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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家两个伯伯来讨要新作物种子, 就像是给全村人开了个头似的。等他们笑意满满地从姜家离开，立刻就有其他人家也上门来。

　　要不是今年刚好碰上干旱, 或许村里人也不会这么急迫地关注新作物。

　　原本, 按照姜白芷的打算，是她自家先种一年，让村里人看见这些作物的好处, 然后她再慢慢把东西推广出去。

　　由于她计划的推广过程是比较慢的, 或许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所以她根本没有备太多种子。

　　在被一堆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堵在自家院里之后, 姜白芷按了按涨疼的太阳穴, 叫停这些人的叽叽喳喳。

　　“那个, 大家是都想要种土豆吗？或者像柳家伯伯一样, 先赶在这个月种一点玉米？”

　　众人安静了一会, 才有年纪最大的人往前走一步, 说：“能都要吗？”

　　他们刚刚也大致从柳家那里得知了一些情况，知道土豆的第二季，还得等两三个月。

　　姜白芷为难地蹙起眉, “如果是要种土豆的话, 三百斤土豆才够种一亩地, 即使我家这一季的土豆刚好收成了, 一千多斤全部做种, 也是不够分给大家的。原本顶多就能种四亩, 我还早就说好分一亩给杨二郎家了, 刚又分给两位柳伯伯家各一亩。

　　而玉米……我这也就去年从山上撸下来的那些玉米种子，加上先前我家跟杨家都种了些，现在剩下的种子就只有不到一百斤, 顶多能种二十亩。”

　　古时候地广人稀, 像胡杨柳村这种依山傍水的偏远村庄，更是地多人少。除了杨二郎家、姜家这种特殊情况，其他人家，一户都至少有十亩好地。

　　就拿相邻的柳大伯家做例子，他跟柳二伯兄弟俩分家之后，土地基本上是对半分，分完了，柳大伯家依然掌握十八亩好地。春种时已经种了十几亩，剩下的是打算夏种用的。没想到遇到了干旱年，便不敢再按照原计划去种水稻了。

　　“只够二十亩的种子了吗……”围在姜家院子里的人们，面带愁绪，但并没有产生什么埋怨的意思。

　　大家都知道，姜白芷是学的医术，在药材甚至普通植物上面的知识，是远超过他们这些单纯庄稼汉的。能在山上发现新的作物，那也是姜白芷这个人有本事，跟村里人无关。

　　听说姜白芷是自己辛辛苦苦研究了几年，这才在今年开始正式种植新作物的。第一年开种，种子不够多，那是正常情况。

　　年纪最大的老伯叹息一声，“你自个还得留一些以防万一。白芷丫头，听说你家春天已经种了一亩多的玉米地，那，剩下的那些种子，能分出来十四五亩的量，让咱村里人试着种吗？”

　　“可以，”姜白芷立刻答道，“我家也种不了许多，主要是我们家壮年少，没办法顾上太多的地。我预留着夏种的玉米地还不到一亩，加上已经许给杨二郎家的、柳大伯柳二伯家的，确实还剩下够十四亩的种子。”

　　老伯点点头，回过头去，跟在场的其他人商量。

　　姜白芷也不催，等这些人仔细讨论好了，再听一听他们的决定。

　　过了一会，又有两个人站到这个老伯身边。

　　哦豁，姜白芷一挑眉，知道他们的意思了。

　　出来的三个人，刚好是三个姓氏。

　　胡、杨、柳，各占一家。估计在现场这些人当中，这三位不同姓的人物，已经是最具有话语权的了。

　　“我们知道你家跟村长家关系亲近，你自己多留一亩的种子备用，再留一亩给村长家，剩下那十二亩，平均分给我们三家吧。如果这玉米产量真如你所说，以后我们三姓的人想要种子，便可直接在我们三家换取。”

　　姜白芷虽然是很受欢迎的村医，但毕竟年纪小，即使这些长辈会给她面子，也不会到奉承她的那种地步。

　　这些人把商量好的结果这么说出来，用的语气像是长辈安排晚辈做事一样。

　　不过，姜白芷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她在此地生活已久，在场的许多长辈，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会有那种语气也是正常。

　　而且，在说完决定后，他们还立刻又说：“这毕竟是你发现的、你处理好的新作物的种子，我们用三倍重量的大米来跟你换。”

　　要不是今年年景差，这个兑换比例，可能会给的更高些。

　　“不用不用，”姜白芷不想接受这个，“一换一就行了，都是一个村的人，不用这么生分。”

　　姜白芷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有坚持，只是心里记着她的好，以后更加照拂她。

　　“那就这样吧。”

　　大家纷纷离去，只留了刚刚说话的三个代表，准备把分到的玉米种子领回去。

　　他们每人领二十斤玉米种子，领回去之后，其实也不一定就种在他们自家的地里。因为他们这是代表一个姓氏来分得的种子。

　　这些玉米，无论种出来的结果怎么样，都会是他们全族人分摊。

　　“你们没有种玉米的经验，等我哥哥们回来，我让他们把从育种到播种的过程都教一下你们。”

　　“好，好，”老伯点点头，“回头我们让家里孩子来帮你家种，一边帮忙一边学。”

　　在传统思想里，不论是教别人什么技能，都算产生了一种师徒联系。村里人要学姜家种玉米，派人来帮她家干活，在大家眼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送走三位长辈后，姜白芷这才有空去收好堂屋桌上的笔墨纸砚。

　　这些玩意儿可不便宜，她让弟弟妹妹们读书识字，都只是叫他们在沙盘上练，免得霍霍了太多纸笔。墨水弄到衣服上也不好洗，目前，家里真正会拿这套东西出来用的，也就姜白芷自己了。

　　“看样子，这个切丝器是不急了。”她苦笑着把画着图的那张纸夹在书里。

　　原本想着一千多斤的土豆不好保存，结果才收回家一天，就全给分了个七七八八。

　　要留种，这些土豆自然是不能去做粉的。

　　“就等柳大伯、柳二伯、还有杨二家把土洞挖好，我把做种的土豆分给他们，就不用管太多了。土豆不堆积，分散着放在阴凉干燥通风的地方，足以让大部分撑到秋种的时候。”姜白芷在心中规划着，想起来她最好是也留一些土豆给村长家，“晚上叫大哥去伯父家里一趟吧，让他家也提前挖个土洞，分一百斤土豆给他家，就在院子外头随便种个意思也行。”

　　村长胡家跟姜家的关系属于特别亲近的那一类，即使住的远，也不能在大事上忘掉对方。

　　接下来几天，姜白芷两个哥哥倒是忙碌起来。

　　翻过了原先家里种土豆的那半亩地，重新在上头随便撒了些大豆，又给干燥的红薯地、玉米地浇了一轮水。

　　做完这些之后，就开始带着村里几家人，指导他们种玉米。

　　当然了，他们是先帮着把姜家那不到一亩的山地给种完了的。

　　这些天，杨二郎家紧赶慢赶的，终于开出来一片新的荒地，追在村里人的最后面，赶紧也把分到的玉米种子给播种了。

　　而姜白芷，除了时不时给哥哥们送水喝，就在家待着，继续研究她那药丸子。

　　这里的用药，基本还停留在煎服药汁、外敷现制的草药糊糊、或者提前做好的配方药粉这种水平，大多是需要在近期现制而成。

　　姜白芷是教会村里人一些好用的小药方之后，经常看见他们自己找药草煎服，觉得有一些不太方便。

　　比如说像拉肚子这样的小毛病。

　　一般的拉肚子算不上病，但闹起来也不比要命的急症轻松。她有能立竿见影的好药方，但若是在人开始拉肚子之后，再去配齐药方上的药草，然后花时间煎服，至少要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这期间，拉肚子的人就得一直等药，需要凭着自己的好身体熬一熬。

　　去年过年前，姜白芷跟杨二他们一起去镇上，就动了做药丸子的念头，便买了一批药材回家。

　　她最先试着做的，就是治拉肚子的特效药丸，以及止小儿腹痛病的肚脐贴。

　　在前些日子，姜白芷做了便捷的降火清凉丸，受到村民们追捧之后，她有主动问过那些人，叫他们如果谁拉肚子了，也可以领用特效的止泻丸试一下，她不收钱也不收物，因为这是试药，只用把使用的体验反馈给她就好。

　　夏天里，很多小孩子、年轻人贪凉，喝生水，拉肚子这种事还是挺频繁的。姜白芷一说可以免费领用止泻丸，村里不少人都给她试用了，结果的反馈也特别好。

　　另外是一些幼儿腹痛，不适用止泻丸，姜白芷做了些比较温和的肚脐贴，也效果奇好，还不担心小孩子吃药难的问题。

　　这一次，姜白芷没有大大方方地教别人怎么搓药丸子跟做药膏贴，她是打算把这个方法教给其他医者。

　　等哥哥们忙完回来，姜白芷就和他们提了这件事。

　　“哥，你们觉得我做的药丸子，如果在医馆里卖，会不会很受欢迎？”

　　“当然了，直接买药丸回家，要么含服要么用水吞服，不用特意有个人煎药，多方便啊。”大哥姜白术听到妹妹说这个，满面笑意，“要是爹还在，肯定得夸你好久，这药丸真的比现熬药汤好多了。”

　　二哥则是奇怪妹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药丸子，还特意提及在医馆卖。他想了想，问：“大妹是想到镇上去开医馆吗？”

　　“不不不，”姜白芷急忙摆手，“镇上已经有医馆了，我没必要去跟人家抢生意。我的想法是，这个药丸子确实方便，还有药膏也是适合一些不方便喝药的人外敷是哟，不如我把这个法子卖给镇上医馆。世上还有很多其他常见病症的药物，我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慢慢研究配置对应药丸的最佳方案。把制作方法教给医馆后，他们有不少学徒，又只专心做治病救人这一件事，倒是能快点研究出更多配方的药丸子来。”

　　思想比较传统的人不太能理解姜白芷这种做法。

　　“可是，大妹你做的药丸，能长时间存放，还特别有效，这已经是能传家的技艺了，你真的要卖给人家吗？”姜白术虽然没能继承姜父的医术，但在他印象里，姜父除了教自己的孩子时毫无保留，对其他人都藏着掖着，并不希望别人偷学去什么。

　　跟姜父那样严格的保密态度相比，姜白芷这种大方告知村民草药配方，还想着把刚研究出来的药丸制法卖钱的做法，实在是难以让人接受。

　　“卖了能赚钱啊，为什么不卖？”姜白芷其实已经有了决定，“我把这个技艺卖给其他人，又不是说我自己从此就不能用了。天下那么广阔，生病的人那么多，又不是我们一家子的医师能看得完的。我少卖些钱，多卖几家，只是把这个技艺传播开而已，最后学会的还是只有大夫跟医学徒们，并不会影响咱家在村里做这个。”

　　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姜白术有点被说服了，但还是有自己的原则，“这个法子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咱爹都没做过这些。你卖多少钱，都是你自己的嫁妆，不用分给家里。”

　　“哦，我无所谓啊。”姜白芷确实无所谓这些，既然哥哥不要她的钱，那她就自己存着呗。反正姜家还有另外的一份家底，她出嫁之前会平均分给家里人——男孩女孩都一样分，她做主。

　　妹妹没有坚持把她赚的钱归给全家人，姜白术安心了些，然后忍不住又提及他们之前谈过的话题。

　　“大妹啊，你是个有能耐的人，哥哥们不会担心你过不好，可是我们全家不能一直靠着你来过好日子，你这些日子，有没有替哥哥们想到什么好出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