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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刚好是关大娟他们村发生了乌头中毒事件。

　　“哦？”姜白芷大概理解为什么是乌头了, “或许想要诬告郭子仪投毒的那个人，在慌忙之中, 只想起来他们村有乌头中毒的例子, 所以便立刻去找乌头？”

　　“而且，诬告者若非药行跟医馆的人，比起剧毒的砒.霜, 明显乌头会更容易弄到手。”

　　砒.霜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乌头可以在山里找到药材，甚至一些人也私下收藏了乌头, 原打算泡酒用, 发生药酒中毒死人的事情之后, 便不敢了。

　　“郭子仪在医馆做学徒, 你们应该不敢从医馆或者隔壁的药行去买乌头, 或许, 是从你们村或其他村某人的手里买到的？”

　　“诶，说起来，我有个亲戚是他们村的, 他说他家放了两三年的乌头被偷了！”外头有个看热闹的人嚷嚷道。

　　这倒是一个意外收获, 赵青来是个惯偷, 他若是在关大娟的指使下去获得乌头, 可能根本不会拿钱去买, 而是直接去偷。

　　镇知守两眼放光, 狠狠一拍惊堂木, “关大娟，赵青来，你们对此可有解释？”

　　其实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没有明确证据, 顶多在舆论上对关大娟他们造成压力，无法靠这个直接给他们定罪。现在还需要官兵去调查，查那丢失乌头的人，查赵青来这些日子的行程。

　　可古代查案的限制太多了，估计查不出来什么明显的偷盗证据，除非赵青来不小心把随身的东西落在失主家里了。但赵青来是几十年的惯偷，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之前被抓进大牢，都是偷盗时被主人家抓个现场才定罪的，从没有偷到东西后才被查到。

　　赵青来被抓的经验多了，这会回过神来，“大人，你们一唱一和地污蔑我们，可有什么证据？”

　　哪有什么证据，双方都没有证据，只是郭子仪这边，被诬告在先，处于弱势罢了。

　　那乌头残渣实在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

　　“既如此，那便只有解剖尸体了。”镇知守这会也有点生气，案件的过程大致被还原出来，可人已经死了几天，实在难以再去搜证，唯一能明确一切答案的，只有刘义君的尸体。

　　“来人，把刘义君的尸体带到这里来！”

　　竟是要在众人面前直接解尸。

　　胆小的人默默退去，围在府衙大堂门外的人疏朗了很多。

　　“你们太过分了！”关大娟急道，“你们这是侮辱我亡夫的尸体！我公婆也绝不会同意你们解剖的！”

　　“我们同意！”这时候，一对老人颤巍巍地走进来，仇恨地看着关大娟，“你嫁给我们义君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在外人面前护过他几句，怎么他死了，你倒护起来了？”

　　老夫妻俩本就对这个体弱的儿子有愧，觉得如果不是他们拖延刘义君的婚事，就不会让他娶了这么个老婆。

　　官兵去他们村押着关大娟来府衙的时候，这对老夫妻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便托人带他们来了镇上，要亲自听听审问的过程。刚刚姜白芷编造故事时，他们其实也在外头，只是年老体弱，不敢挤在前头，只在最外围，大致听里头的声音。

　　听了姜白芷编的那个故事，他们现在觉得，关大娟肯定是跟外男有首尾。为了给儿子一个公道，也为了彻底让孙子孙女们跟关大娟断开关系，他们忍着心痛，也要同意验尸。

　　“剖吧，我儿这一辈子都是个好人，定然不希望死了还被当成工具，去陷害另一个好人。”

　　他们原本对郭子仪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刚刚在公堂外面的时候，镇上许多人对郭子仪是熟悉的，他们都在为郭子仪担忧，都认为郭子仪是被陷害的好人，这对老夫妻才会如此说。

　　死者的父母都出面同意了，关大娟再没有理由阻止，只能失魂落魄地被官兵控制住，拖到一边去。

　　大堂中间被临时搭起一个台子，刘义君的尸体被搬运过来。

　　看着儿子的尸体，老夫妻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知守吩咐一番，让官兵抬来两把座椅，让他们坐下来。

　　另外，听闻消息的易大夫，也将医馆临时关了，带着几个学徒过来。之前一直在外头听，打算需要他的时候就出来给郭子仪说话。没想到他没有说话的机会，事情直接进展到要解剖尸体的程度。

　　他看了眼冷静的姜白芷，犹豫一番，跟守在公堂门口的官兵讲了几句话，也进去了。

　　“姜姑娘，你若是害怕解剖尸体，不如由我来吧。”

　　一旁的郭子仪两眼亮光更甚。他看着姜白芷，看着易大夫，看着门外带着担忧表情的杨二郎、师弟们、以及关大伯、关大婶，原本已经有些灰败的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他来的。他不是一个人！

　　姜白芷摇摇头，“我不惧。”

　　医学生怕什么尸体。

　　她与官兵、仵作聚在一起，说了一会话，过了不久，官兵便将她需要的工具送来了。

　　曲陵镇只是小地方，平常不会发生什么大案件，仵作自然也不是什么专业厉害的仵作，只是略有点医学知识，外加胆子大而已。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要解剖尸体的情况。

　　仵作没有离开，他想趁机跟姜白芷学点。易大夫也没有离开，他是打算等姜白芷受不住了，自己接手——虽然他也没有这个经验，但在他看来，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总比姜白芷一个小姑娘的胆气大。

　　姜白芷让每个人都用几层布蒙住口鼻。

　　刘义君死亡已有三四天了，尸体内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她要剖开尸体，会有一些异味。没有专业口罩，只能用比较细密的布多叠两层来替代。

　　“不要凑太近，以免脏物溅出。”姜白芷还借了一件官兵的厚衣服，在外头套上了。

　　仵作帮她拿工具盘。

　　“刀。”姜白芷伸手。

　　仵作将尖锐的刀递给她。

　　一旁刘义君的父母坐在椅子上，已经闭上了眼，不敢看这一幕。

　　人死已有几天，肌肉没什么弹性了，虽然没有刚死那段时间的僵硬，但也不是正常的松软，血液自然也早就停止，尸体这些天一直平放着，血液自然下沉，在靠近木板的部分肢体上，已经产生了紫红色的尸斑。

　　刀子很锋利，割开腹部皮肉，没有什么血液渗出，姜白芷皱着眉，心中暗暗叹气。

　　她其实想带个手套。

　　但众人围观之下，她只能忍着直接接触尸体的不适感，尽量少用手直接碰血肉，而是用工具把剖开的伤口撑着，继续剖里头的部分。

　　最主要的，是要去剖开胃部与食道。

　　其实胃里头有胃液，人死了几天，即使里头有乌头残渣，也会被胃液消化得只剩木质的纤维。不过，正常人不会啃木头，所以如果里头发现类似乌头残余的木质纤维的话，基本就当是他真吞了乌头药材了。

　　“你们避开一点。”姜白芷要切开胃部了。

　　其实过了三四天，人腹部由于细菌存在而造成的发酵膨胀，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刘义君只是普通人，没有用玉石一类的东西堵住窍门，发酵的气体能排出来，所以尸体并无鼓胀。但以防万一，姜白芷还是没让大家围着，自己也避开刀尖刺下去的方向，小心地割开一个口子。

　　只有一些胃液溢出。

　　姜白芷继续割开一个半指大小的口子，用木棍将其撑开，露出里面的消化物。

　　大致扫了一眼，没有明显的木质纤维。

　　“大人，请上前来看。”

　　镇知守咽了口口水，看着全程冷静的姜白芷，觉得自己也不能怂，便从高台上下来，站在姜白芷身边，眼皮子疯狂跳动着，忍着想吐的欲望，看姜白芷那一双木棍，在胃部消化物里头翻搅了一下。

　　“想必大家都知道，吃了比较粗硬的植物，人消化不了，最后只能随着排便拉出来。”

　　随着姜白芷的解说，府衙门口的人愈发少了，时不时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

　　就连本来很有信心的易大夫，这会也有点头晕，生出想退走的念头。

　　“人不能消化乌头，而刘义君胃里没有乌头残渣，连明显的丝絮状消化物都没有，基本可以证明他没有把乌头吞下去。”

　　姜白芷顿了一会，“剖开的胃我会缝起来，外面的伤口也会尽量缝好。我觉得光是胃里头的情况已经可以证明一切了，是否还要剖其他位置？”

　　“不了！”一直没敢看的刘义君父母，急忙说到。

　　够证明就行了，他们不希望儿子的尸体受到更多的伤害。

　　姜白芷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想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解剖更多。

　　这样接触尸体，是有一些风险的。好在她平时对双手有保养，两只手上都没有干裂的伤口，解剖时也尽量不直接接触了，待会洗洗干净便可。

　　镇知守没有多看，他觉得姜白芷这姑娘胆子太大了，生怕她继续去搅死人肚子，连忙回到高堂之上，拍下惊堂木，“关大娟，口、喉中的乌头残渣可在死后硬塞进去，但他肚子里没有，现已证明刘义君确实未吃下乌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