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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白芷的教学虽然有点难度, 但她还是保持之前的习惯，每天上午只占一半的时间授课, 下午也是只占一半的时间, 剩下的时间让他们自由讨论或者自学。

　　而同班里有学得更久的大师兄、二师兄、还有个学了比较多妇产科内容的三师姐。后来的十几个人好歹能利用姜白芷给出的自由时间，虚心地去跟这三个人讨教。

　　而且他们害怕自己讨教的问题太浅显，耽误了师兄师姐的学习, 就在姜白芷的指点下, 学会了分组讨论，先自行组小分队, 几个落后学子在一块讨论学习、查缺补漏, 如果有他们整个小组都搞不明白的问题, 再去跟师兄他们讨教。

　　十一个男弟子加三个女弟子, 分了三个小队, 陈家三姐妹分别掺进不同的队伍里了, 最小的陈如菊，还拉来学得也不算太超前的赵玉兰，补足了人数, 让每组都是五个人。

　　这么学, 热热闹闹的, 看着还挺有活力。姜白芷不嫌他们讨论的声音吵,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 继续充实着医书。

　　大徒弟郭子仪还身负一个重要任务, 就是给师父撰写的医书做审核。内容有没有失误他没法完全判断, 姜白芷主要是让他查查错别字，或者是哪些语句、字词不能理解的，让姜白芷更正一下或者加点备注。

　　除此之外, 其他十几个师弟师妹在胡杨柳村的衣食住行, 郭子仪都得操心安排。

　　姜家住不下这么多人，而且姜家在忙于筹备各种开作坊所需的物品，同时还搬进了新屋，要把旧屋子拆了重做，这时候也不适合容纳太多外人。

　　除了上课时间，其他时候，他们得自己找地方呆。人太多了，姜白芷也不能再给他们包吃喝了。

　　好在村里有户人家，在镇上开杂货铺的亲戚出了点事，腾不出来手，原本的店铺却不能直接关了，就把那家人都邀请过去帮忙了，估计要住个大半年才能回来。姜白芷干脆出钱租下那家人的空屋，让所有男弟子一起住进去，同时那家人的菜地也附带借给姜家用了，姜白芷让弟子们闲暇时自己种点菜，要养一些鸡鸭也可以，尽量在饮食上能自给自足。

　　刚开始十多个男人住一块，有些乱糟糟的，后来在郭子仪的打理下，加上请了外援——胡嘉鸣的娘跟奶奶，这些人的生活才变得有条有理起来。

　　至于三个陈姑娘，年纪大的两个，去村长家借住，年纪小的一个，到赵玉兰家住着了。她们几个不差钱，直接给足银两，蹭吃蹭喝，甚至让人家帮忙洗衣服，都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好意思的。

　　而且，这三姐妹一直在胡杨柳村住下来，是真的很出乎姜白芷的意料。

　　跟她们以前当有钱人家大小姐的生活相比，现在天天要上课，还经常得给姜白芷搓药丸子、收集药材、跑腿、抄书等，日子应该算是“艰苦”的吧，可她们每天都能精神奕奕的，一点都没有被劝退的意思，反而在姜白芷这越学越起劲了。

　　虽然她们三个的性格确实有点缺陷，偶尔上课时会忘记姜白芷的规矩，咋咋呼呼地突然提出问题，在外头还经常跟村里的婆婆妈妈吵起来，但大体上还算听话——主要是她们对姜白芷挺服气，对两个大小师兄也服气，愿意听他们三个的话。至于除了她们三之外的一个女人，赵玉兰，则是被她们当成了除了亲姐妹之外，唯二的好友。

　　另一个是姜白芷的闺蜜柳莺娘。柳莺娘本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今年已经与赵玉兰的哥哥赵武成亲，自然跟借住在赵家的小妹陈如菊有来往，次数多了，她们五个女的就全混成了朋友，里头只有赵玉兰是个温柔的性子，整天像个团宠一样被另外四个人护着。

　　而且，可能胡杨柳村跟小陈村离得远，这里的村民不像小陈村的人那样，对陈家闺女避如蛇蝎，反而她们大部分时候都能跟人正常交流。

　　人家听到她们提出正常合理的要求，闲着就答应，忙了就自然拒绝，不会因为她们是谁而有区别对待，这样的新奇又舒服的体验，也让她们慢慢变得和气了一点。

　　呆的时间久了，胡杨柳村的人还说传言不可信，陈家闺女只是稍微暴躁了一点而已嘛，人也不坏。这样倒是把她们姐妹六个人的风评都挽救回来了一些。

　　“师父，我们过完年什么时候开课啊？”

　　转眼就到了要过年的时候，所有弟子都被允许回家过年歇息几天。不过，他们大部分人还挺不舍得的。

　　明明只放不到一个月的年假，他们就不舍得师父，不舍得师兄弟姐妹，不舍得这里的生活。

　　“行了，你们不会算数吗，说过了，是从过完年的第二天算，那天算是年假的第一天，然后你们数完十五天的第二天，你们要都出现在我面前。”姜白芷当了这么久的师父，难得有个清闲时光，颇为嫌弃地赶人，“赶紧走吧，别在路上耽搁了，你们有些人的家远，耽搁了，就没法赶回家过年了。”

　　被师父这么驱赶着，也没人生气委屈，只是各个有点没精神的样子，被郭子仪这个大师兄领着，先到镇上去，然后各自找能带他们回家的车队。

　　唯一一个毫不在意的人就是二徒弟胡嘉鸣了，他反正跟姜白芷住一个村，这会儿哈哈大笑着，尤其在大师兄面前特别嘚瑟，“我一定要趁着你们放假，偷偷找师父开小灶，然后等你们回来，就全都没我厉害啦！”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眼睛都红了。

　　“唉，你们要放假，师父我也得放假啊。过个年就放过我吧，嘉鸣你也别找我补课，我有别的事忙。”姜白芷无奈地瞪了这孩子一眼，在她这呆着，胡嘉鸣招人恨的本领倒是跟着医术一起日益见长了。

　　这么闹腾一通，一窝人才渐渐散了。突然要离开胡杨柳村这么久，他们有点怪不习惯的，好像师父这里才是他们的家一样。

　　就连陈家三姐妹，前几个月为了便于行动，习惯了穿不怎么好看的粗布衣服，如今换上漂亮精致的装扮，坐上亲爹亲自来迎接她们的大马车，总觉得身上不得劲。透过马车窗口，看见姜白芷在笑着送行，她们几个就止不住眼泪汪汪了。

　　“师父，就不能少放几天假吗？过完年第二天就回来上课多好？”

　　听着四闺女这话，陈地主脸色都黑了一点。

　　他这个当爹的，开始跟姜白芷的想法一样，娇生惯养的闺女肯定不能在这熬多久，呆几天就会回家了。结果她们在这呆了足足几个月，好像跟姜白芷这个师父的感情，都快胜过对他这个亲爹的感情了呢。

　　过年只过一天，然后就回师父这……听听，这是亲生闺女能当着亲爹说的人话吗？

　　陈地主羡慕嫉妒恨地幽幽看了姜白芷一眼，搞不懂这个姑娘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他这三个如此难缠的闺女都折服了？而且，另外那些从别处挖来的学徒们，也是对姜白芷颇为敬仰的模样，好像早忘了之前的师父似的。

　　要不是为了建那个医馆，他自己跟姜白芷也多次见面交谈过，他真的怀疑姜白芷有迷惑人心的妖法了。

　　“之前不想着回家，让我这个老头子来看你们也就罢了，这都到过年了，你们都宁愿多陪陪师父，不乐意多陪陪你们亲爹？还不知道我这个老头子能活多久呢，你们就这么狠心……”陈地主刚开始是想埋怨，说着说着，眼眶真就红了。

　　他年轻时光想着赚钱，又不太愿意信任人，生怕娶了老婆都是图他的钱，直到过了二十六才娶妻，娶了个有些呆愣的女人，之后慢慢收一些比较乖巧木楞的女人，等他年纪大了，手腕硬了，不害怕身边人搞幺蛾子，才敢养漂亮的女人。

　　由于这个，他得第一个闺女时，就已经快三十了。

　　如今，他都五十多岁了啊。

　　五十多岁已经算是在这世上活的不短的了，陈地主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将来哪天突然就没了。

　　唉，可这几个闺女让他放心不下啊。

　　“爹，等我们跟师父学得厉害了，爹你年纪大了都不用害怕生病，我们都能给你治啊。爹，有我们跟师父在，你肯定能活到一百岁！”小闺女拱到陈地主怀里，笑嘻嘻地说着。

　　她们姐妹六个，虽然惯会闹脾气搞事，还跟亲爹没大没小的，但姐妹之间的感情、还有对爹的感情都挺真挚。陈如菊哄她爹的话，也是出自真心。

　　陈地主能把闺女宠成这样，自然是很好哄的，很快就乐呵呵地从怀里掏新奇玩意出来，“这是我去文赋城的时候，碰见有人卖的新奇玩意，这各种颜色的石头在阳光下还闪亮亮，好看的紧。我就叫人试着打磨做了钗子，你们看，兰花、梅花、栀子花、桃花、莲花、菊花，这六只钗子，你们姐妹六个都有份。”

　　“不过，兰花跟栀子花的颜色太素雅，没找到那样的宝石，就用青玉跟白玉代替了。未免你们大姐二姐不开心，我还单独买了一匣子那些宝石回来，你们姐妹几个商量着分，想打什么首饰就跟爹说。”

　　一个有青砖块头那么大的匣子里，装着各色大大小小的宝石，另外六只钗子，是单独用锦布包裹着，绣了对应的花样，一起放在匣子里的。

　　陈地主从文赋城回来，先到姜白芷这来接三个女儿，所以让她们先见到了今年的礼物。

　　三姐妹拿到属于自己的钗子，在头上比了比，并没有往常收到漂亮首饰时那么开心。

　　四闺女陈如桃摸摸钗子，意思意思感谢了爹爹，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地主懵了，以前他这几个闺女，除了喜欢闹事，就是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这次怎么表现不太对呢？

　　“是这个钗子做的不好看吗？”他忍不住问，“要是不喜欢，下次换个工匠做！”

　　“不是不喜欢，”陈如桃将钗子又放回匣子里，“爹你先帮我们收着吧，回头我们姐妹六个一起分。”

　　“哦哦，是不喜欢先给你们看啊。没事，你们姐姐又不会在意这个。”话虽这么说，陈地主却还是把钗子又收好，打算回去再分。

　　陈如桃看了她爹一眼，其实她也知道姐姐们不在意这些，其实她刚刚想说的是，比起什么珠宝首饰，她现在更想要师父那样的手术工具套。

　　上个月，十岁的小师弟在辨识野生药草、去摘取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一下子摔了下去，石块把手背划出一个大口子。

　　那天，师父拿出了一套工具，据说做剖腹产手术时，也是用了这套工具。师父先用温水冲洗小师弟的伤口，然后用酒精给伤口细细消毒，最后消毒了一把小手术刀，割掉了仅剩一丝粘连的烂肉，最后才拿针线给他缝伤口。

　　那样的伤，三姐妹在小陈村也是见过的，伤口太大，最后得看人运气，运气好，伤口洗洗干净，抹上药渣，裹些日子，能好，但大部分人会运气不太好，伤口会烂，越烂越多，要是不狠狠心把烂的割掉，再用烙铁把那片肉烫死，再拼一把运气，堵这肉不会烂了，就很有可能整条命都没了。

　　可是，经过师父的处理，小师弟伤口一点都没烂，过了五六天，那缝上去的线就被拆掉了，留下了比较小的伤口，再过五六天，那伤口全长好了，只留了个明显的疤痕。

　　可比起用烙铁把一块肉烫死都不一定能好的结局，这点疤痕算得上什么。而且，小师弟除了养伤时掉掉眼泪，喊声疼跟痒之外，也没啥别的不舒服，伤口好了之后，就照常拿笔写字了。

　　这是姐妹三个，第一次看到师父给人做手术。之前给小动物做模拟手术，师父都只是用普通的针线跟刀子剪子，不会拿出那个手术套装的。

　　听说那手术套装里的东西，材质比较特殊，看着有点银光，其实还是铁做出来的，就是没有铁那么容易生锈。但师父也说过，这样的东西不好做，她另外找铁匠定做了几套，等做好了，可以让他们也试试手感，等铁匠做熟练了，他们自己又愿意做外科手术的话，也可以自行定做。

　　三姐妹除了不敢生孩子，别的都很敢，她们就想跟师父一样厉害，能把人切开了还能缝回去，伤口被缝回去的人还能好好活着。只是师父说了，用别的刀具不安全，最好是这种不生锈的材质做的手术刀才行，她们就很想快一点拥有属于自己的手术工具。

　　“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跟师父一样啊。”三个人此刻的内心，在想同一个问题。

　　马车还在不快不慢地赶着路，等她们回到家，跟三个姐姐说起胡杨柳村的事情后，陈家又是一片混乱。

　　“不行，我也要去！”已经二十三岁的大姐，好奇心完全被妹妹激起来了，“爹，我也要去拜师！”

　　陈地主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夭寿啊，总不能把自家六个闺女全白送给姜白芷那丫头了吧？他还以为自己找到姜白芷，是溺水者找到了救船，可她这分明是条黑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