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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桃花眼中目光缱绻，专注看着她，看她成为人群的焦点，自信昂扬说着自己的论断。

　　所有人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认真听着她说话。

　　他心中情绪鼓胀，错过了她在何家村利落破案的场面，即便心中千百次模拟当日情形，但怎么模拟，都不如亲眼见到。

　　没想到今日能弥补遗憾。

　　三皇子有些嫉妒别人看她，可又忍不住为她骄傲。

　　“这炙甘草汤，可有什么特殊功效？”孙公公开口询问。

　　楚青玖点头，解释道：“附子中毒者，脉结代，时而止，止后复来，从此脉象便可知道，有此脉象者，心脏搏动有缺漏或暂停，十分危险。”

　　“而炙甘草汤，可滋阴养血、复脉止悸，故而《伤寒论》中，又称其为复脉汤；它有较好的抗心律失常作用，可以明显延缓附子中毒的死亡时间。”

　　心律失常虽然没听过，但大致意思可以猜测出来。

　　延缓死亡时间更是简单明了。

　　正五品惊讶道：“若朱大夫真是附子中毒而死，若这些真的都是能解附子毒之外，岂不是说，朱大夫是一边看着解药，一边遭受毒发痛苦的，却到死也不曾动桌上解毒一下，是否有些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就是恨毒了我父亲，所以想折磨我父亲！”朱大夫的儿子听闻了父亲死前竟然还遭受过这样折磨，也恨毒了费湘琴。

　　他怒吼道：“蔡夫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逼我父亲自杀不算，还如此折磨他，不觉太过毒辣么？”

　　楚青玖嗤笑：“崔大人都还没说案件查清了，你就已经断定了真凶，你这么厉害，刑部尚书给你做好不好？”

　　正五品也不悦看了朱大夫儿子一眼。

　　朱大夫儿子脸色一白，求助看向孙公公。

　　孙公公沉吟片刻，温和询问道：“是否并非是附子中毒，这位姑娘，你有没有可能是你验看错了？”

　　能让三皇子另眼相看的女子，即便形容实在有点儿丑，孙公公语气还是十分客气。

　　崔鸿其实心中也在想，是不是朱大夫根本不是附子中毒而死？

　　但崔鸿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如果桌上摆的东西全都是能解附子中毒的，那朱大夫反而是真的中附子毒而死。

　　他是老刑名了，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杀人犯，有的是疯子，不能以常理推论；有的是无比狂妄，喜欢把官府玩弄在股掌中。

　　虽然线索还不够多，但以他三十年老刑名的直觉，朱大夫这案件，另有隐情，且幕后之人，有极大可能也是那种狂妄、自以为能掌控一切、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穷凶极恶之徒。

　　这姑娘应该不是验错了。

　　“绝无可能！”面对孙公公质疑，楚青玖昂然道：“这天下药物，我不能全都认出，但只要我确认的，那就绝对不会有错。”

　　少女明明瘦弱矮小，但身姿挺立，如松如竹，即便她话语狂妄，却也难让人生出反感。

　　三皇子唇角轻扬，缱绻温柔目光里，只能看得见一个她。

　　片刻后，他侧头对自己一个扈从吩咐几句，扈从很快领命而去。

　　刚刚一直忍着没说话的正六品，这会儿忍不住又开口了：“即便是宫中御医，也不敢夸此海口，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狂妄，着实可笑。”

　　“你庸碌无为，不代表天下所有人都庸碌无为！”楚青玖凤眸清寒锐利，胸中自信，支撑她卓然站立，面对千百人而毫不退缩。

　　正六品气急：“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我看你——”

　　“你知不知道反派怎么死的？”楚青玖冷笑瞪他一眼，截断他的话。

　　但她目光很快又移开了。

　　“怎么死的？”旁边三皇子悠悠接话，言语间藏着浅浅的笑意。

　　“反派死于话多。”怼了正六品一句后，楚青玖转头给了他一眼赞赏的眼神——

　　翘屁皇子不但长得好，还会捧哏，除了不好让她随便这样那样之外，其他那那都好。

　　三皇子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十足的温柔缱绻。

　　心底却像火在烧。

　　她赞赏他呢……

　　不动声色，他渐渐又靠近了一点。

　　脚步却被喝骂声打断。

　　“你、你混账！”被骂成是反派，又被骂说多嘴，正六品气得要死，抖着手呵斥楚青玖，“你说你没有看错，敢以性命担保么？”

　　楚青玖以看白痴的目光看他一眼：“你配么？”

　　“你、你、你是不是不敢？”

　　“不，是你不配。”

　　“那你就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正六品跳脚，“若非心虚，你怎么不敢看着我说话？”

　　楚青玖觉得很不可思议：“你长得这么丑，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看你脸？吐饭了怎么办？你赔饭钱么？你给洗衣服么？”

　　“你、你、你——”正六品气得差点被送走。

　　其他人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三皇子却不用顾及其他，轻笑出声。

　　“你根本就是胡说！”正六品咬着牙，“难道朱大夫是傻的么，被人灌下毒药，明明解毒药在眼前，却还不吃？肯定是知道那不是解药才没服用啊。”

　　“附子粉是朱大夫自己准备的，他本就是求死，当然不会服用解药。”楚青玖回怼。

　　“这些人的口供里,可没有说附子粉是朱大夫自己备的。”正六品不服气，反驳楚青玖，“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楚青玖呵呵嘲笑：“你那满是浆糊的头秃大脑袋，就不能稍微动一动么？我当然是从现有线索推出来的。”

　　正六品面色一变，惊慌抬手去按自己官帽——还在啊，这臭丫头怎么知道自己头秃的？

　　“光按帽子有什么？”楚青玖嗤笑出声，“你傻么？难道头秃只秃顶上？你鬓角也没头发啊。”

　　正六品双手急切去捂鬓角，“啪啪”两声，像是在自扇巴掌。

　　崔鸿轻咳一声，示意她适可而止。

　　看在正六品刚刚娱乐了自己的份上，楚青玖大发慈悲，给他解释：“蜂蜜是朱大夫书房里就有的，炙甘草汤是朱大夫自己熬的，以此类推，生姜粉、绿豆粉也应该是朱大夫自己准备的。”

　　“此种情况下，有极大的概率，附子粉也是朱大夫自己准备的——由死者亲手准备毒药和解药，再面对着解药，等着毒发而亡，这就是幕后主使设计给朱大夫的死法。”

　　“他用这种有特殊意义的方式，来逼着朱大夫自杀，以得到扭曲的心理满足。”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只觉心中恶寒、背心发凉。

　　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

　　“下人的口供里只说了蜂蜜和炙甘草汤，绿豆粉和生姜粉可没说。”正六品想了一下，提出疑点反驳楚青玖。

　　楚青玖和崔鸿要了一个衙役，吩咐他：“你叫上厨娘和帮厨的丫头一起去厨房，看看厨房的绿豆粉是不是少了些。”

　　等衙役带着厨娘和帮厨的丫头离开，三皇子放低了声音询问：“是自尽伪装成他杀，目的是为了栽赃嫁祸费氏，就算是不能成功，也能恶心费氏一番，是么？”

　　楚青玖看着他一眼，为他与自己思维同步而感到开心，笑着颔首后又道：“我推断也是如此。”

　　三皇子桃花眸中浮现真切笑意。

　　去厨房的三人很快回来。

　　“不知道绿豆粉是否少了些，但昨晚我走后，肯定有人动过绿豆粉。”厨娘说，“橱柜隔板上撒了绿豆粉呢。”

　　“为何橱柜隔板撒了绿豆粉就是昨晚你走后被动的，也有可能是以前没打扫干净留下的吧？”正五品询问。

　　“不可能！”帮厨的丫头跳脚：“我从不偷懒，每次做完饭都会好好打扫厨房的，昨天晚饭后我也仔仔细细打扫了，橱柜里不可能有脏东西。”

　　“对，老爷爱干净。”厨娘说：“有点脏老爷就要发脾气的；再说我平常都是把罐子抱到灶台上舀的，用完了再盖上盖子放回去，根本不可能撒隔板上。”

　　“难道朱大夫还会经常检查厨房所有地方是否干净？”正五品奇怪询问。

　　不然怎么橱柜内每顿饭后都要打扫。

　　而且，一般人家不都是女眷去检查厨房么。

　　“不是特意检查。”厨娘说，“老爷喜欢炖些药膳，因此常入厨房，取东西的时候要开柜子，自然就看见了，所以每顿饭后都要收拾干净。”

　　“对，我每次都收拾的很干净，老爷常夸我比上个丫头勤快。”帮厨的丫头使劲点头，脸上有些得意。

　　大家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丫头有些憨。

　　正六品怼不过楚青玖，正冥思苦想时候，忽然听到这些，心中一动。

　　他好像抓到破绽了。

　　因为激动，正六品转头看楚青玖，提高了声音说道：“如果这丫头每餐后都打扫，那橱柜隔板上撒的粉末，就是今天早饭后才洒上去的，但这时候朱大夫已经死了！”

　　能抓到这丑丫头的把柄，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正六品越说声音越高：“所以你刚刚的说法是不对的，朱大夫是准备了炙甘草汤，但桌上的其他解毒药，不一定是朱大夫自己准备的！”

　　“所以毒药也不一定是朱大夫自己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