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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天刚蒙蒙亮，彻夜未眠的永瑆就已经仔细洗浴了数遍, 确保身上没有残留的酒气, 就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马车外观低调，里头却是别有洞天，宽敞的车厢里铺了足足十层软被, 就连车壁也细心地没放过, 就怕有个颠簸，伤到了有孕在身的明玉。
此次出行, 永瑆还带上了金嬷嬷：“你也跟上, 你有经验, 正好仔细照顾福晋。”
金嬷嬷一口应下：“这是奴才的福份。”她上半辈子伺候了淑嘉皇贵妃和永瑆, 下半辈子还能伺候未来的小主子, 随侍祖孙三代, 她甚感荣耀。
行至半途，永瑆还嫌弃小金子驾车太慢，接过僵绳亲自驱行。金嬷嬷见状直感叹：“十一爷对福晋的心, 天地可表。”
只是, 他们根本就没考虑过另外一种情况。
那就是, 要是明玉不愿意跟永瑆回宫呢？
辰时初, 和敬公主的别院。
近阵子一直睡不安稳的明玉已早早起床, 与哈斯相携着在花园散步。
突然下人来报, 声音有些踟蹰：“禀两位福晋, 十一爷来了，说是来接十一福晋回宫。”
明玉抚着花瓣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怎么来了？”
“之前整两个月都不来，今儿个突然就来了, 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金桔连忙跪下：“奴才有罪。是奴才见福晋害喜严重, 实在心疼，故而将消息送进了宫里。”
明玉冷笑：“我说呢，难怪他来了。要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他压根儿就不愿来见我。”声音里不免带上了些自嘲和苦涩。
金桔小声道：“福晋，您别乱想，十一爷心里还是有您的。这不昨儿个刚收到消息，就来接您了呢。”
明玉望向她：“金桔，你跟在我身边多年，但看来你心目中真正的主子从来不是我。我留不得你了，你回宫去吧。”
金桔大惊失色，哀声求饶，求助的眼神望向哈斯。
哈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色，对明玉道：“你别怪她，她本不愿违背你的意思，是我让她这么做的。明玉，这段时间你的样子，我实是看着不忍。”
“我不想你后悔。十一阿哥既来了，你就好好跟他说说话，把误会都解开吧。”
明玉拒绝：“没什么好说的，我不见他。”
哈斯劝道：“就当看在你们的孩子面上。金桔，去，把十一阿哥请进来。”又按住明玉不让她回房：“难道你还怕他，要躲着他不成？”
明玉淡淡道：“你拦着我也没用，我心意已定，见不见他又有什么分别。”
哈斯笑道：“既是如此，何妨一见？”
明玉坐下，神情十分倔强。
片刻后，永瑆匆匆而至。哈斯带着下人们尽数退下，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相隔两月有余，两人终于重逢。
明玉在心底默念无数次要坚强，要独立，再不把那个突然变了个样的无情男人放在心上。但一见到永瑆，仍是忍不住落了泪。
永瑆心疼不已，上前想要抚她的脸：“明玉，你瘦了，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怎么骂我罚我都行，跟我回宫吧，让我好好照顾你。”
明玉把脸转向一边，躲开了他的手，把眼泪憋了回去：“大可不必。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不管你我，都不必为了他勉强。”
永瑆心头一痛：“这个孩子我盼了许久，怎么会来得不是时候？我爱他如宝，我会把他看得比我自己的生命都重要。为了他，我就算吃再多的苦都甘愿，何来勉强？”
所以，你这趟过来，果然就只是为了孩子吗？
为了孩子，你可以做任何事，包括跟已经不再在意的孩子母亲继续在一起？
明玉说道：“我本打算跟哈斯一样，独自抚养这个孩子。所幸你与十二阿哥不同，还算是个在意孩子的阿玛。”
“行吧，我答应你，等孩子出生之后，你就派人来把他接进宫。以后……我会定期进宫看望他。”
永瑆急问：“那你呢？”
明玉摇头：“我不回去。我们这样子，有什么意思？放过你，也放过我吧。”
“永瑆，没想到，我们两个，终是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
永瑆喃喃：“不……我不想这样的。”
他们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又或许，他们从来都不曾真正地了解过对方？
永瑆无功而返。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只要一有时间，就跑去找明玉，期待她能回心转意。然而一次又一次的，仍是无济于事。
此时，大选已经近了尾声，留牌的秀女已定，紧接着就是赐婚了。
乾隆召见了永瑆。
“你是什么打算？”乾隆问他，“皇后和愉妃她们都来找过朕，想把娘家的女孩儿给你做侧福晋。你皇玛嬷那边也有这个意思。”
永瑆全无兴致：“皇阿玛，儿臣没有娶侧纳妾的心思。明玉才有了身孕，儿臣怎能在这个时候伤了她的心呢？”
乾隆说道：“那就先把人选定下，等明玉生产过后，朕再另行赐婚。”
永瑆皱眉：“皇阿玛，儿臣和明玉有婚前协议，还是您做了见证的。儿臣保证今生都不负她，除她之外，不染二色。”
乾隆笑道：“任何协议在朕的圣旨之前，都算不得什么。明玉这孩子，气性也过于大了。女人不能太惯着，你是朕的儿子，岂能在她面前低声下气之理？”
“朕给你另赐个女人，说不准她就转过弯来，不再闹腾了。待她懂事，朕自会再如之前疼她。”
永瑆紧了紧袖下的双手：“皇阿玛，儿臣不愿用这种方式去逼迫明玉。”
用引她吃醋的方式去刺激她回到他身边？不，以他对明玉的了解，以明玉极其高傲的个性，只怕到时候他和她真的再无可能！
乾隆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那她难道就一直住在宫外头？是不是永璂福晋撺掇的？永璂家的，实在太不像话！她自己不愿跟永璂好好过日子，也就见不得旁人好不成？”
永瑆说道：“回皇阿玛，此事应与十二弟妹无关。相反，据儿臣所知，这段时日十二弟妹对明玉多有相劝。”
“只是或许明玉身怀有孕，害喜严重之故，心情不佳，脾气也就略大了些。儿臣相信，等过阵子就会好转的。”
乾隆轻哼一声：“最好是。纵是如此，她身为皇家福晋，你还在宫里，她却长久住在和敬的别院，也实在是有失体统。”
永瑆跪下道：“皇阿玛，您曾经说过，等大选过后，就考虑给儿臣赐爵开府。儿臣这就向您讨要来了。”
乾隆神色严厉：“你急着出宫，急着自立门户，只为了她？”
永瑆说道：“不全是。儿臣今岁十七，蒙皇阿玛不弃，已经开始在户部当差，常住宫中反是不便。还请皇阿玛许可。”
乾隆认真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准了。”
数日后，大选正式落下帷幕。各位皇阿哥府上俱进了新人，只除了十一阿哥永瑆。
再数日后，永瑆被封为贝勒，封号为“成”，是为成贝勒。另赐了城西一处占地颇大但年久失修的府邸给他，可见乾隆对这位新上任的成贝勒多有不满。
不过，皇阿哥的分府银子足有二十万两，好好修缮一番，贝勒府也能不输其他王府。
只是，永瑆的行动，再次让全京的人纷纷感叹，“抠门阿哥”实在是名不虚传啊。
永瑆他，根本就没有修缮府邸！
他，只让人略略收拾了一处还算完整的院子，就住了进去！
好些秀女庆幸不已，还好没被赐婚给成贝勒。否则就算做了侧福晋，如此清苦的日子，都比不上普通富贵人家呢。有什么意思？
莫非，十一福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住进了和敬公主别院，迟迟不愿跟成贝勒团聚的？
她们觉得，她们好像窥视到了事情的真相。
可怜的十一福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