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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落尽春如故第1章 残阳如血月似弓(一)

荼蘼落尽春如故 芳苓 2655 2022-05-08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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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见了漫天的血光,遍地斑驳的尸体。宫人们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安歌终究还是接受了现实。熙宁城破,父皇母后自绝于先帝宗庙,永夜大军势如破竹,直捣皇城后便大肆厮杀。

  安歌绝望地闭上眼睛。覆黑的浓烟已遮盖住熙宁的整片天空,这黑沉的颜色,压抑得她简直喘不过气。她立于高高的台阶一角,睁开眼,看着面前一步一步提剑而来的永夜兵士。

  自阶下俯视,她在纵横杂乱的尸体中,寻找到了一把丢弃的利剑。安歌俯身向前,将长剑剑柄握于手心,用尽全身气力,“唰”地一声,剑刃猛地刺入第一个咄咄而来的兵士胸口,一定……一定要杀了他!殷红的鲜血,从那兵士的胸口,喷涌而出。安歌颤抖着身躯,看着他趔趄数步,“咚”地一声倒下。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的裙角,已沾满了那兵士的鲜血。定了一定,她顾不上害怕,握着剑,跌跌撞撞地朝宫门跑。周围追随的兵士,早就聚拢在一起,他们如饿狼一般,朝着她一点一点迫近。她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力气,脚后不知绊到什么,凄惶摔倒在地。母后,对不起……安歌强撑着身躯,颤抖站起,看着身辺雪亮耀眼的兵器,咬了咬牙,等着利刃的刺入。

  一把长剑破空而来。“哐当”一声,那些兵士手中的武器,已震得七零八落地散去。安歌脚底一软,重心不稳,身子遂直直地朝后仰去,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却是落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来人一袭清简的白袍,衣袂翩然。恍惚间,安歌见这白袍男子正透过一双复杂难测的眼睛,看向自己。“救我。”她用尽最后气力吐出这两个字,眼前便一黑,昏厥过去。

  闭眼之前,她看见包围的兵士正慌张地整理盔甲,诚惶诚恐地俯跪下来,口中毕恭毕敬地对着男子称呼着什么,但随着神志的模糊,她却是听不清了。

  玉瓒将怀中女子打横抱着,他低下头,薄唇紧抿,凝视着她的面容。从捉摸不透的眼神中,似乎能看出他的犹豫。虽只看了安歌数眼,但已知她的身份。自己当年曾在熙宁一游,应邀入其王宫赴宴过。在那御花园小憩之时,却是见过她一面。他知道:倘若今日留她一命,日和定为自己埋下祸根。只是……玉瓒沉默良久,终还是抱着她,大步朝自己的军营大帐走去。

  昏厥中的安歌陷入了梦魇。梦中,她看见了母后。母后不发一言,虽面带慈爱笑容,但在迷雾中已然渐行渐远。安歌追赶不上,声嘶力竭:“母后,等一等,别丢下我……”说完这话,她的眼睛便猛地一睁,醒了!

  她的目光,怔怔的,对着那扇雕花的轩门。门外,一袭纯白的锦袍硬生地闯入她的视线。安歌顺势一瞥,发觉自己身处一间华丽的屋子。屋里的摆设精致雅洁。她的鼻间,不时有隐隐的芸香传来。仿佛有一刹,令她又回到了过去,她的家国还在,自己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永夜大兵,破城而下,不过是一个滑稽可笑的梦……安歌垂目一眼陌生而又柔软的羽毛锦被,悲哀地告诉自己:不可能了。父皇母后已死,熙宁到底不在了,她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亡国公主罢了。安歌想起身下床,半开着的门外,进来的不是背她而立的白袍男子,却是一个十四五岁侍女装扮的少女。安歌看着她,不禁蹙眉:“这里是哪里?”侍女见她醒了,就恭敬回道:“这里是燕王府。”

  安歌心里惊异,刚要开口说话,便发觉自己的嗓子分外沙哑,喉咙也像火烧了似的,发热滚烫。她便顿了一顿,再次问询:“燕王府?莫非,这里是永夜国?”侍女见她嗓子不便,便体贴地递来一碗茶,点头笑道:“姑娘猜对了,这里就是永夜。”安歌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她果然到了敌国永夜,且还住在永夜的燕王府里。“你们王爷是谁?”

  侍女待要开口作答,只见门外那白袍之人瞬间就走了进来。安歌抬头,恰巧和他打了个照面。没错,眼下之人便是那一日救她一命之人,那样深邃复杂的眼睛,她再不会看错。“是我。”玉瓒立于她的床前站定,示意侍女退下。“你,就是永夜的燕王?”“不错,我就是。”玉瓒点了点头,并未有一刻远离她床前的意思。

  安歌不习惯有不熟悉的人,立于她床边说话。她本能地想令他出去,但想了一想,却是叹了气,自己不过一个亡国公主,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哪里还能像从前一样在宫里呼风唤雨呢?“你,为何叹气?”玉瓒锁紧双眉。安歌冷声:“我虽然很想活下去,但却不希望救我的人是你。”“可是因为我是永夜人的缘故?”“不错。你虽救了我,但我并不会因此而感激你。”

  玉瓒很不以为然,他挑了挑眉:“我可不要你的感激。你以为……我会白白救你的命?”安歌心里一怔:“那你救我,是为了什么?”玉瓒沉吟一会,并不想立即回答。他将身子背过去,走到房间的轩窗一角,透过窗格看着外面一簇一簇的芍药,深深吸了一口,方道:“我救你,是为了要你做我的棋子。”安歌心里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他一个敌国的燕王,并不会如此好心,白白救她,起初的激荡过后,语气反而平淡了。“棋子?那么请告诉我,今后我该做什么?”

  玉瓒听后,并不将身子转回,只是淡漠说道:“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只需将身子骨将养好。”玉瓒走后,房内又恢复安静。云安歌叹了一叹,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时节正是五月,王府内的花草自是长得蓊蓊郁郁。只是,彼时的她,哪里有心欣赏。这些韶华绮丽,属于永夜人,属于燕王府,唯独不属于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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