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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和三个义子交换着眼神。
他们被薛九源的气势惊到了, 不愿她去做这样的事,可心里又着实因着她的话而动摇。
他们久居易州, 并不觉得眼下的世界是康泰盛世, 可再有危机意识,也不敢去抢年贡。
薛九源看着他们,僵持着等答案, 目光一点一点暗下来。
“我去!”清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聚在聚义堂的喽啰们自觉地让开道儿,让林玉苏进来, “你要做这么大的事, 怎么能少得了我?受了伤谁给你治?”
跟在后面的莫寻脚下一滑, 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玉苏的后脑勺。
不是说是来阻止的吗?怎么到了这里, 变了?
爹的话果然没错, 朝廷的话和女人的话, 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薛九源神色诡异地看向林玉苏,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二已经出声提醒, “玉儿, 囡囡是要去抢年贡。年贡!”
他生怕林玉苏没听清, 格外强调了这两个字。
薛九源哼了一声, “年贡又怎么样?抢下来, 够方圆百里的人五年生活之需了。本就是大晋百姓的东西, 做什么要贡给契丹人。感谢他们连连兴兵, 不把晋人当人看吗?”
“爹,你前些日子下山亲自去为花婆婆找新的狗,你可知, 是什么让花婆婆变成现在这样?”
“我知道。”林玉苏再一次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将话头接了过去, “上次阿九受伤,又杀了易县知县,我去打听了原委,给花婆婆诊了脉。”
她去的时候,花婆婆抱着已经断了气的花生哭得没个人形,她发现堂屋里供着七个牌位。
“花婆婆原生了七个儿子,听说个个都是孝顺的。本该晚年安顺。大儿子出去做工的时候,被路过的契丹人顺手杀了。后面几个儿子一个个地入了行伍,再也没回来。她得到消息,就哭。想儿子了,也哭,慢慢的,眼睛就不行了。她的儿子们不知从哪里给她找来了这么一条温顺聪明的大狗,陪着她。原本,还能看到点光影,两年前,小儿子也没了,她的眼睛也就完全瞎了。 ”
她看了薛九源一眼,看向刘二,收到对方询问的视线,颔首道:“没错,他的小儿子,进了威虎军。”
刘二心神一震。
能进威虎军的,都是百里挑一的。
两年前的那次,血肉混杂,如今可都葬在后山禁地呢。
他看向薛九源,“算老子一份。”
声音微一顿,他看向四周巴巴看着自己的喽啰们,“你们自己选。咱们劫了年贡,寨子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安生。你们自己选,是留下来,还是走。”
姜文、姜武、文虎三个人立时应声,坚定地要留下来。
几人又去问喽啰们。
薛九源笑了,“还问什么?他们有得选吗?”
她欢快的笑容里带着几分邪恶,“先前让你们选,是因为咱们总要留人下来守着禁地。如今大家都和我一个选择,大家便都留下来,抢了年贡,守了禁地。谁要走?地牢先请待上一待,等我们抢了年贡,放你和你的家人出百里之外。”
林玉苏心头一颤,这一瞬间,以为薛九源想起后山禁地的来源了,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转过身,面对众人,“九爷性子直,或许不大中听,但都是为了大家着想。如今朝廷对契丹称儿道孙,任其欺凌,咱们不过是求一块能安身立命之地。眼下大家都知道了我们的打算,若是放了人离开,事情败露,寨子里的人会面临天大的麻烦,人们的亲人也会受连累。但若有人想要坐享其成,我们也是不允的。”
刘二沉吟一声,“既如此,咱们就按道上法子,今日在此歃血为誓。抢年贡,守山头!退缩者,背叛者,按道上的规矩。”
他眼中闪过狠戾,“彭一万就是下场。”
原本还有心退缩的,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神色一凛,再没有犹豫。
薛九源这才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软在林玉苏身上,“小玉儿,我以为你过来是要阻止我的。”
“所以,全寨子的人都知道了,你就瞒着我?”
见薛九源点头,林玉苏又好气又好笑,点头她的额头,“我说过,你到哪里,我到哪里。你真的铁了心的要去抢年贡,我还能放任你一个人不成?”
薛九源讨好地笑着,由着她骂。
她板着脸,“原本,我真是要阻止你的。我虽在匪寨,心里却是想着不能永远这样的,至少,不能在临死的时候背着一身冤屈。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见薛九源一脸紧张,心下觉得可爱,强绷着脸:“一定要活着回来。哪怕伤得再重,爬也要爬到我面前来。”
薛九源眨巴眨巴眼,“就这?”
林玉苏严肃起来,“这是大事,你必须答应。要死,咱们也要在我用尽一生所学后,死一处去。”
薛九源神色一正,满口答应。
林玉苏这才放下心来,行到一人高的酒坛面前,划开手臂。看着鲜血滴入酒坛,与众人的混杂在一处,心下暗想,“若被薛九源守着的一方天地,不仅仅只有百里呢?若大晋的皇室有薛家人那样的脊梁呢?会不会不一样?”
以往,虎栖寨抢的多是路过的歹人,如今要和朝廷的人对上,还有可能要面对契丹和朝廷的报复,是持久战,先前的装备就不够用了,人手,也不够用了。
一个个问题摆上来,刘二把头抓成了鸡窝,“囡囡,老子本来只是个杀猪的,这辈子就杀了一回人,字也不识几个,人也不聪明,想不出法子来。要不你说怎么办,老子按你说的办吧。”
薛九源叼着狗尾巴草靠椅子里,一条胳膊搭在屈着的膝上,没有接话,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姜文三兄弟听得诧异,“义父,你就杀了一回人?那之前,怎么上山了?”
林玉苏也将视线移了过去,颇为好奇。
她到了寨子之后便打听过了刘二,身上确实是背了几条人命的。
被晚辈质疑,刘二的面上挂不住,可也不能什么也不说,便简要地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二原名刘有康,在家中排行老二,老大早先年离家寻出路,再没有音讯传回来,他在泰和县杀猪为生,十七岁的时候,家里说了一房媳妇,十八岁得了个女儿,疼得和个眼珠子似的,取名为刘珍。
刘珍十五岁那年及笄,嫁给同县文质彬彬的陈文义。
本以为是佳女佳婿,没想到陈文义的母亲蔡氏嫌弃刘珍不会做饭,动辄打骂。
因是婆母,刘珍不敢还嘴还手,也不敢告状。
直到自己未成形的孩子被打没了,刘珍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刘二这才知道自己女儿所受的一切,向官府告状。奈何地陈家早已买通了官府,他状告无门,索性抓了陈文义,当着蔡氏的面威胁她,陈家必须要有人为他的儿子偿命!
蔡氏胆小怕死,不想自尽,被刘二.逼上了房梁挂着。
刘二本欲就此作罢,不想陈文义的胆子更小,不等蔡氏断气便吓死了。
他身上就这样背了两条人命,知道陈家的人不会放过他,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陈家,投奔了山寨。
林玉苏几人皆是恍然,“原来,当家的还有这样的过往。说起来,也是冤屈。”
薛九源转了转眼,“其他人呢?都是因什么入的匪道?”
众人还沉在刘二的情绪中,冷不丁听到这么一问,都没反应过来。
薛九源没注意几人的神色,抽出地图来摊开,甩着狗尾巴草画路线,“年贡从汴京往上京临潢府,若是走陆路,过相州,过广晋府、沧州,入幽云十六州,若是走水路,从黄河入渤海,再经辽河,潢河,便可到饶州,一旦入了辽河,我们便鞭长莫及。”
她神色严肃,将所有人的心思都收拢了起来,“不论走哪一条路,都不会过会易州。咱们要在别人的地盘上搞这么大的阵仗,自然要和对方搞好关系。问题是,年贡会走哪条路,这条路上的,是水匪还是山匪,是否能结交。”
被薅秃毛的狗尾巴草在地图上打了几个圈,标出她眼里最为重要的几处地方,“这两年,多是爹爹和姜大哥在外面跑,这些消息,就交给你们去打听。”
“匪寨的事情倒好打听,只是……”文虎声音微一顿,“咱们不知朝廷到底走哪一条路,若是我们都打点好了,他们最终走的不是我们安排的那条路,那不是白费了?到那个时候,追都追不上。”
薛九源嘻笑了一声,将草头上的最后一点毛薅干净,“怕什么?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去做,打听好朝廷那边领头的是谁。我保管叫你们都不白干。”
“他们要是有能耐的,也不至于打了胜仗还巴巴地给人送年贡。”
“薛家在的时候,胜了就是胜了。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林玉苏蓦地一震,看着薛九源的面容,视野逐渐模糊。
即便她不记得自己是薛家人了,她依旧记得薛家在大晋土地上留下的荣光,无人可比。
感动不过片刻,便变得麻木起来。
记得再多又如何?薛九源依旧不愿意接受真实的过往。