何事,都感应不到?”

  他越说越是让我浑身绷紧,我忍不住缓缓收紧手掌,口中带着杀机,“你想对她作甚?”

  绫罗不理,只是冷笑,“您怕我上报天庭?”

  我笑声更冷,一字一顿,“敢伤了她,我纵是没有灵力,也能要了你命。”

  绫罗眼眸一眯,死死盯我,“这是威胁?”

  我声若寒冰,“对。”

  他面无表情,盯着我看了许久,许久,忽地冒出一句,“我果然没有看错您。”

  我一愣。

  绫罗笑容越来越稀薄,“您若是没有给她,她……怎么敢来灵山闹事?”

  我脑子一懵。

  绫罗敛住了笑,眼神中却是越来越喜悦和欣慰,“您若是没有给她,她怎么能以凡体肉身,一次次往结界上撞?”

  我身子一绷,忽地回过神来,“那个男人……是她?!”

  .

  前几天无动于衷的是我,现如今恨不能把捆仙链挣断了扑进那个山洞里面去的,也是我。

  绫罗皱眉阻止我,“您别激动,我带她来见您!”

  他把她带了来,她还是昏迷不醒,小小的脸孔惨白惨白。

  我盯着她,心中情绪激动澎湃,好半晌才问出一句,“她受了伤?”

  绫罗点头,“她日日来,日日试图突破结界,受伤在所难免。”

  “有多久了?”

  他想了想,“一个半月。”

  一直都是她?!

  我震惊,又后悔,抬眼吩咐绫罗,“将她抱过来!”

  绫罗将她抱近了,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触目惊心,“这……”

  她连雪白的脖颈上都是淤青。

  绫罗会意,点头,“被结界所伤。”

  “你可会治?”

  绫罗点头,“我刚才渡了些内力给她,有鬼君的灵力护体,只是些皮肉伤罢了。”

  我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来。

  抬手,指尖微颤,近乎碰到她的小脸时,锁链限制住了我的动作。

  我恼,“再近些!”

  绫罗压笑,抬手将她凑近了些,自觉别开了脸。

  锁链哗哗响,我将她搂在了怀中。

  .

  搂着那个阔别许久的单薄女子,我轻声问绫罗,“她日日都是一个人来?”

  绫罗摇头,“还有一个男人。”

  “长得像我?”

  绫罗看看我脸,点头,“对。”

  我抿唇。

  绫罗试探,“他是……”

  “她老公。”

  “那你……”

  我垂了眼,“我是……”

  眼眸渐深,缓缓咧唇,“她哥。”

  绫罗似信非信。

  我又抬眼,“他去哪儿了?”

  绫罗怔了一下,回过神,“打昏了。抹去记忆,原路送回。”

  我赞赏地看他,“好样的。”

  他摸摸鼻,“好歹是个神仙,总是有些便利。”

  我眉眼深深,“你为何会帮我们?”

  他一怔,下一秒,平凡的脸孔上渐渐浮起一丝羞涩的笑,“因为……我妹妹。”

  我愣。

  他笑意愈深,“我妹妹听说是我看守鬼君,便求了我,让我无论如何多照拂些。”

  我先是笑,再是摇头,“你不必照拂到她头上去的。”

  “是。”绫罗正色,低头看了看我怀里那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子,一脸的认真,“什么男子,什么寻妻,我全是在骗鬼君。”

  他坦荡荡地主动承认,“那时我并不想帮她。”

  我没出声。

  绫罗自顾自地解释,“若不是见她实在心诚,淋了雨也不走,被雷击也不走,结界反噬也不走,我如何威胁警告都不走我必不会管她的闲事。”

  我沉吟片刻,抬眼,“你一直知道她是找我?”

  “她口口声声说要见鬼君。”绫罗略微迟疑,承认,“为此,我可没少为难她。”

  我盯着她的脸。

  绫罗抿唇,“先朝您打个招呼……我还会试她的。”

  我恍若未闻。低头,望她半晌,指尖细细抚摸她的伤痕。

  良久后,唇角微微翘起,我低声,“……笨丫头。”

  .

  笨丫头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瞪大了眼,将我从头到脚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了一遍。

  末了,眼泪一点一点涌上来,她举起了手,失措地就将我抱了个满怀。

  “鬼君!”

  我笑。

  一旁的绫罗自知非礼勿视,很是乖觉地撇开了脸。

  .

  笨丫头抱着我,我没动,也没提醒。

  她死死地搂着我,一边抽噎,一边微颤,搂了好久都不肯松开。

  捆仙链加上她的重量,勒得我浑身剧痛,可我一直在微笑,连眉都不曾皱。

  还是绫罗见我额角微微渗汗,这才上前来,伸手将她从我身上扯了下去,“没看到捆仙链?”

  语气不善,他到底还是对她有成见。

  笨丫头也是这才注意到我身上的累赘,急忙忙下了地,瞅见捆仙链便脸色一变,“这是……”蓦地回过神来,扬手便要劈,“我替你解开!”

  拉住她的,是绫罗。

  他皱眉瞪她,“解开?你想让上界发现?”

  她顿时一呆。

  绫罗先是看我,再是将目光完全集中到她脸上,一字一顿,一脸严肃地说,“本仙乃是看你求见鬼君心诚,这才网开了一面,放你进来。你不能在此长久逗留,有什么话抓紧了说,说完我送你下山。”

  我脸色一变。

  笨丫头却是比我激动得多,脸色一白,当即开口反驳,“不把他救出去,我是不会走的!”

  绫罗冷笑,“休要不知好歹。”

  她完全不买他账,小脸一抬,摆出要打架的姿态,“要打便打,在山下我们打得不少,你当我怕你不成?”

  绫罗气得直笑,似有如无地看我一眼,朝我告状,“好一个小白眼儿狼。”

  我垂睫,笑。

  她却是绷着一张俏生生的脸,完全不卑不亢,“我在山下等了足足一个月半,你日日阻天天拦,今时今日好容易进来,你当我会立刻就走?”

  绫罗见劝说无效,直接祭出了法器,是一对大若蒲扇的宝刀。他平凡的脸上全是被激怒的神色,冷冷地道,“你既然不知好歹,休怪本仙不顾鬼君颜面。”

  “不用你顾!”说话间,她身形如电地从地上弹起,袖中两条银色锁链直扑绫罗脸面,与此同时,口中娇斥,“一人做事一人当,复活的是我,凭什么把账算到他的头上?”

  绫罗眼神一敛,眼角扫我。

  她继续冷笑,“我不知好歹?我看你们神仙才是不分青红皂白!”

  绫罗脸色微变,眼底有笑。

  她却没给他再说话的时间,腰肢一扭,锁链与身子一起流弹般朝他攻击了过去。

  绫罗立刻看我,以眼神求助,与此同时急急往后避。

  冒犯天神可不是小罪,我疾声,“住手!”

  她不理,一脸的倔强,非要给他教训才过瘾一般。

  眼见戾气即将逼近绫罗的脸,我厉声斥她,“绯色!”

  她身子一震,手上动作滞了一滞,绫罗趁机朝一旁闪了一闪,躲开。

  .

  将她拉到身边,我哄她,“绫罗在逗你玩。”

  她狐疑,看了看绫罗,再看看我,哼,“他没少拦我进山。”

  我笑,“他是看守我的神仙,自然要拦。”

  她撇过脸,看了看我的脸,又看了看我的身子,眼神忽然变得忧伤起来,“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不妨事。”

  她搂住我的腰,脑袋在我胸口蹭了蹭,认真,“我救你出去好不好?”

  不等我说出话来,她举起自己的一只手,朝我摇了摇,“我现在有你的灵力,打得过”

  “不必。”我微笑,“我如今挺好的。”

  “挺好?”她微微直起身,将我望了一望,然后顿时就竖起了眉毛,“挂在这里日日风吹日晒,你看,你看你如今瘦得!”

  我笑。

  “他”她正要说话,忽地看到绫罗端着饭菜走了过来,先前忧伤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放着我来!”

  绫罗顿住步子,看我。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

  .

  笨丫头用银簪仔细细细试饭菜的时候,绫罗一直黑着那张脸。

  我又好笑,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笨丫头直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手,她扫了绫罗一眼,“你倒还算老实。”

  绫罗翻了个白眼。

  她没理会,端起碗,自顾自就朝我走了过来。

  绫罗伸手欲拦,她甩一甩手,阴风阵阵,绫罗只得退开。

  她靠近我,眼神清澈,筷子夹起菜,递到我唇边,哄道,“吃饭。”

  我看着她。

  绫罗看着我。

  “不饿吗?”她柔声催,“张嘴。”

  我倏地红了一张脸。

  .

  笨丫头走开时,绫罗凑上前来,一脸肃然,“她至多能呆三天。”

  我面沉如水,沉默半晌,低喃,“三天?她未必能呆。”

  绫罗不解,“为何?”

  我没有说话。

  等她回来时,我笑,“萧惜遇可好?”

  她一怔。

  下一秒,脸色微白,她垂首喃喃,“……不好。”

  我盯着她,不出一言。

  她低头,很是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道,“他最近老是生病……身子弱得很。”

  他本是我的分身,我弱他自然弱了。

  我没有什么表情,淡淡,“既是如此,你该陪着他才对。”

  她身子一晃。

  我抿唇不言。

  她抬眼,白着脸,“他其实不让我来。”

  这是当然。

  “可我欠你的……”她咬唇,面色倔强,“我不管欠谁,都一定要还。”

  我目光一闪,“你想怎么还?”

  她立刻抬眼,坚定,“我救你出来!”

  “然后呢?”

  她一愣。

  我缓缓地笑,“然后你被天帝捉拿,再替我困到这里来?”

  她一呆。

  下一秒,她想也不想地出声,“我不怕死,只要能把你救出来!”

  我定定望她半晌。

  她却以为我是不信,张嘴就保证道,“我不想看你受罪,也不想看萧惜遇疾病缠身,你们不是一体的吗?我救你对谁都好!”

  她伸手,扯住我衣摆,一脸认真,“我不怕死,只要你”

  话未说完,被我一声轻笑截断。

  “傻丫头。”我抬起手,抚上她的额,眼神如水般轻柔,“你若死了,我出去何用?”

  “可……”

  “不必说了。”我扯着捆仙链,艰难将她揽入怀,“你有我的灵力,渡一些给萧惜遇,自然能保他不再频染病患。”

  “可你”

  “我无事。”下巴摩挲着她的额,我轻笑,“不急着走,陪我几天?”

  她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

  小绯色去溪边取水,绫罗凑上前来,“鬼君要放她走?”

  我蹙眉,“不然?”

  “把她留在身边。”

  绫罗显然是对我的事情打听过一些的,侃侃而谈,“萧惜遇不就是您的分身?让她回去取了他的魂魄,回来放入您体内,日后你二人就在这灵山里头相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得简单。”我笑,“他是她结发夫君,怎么下得去手?”

  绫罗噎了一噎,忽地气盛,“他对她哪有您对她好?您可是毁了数万年的道行!”

  我并不否认,只是微笑,“可她就是喜欢他。”

  绫罗拧眉,“不都说分身与主体致命相依,您如今……他怎么安然无事?”

  我还是笑,“他是本君分身不错,却又偏生命好,托生成了云落皇裔的子嗣。”

  “云落?”绫罗失声,“半神!”

  我微笑颔首。

  绫罗啧啧,“难怪,难怪。”

  我摊一摊手,“他是半神的后裔,没那么容易就死,她又断然不会杀他,我出去有什么意思?”

  绫罗苦着一张脸。

  我垂眼,喃喃,“要本君与自己的分身共侍一妻?我不喜欢。”

  绫罗喟叹。

  俯视脚下云海,我徐徐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不是我喜不喜欢。

  而是……

  我是多余的那个。

  一个人留在这里最好。

  免她为难。

  .

  小绯色说到做到,说陪我,就真的是对我关怀备至。

  自打她来,喂我吃饭,喂我喝水,陪我聊天的事情,自然就都转到了她的身上。

  绫罗日日很闲,刚好为我们把风。

  最后一日晚间,小绯色偎在我身边,二人一起看星星。

  我仰脸,看得认真,她却不时动弹,明显是心不在焉。

  我俯首看她,微笑,“冷?”

  她怔了怔,然后摇头。

  我望着她。

  她咬一咬唇,喃喃,“你……可愿随我去云落?”

  我微怔,下一秒徐徐展颜,“你希望我回去?”

  她立刻点头,“当然。”

  “然后呢?”

  她怔。

  我笑着看她,看了半晌,终于出声,却是含着笑的,“你想让我与他合二为一?不可能。”

  她脸色发白,“我,我想护你们两个周全!”

  “我很好。”我渐渐绷了脸,“这里有山有水有星星,还有人为我做饭,我一届罪臣,何其快哉?”

  她失声,“可我良心不安!”

  我看着她,嘴唇微抿,决定下一剂猛药,“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她又是小脸一白。

  我不再看她,别开脸,“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前世欠你人情罢了。本就是一锤子的交易,你来我往而已,何必苦苦纠缠?”

  她脸色更白。

  我稍微放软了声音,“我救你复活,你陪我三日,已经够了。明天一早,绫罗会送你下山。”

  “回去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什么鬼君,什么夕郁,日后再与你无关。”

  “你在云落,我在灵山,从此山水不相逢,休要再来。”

  她急,红了眼圈儿,“不要!”

  我拂袖,淡淡,“天色晚了,去睡吧。”

  “我……”

  她张了张嘴,我闭上了眼。

  .

  她走的时候,没掉泪,可眼睛很红很红,像小兔子。

  我朝她淡淡点头,说了句“珍重”,便侧脸看远方云海。

  她终于啜泣出声,掩了脸,跌跌撞撞地下山。

  我苦笑,自己呢喃了一句,“再见。”

  对面岩石上,绫罗眼神复杂地看我,目光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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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万没料到,她竟会在半路之中,同绫罗交起手来。

  不错,我如今形体被拘,灵力又只剩了一点点,着实没有看到山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本事,可是,她用的是我的灵力,那种熟悉的煞气逼人的感觉,我还是熟稔的。

  他们打得天地变色。升到半空之中,渐渐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喊她名字,喊她小绯色,她统统不理。红了一双眼,身上依旧是那件破旧的衣衫,可出手狠辣得很,招招要将绫罗逼到死地。

  绫罗一脸张皇地看着我,“鬼君!拦住她啊鬼君!”

  我苦笑,我动弹不得,哪里能拦?

  她早已杀红了眼,非要将绫罗制伏,非要带我出这灵山。

  阻止她再度入魔的,竟是天上的神仙。

  .

  那神仙是个女子,相貌很美,眼神温柔,看起来倒不像是坏人。

  她腾着云,悬在半空之中,以慈悲的眼神看着我,也看着被灵符制住身子、不甘地微微喘息的小绯色的脸。

  她嗓音空灵,柔美,“我是绮罗。”

  我怔了一下。

  好熟悉的名字。

  绫罗低声,“我妹妹。当年的小仙,如今……天帝新晋的宠姬。”

  我狠狠一呆。

  绮罗以广袖掩唇,望着我微笑,“鬼君不记得我了?当年你曾救过我,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话题似乎和绫罗说过,我不记得就是不记得,懒得同她寒暄,遂沉默不言。

  她竟不觉得冷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绮罗早就敬佩鬼君为人,后来听闻鬼君因心上人犯事,特意求了天帝派我哥哥来伺候您。”

  我客套,“多谢。”

  她掩唇,“你要谢我的,还在后头。”

  我不解。

  .

  她却不再看我,而是俯首,盯着小绯色,依旧是那股子柔美的声音,却无端带了几分端庄威严的味道,“攻击天神,你可知罪?”

  小绯色抬起脸,嘴角有血,眼神不甘,“是你们断案不公!何必为难他,有事来找我清算!”

  “为了他……”绮罗微笑,“你不怕死?”

  “怕死我就不会来!”

  绮罗沉吟片刻,微笑点头,“那好,我便成全你。”

  说着话,抬起一只手来。她随手一点,小绯色顿时倒地。

  我失声,却已是不及,“住手!”

  她抬眼,“怎么?”

  我冷着一张脸,“她是为了我,要罚就冲我来!”

  绮罗盯着我看了半晌,忽地莞尔,眨眼,“谁说我要罚她?”

  我一怔。

  她掩唇娇笑,“她只是昏了。”顿了顿,又是一句,“鬼君是绮罗的救命恩人,她是鬼君的心上人,我怎会伤她?”

  “那……”

  她朝我眨眼,“我是帮你们的。”

  我愣。

  她歪了歪头,眼睛望着我,想了半日,出声,“若想日日在一起,你这受了十道天雷又没了灵力的身子……怕是不能留了。”

  我面色不动。

  她主动为我解释,“你如今没了灵力,等于是凡体肉身,几十年后便要没的。”

  “所以?”

  “所以你不可能一直陪她。”她洞若观火地笑,“你曾约定要与她同生共死……怕是不能够了。”

  我眉眼深深看她,“你有办法?”

  她不点头,也不否认,只是问,“倘若将你的灵魂寄存到一样东西里,鬼君希望是什么?”

  我终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这么做,天帝那里……”

  她笑,浑不在意,“怕什么。绮罗本事不高,却擅长一样。”

  “什么?”

  “枕边风。”

  我莞尔。

  她笑,“我既然来了,自然有保自己与你们都安然无事的能力。”

  我抿唇,良久后,点了点头。

  绮罗催促,“鬼君想一想吧,我时间不多。”

  我盯着伏在地上、那个昏迷过去的瘦弱女子。

  “我的灵魂寄存在里头,还能出来?”

  “自然。”

  “能说话,也能被看见?”

  绮罗想了想,保证,“我让你被她看见就是。只是……”她羞涩一笑。

  “怎么?”

  她红了红脸,似乎犹豫,片刻后,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能抱她,能陪她说话,却不能……做逾矩的事。”

  我默。

  这个天上的帝妃很彪悍。

  绮罗催我,“可想好了?”

  “不用想了。”我盯着她的指尖。

  “要用什么?”

  “指环。”

  我盯着她昏迷的脸,缓缓地笑,“把我存在她的指环里,要再也摘不下来。”

  “这样,不管她去哪儿,我永远都在。”

  绮罗先是怔了一怔,下一秒,了然,她结成手印,笑,“好。”

  恍若微风拂过,我只觉,原本被捆仙链控制的沉重的身子,渐渐飘散。

  .

  从此,她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指环,朴实无华,却也素雅美观。

  我不时会飘出来。

  承蒙绮罗帮助,依旧是我往日那张俊美的脸孔,依旧是高大的身材,依旧是嬉笑痞痞的姿态。

  我第一次出来,着实把已然被送回云落城的小绯色吓了一大跳。

  渐渐地,她适应了起来。

  这世上,唯独能看到我的,就是她。可她居然没瞒萧惜遇,竟把此事也告诉了他。

  我恼,一整天都没出来陪她玩。

  萧惜遇竟然比我还要恼,他尝试了好几次,试图将我从她手指上摘下来。

  用他的原话说,他讨厌别的男人比他还要亲近他老婆。

  可他摘不下来。

  我觉得好爽。

  只是,后来,他渐渐接受了我的存在。

  为什么?

  因为他故意当着我的面亲她,抱她,还搂着她睡。

  气死我也!

  只是……

  风会变,云会变,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当然,不能亲,只能抱……

  真他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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