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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侍一个激灵, 跌跌撞撞的跑了。

　　苏燕也快速回过神来，看见燕夷的伤口处没有血迹浸出来, 应该就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一把甩开他的衣带，从塌上下来，双手拢在袖子里, 指腹不由得捻了捻。

　　刚刚她好像摸到了他的……

　　“皇上, 您的伤口应该没事，柳国公和何大人来应该是有事情要禀报, 不如您先去看看吧。”

　　“你不是要看朕的伤口, 怎么不看了？”

　　燕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裳半开的模样, 不仅没有系好衣带, 坐起来的时候衣裳更是大大的敞开, 他随手在那里揉了一把：“你瞧, 出血了。”

　　苏燕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可以对上燕夷冷静的目光就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男人果真是个疯批, 没见过对自己下手这么重的, 本来就没什么事情他非要搞点事情出来。

　　现在好了, 出血了, 他不疼吗？

　　“这就被吓到了？”

　　燕夷惊奇的看她一眼, 站起来随手系上衣带：“去换身衣服, 跟朕一起过去。”

　　苏燕想问被他自己搞出来的伤口就不需要包扎了吗？可是看燕夷现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她张了张嘴，剩下的话就咽回去了。

　　燕夷系好衣带过来, 牵着她往帘子后面去, 拿了一套内侍的衣裳给她：“换上。”

　　苏胭回过神来，抱着衣服：“皇上，您是要去处理政事，我还是不去了吧？”

　　“换！”

　　“好嘞！”

　　苏燕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了，现在连这套内侍的衣裳都变得贴身很多，像是特意按着她的尺寸做的一样。

　　燕夷完全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就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换衣服，苏燕也不扭捏，反正里面还穿着一层了，换好了之后又带上帽子。

　　“我好了。”

　　“嗯，走吧。”

　　燕夷已经恢复那个冷淡帝王的模样，应了一声转身就在前面走，苏燕拢着手跟在后面，到了前殿，就看见柳源和那位何大人行礼。等两人站起来之后，苏燕才知道上一次在宫门口看见为什么觉得眼熟了，这位和大人和皇贵妃眉眼之间有一些相像，应该是父女。

　　皇贵妃和杨启有私情还生了孩子，燕夷却让何光去捉拿杨启以及杨启的家人甚至审问杨启，还要监斩杨家人。

　　她默默地瞅了一眼燕夷。

　　燕夷回了她一个询问的目光，苏燕讨好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

　　算了，这件事情不管换谁去，杨家的人都是非死不可的，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柳源注意到了皇上身边内侍不对劲，但他见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回禀皇上，臣已经问出来杨启在宫中安排的眼线，这是名单，请皇上过目。”

　　柳源呈上名单，苏燕下去从柳源的手中接过来，回到燕夷的身边弯腰递给他。燕夷一抬眼就看见她低眉顺目，看起来就像是个真正的内侍，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在接过名单的时候顺手在她手上摸了一把，还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指尖。

　　苏燕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他。

　　然后就看见燕夷眼中毫不掩饰的恶趣味。

　　虽然只是捏捏手指这样的小动作，可现在前面还站着两个认真禀报事情的人，这就跟做贼一样，苏胭瞪圆了眼睛猛地抽回手退后两步，坚持不去看燕夷。

　　燕夷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可惜现在是在人前。

　　他将心底的遗憾压下去，展开名单看了一眼，这上面都说了这些人是在哪里当差的，一条一条的的无比详细。巧的是皇贵妃的宫中只有两个人是眼线，其余的多分布在一些毫不起眼的位置上。

　　“确定就只有这些人？”

　　燕夷拿着名单，问下面站着的柳源，柳源恭敬的道：“回禀皇上，是的，这杨启原先不肯招供，但何大人送了明日即将斩首的杨家人过来，威逼之下，杨启招供了这些人，只是在审问之中，杨家一个孩子不慎死了。”

　　“哦？”

　　燕夷饶有兴趣的问：“哪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当时和杨家的人在一起，据说是杨启和一个外室女人生的，那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所以孩子抱回来抚养，是杨启的子嗣。”

　　那就是皇贵妃生下的那个孩子了，燕夷瞬间就明白过来，隐晦的看了一眼何光，随后便道：“死了就死了，这件事情朕不会过问，柳国公审出乱党奸细有功，朕自有赏赐，何光你也做了不少事情，同样有赏。”

　　“臣，谢皇上隆恩，只是这奸细已经问出来，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柳源问。

　　“此时朕自有计较，时间也不早了，先退下吧。”

　　柳源只好退下，何光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随着柳源退出去了，等人一走，燕夷就将名单拍到桌案上，哈哈大笑起来。

　　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苏燕整个人都歪了一下，然后用何弃疗的眼神看着他。

　　燕夷抬手让旁边另一个内侍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那个内侍就赶忙出去了，苏燕没能听见燕夷到底说了什么。

　　做完这些，殿内其他的内侍也都退出去，燕夷脸上冷静自持的样子彻底被撕开，脸上挂着令人后背发凉的笑意：“你看这个何光多识趣儿啊，竟然知道用杨家的人去威胁杨启，那个孩子多半也是死在何光的手里，你说要是何光知道，死的那个孩子是他的亲外孙，会不会疯掉？”

　　再疯也不会比眼前这个人更疯批了。

　　苏燕刚刚听见那个孩子死的时候心里就凉飕飕的，此时见燕夷笑的开心的模样更是无言以对，低着头扯了扯嘴角，为了小命勉强附和的笑了笑。

　　“你不想笑，为什么？”

　　燕夷一眼就看出来她不高兴：“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儿吗？而且何光这么做，能够保住何家的人。你信不信，就算是何光知道这件事情，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的痛苦，他只会觉得这都是应该的，觉得他走对了路，否则他所有的一切都即将消失。不过是一个女儿，一个都没见过面的外孙，在他心里什么也不算。”

　　苏燕不相信。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个意思却从眼神中明明白白的透露出来。

　　她两辈子生长的家中，都是父母恩爱和睦的，所以才会养成她这样随遇而安，懒散又豁达的性子，所以不相信世上有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的手里面，居然会一点愧疚都没有。

　　“啧。”

　　燕夷把人扯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懒散的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这才开口。

　　“你以为何家的人为什么会送女儿入宫？不过是想要博得荣华富贵而已，这么多年何家依靠着这个女儿已经得到了太多的东西，现在这个女儿没什么用了，在何家人的心里就什么都不是。”

　　他侧头，指尖在她的脖子上游移：“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疼爱孩子的，更多的父母喜欢折磨孩子，喜欢把孩子当做交易的筹码。”

　　又埋进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而且，何光做了这件事情，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他为什么要难过，他应该会高兴。”

　　“你果然还是太蠢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

　　苏燕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放在刀口上，凉飕飕的。

　　之前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一点点温暖在他这样的话里，全都被揉碎了，甚至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燕夷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说完之后，看见她直愣愣的发呆，嗤笑一声：“以后看人的时候看清楚点，免得不小心就被人给卖了。”

　　“……多谢皇上提醒？”

　　苏燕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燕夷轻哼一声放开她：“去拿药，给朕包扎。”

　　苏燕动作有点迟缓，还没从刚刚那庞大的信息量里面回过神来，迟钝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她没有经历过，所以不知道朝堂后宫的倾轧究竟有多么的可怕，之前只看过话本，但那不过是话本里写的，毕竟当不得真，如今听燕夷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竟觉得这或许是真的。

　　燕夷的语气也不太对，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压下去，反正不管怎么样，这狗皇帝是个疯批没错了。

　　燕夷看着她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皱了皱眉。

　　受打击这么大？

　　但这世上，本身就不是她想的那么好，他就是想要看看她知道那些黑暗的事情之后，究竟会选择怎么办，还能如此淡然懒散吗？

　　如果她知道身边的人曾经像狗一样的被关在笼子里，曾经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砍下双手喂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惨死。

　　如果她知道，一个从扭曲黑暗里爬出来的怪物带上了人的面具，是什么样的呢？

　　苏燕拿了纱布和药膏过来，就看见燕夷靠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也是很正派的长相，就是发疯的时候太吓人了，她想起之前他说的那些话，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去，也不出声，默默的给换药。

　　燕夷其实没睡着。

　　还以为她被吓跑了不敢回来了，没想到胆子这么大，还能回来给他包扎伤口。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有点高兴，果然是他看中的人，胆子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